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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節

第二章

第二節

我扭身就走,莫律師跟著出來。在樓門前,莫律師說你沒事吧?我說沒事。
我知道是誰。其實,從看到花籃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誰送的。她是我離婚後最想見的一個人,但是我沒有見她。我最不想見的人是李論,但是我卻見了李論。我真想有一個人告訴我這是何苦?為什麼?也許只有泰戈爾能告訴我,這個雖死猶生的詩人,也許能做我導師。是的,他當之無愧。
「此話怎講?」她歪了一下頭說。
「我送你回去吧。」
她又歪過頭來,看了看我,說:「你真應該去當律師。」
我突然想見米薇,特別想見她。我想告訴她我離婚了,想知道她是怎樣的態度?她會不會高興得手舞足蹈?並且給我安慰。我現在需要別人安慰,真的很需要。
「認識嗎?」
「你是個很受學生歡迎乃至崇拜的老師。」
「想知道她叫什麼嗎?」
一幢青磚紅瓦的小樓兀立在我們的面前。曹英的律師領我走了進去。陳舊的標語,斑駁的牆壁,木樓梯,像老電影的畫面勾起我腦海里的印記。我肯定我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在二樓的樓梯,我看見一個缺陷,那是我跪倒的時候膝蓋骨碰壞的——我因為太激動了、太迫切了,拉著曹英上樓。我光顧著看曹英,顧不著別的,腳一踩空,撲通跪下!我的骨頭像鎚子往階級上一敲,把木邊給敲出了一塊。我當時並不覺得疼痛,只覺得不祥!而曹英卻和我相反,我看著她因為我跪倒而心疼得流淚的樣子,不祥的感覺轉瞬就沒有了。這麼心疼我的女人上哪去找呀?這麼恩愛的一對男女結婚以後怎麼可能還會分手呢?結婚之前的這一跪,不說明什麼,是不小心挨的。我不相信不吉利。我美好的想法散布著我的身體,像麻藥一樣,麻醉了我六年。
「還有呢?」
一個小時后,我坐在了曹英的律師車上。我不得不和她去辦離婚手續,因為我沒有律師。我不需要律師,就像一個註定終審也將維持原判的人,不想破費一樣。縱使我花再多的錢,我的婚姻也無法挽救,因為我和曹英的問題不是錢能解決的。她現在不是因為窮才不愛我,就像當年她不因為我沒錢就不愛我一樣。想當年我拮据得只能抽九毛錢一包的「鐘山」煙,因為我工資的一半都援助了讀書的弟弟,但曹英的愛卻使我感覺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和富有的人。而現在我抽煙的規格已經提高到了十五塊錢一包的「555」,偶爾還能抽上三四十塊錢一包的「玉溪」、「中華」,我的生活質量蒸蒸日上,但婚姻卻走向了墳墓。我現在正朝墳墓駛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有一個小時,我和曹英的婚姻將徹底地被埋葬。即或婚姻存續,我還是曹英的丈夫,曹英還是我的妻子,愛情死去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的意思是,」曹英的律師說,「在利益方面,你有需要增加或刪減的地方,可以提出來,進一步協商。」
我怔怔地看著李論,他彷彿一台透視機,在冷酷地對待著我。
女方:曹英(簽名)男方:
「這話說的,我怎麼覺得特別陰毒呀?好像我們律師是資本家剝削者似的。」
「很熟。」
「因為你會狡辯。」
「因為我桃李芬芳九*九*藏*書?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籃鮮花芬芳馥郁,她的芳香也沒有痕迹。
2.雙方父母的贍養,離婚後各自負責。
「我知道。」
1.子女贍養(無)。
「再過一會,她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曹英的律師開著車,進城穿街游刃自如,想必已有不短的車齡。她的年紀也不過三十齣頭,就成了價值超過二十萬的汽車的車主。如果這樣的女車主貌美風騷,那是勢在必得。可這位女子算不上美,只能說不難看而已。相貌平平的女人比比皆是,擁有香車的能有幾個?而我身邊的這位女人竟能出類拔萃,這是為什麼?
