儘管水中光線很弱，還是模糊地看出有個人影。

酒井命令立刻發動。船在進入全速行駛的一瞬間，離合器突然出現撞擊聲，發出一聲巨響。

他拔出航海刀。這勉強可以做為一件武器，多少使最先襲來的鯊魚受點輕傷。而那時，自己的身體也將被咬成兩段。即使如此，他還是握起了航海刀，一步步向後退去。

在六、七米深的水中，有一片光亮急速移動著。

「朝那兒開槍，怎麼樣？」堂塔舉起了獵魚槍。

怎麼辦？他一時拿不定主意。坐小船走，箭鏃就會追蹤而來。而且，小船半途就要沉沒，現在划動已相當吃力了，不會堅持很久。只有下海逃走一條路了。

死神從四面八方向他逼近。

杜丘的身體掠過懸崖，垂直落下去，他準備就這樣一直落到水裡。

果然，那片光亮漸漸地浮上來，向一塊礁石游去。

汽船關了發動機，停在那兒有十幾分鐘。

鯊魚的頭傾斜著，張開利齒林立的大嘴，箭一般地衝來。那兇猛的氣勢，甚至連岩石也要咬得粉碎。杜丘狠狠地扣動了板機，身體向一邊門去。箭鏃好象被吸進了洞窟，消失在鯊魚口中。

總算過去了。鯊魚的出現，說明它們已經嗅出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可是，那裡有鯊魚！

——鯊魚又來了！

一條大鯊魚從前面幾米遠的地方穿過，又轉身游來。它忽左忽右，迂迴向杜丘包抄。杜丘全身僵直，一動也動不了。幾秒鐘后，自己的血肉就將構成一幅地獄的圖畫。已經萬事皆休，他茫然地注視著鯊魚。

鯊魚翻騰著，攪動海水，掀起陣陣旋渦，衝激著杜丘。他拚命地掙https://read.99csw.com扎，以保持身體的穩定。海中浮遊的塵埃和細小破碎的海草，在旋渦中掘捲起伏。黑暗中，鯊魚消失了。

耳里感到劇痛，是水的壓力把鼓膜衝破了吧？杜丘咽下口吐沫，耳底毫無感覺。此時，下沉的速度慢了，周圍布滿氣泡，模糊一片，膝騰隴脫。這大概是海底了，好象是一片黑顆輟的礁石呈現在眼前。他身邊就是陡峭的岩壁，他幾乎是緊貼著岩壁沉下來的。杜丘向上看了看，看不到海面，只有無邊的黑暗，層層疊疊，令人窒息地壓在上面。他估計自己至少下沉了十米以上。

一絲渺茫的希望，從心中湧起。把杜丘從失魂落魄中拉回來。他想起自己還帶著一個水下燈。那是進行水下攝影等工體時用的，它發出的強光，可以做為求救的信號。他剛拿出水下打，就有一條鯊魚轉到他跟前，魚頭對準他衝過來。後面還不止一條。

「別擔心。」酒井很有把握地說，「很可能打中了。他從此玩完，去喂鯊魚。不然的話，他肯定要在附近浮上來，因為氧氣沒了。那就再開槍打他，跑不了他。」

「畜生！再叫你交好運！」堂塔惡聲咒罵。

馬上要離開人世了，他想。

杜丘躲在岩石陰影里，向鐵梯子望去。在逐漸來臨的微明中，他看清有一團黑色的人影正在拾級而下，杜丘也端起了獵魚槍，然而，他卻不能開槍，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殺人。

杜丘踩水游近海底的一塊礁石，極度的緊張，使他手腳感到一陣劇痛，全身酥軟。只有大腦還算清醒，但也正在被恐怖征服著。他突ｒeaｄ•99ｃsｗ•cｏｍ然湧起一股衝動，想大叫一聲，瘋狂地浮上海面，可他還是抑制住了，但心臟卻急遽跳動不已。

「畜生，混蛋！偷偷游過來把纜繩掛在推進器上啦！壞透頂了！」酒井恨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恐怖加速了心律，氧氣的消耗也倍增。即使運氣好，躲過鯊魚的襲擊，但氧氣一斷，也只好浮出水面。那就無法防備任何襲擊，成了一隻沒腳的螃蟹，只能束手待斃。

酒井和堂塔瞄準了水中的人影，同時開了槍。箭鏃沖開一層水藻，飛進水中。不知是否命中，但人影確實停住了，燈光也同時消失。

杜丘總算站穩了身缽。險惡的境遇，使他感到必死無疑。在泛出點點微明的青黑的海水中，不知有多少虎頭鯊穿行而過，在海底投下了巨大的身影。凶暴異常的鯊魚，聞到了同伴的血腥氣，成群結隊地奔來。

「哪兒死不一樣！」堂塔怒吼著，「住嘴吧！」

他忽然發現那支獵魚槍已被鯊魚從中間咬斷了。一股寒流襲上他的全身。

鯊魚，鯊魚，……整個視線之內全是鯊魚。水下燈突然在鯊魚跟前亮了起來，而鯊魚的黑眼睛頓時鼓起，顯出驚愕的樣子。接著，龐大的軀體迅速向後轉去。燈光向四處散射，周圍一片通明。起初，他對於燈光的作用毫無所知。他感到奇怪，還以為是一種幻影。眨眼之間，魔鬼一般的鯊魚群，向著幽深的海中倉皇逃去，跑得無影無蹤。

