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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婚姻是張紙,一輩子都是 第四節

第三章 婚姻是張紙,一輩子都是

第四節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大病未愈的人來說,許莘的體力算是不錯的了。
杜澤琴「哦」了一聲,微微一笑:「如今幹什麼都不容易啊!」
果然她沒讓許莘失望:「企業就是不穩定,其實女孩子還是穩定一點比較好,像教師、公務員,都是很穩定的。出版社改制之後,少不了拿銷量算收入,女孩子不會很累嗎?」
「相親啊!相了好幾十個,就這三個還聊得來,」江岳陽攤攤手,「可能是因為我年紀大了吧,跟年輕小姑娘沒有共同語言。這三個閱歷豐富,命運坎坷,我們比較惺惺相惜。」
杜澤琴點點頭,杜屹北急忙跟杜澤琴道別,跟上了許莘的步伐,一邊走一邊樂:「你看我大姑人不錯吧?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麼恐怖。」
再後來,果果果然看著孟旭問:「你是誰?」
「爸爸?」果果重複一遍,扭頭看孟旭,「爸爸!」
杜屹北驚訝地扭頭,看見來人的剎那全身肌肉都收縮了一下:「大姑……」
說完這句話之後,場面就混亂了。
於是,那段時間里,段斐每天晚上都矛盾、糾結、輾轉反側。「安定」藥片的數量從半片到一片再到一片半,頭疼欲裂可是仍然睡不著覺……她閉上眼,仍然可以想起那年燦爛陽光下,年輕女孩子潔白的身體,還有孟旭倉皇的掩飾!
其實連孟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回頭,還是僅僅想聽見那聲「爸爸」。
那天純屬是巧合——許莘去中醫院拿葯,杜屹北全程陪同,幫忙拎葯拎包,跑前跑后。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杜屹北陪許莘去攔計程車,許莘急匆匆地過馬路,被杜屹北一把拉回到身邊去,攬住了告誡:「以後過馬路,記得走在男人右邊、身後,不要自己往前沖。」
老頭兒一邊說話一邊低頭彎腰想找點什麼東西揍兒子,江岳陽一看形勢不好,拎起包就往外跑——他爸當年是市體校三鐵教練,就算是個襪子也能準確地扔到他臉上!
然而,在世俗眼中,一個男人的擔當未必能變成全家人可以接受的喜悅。九-九-藏-書
杜屹北笑了:「現在不是有了?我知道你不適應,初戀嘛,得找找感覺。」
杜屹北樂呵呵的也不生氣,只是牽住了許莘的手說:「我沒不平衡,你都說我是『得了便宜』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段斐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了。
信息交代比較完整,杜澤琴滿意地點點頭,看看許莘,再看看杜屹北,最後看見他們手裡的藥包,略微皺一下眉頭:「怎麼?生病了?」
杜屹北笑著介紹:「大姑,這是我女朋友,許莘,在出版社工作。」
年紀大一些了,家庭的概念開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感覺生命中還有無限多的可能,尤其是當他成為科研處副處長之後,有一段時間的確是覺得,以前那種寵著老婆、盼著孩子還要忙著跟自己的媽周旋的日子太過小家子氣。他覺得自己是能幹點大事的人,離婚是對的,不必後悔。
許莘點點頭,想聽她再說什麼。
好像是受不了段斐以前的強勢,也好像是受不了夾在她和媽之間當餡餅,還好像是嫌她生孩子之前不顧家,生完孩子后又只顧孩子不顧其他……加上父母一直堅持想要個孫子傳香火,他順勢也就那麼決絕地把婚離了。
孟旭,求你回頭的時候你不肯回,那就走吧。可是既然走了,現在回頭算什麼?
她惶恐了——以前她的確是說過,為了果果她可以犧牲一切。可是現在,當孟旭真的開始擺出積極靠攏的姿態時,段斐寧願相信他是良心發現,也不願意想起「復婚」這個詞——好日子終於要開始的時候,自己真的要犧牲一切嗎?
