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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鈴鐺 第六章

金鈴鐺

第六章

父親不容分辯的決定,殘忍地中斷了這種如痴如醉的生活。秋天到了,裕聰進了省城昆明的一家學堂。
這一聲小哥哥喊得他火辣辣地渾身顫抖,他麻木不仁地點點頭。
聽了兒子這番話,周恩隆當成兒子開竅了,心裏想著離秋天還遠,送他到昆明讀書之前,再讓他逍遙半年吧。裕聰想著那一串田雞,焦躁得快要暴露真相的時候,父親發話了:「是啊,種田也是門學問,你下去吧。」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田雞的皮剝了,拎著一串紅嘟嘟的肉去找做飯的劉媽。
「小哥哥,你能從河裡抓條小魚嗎?你爹叫你讀書嗎?我最恨讀書。」姑娘總是喜歡一下子提出一連串的問題,裕聰只能一件一件實話實說:「書要讀很多,我爹怕是想讓我做皇帝的,我不喜歡。」
「是。」
第二次見面,裕聰知道姑娘叫楊雪娟,並不是多情的傣家女子。
一個初夏的傍晚,裕https://read.99csw.com聰已經叫半天的等待折磨得不成樣子。姑娘出現的時候,他仍然表現出了曠日不減的激動。「娟娟,你看這是什麼?」
裕聰這回很大方:「你要喜歡,這兩隻都送給你。」
姑娘笑了:「你爹真笑人,我爹也是,說我生就一副娘娘相,整天抱怨中國沒皇帝。你說說這笑不笑死人,整天要我作詩作畫。有一回我偷看黛玉葬花,不知不覺就讀出聲,剛讀一句『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我爹就來啦,把我一頓好罵。真煩死了,我最喜歡他出門。」
姑娘是在他躺在河邊花叢里冥思苦想的時候出現的。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姑娘披散在肩上的長發和那像是畫出來的長長的睫毛。姑娘眨眨會說話的眼睛:「小哥哥,你家在鎮上么?」
「是那個有鈴鐺的壩子嗎?你能幫我捉住那隻花蝴蝶嗎?你的眼睛為什麼這麼好看九九藏書?」這已經是一個少女了,她會任憑天性自然流露地表現出自己的青春了。
似乎一切幸福都伴隨著災難從這個春天開始了。
為了逃避讀書,裕聰愛上了田裡的活兒。沒過多久,他就能把所有的農活都幹得十分漂亮。自從裕聰從水潭裡撈出金鈴鐺,周恩隆就對這個兒子另眼相看了。能做大臣皇帝,關鍵是命。那件事情不可思議地提高了周家在哀牢山地區的聲望,想和他家聯姻的富戶鄉紳很多。慢慢的,他發現裕聰在許多方面都與眾不同:他豁達、仗義、機靈、有謀略,更重要的一點,他很有號召力。相比之下,裕智就顯得心地狹小,易於走極端。裕慧則小小年紀倒像是已經看破了紅塵。想想,就想重點培養裕聰,要讓他到大學堂見識見識。
「聰兒,你已經十五了。整天在田裡晃也不是個事。」他想和兒子談一些仕途經濟建功立業等嚴肅問題,忽https://read.99csw.com然覺得還沒到時候,便又老生常談地勸,「還是多讀書吧。」
「我還能見你嗎?」裕聰覺得這姑娘的話很受用,也不覺得難為情,期期艾艾地懇求。
「我怎麼沒見過你?」姑娘眼睛撲閃一下。
「你不怕你爹打你就能見著。」
他害臊得心裏直想哭,為什麼要騙她,點頭幹嘛!「我家住在竹溪壩。」
「畫眉鳥!我多想有一隻呀!」
「小哥哥,你真好,太好了。我最愛看你的眼睛。你真是那個撈出金鈴鐺的小哥哥么?我爹常講起鈴鐺的事,你為什麼不說話?」楊雪娟按著起伏不定的鼓鼓胸脯語無倫次。
一切都是在這半遊戲狀態中開始的。
「我知道,先前我們家給皇帝老子做飯。五尺男兒要有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大氣概。做飯終究是下九流的行當。不過,不過,你不是常說皇帝早沒有了嗎?」
兩個人默默地相互看著,都感受到了另一https://read.99csw.com顆心髒的跳動。裕聰問:「你做沒做過一個夢,向我要畫眉鳥?」楊雪娟認真地想了半天,惘然地搖搖頭。裕聰不無傷感地輕嘆一聲:「原來你沒做過。」
兒子臨時抱佛腳挖空心思投其所好的回答,聽上去非常受用,周恩隆認真地說:「我們周家不同一般。」
「爹,古人云:民以田為本,君以民為本。舍本而求末,常常事倍功半。再說我的學業並沒荒廢。我知道世界很大,學問很多,都想學一學。」
「我要娶了你,用花轎把你抬到竹溪壩。」
這點遺憾並沒有形成障礙,這種自由自在的約會勢不可擋地把兩顆心推到一起。第一次親嘴是在晚霞的沐浴中,在充盈著花草香氣的阿墨河邊,是裕聰忽然間想起了露易莎才提出這樣要求的。兩個人都表現出了沒有經驗的興奮,這使整個過程顯得短促而雜亂無章。楊雪娟陷入前胸鼓脹帶來的驚喜中不能自拔,裕聰相對從容一些還能九*九*藏*書分辨出娟娟領口飄溢出的晶瑩發亮的奶香味氣息和露易莎身上的香水氣味完全不同。
姑娘羞紅了臉,「我又不是穿筒裙的傣家女。一人一隻,這樣我才敢要。」
裕聰相信:有時候夢是現實的先兆。他已經捉到了三隻非常好看的畫眉鳥,開始,他把它們裝在一隻竹編的籠子里,沒過幾天,其中一隻因為羽毛沒有其它兩隻的漂亮絕食而死。裕聰又編了一個漂亮的小屋把另外兩隻分開。最初幾天,他從鳥叫當中重新體驗了夢境中的溫情。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濺落進鳥籠的時候,裕聰總是佇立那裡,熱情如熾,著魔似地看著兩隻漂亮的小鳥。裕慧央求要分給他一隻,裕聰總是十分吝嗇地堅決回絕。
裕聰看著那隻飛來飛去的花蝴蝶,笨得怎麼也捉不住,姑娘早笑倒在花叢里。
裕聰皺皺眉頭,冥想了好久。
一天,裕聰從田裡回來,肩上背了一串肥大的田雞。周恩隆有點不高興,當即把他叫到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