「那麼,現在我們走吧,」曹英的律師說,她把茶杯往茶几中央推了推,「如果你方便的話。」
「有了協議,可以去辦正式的離婚手續了呀!」曹英的律師說。
我步履艱難地隨曹英的律師上樓。她領著我,熟門熟路的樣子讓人感覺她是個離婚專業戶。
本協議雙方簽名有效。
「好,很對,是的,」我說,「我們離婚去吧。」
我再一次抓過酒瓶,把剩餘的酒都喝了進去。
李論念念有詞,頻頻舉杯,向我祝酒。他把我的離婚當成一件很大的喜事,眼裡和嘴裏儘是艷羡和嫉妒的神情與口吻,彷彿離婚是每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難以實現的夢想,誰實現了誰便是三生有幸的男人。有道是:戀愛是迷誤,結婚是錯誤,離婚是覺悟。如此說來我是個覺悟的男人。可我覺悟了什麼呢?曹英和我的婚變讓我得到了什麼?
「我的意思是,」曹英的律師說,她看著前方,沉默了一會,「你應該比一般的離異者更容易……重新找到幸福。」
她冷靜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不屑我的講話。她沒有回敬我的話就走了。她坐上她那部與她相貌不符卻與身份相符的車子,把它開走。
這個今天來找我的女人舉止正經、措辭嚴密,因為她是個律師。
「米薇怎麼會是你的妹妹呢?你們不是一個姓,再說,你們長得也不像呀?」我說。
「是,當然,」曹英的律師說,她停住車,因為前面出現了紅燈,「我妹妹在東西大學誰也看不起,除了你。」
「當然,你情緒不好,我們約個時間再去。」
我像一口淺薄的井子,咕嚕咕嚕地吸收著水酒,沒多少便冒頂了,多餘的都噴了出來。
「我的這一才能是我妻子教會的,她也是一名律師。」
我盯著曹英的律師,因為她的話讓我敏感。「聽你的意思,好像我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那你妹妹一定與眾不同。」
「有為弱者或無助者親自開車和竭誠幫助的資本家剝削者么?」
茲委託中國寧陽市莫愁律師事務所莫笑蘋律師全權代理本人與彰文聯離婚事宜。
「其實,你不必這麼愁眉苦臉。」曹英的律師說,她注意到我拿著結婚證發獃。「我想,你應該是一個洒脫的人。你有那麼多的學生。」
李論點點頭,又是冷冷一笑,說:「這回我相信,你是真的痛了。」
「好呀!」李論看著我,「我這就安慰你,」他遞過一張餐紙,「你擦眼淚,可你得哭呀?你不哭,你說你心在流血,好https://read.99csw.com,」他抓起酒瓶,「你把這瓶酒喝了,它能止血!」他晃動瓶子,像江湖郎中鼓搗藥液一樣,「喝了它,包好!」
我拒絕李論的護送,坐計程車回了大學。我的錢包里全是美元和英鎊,我掏出十英鎊給了司機,被他退了回來。我說不認識這是英鎊么?那我給你美元。我拿出一百美元給了司機,又被他退了。我說你連美元都不要,難道你只認識人民幣么?司機說美元英鎊我都認識,可惜你上車的時候,你的朋友已經給了我一百元人民幣了,負責把你送到家。我說我已經到家了,我的家就在樓上。司機說我送你上樓去。我說不用,我自己能走。司機說既然這樣我找你四十六元。我說為什麼?他說因為你不需要我按你朋友的話做,所以我只能按表收費。我說錢是我朋友給你的,你找給他吧。他說我哪兒去找你的朋友去呀?我說那好,你開著車,在校園裡兜,看一看這所腐朽大學的美麗夜色,兜夠一百元,行嗎?他說腐朽?美麗?那我倒是要看一看。我謝了實在和好奇的司機,獨自上樓。
我恍然醒悟,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哦,是的。」
我把結婚證從信封里拿出來,看著這個折騰我的東西,我百感交集,像失敗者看見紅旗一樣。我多久不看這紅本子了?三年?五年?我想是六年,因為我和曹英結婚已經六年了。六年前為了得到這本東西,我是費了多大勁呀!它是我倆與曹英的父母鬥爭的成果,因為曹英的父母反對女兒嫁給我,所以我們才要鬥爭。那鬥爭可真叫殘酷,最後是曹英以與父母斷絕關係為代價,才嫁給了我。這本結婚證來之不易呀!可現在我得把這本結婚證交出去,把六年前鬥爭取得的勝利果實拱手奉送,我於心不忍吶!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妻子已經不愛你了,不願跟你同甘共苦了,你能強迫她回心轉意么?就像牛不願喝舊泥塘的水了,老鼠掉進米缸里了,你再把它們拉回過原來的生活,有幸福可言么?
