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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栓上校的婚姻 第一章

王金栓上校的婚姻

王金栓小傳:王金栓,男,河南涅陽人,1948年10月生,1968年12月入伍,1971年10月入黨,1972年4月提干。歷任戰士、正排職參謀、副連職參謀、正連職參謀、副營職參謀、正營職參謀、副團職參謀、正團職參謀。1991年9月,被授予上校軍銜。入伍以來,因工作成績突出,榮立二等功一次、榮立三等功五次、獲得各級嘉獎十九次。沒有受過任何處分。

第一章

王金栓一扭頭,分隊教導員正站在那裡。他不由自主地說:「我算過兩個涵洞的爆炸時間差,按列車在這種路段最高時速,能逃出第一個洞,也逃不出第二個洞。這隻能是……」
「會不會弄錯了?」
一個帶槍的軍官臉上朝他綻出了笑容,溫和地對他說:「回部隊后自己寄吧。」
「很簡單,」王金栓胸有成竹地說:「現在沒爆發戰爭是不是?便是已經爆發了,也只能有秩序地安排拆除路軌,涵洞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毀的,到了戰略反攻階段,自己想出去也出不去了。看這樣子是炸列車,不是謀殺又能是什麼?」
木板房內一片唏噓聲。靜了一陣有人問:「你怎麼知道?」
公元一九七一年初秋,一支部隊神秘地開赴到××鐵路×號和×號涵洞間駐紮了下來。這是一支小分隊,有六七十人,由全軍區各個部隊挑選,文化程度都在初中以上。他們的任務讓九*九*藏*書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測量並設制一個定時爆破行動方案。
「這……」王金栓一急,額頭上登時滲出一層汗珠子,「我,我是瞎猜的。」
在一間幽暗潮濕的小黑屋中,他寫出了長達數萬字的交待材料。他隱約覺得這可能已是生命的盡頭,把這次書面交待當做輝煌的絕筆來看待,詳盡地分析了自己如何產生這種判斷的因由,甚至列舉了他所知道的世界上三次成功的政治謀殺做參照,指出這次秘密行動的各種漏洞。完成這份材料后,他判斷自己可能很快地被秘密處決掉。因為他無法交待出這件事的主謀,只能承擔一切責任。在那個漫長的等待中,他思想最多的是對王家的內疚。自己的前途註定是一場夢幻了,大半年前自己卻為了前途中還殘存的渺茫的希望,無限制地推遲了自己的婚事。他完完全全成了一個不忠不孝之人。每日清晨,伴著小read.99csw.com屋門縫裡擠進的一縷陽光,一個女子的形象慢慢完整起來,幾日後便像是有了靈性,跳動在他眼前的一縷縷雜著塵埃的光暈之中。他認定這就是那個只見過兩面,總共說了十來句話的枝子姑娘,儘管他對那個枝子已無任何確實的印象。
二十分鐘后,他被隔離起來。第二天,王金栓成了「8·23」要案的主要案犯,被帶到一個神秘的地方接受審訊。
「這個你還不清楚?」王金栓接道,「謀殺用。」
從伏牛山腳下走進部隊的高中肄業生王金栓,入伍近三年,第一次有了一種緊張感,執行任務的神秘,使他感覺到某種機會就要來臨了。讀高三前,他一直都是高材生,內心盛的全是鴻鵠之志,包括老師在內,都覺得王金栓進縣一中讀書,彷彿是尋一個走進清華園、未名湖的加油站。不想一個停課鬧革命的最高指示傳來,王金九九藏書栓的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冷眼看了兩年,他走進了軍營。
又過半月,他聽了林彪叛逃的情況傳達。他根本沒想過這件事與自己獲得自由有什麼聯繫。當天晚上,指導員遞給他一張入黨志願書。半年後,指導員在全連大會上宣布一項命令:調任王金栓為軍區作戰部副排職參謀。
若干年後,已是副團職參謀的王金栓無意中看到一份絕密材料,知道當年小分隊執行的任務,是「5·71工程」中的一部分,用來謀殺毛澤東用的。這時候王金栓早無心仕途,並不後悔當年沒有充分利用這種資本。福兮禍所倚,世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
王金栓聽得懵里懵懂,一一答應著。
又過幾日,房門被打開了,他走出小門,強烈的陽光刺得他淚流滿面,透過淚水,他看見了停在不遠處的吉普車。忽然間,他對生命生出了強烈的留戀感,他後退幾步,請求道:「能不能代我轉兩封read.99csw.com信?」
「我們是解放軍,革命形勢一派大好,你怎麼能想到是謀殺呢?」白凈戰士嚴肅起來。
指導員拍拍他的肩,用那種苟富貴毋相忘的口氣對他說:「你是我接來的兵,又出了那麼大的事,我能不操心?我都打聽過了,說是你與林彪反黨集團鬥爭過,主要是看中你有軍事才幹,別的我也不清楚。到軍區好好乾,少說話,多幹事,吸取教訓,將來發達了,可別忘了我。」
進入山區后,他受了重用,高中時學的數學和物理在他周圍形成一個無形的磁場。十天後,他儼然一個權威在小分隊指手畫腳了。計算出結果后,王金栓提議進行一次模擬實驗。這個計劃很快得到了批准。模擬實驗很成功。王金栓知道自己離穿四個口袋的衣服不會太遠了。那天晚上喝了幾杯酒,偏偏激出了他的表現欲。一個多月沒見別人,簡易木板房已抵不住山裡的風寒,一干人都在發牢騷。多半在九_九_藏_書說連個女人都看不見之類的話。忽然就有一人提出:「幾十個人窩在這裏,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要緊的還不知干這活有什麼用。」
到部隊一看,這裏也不是世外桃源,士兵像韭菜一樣一茬一茬長出來,又一茬茬被割掉,若無非常的機遇,憑他那還在戳牛屁股的父母親,很難讓他開出一朵菜花來。
靠他那張高中肄業文憑入選小分隊后,王金栓隱約感覺到這是一次不可再失的機會,自己畢竟已經二十二周歲了。
入黨、提干,已經算是夢寐以求,一下子又進入西南最大的都市,王金栓感到這種巨變有點失真,臨行前忍不住問了指導員。
「恐怕不是瞎猜吧。」一個嚴厲而宏亮的聲音在門口響了。
後來的幾天里,這個經過他想象加工的枝子姑娘就常在夢中造訪。那一次次的訪問儘管模糊而朦朧,也讓他飽嘗了新奇的幸福和快意,這樣,在清晨醒來后,免不了又要襲來濃濃的一層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