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煜也笑：「你忘了我是學什麼的了？我專門做過動漫產業研究，這城市每年的動漫展就是我的策劃。」

桑離又想起那個漂亮的女子，她是YOYO的媽媽，可是要怎樣的絕望才能讓她連自己的女兒都放棄，寧願選擇一走了之？

桑離把HELLO KITTY放在YOYO面前，微笑：「送給你。」

YOYO卻不會思考那麼多，她只是直接表達出自己的快樂：「真的？！謝謝你！」

桑離有點手足無措，馬煜從最初的驚怔中回過神來，想要伸手抱過YOYO，可是她死死抱住桑離不鬆手，一時間整個咖啡店裡都響徹著小女孩嚎啕的哭聲，亂得很。

馬煜納悶：「你每天都在哪裡吃飯？」

她攬住YOYO，答她：「我就是老闆，所以我說了算。」

桑離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穿著白襯衣、黑背心的小夥子點點頭，走到門口取下自開業之日起就一直放在那裡的HELLO KITTY，擦乾淨后遞到桑離手裡。YOYO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眼睛盯牢HELLO KITTY，再不看其它地方。

記憶里好像電光火石閃過，桑離惶惶然抬頭，只看見馬煜沉重而哀痛的表情，他微微皺著眉頭，無奈地看著桑離懷裡的女兒，兩隻手攥成拳，垂在身體兩側。桑離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懷裡的小女孩，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某年某月某一天，如果自己肯回頭，或許也會有這樣的一個小女兒，全心全意依偎著她，叫她「媽媽」。

YOYO終於睡著在桑read.99csw.com離懷裡，馬煜從桑離懷裡接過YOYO的時候，桑離覺得自己的右腿已經失去知覺。

馬煜微微一笑：「這有什麼可介意的。介意的多是還沒有放得下的，而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還有什麼放不下？」

她把玩一下手裡的玩偶，再看看YOYO燦爛的笑臉，想了想，揮手叫過服務生。

桑離點頭，馬煜喝口茶，表情安寧。他說：「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那時候，我還真是很年輕。」

桑離笑了：「謝謝。」

「真可愛！」桑離接過來。

「我有禮物我有禮物！」 YOYO不能忍受大人們對她的忽略，擺手吸引桑離的注意力。

見他好奇的樣子，桑離一邊泡茶一邊解釋：「這壺以前是一個朋友的藏品，後來因為不贊成我總是喝咖啡，所以才送給我做禮物。他喜歡紫砂壺，給我講過『曼生十八』的典故。說的是清朝一個叫做陳鴻壽的金石名家設計了十八款茗壺，然後根據他的別號『曼生』，命名這十八款茗壺為『曼生十八式』。」

話音未落，只見桑離快速低頭整理一下自己的裙子，然後抬起頭來，笑著說：「沒關係，坐久了，腿有些麻。」

雖然早就覺得這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親耳聽到她這樣說，馬煜還是吃了一驚。

她提起小巧的赭紅色茶壺：「這一款就仿的是其中的圓珠壺樣式，傳說真品上刻著八字銘文，叫做『如瓜鎮心，以滌煩襟』。他送我這壺的時候正是我人生中最浮躁的一段時間，他希望我能九*九*藏*書冷靜從容，不為俗事煩惱，可惜，我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YOYO很自豪：「爸爸好厲害的，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不知道那些人物，蘇諾飛的爸爸都把鴨子小翠當成小雞了，我爸爸就告訴我『一隻呱呱叫的、會游泳的、黃色的、扁嘴巴的』，我就知道是小翠！」

他說這話的時候，雲淡風輕的樣子像足了六十歲的懷舊，桑離想要奚落他，卻沒忍心開口。

「真的？」桑離讚歎一下：「學以致用啊！」

馬煜補充解釋：「我形容卡通人物，她來猜。」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不過，什麼叫「說曹操，曹操到」？

桑離伸出手，把YOYO抱起來坐進自己懷裡，感覺小姑娘軟軟的、光滑的皮膚碰觸到自己，心裏突然湧上難以名狀的憂傷、疼惜或是幸福。

馬煜低頭摸摸女兒的腦袋：「今天開親子運動會，YOYO的項目是上午的，YOYO自己講，你拿了第幾名？」

可是，到底還是有些造次。

他有些不好意思：「你的腿——」

馬煜想要抱YOYO回家，桑離阻止他：「外面下雨了。」

YOYO伸出另一隻一直藏在身後的手，手裡抓著一隻小巧的HELLO KITTY，笑得很開心：「送給你。」

「樓下。」她答得乾脆利落。

「什麼禮物？」桑離笑著看YOYO。

馬煜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我們攤牌那天，你都看到了。」

桑離讓馬煜在客廳坐下，自己去廚房沖茶。一轉身的功夫卻看見馬煜也跟了ｈttps://rｅａｄ.99cｓｗ.cｏｍ過來，他站在她身後，四下環顧這個有著幾乎所有烹飪器皿，卻幾乎沒有一點油煙的廚房。