2003年6月20
曹英的律師掏出筆,遞給我,說:「你不是不可以考慮。」

「為什麼?」
「我們現在不談米薇,我是你妻子曹英的離婚代理人,別忘了。」她說,米薇的姐姐變成了曹英的律師。
「認識。」
委託人曹英
「拿筆來,」我對曹英的律師說,見她愣著,我又說:「有筆嗎?」
莫笑蘋。我看著她留給我的名片上的名字。這個女子不尋常呀,像她同母異父的妹妹米薇。她是心志不尋常,而米薇的不尋常是她魔鬼般的身體。
2003.6.20倫敦
「你這麼反動,我不會再與你為伍的,」我說,「你曾糟蹋過我的女學生,以後你別想了,沒門。」
「難道不是嗎?」
翅膀沒有在天空中留下痕迹,但我真的飛過……
「喝就喝!」我一把接過酒瓶,盯著裏面透明的液體,猛地往我嘴裏倒灌。
曹英的律師一笑,可能是因為她覺得我幽默。這是今天她到我家后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好吧,九-九-藏-書那我們現在就去。離婚證能早些辦也好,今天是星期五。」
李論說:「那我們換女教師好了,呵?」
我笑了笑,看了曹英的律師一眼,在協議書上籤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嘛,就是祝賀你和我仍然能狼狽為奸,」李論還是不顧我的說明,「你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他在篡改一首詩,說道。
「你妹妹,不錯,」我不得不說米薇,既然她姐姐把她扯了進來。「她的崇拜者、追求者,可要比我的多得多。」
她帶來了我的妻子曹英與我離婚的通知,並出示了曹英給律師的委託書以及她單方面擬好的離婚協議。
「熟。」
於是她給我一張名片,還給了一段話:「律師是世界上最希望被人請的人,也是世界上最害怕被人請的人。因為,他只能站在雇請他的一方的立場上,而冒犯了另外的一方,尤其是他維護的一方佔上風或勝訴的時候。」
二、贍養
這個社會的關係錯綜複雜我知道,可如此那般的千絲萬縷我卻沒想到。人和人之間怎麼都有聯繫呀?我和曹英離婚本來與米薇沒有關係,毫不相干,可曹英請來的律師竟是米薇的姐姐!?這個城市太小了么?也不小。五百萬人口的城市,竟也不能讓我和妻子在離婚這件事情上變得單一一些,純粹一些。
「那麼,你去辦就是了。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我是聽東西大學的人說的。」
「米薇。」曹英的律師說,她平靜地看著我,想知道我是什麼反應。
「有那麼高傲的學生嗎?她應該去讀北大。」
「原來律師也有痛苦,」我說,「不僅幸福著勝方的幸福,還痛苦著敗方的痛苦。律師的良心昭然若揭哪!但願我的前妻也像你一樣,她也是一名律師。」
三、其他
「沒有。」
雙方約定,離婚後各自有再婚的權利和自由,決不互相干涉。
我說:「對一個失去了妻子情愛的丈夫來說,還需要考慮嗎?」
我突然沉默不語,因為我的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我正在去離婚,就像一個死到臨頭的人已經在行刑的路上。我與曹英的家庭正在走向毀滅,婚姻的死亡就要成為現實。我的愛情就要被埋葬了,但掘墓人卻不在場。現在和我去離婚的女人,竟不是我的妻子!?曹英你真是心狠啊,連面都不跟我見,連個電話都不打也不接,這是何苦呢?你不能親身體驗離婚過程的悲哀,不能承受離婚現場的難堪,難道我就樂於體驗、甘願承受么?
