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這人沒得說，從內到外都很好，可是要下手的話早就下手了，怎麼會等到今天？」許莘沒好氣，「再說，小蒼蠅，你難道不覺得相親這種模式是對我們這種知識女性的侮辱嗎？」

「呸呸呸！」顧小影對著手機抓狂。

「艷艷是誰？」顧小影很冷靜，氣大發了就變得冷靜的那種。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八點。醒來時管桐早已上班，顧小影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有點驚嘆自己睡得真是沉，居然連換睡衣都沒有把自己驚醒。這樣想著想著又有些細微的幸福感，好像一小朵一小朵的喇叭花，小心翼翼地開出來，掩在山野的晨間，看不分明。

顧小影看著魏艷艷的表情，微微一笑：「起床吧，早飯有烤麵包片，吃完飯我們再去驗證一下——看看在機會均等的情況下，在彼此都沒有門路的人群中間，你是不是足夠優秀。」

而且不管你到底有沒有脾氣，魏艷艷同學還是要來。不僅要來，速度還很快——第二天傍晚，顧小影從學校上完課回家，一推門，就看見客廳里的碩大行李袋。抬頭，入眼就是一個模樣還算清秀的女孩子，站在客廳中間束手無策的樣子。

顧小影嘆口氣想：雖然，男人也會帶來很多的麻煩。

「魏艷艷，按輩分說她算是我遠房表妹吧，」管桐嘆口氣，「八六年生，職業學院專科畢業，念的還是經濟管理——你說一個大專生，能管理什麼啊？」

那一刻，她反反覆復地想：許莘，你這個烏鴉嘴！！！

魏艷艷不說話了，只是用有些驚恐的眼神看著顧小影。管桐最近快要被連續不斷的會議逼瘋了，看見這樣的眼神就更加煩，轉身抓起鑰匙和手機就出了門ｒeａd.９９ｃｓｗ•ｃｏｍ。魏艷艷亦步亦趨地跟在管桐身後，出門前還回頭看了一眼顧小影，那眼神像小兔子一樣，莫名就惹人憐。

顧小影聽完這話險些休克，過好久才回過神來，一邊克制自己想要磨牙的衝動一邊說：「你哥沒你想象的那麼有本事。再說這裡是省會，研究生都一抓一大把，本科生畢業即失業，人才招聘市場也是撞大運，吃完早飯我陪你去撞撞試試吧。」

顧小影真要磨牙了，深深吸口氣才說：「艷艷，你哥不是機器貓，沒法給你變出很多機會來，你總要靠自己，才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知道嗎？」

「不過江老師這人不錯的，」顧小影也是琢磨了一晚上，越琢磨越覺得有可行性，「你不如考慮一下？」

可是，誰又錯了呢？

「怎麼會？」顧小影驚呼，「我一直很想相親的，可惜沒機會。」

「不是的！」魏艷艷突然漲紅臉，義正詞嚴地辯論，「嫂子你說的不對！我們同學的爸爸就是當官的，他就可以進銀行！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要是公平，我就不用來找我哥了！」

「是要找工作的。可是我哥不是當官的嗎？給我安排個好單位上班不行嗎？為什麼還要去招聘市場？」魏艷艷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小影，「嫂子，那裡都是沒本事的人和不入流的單位才要去的地方。我哥那麼有本事，我還需要去那種地方嗎？」

似乎誰都沒有錯……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還有……四門……」魏艷艷的聲音有點低下去。

現在她漸漸有點理解了，為什麼說吵架可以增進夫妻感情，冷漠卻是殺死婚姻的兇手。

管桐真有些煩躁了：「你好歹幫幫我九*九*藏*書，我今天還要趕一個材料出來，忙得要死。」

「哦……」顧小影恍然大悟，「也就是說，你為了不影響學習，所以才不擔任學生幹部，也不去做社會實踐，然後你努力學習，結果還有兩門功課要補考……」

「不做飯？」管桐皺眉頭，他這陣子又忙會務，焦頭爛額。

許莘嗤笑：「還能怎麼樣，兩個人追憶似水年華唄。主要話題基本都集中在你和管大哥身上，拿熟人說事兒一向是相親時的最佳戰略。」

「四門？」顧小影揚眉毛，「按理說，到大三這時候，最多也就剩兩門沒有考過吧？」

「做學生幹部和社會實踐多耽誤時間啊！」魏艷艷辯解，「我想用這些時間學習的……」

畢竟，她什麼都沒有做錯。

急忙推開門走進去，使勁推推床上的人：「艷艷，你怎麼了？起床啦！」

「不關你的事，」管桐努力壓住心裏的煩躁和氣惱，「你晚飯想吃什麼，我帶你出去吃。」

「為什麼？難道這不是鍛煉能力的好機會嗎？」顧小影坐到床邊，抱膝看著魏艷艷。

「遠房表妹你都要管吃管住管工作，」顧小影也嘆氣，「我們是進入共產主義社會了吧？」

「本想今天上午收拾的，結果一大早臨時通知調課，」顧小影疲憊地脫外套，「你看著收拾吧，我很累，先睡會。」

可是總不能不管，只好敲敲書房的門：「艷艷，起床了，你早餐要吃點什麼？」

「你不是來找工作的？」顧小影覺得腦袋都要炸——難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什麼？」顧小影的血壓瞬間飆到一百八，「艷艷？艷艷是誰？」

