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盒包裹得很漂亮，打著紅白綠三色的聖誕緞結，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直到我聽到一聲驚叫。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後把另一杯葡萄酒倒進嘴裏，眼看著它又被倒滿了。

我用手背抹去了臉上的血，緊緊抿住嘴唇。我看著薇拉站在那裡，睜大了美麗的眼睛看著我們兩個，然後突然把禮盒摔在地上，轉身跑了出去。

那兩片熟悉冰冷的嘴唇，那麼近，卻又那麼遠。他開始想推開我，但當我把那些酒液送進他的嘴裏，他整個人都開始發熱。他的口舌滾燙，瘋狂地尋找著我的嘴唇，我的口腔，我的舌頭，我的酒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血的味道，混合著酒的味道，就好像一個炸彈，在空氣里蔓延。

他沒有接。他盯著我流血的手。我看到他的灰眼睛里閃過一絲鮮血一樣的紅色，然後他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它們又回復了以前那樣溫和的灰色。他就用那對灰眼睛深深地看著我，一直看著我。然後他推開我的手，read.99csw.com艱難地說：「奧黛爾，別這樣。」

他緊緊地抱著我，抱得那麼緊，我感覺到疼痛，彷彿我的肋骨都要被壓斷了。他瘋狂地吻著我，當他的尖牙掃過我的舌尖，我緊緊地抵著他，讓他的鋒利的尖牙擦過我的舌頭。濃郁的金屬味再次充滿我的口腔，但是這一次我卻沒有感覺到噁心。我只感覺到甜蜜，就好像我在萬聖節舞會第一次看到他，我看到麗茲的水晶吊燈在閃耀，我看到滿天的煙火綻放著輝煌。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閃爍的燈光，只有跳動的焰火，在藍寶石一樣的夜空中爭奇鬥豔，整個黑夜亮如白晝。

我再次感覺到那些熾熱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朝我涌過來，他們蓄勢待發，我聽到他們喉嚨里迸發的低吼，我看到一對對饑渴的紅色眼睛，我的酒侍也在他們中間。他們在看著我，他們在看著D。

「薇拉是你的好朋友吧？」他突然開口。這個名字讓我一口噎住，我仰頭九-九-藏-書灌下整整一杯葡萄酒，然後驚訝地看到眼前一花，它又被倒滿了。

「她在為大家準備新年舞會。」D微笑地看著我，一直看進我的眼睛里。

「抱歉？」D沒有聽清。

我仰頭喝下我的酒，連同我的血，然後我猛地拉下他的頭，勾住他的脖子，緊緊吻住了他的嘴。

「我只是不習慣你一直看著我，自己卻什麼也不吃。」我小聲說。

薇拉在為大家準備新年舞會，我在心裏重複他的話，然後接了下去：就好像城堡里的女主人。所以你才在這裏放心地陪我過聖誕節。我的腸胃擰成了一個小球，剛吃下去的東西全部難受地攪在一起，我的眼睛失去了焦距，閃亮的燭火在眼前模糊成了一片，有什麼東西正在一下一下敲擊我的頭。我覺得自己就快要吐出來了。

D笑了。「相信我，」他說，「你不會想和我一同用餐的，現在還不會。」

夜鶯在我耳邊呼吸，甜甜的溪水流過我的腳九-九-藏-書趾，蜂蜜裹著槐花的香氣充滿我的鼻子，我看到D正拉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徜徉在一個鮮花盛開的天國。

我站起身，端著那杯酒走到他面前。我遠遠沒有他那些酒侍那麼優雅完美，倒酒都不會濺出一滴。現在那隻酒杯已經完全被我的血液染紅，一滴滴沿著杯沿落下來，沿著我的手臂落下來。我的手心還在流血，但是我根本感覺不到疼。我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薇拉是這裏的女主人，她在為大家準備新年舞會。

我用全身的力氣攥著手中那隻纖細的空杯子，直到它啪地一聲碎在我手心裏。鮮血立即滴了下來，滴到白色的餐巾上，滴到繡花的亞麻桌布上，滴到盤子里，滴到杯子里。

我走過去把它撿起來。

我該說什麼呢？我該怎麼回答他？我在頭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這是我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名字，但偏偏從他口中清晰地說了出來。

面對整桌琳琅滿目的食物，我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什麼食慾。尤其是當你發現桌子上只有你一htｔpｓ://rｅad.９9csw•cｏｍ個人在吃之後，那些食物就變得更加難以下咽了。

D一直在看著我。他的臉上掠過一絲覺察不到的抽搐，他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杯子，他的指節發白，他的灰眼睛一動不動地在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再次仰頭灌下了另一杯葡萄酒。然後我緊緊握著杯子，等待那個白衣酒侍在我身邊再次出現。但他看到我攥著杯子，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後就拿出了另一隻同樣的高腳杯，優雅地把它倒滿，穩當得沒有濺出一滴酒液，然後擺放在我面前。

「是我的廚師不合你的口味？」D看見我放下了刀叉，他開口問。

當酒侍再次消失，我看到D在餐桌後面露出一個瞭然於心的微笑，我再也忍不住了。

「薇拉，」我的腦袋發暈，兩杯酒之後，我覺得現在自己可以勉強吐出這個名字了，「她在哪裡？在做什麼？」

「看來我不是聖誕的火雞套餐，而是新年的宴會甜點了。」我嘟囔著說。

D推開桌子站起來。我徑直走到他面前，然後跌入他懷中。

我把那杯酒遞九九藏書給他。

他放開了我，我們同時轉頭，看到一個橘紅色頭髮的女孩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扁扁的禮盒。

我警惕地盯著他，斟酌著他的用詞：現在還不會。我在頭腦里反覆重複他的話，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新年舞會對我們很重要，」D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繼續解釋說，「到時候這裡會來很多客人。」

很可能也是最後一個，還是因為D。

「聖誕快樂。」我的臉上在流淚，我的手上在流血，我的心臟被荊棘纏繞成一個小球，隨著我的動作，每個尖刺都狠命地戳得更深了一點。我把那杯酒遞給他。滴入了鮮血的白葡萄酒，在燈光下跳動變幻成可愛的粉紅色，就好像玫瑰的顏色，就好像戀愛的顏色。

我伸手拿起那隻剛剛被倒滿的高腳杯，看著紅色的液體從我手上一滴滴落入金色的酒液中，然後慢慢散開，像一幅絕美的水墨畫，在纖細晶瑩的酒杯里綻放。像一個生命，一個怒放后的煙火，在這個美麗而邪惡的地方沉淪。

這是我一生中第一個聖誕節，因為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