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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我哥哥是不是也關在那裡?」我說。
「對不起,山永,」梁洪說,「希望你不要責怪檢察院,尤其不要責怪郭明,因為事先誰也不想去動你哥哥。然而不管怎樣,你是有功的。」
「不是。根據現場勘查,是純粹的車禍。」梁洪說。
「這怎麼可能?」我說,「我哥哥才被抓走?」梁洪說:「去抓你哥哥的不是他。不過,你哥哥的的逮捕證是他死之前親手簽發的。」
「追悼會什麼時候開?」我說。
「是的。」
我敲著郭明辦公室的門,儘管我已預感郭明不在辦公室里,但我還是敲門,就像我在沒有魚的柳江釣魚一樣。
「對不起,山永,我相信你是深明大九_九_藏_書義的檢察官,忠良的人都會理解你。」
我惆悵地爬上檢察院辦公樓,在狹窄的樓梯和走廊,竟然沒遇上一張對我微笑的面孔?!所有對著我的臉孔都是沉重和肅穆的,像是嚴肅的文件。一種不祥的感覺像一觸即發的地雷懸在我的心口。
「那郭明是怎麼出車禍的?」我說。
「你所說的外地是指某地的監所么?」
「我不是檢察官,」我說,「我只是一名司機,謀事二主的司機,郭明和田正中。」
兒小時之後,我驅車來到郭明罹難的地點。當我站在車禍發生的的地方,低頭探望車毀人亡的深溝時,我不知道我的哭聲和淚水是否能傳到郭九九藏書明停止呼吸的那個點上?也不知道他的亡魂是否還在這個寂靜的山谷中遊盪?他在天之靈是否看到了我臉上的淚泉和手上的一隻白色足球?這隻足球是我特意給他買的,我把它帶到這裏,送給這位除了喜歡訴訟就是喜歡足球和駕駛的男人——他為訴訟活著,卻為足球而死。如今他雖然命歸黃泉,可以什麼都沒有,但不可沒有足球!「檢察長,看球——」我由衷地呼喊著,然後奮力將足球踢出。
「這是事實,」梁洪說。「田正中在監所里供出你的哥哥,經查證全部屬實。所以……」
「他的駕駛技術很好的呀,怎麼會出事故呢?」
「因為車速過快,人read.99csw.com又疲勞。或者說是為了趕回看一場足球。」梁洪說,「他喜愛足球,這你知道。而十三日晚有一場足球,現場直播世界盃中國隊和巴西的比賽。因為當天他在外地的那個地方沒有電視,況且他也不喜歡通過別人的電視看足球,尤其是有中國隊的比賽。他一定要回家看他那部傾家蕩產買的35時大彩電,所以就從外地火燒火燎地往回趕。」
「昨天下午已經開過了。」梁洪說。
「山永,」梁洪平靜地叫著我的名字,「你過來。」
「郭檢察長呢?」站在副檢察長的辦公室里,我說。
「我哥哥可不會這麼想,我也一樣。」
我看到迷離幻變的足球,首先像九九藏書劃過天幕的流星雷霆萬鈞,然後緊接著撞在對面的山崖上,又彈回來反擊這面的山崖,才開始鬆懈地往深溝里墜落。它像一團綿紗掉下深溝,又像一隻白兔在深溝里跳躍。最後它停在一個窩裡,像一朵白蘑菇,在幽深的溝底,靜靜地躺著。
現在,我走進玉樹地區檢察院。那闊別已久的大門和院落像同志的雙手和懷抱,將我摟入。我首先撲向車庫,親切而簡陋的車庫像寂寞的崗哨映人我的眼帘——我衝動的目光飛快地苧尋著一輛我喜歡或再熟悉不過的車子,顯得迫不及待。因為只有看到它的存在,才有可能馬上見到郭明。
梁洪說:「像你這樣的司機絕無僅有,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檢九九藏書察官!」
「他肯定是被人謀害的。」我說。
「六月十三日晚,他從外地獨身開車趕回玉樹。」梁洪說,那晚郭明的車開得太猛,人又很累,當車駛到離玉樹四十公里處時,不慎翻下七十米的深溝,當救護人員趕到時,他已經斷氣了。
「不!」我搖頭表示不相信。
梁洪哀苦地看著我,低沉地說:「山永,郭檢察長遇難了。五天前,是車禍。因為情況緊張,還來不及或顧不上通知你。」
但是我看不見想看見的車子——那固定或專門的車房空空如也,像沒有戀人的卧室,讓興沖沖趕來的對象悵然若失。
敲門聲驚動了隔壁的人。我看見副檢察長梁洪從他的辦公室探出頭來,然後伸出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