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話音剛落，一發子彈突然從酒店的窗戶直射店堂，不偏不斜，正打在一條斷腿的竹凳上。

他從烤箱里取出麵包，從冰櫃里拿出礦泉水，美美地吃了起來。

俘虜終於抓住了。他們採取「聲東擊西」的戰術：正面用火力掩護，后側攀窗入室。一前一後，他們成功了。

終於，他發現了那幢洋樓。他知道，這是越南政府專為到這裏「指導生產」的蘇聯專家修建的。幾個月前，他隨首長到柑塘巡視部隊時，就聽這裏的人說起過。「洋人」住的地方其它人不能進去，對越南政府的這條規定，他是清楚的。那時，這幢洋樓對他來說，只能是個「世外桃源」。

他毫不示弱，從房間走到窗檯邊，對下邊大喊：你們政府有規定，對越南老百姓的一草一木都要愛護。這房子是蘇聯專家的住房，你們不能動。

的確，打了十六天的仗，有的部隊剛輪上「吃肉」卻把「碗」給端了，這不能不叫他們上火。

這話果然靈，樓下的中國軍隊很快撤走了……

「是啊，是啊，要是弟兄們槍法準的話，我們怕早就上西天了……哈哈……」

他住進去了。的確不錯。

他們邊走邊談，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酒店門口。不知是誰提議：乾脆去酒店喝一杯！一陣喝彩，大伙兒一擁而進。

十分鐘過去了，雙方槍聲都稀疏些了。

「根據我們偵察發現，子彈很可能ｈｔｔｐs://ｒｅaｄ.９9csｗ•cｏｍ是從街對面那幢『洋樓』里射出的，看來，可能有敵人，我們趕快把這幢房子圍起來。」不到十分鐘，偵察兵就把情報告訴給大家。

柑塘，是越南北方的一個重要工業城市，這裡有蘇聯專家援建的大型磷礦，有大型橡膠廠，還有許許多多的商店和學校。

還沒坐定，那伙人又吹起來。

那天下午，某團偵察排三名偵察兵在柑塘城內清剿殘敵，突然發現一股軍人從柑塘百貨商店門口閃過，他們手裡拿著擺放在商店櫃檯內的部分商品，又驚又喜地向外奔跑。三名偵察兵與百貨商店相距二百多米，他們迅速隱蔽在一幢被炮彈炸塌的房屋後面，邊觀察邊做好戰鬥準備。

在柑塘的外圍，有一條外波河。按照命令，官兵們是不能進攻到河那邊去的。可是就有那麼幾個不信邪的「刁兵」，硬是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連長說，他們已打紅了眼，沒法阻止他們，只怪上級不該宣布撒軍。

先圍住「洋樓」，后喊話，再上樓。

既然是自己人，少不了要互相吹吹「泡」了。

然而，衝過外波河的三個士兵，兩人陣亡，一人當了越軍的俘虜。戰友們看著這一慘景，牙咬得咯咯地響，可又無法救他們。

中越邊境自衛還擊的各路戰場同時接到這道命令：懲罰越南的軍事行動「暫告段落」。那一天，首https://read.99csw.com都北京各新聞單位的新聞工具同時傳播出新華社奉我政府之命發布的聲明：

聽到喊聲（的的確確的四川話）后，三名偵察兵才放心地走向了百貨商店。

「兄弟們，別慌，我們先出去偵察一下，其它人原地待命。」到底是偵察兵，遇到緊急情況，他們的反應總是要快半拍。

「抓俘虜，怎麼抓到商店裡來了，還隨便拿商店的東西。要不是你們喊，我這一梭子出去，不撂倒你們幾個才怪呢？」

俘虜便是那位越軍三一六A師的上等勤務兵。原來，在中國軍隊攻打柑塘時，這位上等兵所在的部隊遭到了一陣猛烈的炮火襲擊。部隊被打散了，他和他的首長坐著「伏爾加」正準備開溜，可一發加榴炮彈在車前十米爆炸，他當即被震昏了。

戰士們動作也快，不到兩天，軍指揮、所里就接到報告：某師已抓獲越軍三名戰俘，其中一名是越三一六A師的上等勤務兵。這本軍值班室的作戰記錄上，詳細記載了生擒這一位上等勤務兵的全部過程：

「別打了，都是自己人。我們是××團的！」躲在百貨商店牆角邊的那股「搶東西」的士兵們終於在望遠鏡里看清三名偵察員是自己人。

誠然，他們也有遺憾，在戰鬥中，一位年輕的偵察員光榮負了傷，子彈打在他的左臂上。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關於保險箱的夢：

