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看看沈捷，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沈捷微微一笑，伸出手：「梁先生您好，久仰了。我是桑離的男朋友，我叫沈捷，也是這裏的總經理。」

直到互相告別，隨沈捷上車，桑離還是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看了看趙倩華消失的方向。沈捷看到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笑著問桑離：「不至於吧，她有那麼漂亮嗎，讓你兩眼放光？」

桑離情不自禁地感嘆：「好有味道的女人哦，風情萬種，可是又不妖冶，氣質那麼好，簡直就是高貴……」

桑離微笑著聽她講，眼裡漸漸就有了濕意。

「失望是不假，」郭蘊華嘆息，伸手撫上桑離盤起的髮髻，「我和浩然最怕的就是你的今天，而你還真的就走到了今天。」

那個名字橫空出世的瞬間，好像一道霹靂，一下子就戳穿了桑離的心臟。

只是，每想到他們的時候，她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帶自己走上音樂道路的恩師郭蘊華。

「打住，」沈捷覺得好笑，「你難道不知道有味道的女人一定都已經不年輕了，最好看的女人就是還沒有味道的女人嗎？」

「砰」地一聲，心底似乎read.99csw.com有什麼東西倒塌了。煙塵瀰漫間，桑離感覺到自己被飛揚起的時光碎片嗆得窒息。她淚眼朦朧抬起頭，卻看見郭蘊華鬆開手轉身往外走。

她背對桑離，聲音澀然：「可是，向家也真的不能容你了，桑離。我知道向寧忘不了你，如果可以的話，即便他回國，也請你不要再見他了。」

她的手，還是那樣溫暖的、乾燥的，好像媽媽的手。

心裏的那種感覺很複雜：一點點羡慕、一點點好奇、一點點驚訝……

是在中悅大堂，桑離陪沈捷往外走，梁煒菘和趙倩華拿到房卡往電梯間走，迎面遇見的瞬間，桑離甚至脫口而出一句：「梁老師好！」

桑離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老師，我對不起你們，我讓你們失望了。」

桑離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果然，趙倩華就笑得更加親近一些，也伸手給桑離道：「很高興認識你。」

桑離第一眼見趙倩華的時候，並沒想到她是梁煒菘的太太。

和向寧分手后，桑離遇見過郭蘊華一次。

她只是微微低下頭，不敢看郭蘊華的眼睛：「我很好，read.９９cｓｗ•cｏｍ老師，您還好嗎，還有向叔叔……」

還是梁煒菘最先反應過來，微笑著看桑離：「小桑啊，你怎麼在這裏？」

桑離體會不到他說的這種情感，不理他，只是在想梁煒菘怎麼會和妻子一起來G市？

沈捷一邊開車，一邊空出一隻手敲敲桑離的頭頂，看桑離一臉怨懟地閃到一邊去，才無奈地笑：「味道這東西可以後天培養，清純的氣質倒是一去不回。可是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二十歲的時候想拿清純換韻味，三十歲的時候再哀嘆自己老得快……」

只可惜，當她抬頭看見何曉竹眼底瞭然的輕蔑時，她便知道，所謂的「他鄉遇故知」，只能化作一場冰冷的漠然。

她的聲音透出無奈與哀涼，甚至還有濃重的緬懷與作別意味，她說：「桑離，我們曾經真的是把你當女兒的。」

過會兒，還是郭蘊華先微笑著問：「桑離，你現在還好嗎？」

突然頓住。

郭蘊華終於嘆口氣：「我們都很好，可是桑離，你就不問問……向寧好不好嗎？」

後來才知道，梁煒菘的妻子趙倩華是著名的服裝設計師，也是大read.99csw.com公司的總裁。這次來G市是為了參加旗下某品牌服裝專賣店的開幕式——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步行街上，寸土寸金的位置，臨街的三層店面，透過和牆面同樣寬度的落地窗能清楚看到內里的布局：一層女裝，二層男裝，三層晚禮服及婚紗……美輪美奐，富麗堂皇。

她有些驚愕地看著桑離，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凝固，桑離的笑容也有些發澀，只是惴惴地站起身，低低喚一聲：「郭老師……」

桑離卻是在受寵若驚之餘有些艷羡地看著趙倩華，與她握手的瞬間又發現她腕上的那塊手錶赫然就是浪琴的新款。

旁邊的女孩子愣住了。

苦澀又帶著拒斥的語氣，冰冷的逐客令……在那一刻桑離似乎看見漫天黑色的絕望，如一張網，緩緩拉開。

桑離已經被他繞暈了，茫然地看著他。

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天冷了，在那個臨海的城市，郭老師你生活得習慣嗎？

陸子彬是桑離所在音樂系的系主任，也是梁煒菘的大學同學，他這樣介紹，桑離聽得敬畏，趙倩華聽得放心。

也是這時，她才想起眼前的女生就是多年前在ｒead•９9csw•cｏm少年宮時與她一起唱合唱的女孩子何曉竹。

正聊天的時候有人進來，兩人一起轉身，就迎面撞上郭蘊華微笑的臉，她看著自己的學生開口招呼：「曉竹……」

不過那女孩子也是很開朗的性格，在後台等待上場的時候就滔滔不絕地給桑離講：我導師人特別好，她今天也會來，他們一家都是特別好的人，我現在的男朋友就是我導師介紹的……逢年過節總是去她家吃飯啊，郭老師的烹飪手藝很高的，唉，女人啊，為什麼可以如此完美……

可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除了一口口把眼淚往心裏咽，再也做不了其他。

那是在一次大型演出上，排在桑離後面唱獨唱的女孩恰巧就是郭蘊華現在所帶的學生，她比桑離大一歲，已經讀研一。綵排的時候桑離總覺得這女孩子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

桑離低頭，壓抑不住心底的那些酸楚——在桑離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十六歲，曾經是這雙手帶她走近音樂，走上這條路的啊！

彼時，桑離眼裡的梁煒菘和趙倩華，都是人上人。

梁煒菘有些來不及掩飾的錯愕，只是下意識地與沈捷reａｄ.99cｓw.ｃｏｍ握手，身邊同時響起溫柔的問話聲：「煒菘，你也不介紹一下？」

這樣想的時候，心裏的內疚好像變成一個個小水泡，汩汩冒出來。

桑離也曾多次從那家店門口經過，抬頭看一看櫥窗里的衣裳，總是忍不住感嘆「層次」的重要性——你是什麼層次的人，自然就有機會認識什麼層次的人，甚至，就可以從怎樣的層次里挑選配偶。

又指指桑離：「陸子彬系裡的學生，今年全國歌唱比賽的一等獎，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梁煒菘回過神來，便笑著介紹：「我太太，趙倩華女士。」

郭蘊華走近一步，拉住桑離的手，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含了太多身為一個母親的苦楚，她輕輕嘆口氣說：「向寧一直沒有回來過，他說忙，可是我們想，他是害怕回來吧……」

簡單的白色絲質襯衣，搭輕飄飄的紅黑灰三色條紋絲巾，深灰西褲，看上去更像是寫字樓里的白領。看上去不過三十齣頭的年紀，舉手投足間卻充滿成熟|女人的風致。

她的笑容一如往常般和煦，桑離快速眨眨眼，告訴自己——不能哭，一定不能哭，妝會花掉的，千萬不能哭……

所有人都有些許的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