一團黑糊糊的東西定在我住所門口,我以為是什麼人蹲在那裡。等我到了跟前,才看清那不是人,而是一大籃鮮花!誰把鮮花放在我的門口?是誰在我離婚的當天就送來了祝福和吉祥?誰把我離婚的醜聞當成了喜訊?
米薇的姐姐瞟了我一眼,我心裏現在把她當作米薇的姐姐了。她彷彿也是以米薇姐姐的身份在看我,像是要從我身上找出我和她當事人離婚與她的妹妹有什麼瓜葛一樣。
李論擦著噴濺到他身上的酒漬,冷冷地笑了笑,說:「你不就是想出國嗎?現在和老婆離婚了,這國嘛也就沒理由出去了,所以你憤懣、窩火,想找一個地方對一個人傾吐、發泄。但是你不痛苦,你的九_九_藏_書神情告訴我,你有的只是痛快。你像白岩松,痛並快樂著。」
「東西大學?我受歡迎?被人崇拜?嗨,我連教授都評不上你聽說了嗎?」
我居然沒吐,灌進去的酒像流向了深淵。
兩份文書像兩張薄餅,在我手裡捏著。它們非常滾燙,儘管從遙遠的英國發出,經歷了數萬里路的風涼,卻依然熱度未減。它們能讓我怒火中燒。不是嗎?我忍受了三年和曹英分居的痛苦,為了出國和她團聚,我還蒙受了屈辱,做了我不該做的事。我犧牲自尊和人格,甚至出賣自己的學生,換來了學校出國的准許。眼看著拿到出國的簽證,正擇日啟程,妻子的離婚通知卻突如其來,像晴天的霹靂。這紙文書更像是利刃,要將我和曹英的婚姻關係一刀兩斷。可我是愛她的呀!並且也忠於她,至少在性方面我寧可手|淫都不和愛我的女性上床。可曹英愛我嗎?忠於我嗎?她能做到不和勾引她的男人上床嗎?那些如狼似虎的外國佬,以及同她一起出去把愛人留在國內的那幾個如饑似渴的中國男人,他們能放過美麗而懦弱的彰文聯的妻子嗎?
離婚協議
「離婚不是我提出來的,我並不想離婚。」我說。
我試了幾把鑰匙,才把自己住所的門打開。我抱著花籃走了進去。
「你的心本來沒有流血,」李論手指著我說,「但經我這麼一捅,流血了。」
離婚協議又回到曹英的律師手上,她像對待證據一樣看護著它,把它收好,因為那上面已經有了我的簽字。就是說協議產生了效力,它改變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關係,或宣示了一樁婚姻的死亡。
我摁了摁腿上的信封,硬硬的東西還在信封里。那是我和曹英的結婚證,我花了近一個小時才在床底下的鞋盒找到它。誰把它裝在了那裡?什麼時候?不記得了。一個沒有鞋的鞋盒子,誰想結婚證會藏在其中?誰想到結婚證在結婚後還會那麼重要?它有教授的職稱資格證重要麼?沒有。結婚是為了離婚,或結婚才有離婚,結婚證是留著離婚用的,誰想到呀?
