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不要太固執，沒有軍餉，吃什麼？弄到後來就無法收拾，到那時候，你不得不把刀架在父老鄉親的脖子上，向他們要錢。說實話，良心在這年頭還有幾兩重？揣摸著它還在那裡放著，就不錯了。就說洋人在這裏開礦吧，成火車成火車拉走了，政府還要派軍隊保護鐵路。別人在家裡偷你老婆，你還得站在門口放風，就是這個道理。都怕洋人，我怕個屌，先把錫礦改改姓再說。」

裕智根本沒有httpｓ://ｒｅａd.9９cｓw•ｃoｍ注意到已經話不投機。

裕智已經晉陞為中校團長，他的隊伍已經開到箇舊附近。他專程回來，是想和裕聰攜起手，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裕聰感到二哥變得十分陌生，說的話字字句句都見血。裕聰直覺地感到，二哥已經邁上了通向死亡的道路。

裕聰點點頭。「她死了。」裕聰看著孩子，良久不語，愣了半天，用哈尼話對小孩說：「記住，你叫九_九_藏_書周丹圖。」

「二哥，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你要讓我想想，好好想想。我感到很累了，很累很累。」

「什麼金鈴鐺，團長、師長，都臭狗屎一堆。我是逼上梁山。不願意再幹了。我當初的處境，你不是不知道。」

單希來的時候，他和二哥在河邊坐著。

「爹也是為我們好，哪一家的小輩不想著光宗耀祖？你還猶豫什麼？滇南的土匪不是一下子就叫你吃了？我就缺你那種謀略。」

裕聰知道二哥rｅaｄ.９９csw.ｃｏm講的道理有點歪，可究竟還是個道理。二哥去進行戰鬥，至少目標很明確，統治一大片人，為了自己的光榮，為了大堆大堆的銀元。自己為了什麼？簡樸單純生活的好處？見鬼去吧。他隱約覺得，開始一件事情很容易，結束它要難於上青天。他清楚地意識到，以前的小娟娟，現在的老四媳婦，按理說早已經與他不相干的女人，臉上掛著的悲凄的孤獨的憔悴，又牽動了他心裏的某一個部分，讓他進退都很read.99csw.com難。他一個石子接一個石子往河裡投，激起的水珠子濺滿他一臉。

十月的一天，菊花開得正盛。程秀英正沉浸在吃了就吐帶來的喜悅里。她給菊花澆了兩桶水，一抬頭，看見大門進來兩個哈尼族漢子。他們帶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一個人手裡捧著一張散發著楠木芬芳的長弓。一個漢子吃力地用漢話說：「這是周司令的孩子，這是他的神弓。告訴他，丹圖死了。周司令是個好人。」漢子把弓遞過去，又拿出一支箭，「read.99csw.com我們僾尼、景頗人武裝了。要我們幫忙，拿著這箭找我們。周司令是個好人。」

只用看看孩子那張小臉，程秀英什麼都清楚了。裕聰回來后，她忍不住問一句：「丹圖是姑娘嗎？」

裕聰訕笑一聲：「你這話爹最喜歡聽。」

「三弟，你還等什麼？你現在把隊伍拉過來，憑你三千多人馬，至少給你個團長。再過兩年，這雲南就是姓周的天下，看這局勢，說不定還能打出半壁江山。」

裕聰把雙手深埋在頭髮里，眼前的河水看著心就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