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雨夜驚魂 第一節

雨夜驚魂

第一節

也該下場透雨了!殺人者心下略感寬慰。
如意跨下的是一匹毛色勝雪的大宛良馬。這是她自己的財產,這樣一匹好馬在長安抵得上一戶中等人家的全部家產。
「這是什麼地方?」兩匹馬在官道終於可以並駕齊驅,如意藉著隆隆雷聲的間息,高聲問道。
說話間,一陣狂風卷過,豆大的雨點已經砸了下來。
木棒揮過燠熱濕厚的空氣時似乎遇到了相當的阻力。這該死的天氣已經鬱悶三日了!殺人者嘆了口氣。木棒多疤的一頭沉重地砸在行商的左肩頭,沉悶的聲響中似是加雜了幾聲肩胛骨碎裂的聲音。
「我不管。如果你讓我在雨裡邊過夜,我一定會得重病。這病即使不馬上發作,也會藏在心裏。這全都是你的責任,那時你甭想再往外推我。」如意嬌嗔中暗含得意。她收好了小巧的弓箭,放下卷在笠沿上的短帷幕,已經準備好策馬狂奔了。
「窮嚎什麼?叫喪啊。」殺人惡狠狠道。樓下立時沒了聲息。
「用不著淋雨,你的心病已經夠重https://read•99csw.com了。」取笑如意是葉十朋每日的節目。他用粗壯有力的大手一拉馬韁繩,小腹一頂馬鞍橋,從左金吾衛借來的這匹駑大約也知道天氣要變了,終於邁開了四隻懶腿,大步奔入松林中的一條小路。「別跟丟了。在山裡迷路我可找不著你。」葉十朋回首笑道。
這條官道原是隋時修建的從長安到洛陽的官道中的一段,因開掘龍首渠的緣故,這段路在終南山中轉了一個彎,大約有幾十里的路程。高宗皇帝當朝時,因武皇后經常往來於長安與洛陽之間,怕仇人在山中設伏暗算,便將官道改由新豐向東,再折而向南,於是,這段路便廢棄了。但是,幾十年來,仍有一些不畏險途,想抄近路的人從這裏經過,所以,當年設在這裏的一個驛站便被人改成了供行人歇腳的客棧。葉十朋此時引著如意便是奔那家客棧而去。
兩匹馬一先一后穿過松林,又下了一道山坡,終於上了一條官道。
「沒有辦法,只好在九九藏書野地里住一夜了。」葉十朋故意拿如意打趣,同時他仔細地看了看天上越積越重的烏雲,又用鼻子用力嗅了嗅混有濃重松香氣味的山風。
第二棒砸在了行商的胯部,粉碎了他弓著身子站起來的企圖。許是第二次打擊把行商從震驚中喚醒了,殺人者被他那像喇叭一樣宏亮卻無腔無調的叫聲嚇了一跳。
風不似方才那麼緊了,但云卻壓得更低,天色也更暗,吸入口鼻中的空氣也似粥一般地稠厚。葉十朋見如意還能跟上,便道:「有什麼好奇的等等再問吧,還有七八里路,咱們得快跑。」
「你這是……?」跪坐在竹席上縫補布襪的行商發現了殺人者,兩眼盯住那人手中的木棒,顯出有些瑟縮的警覺。當那隻巨大的木棒被舉起時,行商慌忙翻身向那人兩腿間撲去。
這是大唐開元五年的八月末,中元節已過,正是一年最好的時光。
葉十朋與如意這次出城行獵,借住在新豐的一個朋友家裡。新豐在西京長安東面一百多里的渭水邊,聞名九*九*藏*書於世的終南山就在新豐界內。
「怎麼回事?」樓下有人高聲問道。
今年隴西大旱,一個夏天幾乎沒下過一場像樣的雨,所以,這場大雨來得正是時候。若是天旱絕收,四鄉的農人擁入長安,他這個暗探的工作要加重許多。
殺人者向後退了一步,盯住這個用右手掙扎著向前爬行,毫無反抗能力的人。一陣隆隆的雷聲從山那邊一直響過他們頭頂。
堅實沉重的棗木枝幹一頭被仔細地削細,成為容得下兩隻農夫般的大手同時緊握的手柄,用來攻擊的那一頭相當地粗大,而且滿是疤結。如果殺人者的力量充足的話,這一棒揮下去,應該能夠殺死一頭兇猛的野豬。
只是,殺人者並沒有感到應有的興奮,因為,在這一棒沒有揮出之前,殺人者還沒有弄清即將到手的東西會有多大價值。
「是不是該回去了。」如意一改平日華貴時髦的衣裙,穿起簡便的騎裝來更顯得腰細臀圓,風姿撩人。只是,從她白晰勝雪的肌膚和翠綠如玉的雙瞳中,任何人都可以read.99csw•com看出,她是一位波斯胡女。「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把衣裳弄濕了怪不舒服的。」
「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過還得往前走上十幾里的路。今晚肯定回不了城,你也甭想換衣裳了。」葉十朋對如意取笑道。如意一天至少也要換上兩三次衣裳,這是長安有錢人家女人的惡習。
殺人者手中緊握的棗木棒原本就是一件可怕的兵器。
只是,每年這個時候,在終南山中隱居的高士們照例要到長安城中拜會親朋好友,以廣聲譽,順便瞧一瞧有沒有出山的好機會,所以,此時山中極少有人跡。
木棒第三次揮起時,利落地擊碎了行商的頭骨。說書人總說什麼「白花花的腦漿四濺開來」,但殺人者最初看到的只是一塊塊粉紅色的,顫微微的糊狀物,緊接著一股股黑紅的鮮血又將它們淹沒了。
「這是從長安到洛陽的舊官道。」
路雖是官道的寬度,如意卻又有些懷疑,路兩旁的楊樹與柳樹過於粗大茂盛了,而道路也高低不平。
葉十朋選這個時候進山也是因為不願意見九_九_藏_書到那些崖岸自高的所謂隱士們,作為負責長安東城治安的左金吾衛屬下左街使手下的一名副隊正,葉十朋與這些人格格不入,他是長安最著名的暗探,二十年的暗探生涯中捉拿過無數的罪犯,只要這些隱士們或日後的高官們不違犯王法,葉十朋絕不想與他們打任何交道。
今天他們二人貪愛終南山的風景,走得有些太遠了。這個時候趕回新豐,在天黑之前無論如何也辦不到,更何況還有眼看就要到來的大雨。
目標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這是那種在大唐各州郡隨處可見的那種人,穿一件長可及膝的黑色細葛短衫、白布襪、芒鞋,遮陽的竹笠掛在屋角的背架上,這身裝束雖說不上體面,倒也乾淨整齊,這就是活躍在整個大唐帝國各個大小城鎮的行商們獨特的模樣。
如意只有二十歲,早到了該嫁人的年齡,卻帶著萬緡家財寄居在葉十朋的家中,死也不肯離去。葉十朋把如意當女兒,而如意卻想盡辦法要嫁給他,自如意的養父去世后,兩個人就這樣鬥來鬥去地過了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