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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借槍 第二十一節

外篇 借槍

第二十一節

電話鈴又響了,還是小泉敬二,他道:熊先生,辛苦您了,沒休息一會兒嗎?我打電話是想告訴您,有人已經為我安排好了今晚的車票,如果您沒殺死我,我就要坐車南下了,頭等的卧鋪包廂,很舒服的。
因為匆忙起身沒戴眼鏡,熊闊海將懷錶湊到眼前,發現離日本兵發動進攻的時間還有不到兩分鐘,便說:您用不著替我操心,我會在瞄準鏡里恭送您「上路」的。
從樓下射入房中的子彈密集起來,顯然日本兵已經攻到了樓梯轉角的平台上,而熊闊海從瞄準鏡中看到的,仍然是他母親的臉,而且越發地清晰,越發地真切。他有心將機槍交給老滿,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此時交出機槍,交出射殺小泉敬二的機會,他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他很擔心,非常非常擔心,因為天色太暗了,他已經看不清楚門廊下的任何東西,只能憑藉門廓的立柱和汽車的車門來判斷門廊的位置。裴小姐說還有20秒……
按照事先商定的,他請裴小姐舉著望遠鏡幫他觀察小泉敬二的汽車,而老滿則作為後備射手,等萬一他出現問題,便由老滿接手射擊。雖然老滿對此事一直很不情願,但坐碎了熊闊海的眼鏡之後,他便顯得愧疚起來,主動說:您要是覺著不得勁兒,就招呼俺來吧。
他一把揪住老滿的衣領,將他從桌上摔到地下,但是,已然於是無補,眼鏡上最重要的,讓他用來瞄準的右眼鏡片已經被壓得粉碎,而無關緊要的左眼鏡片卻完好無損。該死的,這就是命啊!他跌坐在凳子上,當真不知所措了。
面對這些熱情的「觀眾」,熊闊海越發地感覺慚愧,但他什麼也沒講,只拉著裴小姐徑直向樓梯口跑去。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了機關槍的射擊聲,顯然,保護他的同志們已經全部犧牲了,一定是日本兵衝進了他的房間,而老滿則正在為了能活下去而拚死抵抗。
熊闊海將瞄準鏡上的十字線停在台階上。門外的槍聲停了,緊接著傳來一陣嘈雜的打鬥聲,門被撞開,在牆上一碰又彈了回去,雜亂的腳步聲仍在門外……
熊闊海不是不想救老於,但是,他不信任小泉敬二。如果他現在開槍解救老於,就得移動桌子,調整瞄準鏡,等到打死那兩個日本兵,他們還得再移動桌子,重新調整瞄準鏡。小泉敬二特地在這個時候將老於押上樓頂,就是要干擾他,考驗他的定力,讓他做出選擇,看他是不是真的「忍心」眼睜睜看著同志被槍斃。
老滿一邊晃動著腦袋躲避從屋頂上落下來的瓦片,一邊怪叫道:他奶奶的,小鬼子在吃俺娘的肉包子,整整一蒲包全吃了,俺那可憐的娘唉,俺那一咬一兜油的天津衛的肉包子唉……
然後他告訴裴小姐:被我打死的那個人不是小泉敬二,所以我沒有資格死現在就死,你還願意作我女兒的繼母嗎?沒等裴小姐回答九-九-藏-書,老滿卻在一邊叫道:別扯沒用的,你們快走吧,我拆了機槍就來。
熊闊海想起身,卻被裴小姐按住,說你必須得分清輕重,現在什麼事也不能打擾你。他覺得裴小姐說得很對,「除死無大事」,現在他真的有資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不在乎了。
這時,他發現在瞄準鏡「視場」的邊緣,在半開的車門后出現了一個人影,應該是小泉敬二,但他沒有立刻往前跑,而是很小心地將自己隱藏在車門后。天上飄落的雪花已經很密集了,轉眼間黑色轎車的頂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小泉敬二蹲在車門后仍然沒有動靜。他問;現在到點了嗎?裴小姐說還差30秒。
16點50分,樓下的日本兵準時發起了進攻,熊闊海能清楚地分辨出,樓下向上射擊的槍聲密集,樓上向下還擊的槍聲謹慎,是的,同志們做得很好,因為他們沒有多少子彈。
小泉敬二掛斷了電話,熊闊海則衝到桌邊去取眼鏡。他不知道小泉敬二又會將誰弄出來威脅他,因為這傢伙最後的那段話確實直指人心,他突然發覺,自己當真像小泉敬二所說的那樣,真的可能一個朋友也沒有。
小泉敬二顯然在電話中聽出了異樣,便問:熊先生您是不是身體不大舒服?還是別固執了,下樓去吧,我會安排好一切,讓我派去的人殺死你的所有同夥,只留下您和裴小姐,然後由我的人來替您開槍,這樣以來,即使日後您還願意回到您的組織里去,我也可以做出周密細緻的安排,會讓您顯得很清白,不會受到他們的傷害。
這時裴小姐驚叫道:他來了,轎車在前,卡車在後……