對一個保守型家庭而言,江岳陽回到位於G城郊區的家裡參加婚禮,和父母一起坐在新郎親屬席。江岳陽的父母每看台上的新郎新娘一眼,就要瞅江岳陽一眼,嘆口氣,同時擺出一副「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也懶得跟你說話」的姿態。江岳陽哭笑不得,給父親夾完菜再給母親夾,可還是化解不開二老臉上的愁雲。
可是,當伍筱冰離開他的九-九-藏-書生活,當母親開始不斷打電話催他重新找個女人生個兒子繼承香火……他突然開始覺得自己的生命變得手忙腳亂起來。
孟旭覺得心裏有團草,瘋長,還亂七八糟的。
江岳陽看看江爸爸,再看看江媽媽,很仔細地想了想才答:「A女,比我大五歲,省屬事業單位工作,前年出過一場車禍,有一隻眼看不見東西;B女,高校教師,也是高幹子弟,身體不好,沒法生孩子;C女,高校行政人員,離婚,有一個女兒,可以改姓江……你們覺得哪個好?」
江岳陽想了想,答:「明年吧。」
杜屹北抱頭躲,費勁地解釋:「那樣不是真實嗎?」
「你想讓我怎麼熱情?」許莘想想杜澤琴那張臉就沒好脾氣,「投懷送抱?還是黏著膩著喊你Darling?」
江岳陽目前最棘手的問題,已經變成如何跟父母彙報眼下的情況——自己終於戀愛了,替他們消除了心頭大患,可是他看上的女人,離過婚,有孩子。
江媽媽和老伴驚訝地面面相覷,半晌才異口同聲:「有合適的了?快帶回來看看啊!」
以前的自信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有些納悶,自己當初為什麼堅持離婚來著?
江媽媽聽得差點沒腦溢血,過了很久才緩過來,語氣哆嗦地問:「岳陽啊,你——你怎麼認識這三個姑娘的?」
但不管怎麼說,江岳陽可以確定的是:就算他願意給人家當后爸,他爸媽也不會輕易答應當現成的爺爺奶奶的。
那一幕,好像一瓶濃硫酸,泛著泡沫,腐蝕掉她對於以往全部幸福的感念和對未來所有幸福的期待!
杜澤琴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小北你要媳婦養?」
一剎那,段斐覺得有炸彈在自己心底爆炸,她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心裏反覆問:孟旭到底打算幹什麼?自己要怎麼辦?
許莘恰恰在這段時間里見到了傳說中的蔣曼琳之母杜澤琴。
多虧坐在同一桌的江岳陽的小姑發現不妙,起身拽住她哥,小姑夫忙著給江岳陽他爸倒茶滅火,二姑夫忙九-九-藏-書著用身軀擋住江岳陽倉惶逃竄的身影,二姑還要一邊布菜一邊喚新郎新娘來敬酒緩解氣氛……一場婚宴,終究以新郎親屬席的集體性混亂告終。
「什麼?」許莘瞪大眼,「你爸?」
江爸爸激動萬分:「要不要跟親家見見面?她父親做什麼工作的?能不能喝酒?我帶五糧液去!」
這話喊得太流暢,孟旭在那一瞬間好像被震呆了,但是沒過多久,他大步走過來,把果果緊緊摟在懷裡,答:「哎……」
杜屹北很委屈:「有什麼好煩的?哎你不能給我個好臉色嗎,怎麼每次見我都這麼不熱情?」
「出版社現在好像改制了吧,」杜澤琴略想想問,「好像改成企業身份了。」
杜屹北樂了:「那有什麼!我媳婦的錢就是我的錢!」
「對啊,」杜屹北點點頭,「就是那天給你看病的那個。」
她蹲下身,看著女兒的眼睛說:「果果,他是爸爸。」
「真實你個頭!」許莘在杜屹北身上狂拍,「你害死我了!你腦子進水!你心理陰暗啊杜屹北!」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江岳陽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不知道婚姻這碼事到底是靠譜不靠譜,不知道這次他們能走多遠……她已經傷過一次,便傷不起第二次了。
結果沒想到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候,杜屹北居然無意識地充當了消防隊員的角色——只見他興高采烈地順著他大姑的話茬顯擺:「許莘很能幹的,她在少兒出版社,做了很多有名氣的童書。」
「還不恐怖?」許莘暼杜屹北一眼,一甩手,「你別跟著我,煩!」
到最後,還是江媽媽忍不住了,趁周圍人們都忙著吆三河四地互相敬酒,插空問兒子:「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杜屹北不知死活地插嘴:「要不是改制也賺不了那麼多獎金啊!如果指望我賺錢,那全家只能維持溫飽……」
許莘撇嘴:「沒有男人之前都是這麼沖的。」
「猩猩個屁!還猴子呢!」江爸爸怒了,拍著桌子吼,「我好端端一個兒子,怎麼能娶這種九-九-藏-書老婆——除了大五歲的獨眼龍,就是沒法生孩子的,再不就是直接給人家當后爹的!江岳陽我白養你這麼大啊!」
杜澤琴一臉領導幹部的關懷,看著許莘說:「年輕人得注意身體啊……你是本地人嗎?」
不過……段斐想到這裏的時候又遲疑了……孟旭,他真的是想要回頭嗎?