「祝賀!衷心祝賀!」
「當然,我是你妻子的律師。她不在,我可以代理。」
莫律師出示曹英的委託書,讓我把結婚證拿出來交給辦事員。然後我得到一份表,在莫律師的指導下,把表填好了,最後莫律師和我分別在表上簽名。當表交還辦事員的時候,辦事員已經把離婚證辦好了,遞給我們。那是兩本藍顏色的本子,我和莫律師各執一本。
「我知道你會這麼問我,」她說,「但我們確實是姐妹。至於我們為什麼不一個姓,很簡單,我們的父母離了婚,我歸爸爸姓莫,她隨母親姓米。」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說。我突然想起了托爾斯泰。
事實上就是這樣。婚姻部的辦事員都認得她,而且對她還十分尊重,又是請坐又是倒茶,稱她莫大律師,彷彿她是能給人們帶來福利的使者。是的,從當事人的角度看她是,比如曹英現在一定很感謝她,她幸福的希望就寄托在她身上。她能替人把事辦成了,把彰文聯的妻子變成了彰文聯的前妻,那麼在曹英看來,莫律師真是勞苦功高啊。
我手持離婚證往另一隻手一拍,說九-九-藏-書:「完了?」
「我情緒不好嗎?」我說,「眼看婦女解放、新生、獨立、自由,我情緒能不好嗎?我又不是地主惡霸。」
1.雙方在婚姻期間的國內財產,歸男方所有。國外財產歸女方所有。
「想不到你的當事人也會褒揚我。」
「熟嗎?」
這個自稱米薇的姐姐看著我,像監視學生考試的老師一樣。
「我和你?去離婚?」我看著不是我妻子的女人說。
我看著莫名其妙關懷我的女人,說:「那我會哭的。」
莫律師說:「完了。」
曹英、彰文聯因感情不和有意離婚,經雙方協商達成如下協議:
「看來,律師真是個好職業。」我說。
「那要看我是怎樣的人。」
一、財產分割
2.雙方婚姻期間的國外借貸由女方償還。國內如有欠款由男方償還。女方出國時繳納的回原單位服務信用金(30000元人民幣),如退還,歸男方所有。
「還有,我們姐妹為什麼長得不像是吧?」她嘆了一口氣,「現在也不怕跟你說。因為我母親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想必是個帥哥,因為妹妹生下來很漂亮,而且越長越美,和我相比,簡直是兩個爹生的。我爸爸於是起疑,借口帶妹妹去北京旅遊,在北京做了親子鑒定,證實了他的臆斷。這就是我和妹妹不相像的原因,也是父母離婚的原因。」
答案就在我的手裡,一份離婚協議說明了一切。
「很熟嗎?」
「因為,」我說,「多少當事人的辛酸,乃至血汗,都凝聚或寄托在你們律師身上呀!」
如今,六年前的那個不祥感覺或兆頭又來了,它正在得到驗證。我的膝蓋骨突然疼痛無比,六年前的創傷過了六年才鑽心刺骨,像麻醉期過了或麻藥失效了一樣。
我忽然嚴肅起來,說:「李論,我來找你是希望你安慰我,不是來聽你煽動和挑唆的。」
我在花籃里找到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是女性的手筆,寫著:

我懵懂地看著曹英的律師。
「然後就是祝賀你將迎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李論不顧我的說明,「美麗的大學像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艷。你就是花園的蜜蜂,風流在大學這個美麗的花園裡!」李論篡改一首兒歌,唱道。
「哦,米薇呀,」我說,我強迫自己沉著、平靜。
委託書
「我有個妹妹在東西大學讀書,我從她那知道的。」

「我是園丁,不是蜜蜂。」
「不想。」
「首先祝賀你獲得了自由,」李論說,「砸爛了婚姻的枷鎖,你解放了!」
這是一句泰戈爾的詩,但手寫這句詩的人卻肯定不是泰戈爾。泰戈爾早死了,只有他的詩活著。這句詩我在課堂上講過,還把它寫到黑板上。現在,是誰記著這句詩又把它抄送給了我?
這時候,紅燈消失綠燈亮起,我說綠燈亮了,快看。她端正了臉,踩了油門,把車開過道口。勻速地行駛后,她說:「該你問我了。」
「那律師怎麼會是資本家剝削者呢?」
「除非你也請一個律師。」
我在電話亭用肩胛夾著話筒,手指撥的卻是李論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