熊闊海自己非常清楚,他此時確實「不得勁兒」。他的左眼鏡片比右眼鏡片度數低,而此時天色已經非常暗了,從這麼遠的距離,用這麼大倍率的瞄準鏡瞄準,他確實很吃力。當然了,這些困難還都是小事,他都能夠克服,而他唯一克服不了的,是在瞄準鏡中出現的他母親的那張破碎的臉。
熊闊海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放屁。
這時熊闊海也看到了那輛黑色轎車,它停了下來,緊貼著台階。因為汽車靠台階太近,車門只能半開,沒有人下車。他將瞄準鏡的十字線從台階移至從車門到俱樂部大門之間的必經之路上,如果他不調整,等小泉敬二從車門中猛地竄出來,即使他射擊得再準確,也只能將車門打爛。
老滿突然唉喲一聲,接著叫道,那個小鬼子還沒來嗎?外邊的子彈把俺的棉襖都打破啦。
突然的醒悟讓他胸膛上如中重鎚,感覺到錐心的疼痛,也正是在這巨痛之中,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母親的那張破碎的臉終於從瞄準鏡中消失了。浪費了許多同志的生命才讓他的病情暫時緩解,他感到很慚愧。
發現了事情的真相,熊闊海並沒有發怒,甚至沒有感覺到氣https://read.99csw.com憤,他感覺到的只有悲哀。他們這兩個對手代表著各自的陣營,為人們上演的確實是一出內容豐富的好戲,然而,只是到了即將謝幕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並不是那個預先設計好的偉大的主人公,而只是一個完全受人操縱卻還洋洋自得的丑角。從結果上看,如果他的這個角色對觀眾還有一點點教益的話,那便是作為一個革命者,哪怕僅僅是作為一個普通人,都千萬不要把個人的想法,個人的感覺,甚至個人的一切太當真了,因為事實證明,我們自以為正確的每一次行動,其結果都可能殘酷地告訴我們,這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謬誤。
小泉敬二終於從車門後站起身,轉過頭來向這邊望了望,但天色太暗,加上瞄準鏡「視場」邊緣的畸變,讓熊闊海無法看清他的表情。然後,小泉敬二便開始向俱樂部里跑,台階上的雪很滑,他踉蹌了一下,而熊闊海的「歪把子」機槍則以每分鐘500發的射速傾泄出全部的子彈,於是,子彈的暴風雨便將小泉敬二刮入了門廊的黑暗之中……
門廊頂上的燈亮了,從俱樂部里跑出來幾個穿制服的侍者,將身體綿軟的小泉敬二抬進大門,只將沾血的帽子留在了門外,而卡車上的日本兵也趕到了,他們在門廊前圍成一圈,槍口向外……
門外又響起了槍聲,但讓熊闊海感到奇怪的是,樓上樓下對射的都是日本三八式步槍。轉念一想他又不奇怪了,這一定是同志們奪下了敵人的步槍,將敵人再次趕下樓去。然而,他也能聽出來,樓上向下射擊的只有一支步槍和一隻手槍,樓下向上射擊的槍聲卻很密集。
門又被撞開來,一個人跌倒在地板上,聲響極大。老滿驚叫道,是個小鬼子,他們要攻進來啦,說著他便要跳下桌子。熊闊海厲聲道:你給我坐好了別動。
裴小姐道;街邊上衝出來一輛洋車,被卡車撞翻了,卡車停了下來,車夫叫日本兵開槍打死了。
他閉上眼睛,對裴小姐道:等一會兒小泉敬二坐的是一輛黑色轎車,跟他一起的還有一輛滿載日本兵的卡車,我現在只能看見很小的範圍,所以,從他一出現你就要不斷地報告他的準確位置。
門外的戰鬥更激烈了,不時有子彈射穿用木板條塗石灰建成的牆壁,然後在屋頂的瓦上一擊,便有破碎的瓦片跌落下來。熊闊海歪著頭看了看懷錶,離17點還有六七分鐘,他擔心小泉敬二不守信用,故意提前到達日僑俱樂部,好讓他措手不及,便打開機槍的保險,推子彈上膛,然後向日僑俱樂部瞄準。他認為自己的準備工作做得極好,槍被固定了,瞄準鏡也調節得當,讓他唯一擔心的還是持續射擊時機槍的跳動。他命令滿臉愧色的老滿坐回到桌上替他充當重物,而裴小姐則主動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邊,於是,桌上的重物就平衡了。九九藏書
裴小姐說還有15秒……
熊闊海接到手中一看,還是他的眼鏡,只不過被老滿改了模樣,他居然想到將銀絲的眼鏡腿彎到了相反的方向,將眼鏡顛倒過來戴,這樣以來,左眼的鏡片就被移到了右眼。閉上左眼用右眼望出去,外邊的景物就像是透視極差的照片。他望見距離不到50米的一座樓房頂上出現了三個人,中間是老於,滿臉是血,雙手被綁在背後,一名日本兵緊緊抓住他的肩膀,推著他站在樓邊,另一名日本兵手中提著一隻蒲包,槍背在肩上。
一名日本兵衝進房門,被熊闊海慌亂地用手槍擊中肩膀,將手裡的步槍跌落在地上,但那日本兵還是向他撲來,卻被老滿一斧子劈在頭上,又跌回到門外去了。於是他對自己苦笑道:你無力對抗命運也就罷了,可絕不能無力承擔命運!