先是江媽媽搶著說:「要是忙就算了,我們去省城,我們自己去看看。」
許莘被這種二皮臉精神徹底打敗了,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撅著嘴。杜屹北看看許莘的表情,摸摸她的頭笑一笑:「別生氣了,我姑就那樣,沒親和力,說話時給人的感覺不舒服,不過未必有惡意。」
說到果果喊孟旭「爸爸」,段斐覺得頭疼:最近這段時間,孟旭開始每一兩周就出現在段斐家,陪果果玩,給果果買玩具和衣服。開始的時候果果還很恐懼,但漸漸地,血濃於水的親情到底還是佔了上風,果果開始習慣和孟旭一起玩……而段斐能做到的,只是小心翼翼地避開江岳陽與孟旭的見面時間。
許莘也驚訝地瞪大眼,看著面前站著的這個氣質頗不錯的中年婦女,心裏激動地想:這就是傳說中PASS掉管大哥的滅絕師太啊!終於一窺真顏啦!不過,滅絕師太看上去很慈祥嘛……正天馬行空地感慨著,就聽見杜澤琴問:「小北,這位是……」
話題終於變得詭異起來。許莘覺得站在馬路邊上討論這麼多如此深入的問題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只好打斷這兩人的對話:「阿姨,我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那是你爸?」許莘尖叫一聲,緊接著在杜屹北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掄起拳頭捶在杜屹北胸前,「你居然在我灰頭土臉的時候帶我去見你爸?杜屹北你瘋了吧?」
而且,她總還要考慮果果——果果能接受江岳陽做自己的爸爸嗎?尤其是在她已經開口叫了孟旭「爸爸」的時候?
「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杜澤琴繼續關切。
許莘心想我又不給你家當兒媳婦,我爸媽做什麼工作關你啥事?可礙著九九藏書杜屹北在旁邊,只能忍住了答:「我父親自己經營一個小廠,我母親剛從事業單位退休。」
許莘瞪杜屹北:「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不平衡是吧?那我抓緊找別人談個戀愛找找感覺,再來找你談。」
與此同時,段斐心裏則是忐忑不安。
許莘仔細想想,覺得杜屹北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杜澤琴就算再苛刻,暫時也影響不到她的存在。只是接下來就被後面那句話嚇得魂飛魄散,因為杜屹北接著說了句:「我爸都覺得你挺好的。」
這話說得很藝術,表面上看來不僅沒有看不起人,反倒很禮賢下士,至少杜屹北還是很感激他大姑沒有給自己拆台的。可許莘和杜屹北的生活環境不一樣:杜屹北從小就生活最喜愛書香門第,念大學也在比較單純的中醫大學,即便工作了都是被別人求著看病的次數多、求別人的次數少。而許莘從小看慣了父親在商場上的迎來送往,又在藝術學院這種小社會中見識了各式各樣的人,所以她一眼就看出那個笑容的客氣與那聲感嘆的疏離,甚至帶一點人上人的優越感,便忍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都行啊!」杜屹北咧嘴笑,伸出手把許莘圈在懷裡,「要是你不投懷送抱,那我主動抱你?」
現在,他倒迷糊了——他要去哪裡找個人馬上結婚生孩子?果果的那聲「爸爸」叫得真好聽,可是將來若段斐改嫁了,果果是不是就得叫別人「爸爸」?那他孟旭算什麼?
兩人正在路邊煞有介事地打情罵俏,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小北?」
「不是的,阿姨,」許莘老老實實地答,「我家是外地的,我大學畢業后就留在這裏工作了。」
回家的路上,江岳陽垂頭喪氣地想:都已經編了如此離奇的相親經歷了,相比而言段斐的條件在三個故事里還算是最好的……難道是因為自己胡編亂造得太離奇了,所以更加劇了他爸的火氣?
「給她拿的。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所以有點發燒,」杜屹北解釋,「不過已經差不多痊癒了,這是最後幾副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