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該萬不該，顧小影就在那一刻回了一下頭，於是正好看見那口膿痰被吐進她狠了狠心才買回來的水晶煙灰缸里！因為力氣大，煙灰缸里「嘭」地一下子飛出無數煙灰，飄飄洒洒地落進餐桌上的菜碟里！

雖然見面的瞬間很驚悚，但後來的晚餐氣氛很融洽。

醒來的時候，顧小影看見穿戴整齊的管桐坐在自己身邊，無奈地說：「顧小影，我該拿你怎麼辦？」

「哎，好，好。」管利明滿臉的喜氣洋洋，難得地順從兒子的建議，樂呵呵地去衛生間里拿毛巾。謝家蓉也高興的不得了，趕緊遞上一杯熱水，管桐小心地扶著顧小影，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

顧小影終於想起自己那永遠沒有盡頭的備課任務，愁眉苦臉地爬起來，昏頭昏腦地往衛生間走。

「哧——」段斐撇嘴，「誰說這是給你喝的了？莘莘可是告訴我了，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除了你顧小影，分明還有別人。」

席間無非是扯點閑篇，加上陳燁的海外求學逸事，飯局壓根不會冷場。

聽到這個消息的剎那，管利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管桐問：「啥？沒懷上？那怎麼吐成那樣呢？」

管桐坐在床邊，獃獃地看著顧小影，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不知不覺間，顧小影就喝多了。

「那怎麼會吐成這樣？」管桐有點擔憂，「腸胃炎又犯了？」

管桐嘆口氣，伸手扶顧小影坐起來：「頭還疼不疼？你上午不需要備課嗎？快起來洗臉，吃點早飯，干點正事兒。」

顧小影被這眼神驚出一身冷汗。

說話間謝家蓉也從廚房跑出來，看見這幅情景，急忙喊住管桐：「你讓她躺會兒，她是不是害喜啊？！」

眼見著管利明又要吹鬍子瞪眼，謝家蓉急忙插嘴：「年也過完了，我們也得回去準備春耕了，本來昨天晚上也和你爸商量著要走，跟這事兒沒關係，你讓小影別多心。我read.99csw.com們收拾收拾，這幾天就走，你有空的時候去給我們買兩張長途車票，聽見沒有？」

「可能是因為昨晚喝了很多紅酒吧，」顧小影無力地閉上眼，過很久才低聲說，「還有就是，跟你爸說，以後小便的時候，要把馬桶圈扶起來……吐痰的話，餐桌下面有紙巾。」

謝家蓉的眼神瞬間明亮了一下，這才捏捏顧小影的手，放心地上了車。

「不用了，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管桐皺眉頭，「明年吧，明年我們就要孩子。」

「啊？」管桐懵了。

「啊！？」顧小影瞬間瞪大眼，「真的？」

「啊？」顧小影驚得愣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看謝家蓉和管桐。結果看見謝家蓉滿眼期待，管桐卻微微皺著眉頭。

管桐嘆口氣，伸手幫顧小影揉太陽穴，一邊教訓道：「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嗎，還喝那麼多酒？你知不知道你把人家陳燁的車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顧小影張口結舌！

許莘心裏下意識地一涼，有隱約的念頭稍縱即逝，還沒等捕捉到，就見陳燁回頭看著她，大聲問：「找到沒有？」

其實，她從不懷疑自己對管桐的愛。但「買一贈二」的婚姻常態也終於讓她知道了，「買櫝還珠」這個成語若是放在今天，不應該單純解釋為某傻人買下盒子扔珠子，反倒應該解釋為盒子決定珠子，所以買珠子之前一定要瞪大眼睛看看盒子！

話音未落，門鈴響，顧小影跳起來往門口走，許莘攔都攔不住。段斐急忙喊一聲「小蒼蠅」，可是隨著她的聲音，顧小影已經伸手打開門。

「啥？沒懷孕？！」

她終於承認自己的怯懦了——在嫁人之前，她似乎從來不曾想到，有那麼一天，自己會對自己所擁有的東西，無能為力。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其實有點惱火，他想顧小影你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那張嘴呢？從兩人認識到現在九*九*藏*書，管桐都數不清，顧小影曾因為嘴饞而引發多少次腸胃炎？

