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吧，但老有老的韻味……桑離這樣感慨著，又竊笑，心想這個評價可千萬不能讓沈捷知道，萬一把老年人氣出個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要背一輩子心理包袱？

可是有多少人見過這樣的沈捷？

一直以來，人前的沈捷，多麼英俊、儒雅、斯文、有禮……那簡直就是禮儀課的範本啊！

毫無疑問，這是個生活節奏很快，然而卻充滿激|情與朝氣的城市。難怪有那麼多人，就算一路漂泊居無定所，也願意到這樣的城市裡來淘金……

沈捷又被氣到了。

沈捷的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儘管，他還是有些拿不準，不知道一旦沾上手到時候能不能甩得掉，可是那一瞬，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月光本身就太醉人，總之在桑離還忙著絮絮叨叨譴責「老年人酒風太差」的時候，沈捷終於決定用實際行動告訴她究竟什麼才是酒風差！

沈捷？！

沈捷不說話，只是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桑離第一次看見他拉松自己的領帶，一副疲憊而不修邊幅的樣子，不禁嘆為觀止。

郭柏威走後，看桑離還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風景，沈捷喚門口的秘書進來，交待：「兩杯咖啡。」

老男人？

她做出嘔吐的表情，然後快速扭過頭不再看他，背著手在他辦公室里開始參觀。

如果不是，為什麼她還是一次次按照他說的話去做、按他指的路去走？

她迷惑了，在這個完全陌生卻無比吸引人的城市裡，在這幢高聳入雲的高樓中，直到踏進電梯，她還是沒有給自己一個清清楚楚的答案。

正感嘆著，聽見他說：「桑離，幫我倒杯水。」

沈捷走到窗邊，沿桑離的視線往下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隨https://read.99csw.com著紅綠燈的更替，行人們如分流的水，呼啦啦涌過去，呼啦啦涌回來。

桑離回過神，沒好氣地看他一眼：「才不稀罕呢！膚淺！」

桑離乖乖地起身，跟在他身後，乘電梯下樓，到一個自己也數不清楚的樓層，換電梯，再上樓，電梯開的剎那，眼前赫然是寂靜的走廊。

郭柏威笑：「任命書您也看見了吧？在咱們大樓里可是張貼了足有十幾天了，估計董事長是想借這次周年慶昭告天下，您這微服私訪也該結束了。」

「我一畢業就被父親扔到中悅在深圳的度假村，從客房經理開始做，一路做到度假村經理、中悅大酒店經理……七年了，很少有人知道我父親就是中悅的董事長，」他似乎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微笑地看著桑離，「不過現在他想交權了，我就要回來了，所以這個辦公室也是他們臨時布置的。」

中間沈捷不舒服地哼哼了兩聲，桑離聽到了，有些納悶，於是下了床，赤腳走到沙發邊，湊近看了看。月光下，她似乎剛發現：31歲的老男人還真是很好看。

然而沈捷的動作比她還要快，只見他瞪大眼睛的同時已經快速起身，伸出胳膊攔住她的後背。雖然無法阻擋她的跌倒，但他的胳膊卻代替她承擔了與茶几親密接觸的責任，只聽「砰」的一聲，桑離和沈捷雙雙跌倒在地！

「啊？」桑離很吃驚。

桑離似乎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對走在自己前面的這個男人，肅然起敬。

沈捷也笑了，坐下，敲敲眼前的鋼化玻璃桌面：「我也是第一次進這間辦公室。」

桑離很快就給了他答案：「一個老男人的辦公室，還放玫瑰九九藏書花……」

桑離又被嚇一跳，抬眼看見沈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眼看著自己——他躺著她蹲著，高度差不多，視線碰撞的剎那，桑離嚇得徑直往後倒，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的玻璃茶几。

「哎，」身後突然有人拍她一下，她回頭，看見沈捷正在奇怪地看著她，「進去啊，愣什麼？」

正想著，聽見壓低的聲音：「開門，是我。」

桑離留意到了，皺皺眉頭：「我是不是不該來？可能……我該直接去找住的地方。」

「恐怕問題不在交權上，」郭柏威語含深意，「Ｇ市終究還是太遠了，董事長的年紀也大了……」

桑離垂下眼帘，老老實實拎起自己的小行李包往門裡走。可是還沒等邁出步子，手裡的行李包已經被人接過去，她抬頭，看見沈捷正把手裡的小包遞給旁邊一個穿黑西裝、神情殷勤的男人。

這時沈捷推開陽台的門，招手喚她過去，她獃獃地走過去，看見他伏在欄杆上，正眺望遠方。有風吹過來，帶一些秋涼，卻莫名的沁人心脾。

桑離仰頭，笑著看沈捷：「我以為總經理的辦公室都會很莊嚴很氣派，可是這兩把椅子很可愛。」

再見沈捷時已經是晚上。

沈捷正「嘶嘶」的抽氣，哀悼自己受傷的右臂，一抬眼，卻看見仰躺在自己身側的女孩子于月光下皎潔的側臉。還有銀色清輝的籠罩中，她身上的紅格子小熊睡衣儘管樣式保守，卻還是勾勒出一道起伏有致的曲線……

桑離忙不迭去倒水，一邊倒一邊用手試試溫度，確定不燙才遞給他。

她忍不住稍稍慢一下腳步，有意識地走在他身後兩步距離的位置。他還回頭看了她一眼，可是沒說什麼，仍然在前面快步rｅａｄ.99ｃｓw.ｃｏｍ走向電梯。沿途，她看見那麼多穿著職業裝，氣質無可挑剔的男男女女立正、微微彎腰，對他說「沈總好」。