小泉敬二突然將話題一轉,問:熊先生您有朋友嗎?熊闊海對這個問題感到很吃驚。小泉敬二又道:據我所知,安德森和楊小菊都不是您的朋友,您在您的組織里也沒有朋友;您是一個非常孤獨的人,根本就沒有朋友,一個也沒有,但是,我這裏卻有一個人自稱是您的朋友;等一會兒請您走到窗口,向偏西一點的方向望出去,就在三菱公司的倉庫樓頂上,那個自稱是您朋友的人熱切地盼望著能與您見上最後一面,因為,他馬上就要被槍斃了。
聽到這情況,熊闊海便要翻身從床上起來,卻又被老滿和裴小姐攔住。老滿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其他孩子也跑了,你還是好好歇著,等一會兒別把事干砸了就成……裴小姐則說,你要好好地養神,什麼也別想,你知道的,別說是那個孩子,為了你,我也可以去死……
熊闊海沒有與他搭話,而是將意志力集中起來,努力忘掉眼睛的疼痛。裴小姐則用輕巧的手指在他的眉頭、太陽穴上不住地按摩,口中道:放鬆,你要放鬆精神,等一會兒辦完事,我們一起離開這兒……然而,熊闊海清楚地知道,他們沒有機會離開。
熊闊海從來也沒把老於當成自己的朋友,他甚至非常厭惡老於身上的某些習慣性的生活細節,他只是將老於當作他的上級,他的同志,把他當作一個勇敢得有些魯莽的革命者,是他可以將後背交給他們保護的戰友。現在,老於犧牲了,門外掩護他的同志們也正在犧牲,只因為他的這個自以為是的刺殺計劃,所有人都得陪著他一起死。
熊闊海聽到門外只剩下一隻手槍在向樓下射擊,便從腰間拔出那隻準備用來自殺的手槍,猶豫了一下才問裴小姐:你真的願意跟著我嗎?裴小姐說我想跟你白頭到老。他說既然這樣,你就要聽我的話,我要你跟著老滿逃出去,找到我的女兒,然後……就讓她叫你媽吧。他正要往門外走,裴小姐卻在他背後叫道:我沒作過她的繼母,怎麼能讓她叫我「媽」……
九-九-藏-書小姐突然道:對面樓上有人。熊闊海看不見,卻聽老滿罵道:是老於那個混蛋,沒給俺買來肉包子卻讓小日本兒給抓住了。熊闊海拿起望遠鏡來看,但仍然看不清楚。這時老滿伸手捅了捅他說,對不住,俺沒看見你的眼鏡,你戴上這個試試。
熊闊海知道,這是老於事先安排好的,以免卡車跟著小泉敬二開到日僑俱樂部門廊前,阻礙他的射擊線路,便連忙對裴小姐叫道:你只盯住轎車。
在瞄準鏡中,熊闊海認為自己看到母親那張沒有內容的臉上居然笑了,是笑了。於是,他懷疑自己要發瘋,再堅持下去肯定是不行了,而且他知道,門外的同志們顯然已經很難再支撐下去,也許他們中間已經犧牲了兩個,甚至三個人。他必須得立刻將機槍交給老滿,否則,萬一小泉敬二的汽車此時出現,那就來不及了。這時他又聽老滿叫道:他奶奶的,他們要槍斃老於,他們把老於往前推,拉槍栓,唉呀,俺那娘唉,老於咬人啦,他咬了抓著他的手,唉呀呀,他跳下去了,跳樓了,完了,俺娘的肉包子,一咬一兜油……
木板條抹石灰建成的牆壁上被老滿拆了個大洞,隔壁卡捷林娜女公爵的房間里沒有人,只有留聲機還在那裡空轉。熊闊海拉著裴小姐穿過外間進入卡捷林娜的卧室,發現卧室的牆上有兩扇窗子,一扇朝北,一扇朝東。朝東的窗子大開著,卡捷林娜的客人們應該就是從這扇窗子逃到了相連的平頂樓房上。他與裴小姐跨過窗檯,發現樓頂上聚集著上百名「觀眾」,見他們出現,便狂熱地鼓起掌來,就如同守在劇院後門等待大名角出現的「戲迷」。
然而,就在他放下電話,衝到桌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遭遇到了一個極端可悲又可笑的難題——此刻老滿正舒適地盤腿坐在方桌上向窗外閑眺,而在他的屁股和肥厚的棉褲下邊,露出了一條扭曲的眼鏡腿。
老滿問打中了嗎?裴小姐說打中了。老滿說打中了就好,說著話他便跳下桌子,掄起消防斧,向他們與卡捷林娜女公爵之間的牆壁砍去。熊闊海放下機槍,摘掉眼鏡,他感覺很累,同時也感覺很輕鬆。只聽裴小姐問老滿,你這是幹什麼?老滿一邊拚命地揮動斧頭,一邊叫道:那個洋警察說了,俺只要拆了這堵牆,帶著你們跑到河壩道上,他就給俺一百塊大洋,現大洋啊!