外屋，正準備出門的管桐聽到聲音不對，只是一愣，迅速轉身衝進衛生間。一推門，就看見顧小影面色蒼白地往地板上滑。他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抱住已經一絲力氣都沒有的顧小影，著急地喊：「小影，小影，你怎麼了？醒醒，看著我。」

也就是開門的一瞬間，門外那個熟悉的身影也微微一愣，轉瞬才微笑：「病好了？」

見沒有反應，管桐急忙抱起顧小影往外跑。管利明也從餐桌前站起來，表情緊張地問：「她怎麼了？」

她愣愣地看著門外的那個人，聽見他又重複了一遍：「顧小影，你好了嗎？」

「她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酒，」陳燁抓過幾張紙巾，給顧小影擦擦臉，再使勁攬住顧小影，防止她往下滑，「你給她家打個電話，找人出來接一下。省委宿舍有警衛，咱們進不去。」

難得謝家蓉一次說這麼多話，管桐看看她，「嗯」一聲表示答應。管利明用鼻子「哼」一聲，再沒正眼看管桐。

「忘了？」管桐瞥顧小影一眼，「沒有酒量就不要喝酒，要不是有他倆送你，一個喝醉酒的女人要吃多大虧，你知道嗎？」

到最後，終於還是說了句：「媽，你放心。」

這一覺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路過餐廳的時候管利明正在吃早餐，抬頭看見顧小影，板一下臉：「小影啊，下次不要喝酒啦，不是好東西，女人喝酒不好的。」

「你們自己啥打算啊？你們自己的打算就是拖！」管利明氣得頭暈，「我算是看出來了，管桐，你能耐了，老人的話你不聽了，是吧？那行，我們走，我們不在這煩你！」

老顧同志說的沒錯，嫁人，果然就是嫁給一個家庭。

看著汽車遠去的背影，顧小影心裏五味雜陳。

猛地，一陣噁心竄上顧小影喉嚨，她來不及說話，一個急轉身奔進九_九_藏_書衛生間。然而就在對準馬桶想要吐什麼的時候，馬桶圈上殘存的黃色液體「轟」地一聲炸毀了顧小影最後的意志！

管桐愣住了。

「爸，你說什麼呢？」管桐覺得自己大腦里也好像綳了根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斷，「我沒嫌你們煩，我就是說你得理解我們，我們都有自己的打算，你不了解我們現在的生活狀態，就別給我們布置些不合時宜的任務了。」

「你也想問我是不是懷孕了吧？」顧小影扯扯嘴角，勉強笑笑，「真對不起啊，讓你們失望了，我昨天出去吃飯前剛發現來例假了。」

她想，她太累了，她真的是什麼都不想說了。

終於等到神志清醒了一些，顧小影有氣無力地抬頭看看鬧鐘，臉色煞白地問管桐：「你不去上班了？」

「找到了，在這裏，」許莘急忙跑過去，一邊喂顧小影喝水一邊抱怨，「不能喝酒還逞能！」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許莘頃刻間石化！

「懷上了嗎？」等不到兒媳婦的回答，管利明激動地自說自話，「你剛才在廁所里吐到暈，是不是懷上了？」

按理說管利明和謝家蓉要走了，她應該很高興才對。

「明年？」管利明顯些背過氣去，「明年你三十五了！你不急我們還急呢！」

顧小影這才回過神來，臉一紅，低聲說：「還沒來得及謝你，陳燁。」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才讓自己的婚姻生活比那煮過頭了的海鮮疙瘩湯還要一塌糊塗？

管桐剛想說什麼，性急的管利明卻已經脫口而出：「小影，你是不是懷上啦？」

可是真奇怪，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還沒等顧小影回過神來，她就聽見管利明帶著驚喜的大嗓門：「小影，你醒啦？」

「我剛三十三，爸你別逢人加兩歲，」管桐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們有自己的打算，你們別摻和了。」

隔著一扇門，卧室里的顧小影在半睡半醒間聽ｈｔtpｓ://ｒeａｄ.99cｓw•cｏｍ見一點爭吵的片斷，忍不住深深嘆口氣。

同一時刻，與管桐的低落情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精神亢奮的顧小影正在段斐家得意洋洋地敘述自己與公公的鬥爭史。段斐精神頭好得很，也不老實在床上躺著，而是把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的，坐在沙發上陪大家聊天。廚房裡，雇來的鐘點工在炒菜，孟旭在一邊幫忙。