十點半，桑離獨自在樓下餐廳吃過飯，回房間洗了澡，趴在床上看電視。床很寬、很軟，只是酒店的被褥永遠都帶著揮之不去的陌生感。桑離研究了一會，覺得十有八九是洗得太乾淨的緣故——缺少人氣的被褥，當然不會有家的感覺。

沈捷深深嘆口氣。

沈捷接過，一飲而盡。喝完了順勢往沙發上一倒，也不說話，只是那麼躺著。桑離呆了一會，還是覺得於心不忍，便從裡屋拿了薄毯給他蓋上，又塞一個枕頭在他頭下，而後關掉電視和壁燈，只開了卧室里的小夜燈，縮在床頭看雜誌。

他喝口咖啡，起身笑著看桑離：「走吧，我帶你去你房間。」

沈捷一邊說話，一邊感受到桑離饒有趣味的注視，他抽空抬頭瞪她一眼，立即看見她捂嘴偷笑。然而就是這一瞬間的目光交匯，迅速被納入郭柏威的視野——他似乎有點恍然大悟，也扭頭仔細地看了桑離兩眼，稍頓，對沈捷說：「沈總，董事長問您明天的晚宴帶誰做女伴？」

他只是一探身，便準確覆上她還在絮叨的唇，那一瞬間，桑離的目光猛地停滯，全身都迅速僵成堅硬的一塊！

乳白色的沙發、寬敞的行政桌、淺咖啡色床上用品、深咖啡色地毯……她抬頭，看見沈捷走到窗前，拉開白色紗簾，外灘景色呼啦一下子盡收眼底。

正琢磨著，突然聽見說話聲：「你笑什麼？」

而他，只是微微頷首致意。

沈捷「嗯嗯」地點頭，一邊翻看一邊和郭柏威交談。桑離在一邊好奇地看著，越看越覺得有趣：這個認真工作的沈捷九_九_藏_書，原來看上去很一絲不苟！

可是如果不清洗乾淨……啊太恐怖了，桑離不敢想下去了。

皎潔月光下，桑離一手捂著後腦勺，皺著眉頭抱怨：「詐屍啊你！」

那年十月，上海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

剛想發作，有人敲門，沈捷壓壓火氣說「請進」，看見董事長特助郭柏威推門進來。這也是個年輕好看的小夥子，穿一身深色西裝，手裡抱一疊文件夾，趨前放到他辦公桌上，一一解釋：「這是董事長要您簽的文件，這是酒店剛剛傳真過來的合約，這是……」

桑離長吁一口氣，走過去開門，剛打開門，迎面而來濃郁的酒氣。

桑離低頭看看腳下的地毯，是柔軟的咖啡色地毯，襯著電梯間對面牆上的油畫，處處古樸又高貴。

那一瞬間，她心裏有些訝異：這樣表情嚴肅，充滿威嚴與霸氣的沈捷，她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

她也微微眯了眼眺望遠處，看見傍晚的金色陽光籠罩在高聳的建築物尖端，盛開出一小朵一小朵明亮的光環，黃浦江聲勢浩大地泛出粼粼波光，各色廣告牌高聳在樓宇之間，向遠處看去，天空在樓宇背後被分割成小塊的金紅……

論淵源，沈捷是郭柏威同一所大學高兩屆的師兄，除開公事，二人私交甚篤。沈捷也不避諱他，直接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我在那邊一共才呆了一年半，他怎麼就這麼放心交權？」

秘書是從G市中悅帶回來的，是個精明幹練的女子，也不多問，點點頭離開。

沈捷在中悅總部的辦公室整潔而簡單：辦公桌、書櫃、文件櫃、沙發，唯一顯得溫馨點的是靠近窗邊的一套玻璃質地桌椅，在下午的陽光里熠熠生輝。小圓桌上放一個水晶花瓶，裏面插一支紅色玫瑰花ｒｅad•9９csw•ｃｏm，桑離看直了眼。

她在車水馬龍中摒住呼吸：這高樓密布的城市、這車來車往的街道、這男男女女衣著光鮮的背影……不過是一個半小時的飛機航程之外，這樣的城市告訴你，人與人的生活，也可以有質的不同！

桑離站在上海中悅總部樓下，仰頭，看見高聳入雲的樓頂，在陽光折射下，似乎光輝奪目得變了形。

「你喝酒了？」桑離瞪大眼。

一直以來，他都強調說把桑離當成自己的妹妹，那麼是不是說，他就是她可以去認可的一個「哥哥」？

沈捷愣一下，認真看看郭柏威：「他什麼時候連這種事都要管了？」

居然是套房？！

門鈴響的時候桑離被嚇了一大跳，心臟狠狠撞擊幾下，下意識想：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裏吧？那會是誰？壞人……可是這是五星級酒店……

這世界，蔚為壯觀，與她自小見過的世界，何止是一點半點不同？！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似乎也要奪去她的理智：這是什麼情況？這個人是誰？他在做什麼？

沈捷大笑：「中悅就是開旅館的，你要去哪裡找住的地方？」

直到走到一扇門前，沈捷掏出房卡開門。室內燈光亮起的剎那，桑離站在門口倒抽一口冷氣。

如果是，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不過是個借口與噱頭？

沈捷關上辦公室的門，一回頭，看見桑離直直地盯著花看，忍不住笑：「倒不知道他們還有擺花的習慣，你喜歡就拿去。」

對天發誓，他已經忍了很久了——認識一年還沒出手，這完全不像沈捷的風格。

桑離愣住了。

膚淺？沈捷納悶：什麼膚淺？玫瑰花膚淺？還是他膚淺？

剛說完，秘書敲門，送進來兩杯咖啡。只是在她離開的剎那，似乎將視線在桑離身上稍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