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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們重又越過邊界 60.他在黎明前死去

第七章 他們重又越過邊界

60.他在黎明前死去

二十多天過去了,沒有一個大夫去看他。他的傷口潰爛了,化膿了,膿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或許是由於他們通力協作,手術進行得很順利。一個小時后,郭慶福被抬下了手術台。
他又驚醒了。這一次,他不能再睡了,不能讓那根本就不屬於他的夢境牽著他走了。因為,生命告訴他:時間已經不多了。
手術半個小時過去了,郭慶福一聲都沒哼,只見他咬著牙關,一股血水從嘴角流了出來,臉上的汗珠就象綠豆那麼大,一顆一顆往外滾。外科大夫感動了!
醫生是一名外科專家,他來自河內一家部隊醫院。作為醫生,他對工作從不馬虎。那雪白雪白的工作服時刻在提示他:「救死扶傷,人道主義。」幾十年來,從他穿上白大褂那一天九_九_藏_書起,他就憑著一副菩薩心腸去對待所有病人。今天,他仍不例外,當士兵們把這位中國傷俘送到時,他連這傷俘的來歷都沒問一聲就拿起聽診器來到擔架邊。
他煩透了。作為醫生,沒有必要的藥物,怎麼給病人治病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他被送到了一個野戰醫療所,越南的醫務人員要給他做手術,因為他腹腔里有子彈彈頭,不取出那東西,他的命就可能保不住。
友誼關旁,中國代表團和越南代表團的會談在緊張地行。會上,一個新的話題——交還中國士兵骨灰盒,由中國代表團團長劉鵬飛慎重提了出來。
他醒來時,已躺在了越軍的戰車上。
不到二十歲的年齡,他實在是不想這麼早就離開這個九*九*藏*書世界,然而,現實是無情的,上帝不肯讓他在人間多待。因為他穿上了那套草綠色的衣服。
要是那生命的流程再延長一分鐘,或許那個夢就圓了。可惜呀!
他被送到了俘虜看守所。臨走時,外科大夫給他兩包葡萄糖粉,並囑咐越南士兵沖給他喝。可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上司看在眼裡。趁著士兵們抬他上軍,那狠心的上司輕輕拿走了那兩袋雪白的「麵粉」。可惜大夫沒有看見。一片好心,被狗吃了。
「看把你急的。這是中國俘虜,又不是自己人,你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吧。能治成什麼樣算什麼樣。」上司見外科大夫滿臉惆悵,便走來「開導」他。
看守所是另外一個世界,大夫不能去那裡。在那裡,有的只是審問官九*九*藏*書和看守俘虜的德國良種狗。當天夜裡,身體十分虛弱的郭慶福本該吃點滋補品調養調養身體,可他卻只能和大夥一樣,喝一碗白薯湯。
這名不幸的士兵叫郭慶福,他慘死在越軍俘虜看守所里。離開人世時,天還沒大亮。
他停止了呼吸,天還沒有亮;他閉上了眼睛,臉上還留著一副孩子氣的狡黠。
「不能見死不救,沒有麻藥也得手木。」大夫只得咬咬牙,拿起了手術刀。
那個夢沒有做完,按照「夢幻」的「預告」,那拉他下水的「黑狗」是一位非常美麗的仙女,她想讓他藏到很深很深的河床底下,送去她一個珍貴的吻,一片溫馨的雲。可是上帝沒能賜給他這個運氣。
郭慶福是個硬漢子。雪白的床單上,耀眼的無影燈下,他的肚皮read.99csw.com被手術刀打開了,鮮血染紅了一塊又一塊止血帶,帶著無菌手套的手指在他腹中取出一塊塊彈片,尋找著那顆比黃豆還大的彈頭。外科大夫的手很輕很輕,他怕病人疼痛難忍;他的動作非常敏捷,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摘除病人腹中的異物。
「需要外科手術,你們把他抬進去,放到病床上。」他邊安排做手術急需的用品,邊招呼所里的衛生人員。
那是一場惡戰。陣地上,打紅眼的兩國士兵互不示弱,子彈象雨點一樣密密麻麻,落個不停。越軍的機槍壓得部隊抬不起頭來。郭慶福一看勢頭不對,他先是猛給越軍一梭子,后又提著機槍邊打邊沖。這時突然一顆子彈鑽進了他的小腹。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沒有麻藥怎麼辦?這麼大的手術不打麻https://read•99csw•com藥,傷員是絕對受不了的。」他向一位軍官求援。這位軍官是這裏的總頭目,為麻藥缺少的事,他已不知向這位上司提了多少次。可每次都是那句老話:「過幾天再說。」
傷口感染髮炎,他一陣陣地發高燒。那夜好長好長啊,郭慶福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這已經是第五次蘇醒了。他儘管沒有氣力,可神志還是清晰的。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回到了昆明,回到了家鄉,回到了父母身邊。他躺在家鄉的小河裡游泳,清清的河水把他帶到山澗,帶到路旁,帶到那一片片綠色的世界里。那裡沒有任何仇殺,沒有任何喧囂。水波平平,象一片茸茸的草場,躺在上邊就象到了「極樂世界」。突然,一隻黑狗從水中伸出頭來,把他死死拉住,他漸漸沉到了河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