可是不管你冷漠不冷漠，管桐還是要回家吃晚飯，那副若無其事九-九-藏-書的模樣讓顧小影都沒有了脾氣——原來發脾氣的至高境界就是徹底沒脾氣了。

沒有人回答。

果然，中午，管桐的電話就來了：「老婆，辛苦你了，把書房裡那張床收拾一下吧，艷艷過來住。」

客廳里，顧小影拿著電話聽筒，獃獃地站著。

「管桐，我求你了，我上了整整八節課，」顧小影覺得自己鬱悶得想哭，「我快要虛脫了，你饒了我吧！」

「艷艷啊，你們結婚的時候還幫你們幹活的那個，」管利明提醒顧小影，「她大學畢業啦，不想在咱這裏找工作，想去省城看看，你們給安排安排……唉算啦，我還是打管桐手機吧，給他詳細說……」

顧小影心裏一驚——不會是生病了吧？

「沒有。」魏艷艷囁嚅。

顧小影沒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顧小影起身，在走出房間前回頭看魏艷艷，目光平靜，「妹妹，遠的不說，就說你哥哥，他作為一個農村孩子，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僅僅是機遇，還有勤奮。說白了，就算有門路的人會有更好的機會，但只要你真正優秀，那也未必沒有機會。可能我這麼說有些犀利了，但你總要知道，所有那些成功的人，都是對自己有正確認知的人。」

顧小影先鬆口氣，再看著睡得五迷三道的魏艷艷，心裏有點冒火：「已經八點了！快起床吃早飯，過會我帶你去人才招聘市場。」

「對！」魏艷艷重重點頭，眼睛死死盯著顧小影。

顧小影皺皺眉頭：現在的孩子，面對找工作這樣的事，在學歷低，能力也不見得多麼高的情況下，都是這樣心境從容的嗎？用老人們的話說就是，難道自己也不知道著急？

「脫九-九-藏-書離苦海？」許莘「嘿嘿」笑，「幸福不是永恆的，小蒼蠅，記住我這句話！」

聽到開門聲，管桐從客房鑽出來，發現是顧小影，略有些火大地問：「你還沒收拾客房？不是告訴你今天艷艷就來了？」

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你們要是覺得麻煩，我明天就走。」

「想吃什麼出去吃吧，我要睡覺，」顧小影嗓子有些啞，也皺眉，「不要吵我。」

「住著吧，」顧小影嘆口氣看看魏艷艷，很努力才擠出一個笑容，「我站了一整天的講台，很累，嗓子也不舒服，你們不用管我，出去吃飯吧，我睡會就好了。」

「有兩門……第一次沒過，要重考……」魏艷艷低頭，紅臉，底氣不足了。

「許莘你不厚道！」顧小影尖叫，「我好不容易才脫離苦海！」

「唔——」推了好幾下，魏艷艷終於朦朦朧朧地醒過來，「嫂子，早！」

「艷艷，起床了，吃早飯了！」顧小影再敲門。

「招聘市場？」魏艷艷揉揉眼坐起來，納悶地看著顧小影，「去人才招聘市場幹什麼？」

魏艷艷的臉色終於徹底青了，兩汪淚水就在眼眶裡盤旋：「嫂子，你看不起我就直說，不用這麼指桑罵槐地嘲笑我。」

顧小影嘆口氣，轉身進卧室，沒脫衣服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因為太累，很快就睡著了，睡著前還在想，或許，自己應該對魏艷艷好一點。

這就是有男人的好處吧？

「一抓一大把？」魏艷艷想不明白，「那嫂子你不就是研究生？你怎麼還能在大學里當老師呢？我哥就沒幫忙？他要不幫忙，你能饒了他？」

「嫂子，哥，」被晾在一邊的魏艷艷終於怯怯地開口，「我是不是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

還是沒有人回答。

「哦read.99csw.com——我明白了，」顧小影點點頭，「艷艷，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你就可以憑藉自己的能力去獲取一個不錯的崗位，因為你本身也是很有實力的，對不對？」

「概念錯誤！」顧小影毫不客氣地看著魏艷艷，「第一，我剛才壓根沒有『指桑』；第二，如果你無法對自己做出客觀評價，我『罵槐』也沒用。」

「嫂子，你——」魏艷艷急了。

第二天一早，顧小影迫不及待地給許莘打電話：「你們談得怎樣了？」

「你那是想去體驗生活，」許莘一針見血，「拜託你消停點吧，小心你公婆殺個回馬槍，再回來跟你一起住！」

沒想到，剛掛斷許莘的電話，管利明的電話就打過來：「小影啊，你跟管桐說一聲，艷艷要去省城找工作啊，你讓他安排一下，這段時間就住你家吧！我已經跟她家裡說啦，你們家就有空床，就不要去外面花錢住旅館啦！」

「可是人家都開口了，總不能不管啊……」管桐很無奈，「幫幫試試吧，實在幫不上就算了。」

「那麼，艷艷你告訴我，你大專也快要讀完了，你們學校應該組織你們參加過本科自學考試吧？三年過去了，你通過了幾門？或者說，你還有幾門沒有通過？」顧小影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魏艷艷。

懶得和管桐說話的時候，早先顧小影是選擇呵斥、吵架、吼的方式，後來改成掛電話或是一言不發轉身走掉——既然無法改變，還理論個屁？

「好吧，不說這個了，」顧小影搖搖頭，「現在企業招聘都要看綜合能力的，在校期間你擔任過學生幹部，或者做過社會實踐嗎？」

起床，走到客廳才發現，魏艷艷還睡著呢？

魏艷艷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