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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敵人根本就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士兵繼續用我所熟悉的那個聲音說道,「你何必用自己的生命涉險!」
「他殺了我哥哥西爾夫!而你竟然放走了他!」梅拉妮厲聲怒喝,不由分說揮出手中細劍,狠狠挑開了對方鷹形頭盔的搭扣。
鷹形頭盔之下,在那副堅固的風族鎧甲之中,是一隻黑色的風鳥。
「讓我先看看你是誰!」
不管環境多麼炎熱,或者多麼不便,他從未摘下過他的頭盔。此刻那隻頭盔噹啷一聲被梅拉妮一劍打了下來。我屏住了呼吸。
在此之前,我百分之一百地確定,我會看到小S那張正派的略有些乏味的臉,窄鼻樑上架著一副式樣過時的近視眼鏡。但是我竟然錯了。
緊接著,暴風雨如期而至。
「你不認得我了嗎?」風鳥用他作為人類時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悲哀地看著面前陷入極度震愕的梅拉妮,輕輕開口說,「我是齊格弗里德啊。」
「西爾夫?」「難道西爾夫還活著?」人群之中立刻爆出陣陣不可思議的驚呼。
噢,之前我聽到了他的聲音,我知道他是誰。
D呢?D在哪裡?我突read•99csw•com然驚恐地意識到,在變故發生之時,自己其實根本就沒有看到過他。還有拉杜呢?希斯呢?剛剛站在巨龍背上的那些人,現在他們去了哪裡?在巨龍被海怪吞噬之後,我在四周逐漸變得明亮的光線中不顧一切地倉皇四顧,最終我找到了梅拉妮。
可怕的暴風雨已經過去了,但天空並未完全變得明朗。淅淅瀝瀝的細雨帶著雪白的霧氣席捲而至,再次把面前這片遼闊的蔥綠色平原籠罩得欲迎還休。
奈瑟背上背著長弓。人仍在半途,她彎弓搭箭,三支帶著熊熊火球的箭矢同時射向巨龍的頭頸!兩支瞄準眼睛,一支瞄準頭頂正中,方向準確無誤。
但是梅拉妮突然一把推開了他。
巨龍正猛烈地拍打翅膀準備起飛,兩支箭被氣流引發的旋渦帶得偏了,擦著它遍布銀白色鱗甲的皮膚一閃即逝,但最後那一支箭仍是結結實實地刺中了它的脖頸。
一具龐然大物在濕滑的水聲中移動。一寸,再一寸。濃重的水霧是它天然的屏障,仍在努力抵擋那些蝎尾獸攻擊的飛龍沒有絲毫意識到致命的危機近九-九-藏-書在眼前。我親眼看到,不,其實我根本就看不到,我只能略微地感覺到,雨霧中那個幽靈般的白色影子被什麼巨大而迅速的東西緊緊纏繞,就好像是一條開天闢地的巨蟒——不,不是一條。千百條無限膨脹的觸鬚緊緊抓住了飛龍,數萬隻堅固有力的吸盤嵌入了那些銀白色的鱗甲……隱隱有被撕裂的尖嘯聲從暴風的空隙中間傳來。那大概是飛龍臨終時分的哀號,但很快就被氣勢磅礴的大雨一股腦全部吞沒。
我睜大了眼睛。
這位士兵手中仍舊緊緊握著那隻巨大的號角,他曾在第一時間明智地採取主動,用他非凡的頭腦和絕佳的口才號召風族人民反抗希斯,從而導致整個戰局完全改變。
風越來越大,儘管我並非身處交戰前鋒,卻幾乎站立不穩腳跟。我隱隱聽到頭頂似有雷聲傳來。
在飛龍消失的地方,飽食的章魚海怪舒展開從自己斷肢上新生出來的無數巨蟒般的觸鬚,上面遍布的吸盤在不同的頻率中如口唇般一吸一呼,盡情享受著雨水的親吻和撫觸。
