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娟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秋天竟會這麼漫長。縷縷陽光把她求生的希望一絲一絲地撕碎了。難道這個世界上的每一片土地都是春天播種秋天收穫么？這種收穫對她來說太可怕了。三個來月，她沒有出過大門。「無論如何也要等到他回來，他會有辦法。」

晚上，老人把楊雪娟叫來了。三人都沒說話。周恩隆斜眼看看昏暗處的楊雪娟，把玉石煙槍從床頭的小桌上拿起來。程秀英捻起一根細細的鋼針，放在煙燈上燒一會兒，插入瓷盤子上糖稀一樣的雲土裡。屋內開始瀰漫一種奇怪ｈtｔｐｓ://ｒｅad.９9ｃｓｗ.cｏｍ的香。楊雪娟看著程秀英不動聲色地做出一個圓錐狀油亮油亮的煙泡塞進煙槍。老漢貪婪地就著燈，吸了一大口。屋內的香氣更濃了。程秀英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中藥湯。周恩隆咳了一口痰，說話了。

楊雪娟執意不肯吃藥。程秀英去告訴周恩隆。老人的眼光頓時發藍了。

她真誠的眼淚並沒有感動程秀英。第二天晚上，程秀英用燃著鱗火的眼睛盯著她。

楊雪娟慌裡慌張地搖頭。

老人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不要作賤https://read.99csw.com自己，有病要治，你起來吧。」

「爹，我沒有病，你們饒了我吧。」

「誰想快活，除非踩著我的屍骨過去。」

「你是有病，要不治會死的。你身上長了一個瘤子。」

「裕慧死得早，你爹也走了，我們兩家一百年前就算是一家，我是把你當親閨女看。有病要治，你三嫂也是為你好。程天師精通醫理，我知道。聽話，趁熱喝了吧。」

「妹子，你有病。」

壩上的人們都為生計忙碌著。裕智死後，再也沒有膽大包天的洋人來這裏開礦。礦石又成了沒有絲https://read.99csw.com毫用途的黑石頭。草地里的血腥早被幾場大雨沖洗得乾乾淨淨。人們多少有點懷念大鬍子羅爾了，因為有了他，農閑的時候才能多收入幾塊銀元，可以讓妻子和女兒穿上花衣裳。「洋人用這些石頭鍊金子。」有一天有人這麼冒一句。大家一下子想起鐵匠陳家裡有火爐，都興奮不已。獨眼老人聽了這個建議后熱淚盈眶，連聲說：「我怎麼沒有想到，這至少比打鐵有賺頭，燒火的木柴我們這裡有的是，關鍵這和打鐵不一樣，需要大火把石頭燒化了。金子最金貴，重得很，到九-九-藏-書時候，下面就是半鍋黃金。」這是一個非常讓人振奮的設想，兩天時間，砍的乾柴擠破了那個小院，街道的青石板上都碼起了一人高。第一天，把一口鐵鍋燃化了，眾人並不灰心，想到挖個地窖，把乾柴全部燒成了灰，那些石頭卻沒有化掉，惟一的變化是變黑了，外面像是塗了一層豬油。一個半月的喧鬧，把人們弄得焦頭爛額。

狂熱的人群帶著滿臉失望離開那個破爛小院的那一天清晨，程秀英愛憐地打量著楊雪娟的身子，最後驚恐萬狀地說：

楊雪娟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散發著苦艾味的葯湯露出了猙獰九*九*藏*書的面孔。她知道報應要來了。程秀英捻著鋼針微笑著看她。老人的目光閃爍著綠。一種荒謬的恐懼壓倒了她。她的神志開始混亂，兩條腿一軟，給老人跪下了。

這個女人的鐵石心腸叫她膽顫心驚。後悔也來不及了，大嫂早不和她說話。曹秋雁把辦法部想盡了，最後對她說：「國外有一種葯，很管用。只是你太不小心，發現晚了。哎，我也是，即便早，往哪裡去買？不如你和老三雙雙飛走吧。」

「爹，裕慧家的有病，我給她配了葯，她不吃。她來咱家吃了不少苦，這回她有個三長兩短也對不起她死去的爹，你勸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