「這小子，點上了水下燈！」酒井在汽船上大叫。

「這回跑不了啦！他還指出自己的位置……」酒井端起獵魚槍，詛咒似地自語著。

「怎麼辦哪！讓他逃九*九*藏*書掉，我就完了！總得想、想個法子啊！」北島雙手緊緊抓住船舷。

在岩壁旁邊，他浮出水面。崖上還在喧鬧不止。他向那塊平整的岩石游去，幾乎無暇思索是否已脫離危險。手持獵魚槍的那些人已順鐵梯子爬下來。他急忙帶好水下呼吸器。

他身體微微彎曲著向下落去。儘管拚命改變姿勢，仍是徒勞。頭部很重，越著急上身越下垂，簡直成了一隻大蝦。

他搞不清究竟過了多長時間，當他拚命睜開眼睛，從氧氣面罩里向外看去，發現有一條鯊魚正在逼近自己。只能看到頭部，龐大的身軀好象已溶化在黑暗的海水中。那扁平的、妖怪般的腦袋，正對準杜丘直衝過來。他好不容易舉起了獵魚槍，心臟好象停止了跳動。

忽然，不知什麼地方發出一聲爆響，傳入他的耳中。那確乎是爆炸的聲音，隆隆聲已經滲入他的意識中。——難道是誰來搭救？

最後，他的整個上身好不容易橫了過來。

杜丘剛一閃念，又一個怪異的大傢伙從對面襲來。已經躲避不及了，他把豬魚槍向鯊魚口中刺去，自己則仰身躲開。「嘎」的一聲，鯊魚咬住了槍身，龐大的身軀遊了過去，魚身緊貼著杜丘的外衣，把他拖出很遠。他藉以掩身的那塊岩石也無影無蹤。

——鯊魚！

剛才總算運氣，沒有喪命，可大腿卻被狗咬傷，血流進了衣服里。他知道，血腥味正是鯊魚的誘餌。

「不行啦！好象推進軸或是傳動齒輪斷了。」酒井氣喘吁吁地跑向船的後部，用燈照著察看推進器。他發現有一條纜繩，緊緊地繞在推進器上。正是它引起了超負荷，而使傳動齒輪折斷。

九-九-藏-書開始，他想俯衝入水，因為這種姿式很容易保持不變。但是，從二十多米高的懸崖上，頭朝下潛入水中，入水時的衝擊勢必造成腦震蕩。而腳朝下併攏兩腿，就不會出現這個問題。不過，水如果不深，就有觸礁的危險。在自己如同標槍一樣筆直衝下去時，海水有沒有能承受二十米落差的深度，他毫無把握。只要有一塊岩石伸出，就得一命嗚呼。而且，能否正好落進水中也是問題。最令人擔心的是，一旦落到那片平整的岩石上，勢必粉身碎骨。

此刻，鯊魚還未露面。

「確，確實是，打上啦？」北島趴在船舷上，使勁往水中看著。

鐵梯子那邊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杜丘趕緊解開小船的纜繩，頭上腳步聲已經很近了。就在他剛剛踏上小船的瞬間，「嗖」的一聲，有個東西從他耳邊擦過。那是獵魚槍發射出的箭鏃，杜丘立刻蜷身伏倒。緊接著又是一陣颼颼的鳴響，第二枝箭鏃穿透了船舷，海水從破洞里湧進小船。

「真，真想不到，害了我呀！」

他的腳碰到了海底的礁石。剛剛站穩，下沉的力量也隨之消失。他彎下身，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腳上，拚命蹬了一下礁石。不這樣，就不能源上海面。杜丘一口氣浮上來。簡易潛水服具有一定的浮力，再加上他自身的力量，使他迅速升起。

「開槍！」

「不知道，大概是！」

「哎！浮上來啦，那不是！」

「水太深，沒用。別著慌，看，越游越近了。我們在這兒堵著他，打他個措手不及。」

「酒井，鯊魚跑了嗎？」北島口齒不清地問道。

「住嘴！事到如今，埋怨也沒用。」堂塔咆哮著說，「read.99csw.com沒出息的傢伙！怎麼辦，與其身敗名裂，不如趁早投海自盡！」

在微明的天色中，堂塔發現在離船二十多米遠的一個小海灣里，浮出一個人影。

「是他！想藏在礁石后逃跑，沒那麼便宜！。」

杜丘停下來，愕然地看著。在前面一片混濁的海水中，露出一個巨大的身軀，好象是一條大船的船底，從他身旁一閃而過。

轉瞬之間，他已落到海里，摔在發硬的海面上。而此時，他恰好橫著蜷縮在一起，這種姿勢救了他的命。儘管如此，面部和腹部還是被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呼吸驟然停止，引起輕微的腦震蕩。但很快他就恢復清醒。身體飛一般向海底沉去。他感到，一旦碰上礁石，腿骨和脊椎勢必撞得粉碎，於是伸開了兩臂，減低下沉的速度。

「忍耐一下，現在是翻臉的時候嗎？」酒井勸解著，「還得追那小子。看，他游過來啦！」

「怎麼啦？開不動啦！」堂塔焦躁萬分，大叫起來。

不下海，和在懸崖上時沒什麼兩樣，難免一死。他橫下一條心，看了看小船，纜繩也許有點用處，於是拔下插在腿邊的航海刀迅速割下，拿著它潛入了海底。他一口氣向下潛，同時敏捷地沿著岩壁向旁邊移動，警覺的視線向周圍掃視。黎明已珊珊而來，但海中卻依然漆黑。不知何時，就會有兇猛的鯊魚，衝破黑暗的帷幕，向他撲來。而他卻只帶著一枝獵魚槍、一個水下燈，再加上腰間的一卷纜繩。儘管還有一把航海刀，可用它來同幾米長的龐然大物較量，簡直是開玩笑。

但是，想到要被獵魚槍射穿腹部，成為鯊魚的美餐，他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跳崖這條路。

——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