那是戰鼓聲嗎?還是其他的什麼聲音?這裏不應該打雷https://read•99csw.com。精靈魔域中完全沒有四季的更迭、日夜的交替,這裏根本就不會存在任何天氣的變化,更不應該打雷下雨。但也許是我的錯覺,我感到四周的光線逐漸變暗了。就好像是暴風雨降臨之前的那一刻。
梅拉妮就站在這樣一群風族士兵的中間,她全身濕透,已經辨不出顏色的頭羽之下仍舊汨汨地冒出血水。她提著劍,脫力地倚靠在身側一位全副武裝的風族戰士身上,兀自驚魂不定。
待到這一片濃霧也過去了,原先盤踞在那裡的章魚海怪亦不見了蹤影,就好像它從未出現過似的。略顯得空曠的戰場上只剩下半數負傷累累的人魚戰士和風族士兵,面面相覷地注視著眼前突如其來的劇變。蝎尾獸在它們的騎士身邊呼哧呼哧地喘息,雨水從他們濕漉漉的赤紅色的毛髮上滴落下來,在泥濘的草地上形成了大小不一的水窪。交戰雙方的倖存者們看著自己手中的武器呆若木雞,不知道下一步該作何打算。
三層利劍般的獠牙瘋狂啃咬著巨龍的肉翼、大腿的肌肉、頭頂的尖角以及皮膚上覆蓋的鱗甲。巨龍憤怒地咆哮,兩張漫無邊read.99csw•com際的巨翅掀動的狂風把數十頭蝎尾獸連同背上的馭獸者吹翻了幾個跟頭,一時間任何人也無法近前。
「你到底是誰?膽敢阻止我!」
受傷的巨龍暴跳如雷,腳下的平原在它恐怖的嘶吼中如同地震般動蕩。但是這支箭成功地延緩了它的動作,巨龍腳未離地,天空中疾飛如蝗的數百頭蝎尾獸已經趕到,它們收攏翅膀,齜牙露齒,爭先恐後沖向唯一的目標!
但是他不可能是西爾夫。西爾夫已經死了。我剛剛目睹了西爾夫的死亡。不僅如此,更關鍵的是,這個人絕對不會是西爾夫,因為西爾夫的頭上只有一條風鳥特有的旗幟般的藍色羽翎——他親手砍下了另外一條,交與希斯作為結盟的憑證——那也正是四件元素精靈的信物之一,已經在復活洛特巴爾的時候被毀掉了。而我眼前的這個人,頭頂後方兩條如藍寶石般鮮艷耀眼的長羽翎卻仍然完好無損。
自從我重新踏上常青之國,再次見到他的那一刻以來,他就一直戴著那隻金屬頭盔。
戰場上空水風交疊。
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暴風雨。沒有鋪墊,沒有前奏,黑色的雨水從天際傾九*九*藏*書盆而下,就好像直接潑灑了一桶桶的瀝青。耳畔呼嘯的狂風掩蓋了世間一切的聲響——人聲、號角與戰鼓,兵刃相擊的聲音甚至是巨龍的咆哮。漆黑的四野之中我只能看到白色飛龍撲扇如幽靈般的影子,在這鋪天蓋地的滂沱大雨中第一次顯得如此失落和單薄。
眾所周知,在如今的風族大陸上,就只存在著兩隻風鳥——西爾夫和梅拉妮。可是眼前這個被迫摘下頭盔的風族士兵,卻明明就是一隻如假包換的風鳥。
只是我仍舊懷疑自己的判斷。因為這一切太過不可思議。
頭頂隆隆的驚雷由遠及近,如同無數狂歡節的焰火肆意炸開,我驚惶抬頭。我看到原本籠罩著薄霧的天空波濤翻湧,就好像我們大家,戰場上全部的人,驀然間離開了這片位於風水邊界的平原,一起進入了人魚的國度。但是我記得人魚族的天空碧波蕩漾,平靜安詳的海水中徜徉著一群一群的游魚。而現在我的頭頂上卻什麼都沒有。沒有七彩的游魚,沒有搖曳的海藻,沒有任何水底建築的輝煌影像,就只有隨著狂戾的颶風捲起一層又一層的滔天怒浪,整個天庭迅速淹沒在一片黑色的海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