她太直白，馬煜愣一下，便聽見她說：「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如果你不介意。」

是真的乾淨，可是乾淨的另一種可能，就是沒有煙火氣。

馬煜不作聲了，其實那一刻有句話險些就要脫口而出——他想說「還有我」。

桑離愣一下，馬上笑出聲。她低下頭，眼睛笑笑地看著YOYO：「我也喜歡你，囡囡。」

YOYO愣住了，幾秒鐘后，她的大眼睛里就掉出淚水，緊接著「哇哇」大哭起來。

這時候水壺響了，桑離取過一隻小巧的紫砂壺，將熱水注入已經撒了茶葉的壺裡。馬煜看過去，發現那茶壺看上去普通，然而細看又極精巧，圓鼓鼓的，頗為可愛。

她一手抱著KITTY貓，一手摟過桑離的脖子，狠狠親了桑離的臉頰一大口：「我喜歡你，桑離！」

桑離隨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除了微波爐，似乎所有器具都沒有使用過的痕迹，哪怕就是料理台上都沒有絲毫的水漬。她忍不住自我解嘲：「或許我應該把自家的廚房改成瑜伽房。」

桑離抿一口茶，笑著看馬煜：「馬煜，你常常都是這麼神思恍惚的么？」

馬煜點點頭，只見桑離用手撐住桌子站起來，微微一指店裡靠近吧台處的角落：「從裏面走吧。」

馬煜看她：「不膩？」

穿過咖啡店的工作間走廊，馬煜看見盡頭是一段上樓的樓梯。桑離走在前面，步伐有些僵硬。她抓住樓梯扶手，九_九_藏_書借力一步步往上走。馬煜跟在後面，覺得這個女子越發像個謎。

馬煜看窗外，果然，剛才還陽光明媚的天氣頃刻間已經暗下來，雨打在窗外的樹葉上，發出「唰唰」的響聲。

在桑離的指引下，馬煜把女兒輕輕放在客房的床上，桑離拿來小薄毯，輕輕覆在YOYO身上。開始的時候YOYO睡得不沉，迷糊中偶爾還抽抽鼻子，桑離看見了，伸出手，輕輕撫撫YOYO的額頭，把一點散亂的頭髮撥到旁邊去。做這些事的時候，她的目光那麼溫柔，幾乎令馬煜覺得，他們就是一家人，而YOYO就是桑離的女兒。

桑離看看YOYO，又看看馬煜：「今天不用去幼兒園？」

馬煜點頭：「說得也對，不過如果我當初不是那麼急於奮鬥、急於有好的前程，或許今天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至少，我喜歡的人不會因為我離開而受傷；喜歡我的人也不會因為我不投入而受傷。」

直到YOYO從嚎啕變成抽噎，桑離才聽清YOYO把臉伏在她耳邊，叫她：「媽媽、媽媽……」

YOYO看看服務生，又看看桑離：「可是上次他說這是老闆的朋友送的。」

「因為你把你喜歡的東西送給我，所以我要把我喜歡的東西送給你啊。」桑離說。

「把那個會說話的HELLO KITTY取過來，謝謝。」桑離對走過來的服務生說。

YOYO急忙加註釋：「是我最喜歡的貓咪哦。」

馬煜不贊同：「當然不一樣，就算樓下是自己的店，可是哪有坐在自己家裡熱熱鬧鬧吃一餐家常便飯來得舒九_九_藏_書服？」

桑離想了想，招呼馬煜：「去我家坐坐吧。」

「為什麼？」YOYO像個小大人一樣先表示質疑。

桑離笑笑：「哪有什麼膩不膩，吃什麼不一樣？」

桑離笑：「你這個年紀，你才多大？人說五十而知天命，你提前二十年就萬事不在乎了？其實你這個年紀，正是奮鬥的好時候。」

桑離看看馬煜：「你有YOYO，才會覺得熱鬧，可是你看看我這裏，除了我自己，還有誰？」

馬煜歉意地笑笑，抱緊懷裡的女兒：「YOYO越來越沉了。」

她抬頭笑笑，將托盤和茶壺端到客廳茶几上，在沙發上落了座，揚手倒茶。裊裊茶香飄散開來，馬煜看著對面沙發上的女子，覺得有些恍惚。

桑離「哦」一聲，笑著看馬煜：「你怎麼知道那麼多卡通人物？」

「桑離，」YOYO開心地叫：「我有禮物送給你。」

過了一會，見YOYO真的睡著了，桑離才和馬煜一起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小心翼翼關上門。

桑離家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潔凈。

有尖銳刺痛自心底蔓延而上，桑離下意識地緊緊手臂，把YOYO圈在自己懷裡，一隻手輕輕拍她的背，小聲說：「YOYO不哭，媽媽在這裏……」

「第一名！」小女孩很驕傲：「我和爸爸一起參加的，他說我猜，我們猜到的最多，所以是第一名。」

終於聊天完畢，桑離放下手機剛準備繼續看動畫片，就驚訝地看見YOYO一蹦一跳地從門外進來，身後跟著穿淺色襯衣的馬煜。桑離看看表：十點半，這兩個人都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