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鶯兒是個堅強無比的孩子，那一年隻身跑出宮來的時候，又凍又餓，到了常家時只剩下一口氣了，那時她也沒有落下一滴淚珠。她的淚水讓常大胆手足無措起來。

「爹，稚兒想跟您說句話。」不知什麼時候，常白食又回到門口。站在他身邊的稚鶯兒看上去身子有些發抖，神情也很緊張。

「你就這麼報答他，搶了他的媳婦？」見兒子起身離去了，常大胆這才惡狠狠地質問道。他不願傷害兒子的自尊。

「我是來看你的。」契必誠信覺得稚鶯兒靦腆的笑容動人心魄。他拿出一套綉工精緻的綉襦、綉裙給稚鶯兒。「試試看。」

稚鶯兒的房間雖然很小，卻非常整潔。茶是粗茶，但很熱，吃得契必誠信身上暖暖的。

「老伯，我是真心喜愛稚兒，我今天來是請求您把她嫁給我。」契必誠信對跪坐在一邊垂首不語的常白食懷有深深的歉疚，但他不能因友情而放棄珍愛的女人，他可不願做那種為了義氣犧牲一切的蠢才。

「你還是對我爹講吧。」稚鶯兒沒有把那如洪水般的熱情表露出來，但目光中的幸福卻不由自覺地在流動。

「你給我聽著，男人https://read.99csw.com娶了親，你的心就會軟得像塊豆腐，你還能幹成什麼大事。」

稚鶯兒對常大胆有一分刻骨的感激之情，她覺得應盡一切可能在老人面前盡孝，但是，她比常白食更了解常大胆，這老人只認看得見的東西，空口說白話全無用處。

「小孩子不要插嘴，這是大人的事。」

「還是等我爹回來吧！」稚鶯兒雖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卻仍保持著極好的教養。「你想不想吃盞茶？」

「你小子窮星未脫，色心又起。你有什麼資格娶親？不行。」

「幹得成什麼事情那是我的事，你只要管好生意就行。」

「別答應得這麼快。家業，家業，要有家有業。你既然這麼大的本事，那麼，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現在是臘月，到明年的正月底，你掙下五十萬錢的產業，我就把女兒嫁給你。如果沒錢，你是知道我的，你就給我滾出長安。稚兒，你聽清楚了么？」常大胆希望稚兒能夠儘快擺脫這種不計後果的熱情。

「稚兒是我兒子的媳婦，誰也別打她的歪主意。」老乞兒最後總結道。

契必誠信可不在乎這老胡兒九-九-藏-書的怒火，趙盛怕他契必誠信早便看出來了，但年輕的契必誠信可不吃他這一套。「老雜毛兒，你給我聽著。我就算什麼都沒有，我還有一個可愛的女人。再者說，你又不是我爹，管得了這麼多？少操些閑心吧！」

「爹，女兒不走。」稚鶯兒擦乾了淚水，堅定地說，「女兒嫁了他，人還是在長安，還能在您跟前盡孝，而且，您還多了一個幫手。」稚鶯兒原本想說常大胆多了契必誠信這麼個兒子，但她即時將這話咬在了舌尖。這種沒影兒的事老爺子可不會當真，他反而會以為我們在笑話他。

常大胆嘆了口氣道：「小子，我女兒要跟你，我也攔不住。不過，你得先掙份家業才行，我可不能讓我女兒嫁給一個養不活他的窩囊廢。」

「那麼你同意了？」

契必誠信明白，雖然他與稚鶯兒相愛，但娶親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至少先要訂親。

常大胆一連串可怕的詛咒如髒水一般潑在契必誠信的頭上。

「放屁！」常大胆覺得有些氣短，然而，他畢竟是個歷練多年的老江湖，不會這麼輕易被擊垮。

稚鶯兒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天，常read.99csw.com大胆出去巡視他的領地了，常白食在無盡藏院學生意，只有稚鶯兒一個人在家。

「稚兒。」契必誠信左思右想，覺得還是直截了當地與稚鶯兒談的好。在來此之前，他與魏以信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當魏以信聽說契必誠信要娶親時，便暴發出一陣野獸般的狂怒。

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如何掙得來這許多的錢財？自己真是命苦！稚鶯兒對此事幾乎絕望了。

「一定。」

「爹，讓她說一句，這也是她的事。」常白食道。

「好吧好吧。」魏以信終於妥協了。「你要娶親就娶親，但要在完成我們的協議之後。你小子要是有腦子，能分辨出輕重緩急，就要先想辦法掙出份家業來，免得老婆跟著你受窮。」

爭吵似乎永無休止，魏以信一會兒怒火衝天，一會兒又可憐兮兮地哀告，一會兒又鄭重勸導，使盡了混身解數，契必誠信就是不為所動。

常大胆怒火衝天：「別跟老子講什麼真心假心的，你怎麼對得起我兒子？你別忘了，他是你的朋友。」

「你真要跟他走？」

「老伯。」常白食不在場，契必誠信心頭的壓力減輕了許多，他可以直截了當地和九-九-藏-書常大胆談。「稚兒是你的養女，她可不是賣給你做養媳的。如果稚兒要嫁人，你沒有權力攔阻她。再者說，自從我與白食兄弟在戰場上相識，我從來沒聽說過稚兒是他的媳婦這件事，所以，在這一點上我沒有一絲一毫不義氣的地方。」

「爹，時間太短了吧。」常白食為契必誠信辯解。

「你用不著替他擔心。他是個快手，這才幾天，就把你妹子弄得五迷三道了。」

見常大胆有些遲疑，契必誠信又斬釘截鐵地說道：「稚兒我是娶定了，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不行。」常大胆並沒有因為契必誠信送來的青狼皮坐褥和大壇的美酒而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客氣。「你是一個小偷，是個厚臉皮的盜賊，是個不懂信義的寡廉鮮恥之徒，是澡堂子里提水搓背的閹蛋……」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稚鶯兒並沒有像一般小兒女那樣的扭捏作態，她心中有主見。在她的有生之年裡，這個蓄著突厥式小鬍子的青年是她見過的最洒脫漂亮，也是最有主見的好人，養父和義兄對她雖然非常好，但總不似這個青年帶給她的那份溫暖和親切，她對契必誠信的熱情如沸騰的鐵水。

這三年來，https://read.99csw.com常白食在西域生死不明，全靠稚鶯兒慰籍常大胆的老懷。這個養女比他的兒子更能體會他的辛勞，常大胆捨不得她離開自已。

「白食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我會報答他的友情，但是，我不能放棄稚兒。」

看到契必誠信帶了一車吃用的東西來到門前，她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她發現自己沒有看錯，契必誠信一定會發達，這才幾天的功夫，他就如同換了一個身份，帶了整車的東西來看他的朋友。

常白食是個知冷知熱的好兄長，但他不是稚鶯兒一直夢想著的那種男人。

稚鶯兒慢慢走到常大胆的面前，跪了下來：「爹，求您答應我們吧，我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老人家。要不，我只有一死。」淚水隨著她顫抖的聲音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稚兒，我這次是來求親的，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稚鶯兒清楚而果決地說道：「如果他不是個有骨氣的男人，我嫁給他還不如一死。」稚鶯兒心中早有打算，事情到了這一步，全是因為自己。如果契必誠信達不到老人的要求，自己怕是只有一死了之了，這是因為，常大胆和契必誠信都不知道，常白食也曾向她表示過愛慕之意，被她回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