小泉敬二道:看來您真的病了,連講話都粗魯了,我當真替您擔心;您知道嗎?我已經下達了命令,在差10分鐘17點的時候,守在您樓下的士兵就會向您發動進攻,他們的任務是搶在您開槍之前殺死您,然後抓住裴小姐;您還在聽嗎?等一會兒我放下電話就要出發了,17點整準時到達日僑俱樂部,所以,您現在要是還不肯放棄,怕是再沒有機會了……
小泉敬二在車門後邊動了一下,露出半張臉向這邊張望,頭上戴著黃呢子軍https://read.99csw.com帽,看不清眉眼。熊闊海將食指在扳機上慢慢施加壓力,這時,小泉敬二在車門後邊猛地往前一探身,卻又縮了回去,熊闊海連忙將手指從扳機上鬆開,但還是打出了一個短點射,子彈射入門廊的黑暗中,看不到任何效果。
這時,老滿突然叫道:快來看哪,這是誰家的孩子,好生淘氣。
裴小姐說轎車正開進大門,轉過花壇……
老滿又道:這些個小傢伙兒在小日本兒的工事前邊燒報紙哪,還往裡邊大把地放辣椒,風往工事里吹,小日本兒都給嗆出來了……熊闊海知道,這是必定報童在實現諾言,在盡自己的所能來幫助他,便問:裡邊有沒有一個戴紅色毛線帽的孩子。老滿道:咋沒有?就是他領的頭兒,糟糕,小日本兒拿刺刀把他給挑了……
16點30分,還是沒有老於的消息。老滿盤腿坐在方桌上,懷裡抱著消防斧,顧自在那裡抱怨:那個傢伙跑到哪去了?可憐俺娘的肉包子……
突然,電話又像一隻怪物般狂叫起來,聽筒中傳出來的居然還是小泉敬二的那口破英語:熊先生,我猜得沒錯,您的槍法真是好,只可惜,您太性急了;我嚴格地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在17點整下的車,然後從容地走進俱樂部參加為我舉辦的歡送會,而在我前邊下車的那個人,卻是被我抓住的您的一位同志;您沒能遵守約定,提前開槍,這很不好,真的很不好,所以,我已經命令包圍巴爾扎克公寓的士兵,讓他們殺死您,殺死老滿,抓住裴小姐;對不住了,現在有許多客人在等著跟我道別,歡送會後我還要趕火車,就不多談了……
熊闊海說,你還是把車票退了吧,免得浪費,我不會放你走的。報童的犧牲所引起的自我批判,讓他的手在不住地顫抖,而且口唇僵硬,吐字也不大清楚。
裴小姐答應了。老滿在一邊卻突然叫了起來:他奶奶的,小日本鬼子王八蛋,他們偷了俺娘的肉包子。他又伸手來推熊闊海,說你還等啥,開槍呀,離得這麼近,就倆小鬼子,一槍一個呀,不耽誤您再殺別人。
報童的死讓熊闊海突然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極有可能是一個言過其實,終無大用的廢物,是的,他很有可能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以往在同志們面前侃侃而談的什麼珍惜革命同志的生命,什麼少投入多收益,什麼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果等等,其實都是用來掩飾他的無能。他所有的才華都被用來向組織和同志們展現他是一個真正有才能的軍事家,而等到實際行動的時候,他的才華卻已經在表演中耗盡了,於是,這次刺殺行動在他的策劃和指揮之下,正在走向一個可怕的結局——所有參与行動的同志都不得不犧牲。而這件事更深刻的意味則是,他以往對同志們高高在上的批評,實際上卻是對自己最深刻的嘲諷。
看來,樓下的日本兵已經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