「哦，知道了。」顧小影知道自己理虧，低下頭往衛生間走。

謝家蓉則不相信自己的經驗判斷也會出錯，問管桐：「要不，去醫院看看？」

就這樣，兩天後，管利明和謝家蓉踏上了返鄉的客車。臨走時顧小影和管桐去長途汽車站送他們，謝家蓉拉著顧小影的手欲言又止。顧小影看懂了她眼神里那些想要說卻不敢說的話，忍不住一陣心酸。

中間段斐跑到儲藏室扒拉了一會兒，得意地拎出來兩瓶干紅。顧小影一見外包裝就尖叫：「師姐你發財了？拿五百塊錢一瓶的紅酒請我喝？」

而顧小影閉眼躺在床上，精疲力盡，昏昏欲睡。

或許有點慶幸，有點欣喜，有點沉重，有點無奈……有點無法言說的難過。

因為紅酒後勁大，醉酒的人大多後知後覺——顧小影離開段斐家的時候還好端端的談笑風生，上了陳燁的車后才開始意識不清，車開了不過兩公里，顧小影就完全進入混沌狀態。中間好不容易醒來一次，第一件事，就是找車窗控制按鈕，可是天黑看不清楚，半晌也沒找到，終於忍不住，「哇」的一下子，就吐在了陳燁車裡！

於是，醒來的時候，顧小影就看見自己頭頂上方齊齊圍著三顆腦袋！

「你這樣，我怎麼去上班？」管桐伸手摸摸顧小影的額頭，「怎麼吐這麼厲害？」

「嘔——」顧小影終於忍不住，一頭栽到洗臉的面盆里，兩手死死抓住盥洗台的檯面，面色死灰地開始吐，直吐到天昏地暗，連膽汁都快要吐出來。

「沒關係，九*九*藏*書過會你可以借花獻佛表達感激，」陳燁站在門口，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表情平靜，「可是顧小影，你可不可以讓我先進去？」

許莘急忙一樣樣找出來，衝到路邊，只見陳燁正一手把顧小影圈住了，另一隻手輕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聲問：「好點沒有？」

管桐急忙扶住顧小影，一邊拍她的後背一邊扭頭對管利明說：「爸，你讓她休息一下，這個等會再問。」

「噢——」顧小影恍然大悟，急忙把陳燁讓進屋，一回頭，看見許莘和段斐站在她身後，一邊跟陳燁打招呼，一邊齊齊送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這一說，顧小影一下子就想起剛才的那口濃痰和馬桶圈上殘存的尿液……剩餘的胃酸頃刻間湧上來，顧小影臉一白，猛地撲到床邊就開始乾嘔！

上午，明晃晃的陽光沿著半敞著的窗帘縫隙照進來，屋子裡暖洋洋的，那麼安靜。

這時顧小影已經發現形勢對自己不利，便開始耍賴，哼哼唧唧地抱著腦袋，不敢看管桐。

「哦。」許莘點點頭，轉身回車上拿手機。所以便沒有聽見，陳燁輕微的嘆息。

還是陳燁反應快，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再三步並作兩步把顧小影從後座拽出來，一邊指揮許莘：「後座上有面巾紙，座位旁邊有礦泉水。」

「危難之際？」顧小影摸不著頭腦，回頭看許莘，「什麼危難之際？」

這個消息不啻于平地一聲雷，一下子就炸飛了管利明和謝家蓉得之不易的驚喜。

管利明還想說什麼，可是皺皺眉頭沒說出來，只是使勁清清嗓子，咳了一口痰出來。剛想往地板上吐，卻猛地停住了，急忙環顧一下四周，還好看見一個煙灰缸，趕快拿過來，然後使了大力，「噗」地一口吐進去。

「吐暈了，」管桐抱著顧小影急沖沖地說，「爸你幫我開門，我送她去醫院。」

「我怎麼了？」顧小影皺眉頭，努力克服宿醉后的頭疼，閉上眼使勁揉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