山上，中國軍隊九*九*藏*書在追趕他；山下，一輛輛中國坦克向他輾壓過去，他進退無門。正在這時，一個不明飛行物從天而降，把他噙走了，噙到很遠很遠的一座硃紅色房子里。這時，中國軍隊仍閃電般地追了過來，把那幢房子團團圍住了，並在樓下喊話，讓他投降。

聽說有俘虜可抓，大家興趣一下來了。

「你們是××團的？！你們的防區怎麼會在這裏？」

他想，老困在這裏不是辦法，公路上，目標明顯，萬一被中國軍隊抓住就完了。

寬敞明亮的房間還帶著空調、地毯，豪華的「席夢思」上罩著潔白的尼龍蚊帳，床頭的揚聲器放著《莫斯科郊外的夜晚》的唱片。他好一陣激動：操他娘，洋人們是會生活！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同車的三人，連同首長都無影無蹤了。這時，天已黑了下來。

軍令下達后，不到多大工夫，柑塘地區的大小高地上都布滿了我軍官兵。一位隨軍記者在採訪本上記下了當時的情景：

由於越南侵略者不斷對我國進行武裝挑釁和入侵，中國邊防部隊自二月十七日起，被迫自衛還擊，現已達到預期目的。中國政府宣布，自一九七九年三月五日起，中國邊防部隊開始全部撤回中國境內。

那些打紅了眼的官兵，就象從籠里放出的一窩蜜蜂，飛得滿山遍野到處都是。他們打著紅旗，扛著衝鋒槍，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儼然一個個高九-九-藏-書傲的公雞。他們只有一個目的：抓俘虜！

「兄弟，我們不是在你們面前吹，你們也打得太臭了，讓你們配合我們，不知配合到什麼地方去了。你看，一個高地打下來，我們全連傷亡一半，兄弟身上的衣服全被那狗日的刺藤子劃破成了這樣，我們到商店裡去沒別的目的，只想找件衣服換換……沒想到遇到了你們……」

吃飽了，喝足了，他也就上床了。

中越兩國人民具有傳統的友誼。這種友誼不但符合我們兩國人民的利益，也符合全東南亞、全亞洲和全世界各國人民的利益。中國人民十分珍視同越南人民的這種友誼。雖然近幾年內這種友誼受到了令人痛心的破壞，我們仍然殷切地希望它得到恢復。我們希望越南當局以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為重，停止反華政策，使中越兩國人民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砰！砰砰！」一偵察員心急，沒等大家藏好，便打了一梭子出去。

一九七九年三月五日。晴天。

酒店是空的，既無老闆又無酒，桌椅板凳七倒八歪，一片狼藉。

不久，槍聲停了，吵鬧聲卻越來越大，漸漸傳到了他對面的酒店裡。他慌了神：「中國軍隊抓我來了。」驚恐之中，一發子彈出了槍膛。再後來，他真的成了俘虜……

「不好，有敵情！」所有的人都一愣。

槍聲一響，對方迅速做出反應。一時間，槍聲四起，叫的叫，喊的喊，柑塘城亂成一片。

九*九*藏*書中國政府重申，我們不要越南一寸土地，也絕不容許別人侵犯我國的領土。我們要的只是和平和安定的邊界。我們希望中國政府的這一正義立場，將受到越南政府和世界各國政府的尊重。我們正告越南當局，在中國邊防部隊撒出之後，不得再對中國邊境進行任何武裝挑釁和入侵活動。中國政府鄭重聲明，如果出現上述情況，中國方面保留繼續自衛還擊的權利……

電波通過收音機，傳到駐紮在越南柑塘地區的某集團軍官兵的耳朵里，引起了不小的怨氣：「剛剛打上了勁，中央就宣布撒軍，真是太掃興了！」

為了穩住官兵們急於求戰的心情，上面下了一道命令：「所有部隊原地搜索殘敵，活捉俘虜。誰的俘虜抓得多，誰的功勞大。但有一條，任何人不得傷害俘虜。」

因為有了那道命令。

「你不知道，上級宣布撒軍了，我們待在陣地上很無聊，也就出來透透風，抓抓俘虜。」

夢正做得有滋有味，突然，一陣槍響，他一下子從夢境跳到了現實中：這個保險箱很不保險……

他們一步步按計劃實施。

今天，他要上去看看，要到那裡去住，要到裏面躲災。他知道，那裡面的主人早撤走了。

他從車內爬出來，慢慢向柑塘方向走去。

夜晚的柑塘，死一般的寂靜，街上無一行人，房內既無燈又無火。街頭上，偶爾可見被炮彈炸死的牲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他不知該到哪裡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