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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陰謀

第十二章 陰謀

59

午夜兩點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我們並排走著。我把莎姐給我說的那十七年前的故事說給了八戒聽,八戒聽得也心裏覺得挺酸楚一般,說:「邵波,要不咱就不去查莎姐和劉司令了吧,也是倆苦命的人。」
我爸進到分局前是在市府工作的,所以我們住在市委大院。和古倩家不同的是,我們住的是老院子,而古市長家是住在後來新蓋的樓里。
八戒愣了愣,然後嘿嘿一笑,說:「好嘞!引蛇出洞唄。」
鄭棒棒還是沒分清東南西北,又嘻嘻笑著對八戒說道:「你以為邵波哥像你這死胖子啊!女人不就是件衣服,古倩和場子里的小姐有啥區別,脫|光了還不是一個樣?」
建雄沒有扭頭,還是盯著我,回答的是八戒提出的問題,卻明顯是對我在說:「古倩昨天中午跟你們回來后,當天下午就被單位安排去武漢學習。具體這學習是誰安排的,你也應該心裡有數。好像是對古倩說只學習十五天吧,實際上應該是半年。」
誰知道鄭棒棒比我更凶,一副社會上混混的凶神惡煞表露無遺:「嘿!小子!老子跟著大力哥多少年了,你不蹦出來,這火龍城本來是大力哥安排我過來給建偉哥幫忙的。老子把你當個人,你就是個人,不把你當個人,你還真就只是個小屁孩。學人扮老大,你還不夠這格。」
爸說:「嗯!那第四點就是。」爸正色下來,「如果真是按你的這藤摸下來,兇手的目的就是要讓莎姐和建雄的生活越來越好,那接下來,這目的如果沒達到的話,他應該還不會罷手,尤其是已經察覺你在懷疑他們了,那接下來有危險的人你覺得是誰呢?」
說完,建雄便看著我,不吭聲。八戒在一旁問道:「建雄哥,古倩怎麼了?」
我和八戒對視了一下,買了單,起身往樓上走。到五樓,八戒準備回我們自己房間,我喊住他,說:「一起進去跟我等建雄唄!」
「嘩」的一聲,我把飯桌一把掀翻到了地上,對著鄭棒棒一腳踹了過去,鄭棒棒往後一退,閃了開來。兄弟們忙拉住我,龍蝦站到中間做大鵬展翅狀,隔開了我倆。一干人七嘴八舌說上了:「幹嗎嘛?自個兄弟玩笑幾句,居然來真的了。」
我火氣也上來了:「我又哪裡配不上人家?」
我臉色一陰,八戒忙拍棒棒的腦袋,說:「少胡說!」
建雄進來便在我跟前坐下,儼然還是那個對我很是掏心窩的兄弟模樣,說:「邵波!我哥那案子你是不是有啥發現了,今天也沒別人。」說到這,他看了八戒一眼,繼續道,「有啥發現你對我說下唄!」
西瓜嘆了口氣,說:「邵波哥,還不是你和古倩那事!償其實你回來之前,建雄就找鄭棒棒單獨去聊了些東西,具體說了些啥咱也不知道,反正鄭棒棒回來給我們說了,說你在火龍城干不久了。不過鄭棒棒也不是那種沒屁|眼的,他始終還是說你是個兄弟,只是年紀輕了,有些問題上看不清形勢。」
媽便過來叫我們爺倆過去吃飯。飯桌上,媽很高興,其實我也看得出,爸也是興奮的。倆老問了古倩的一些事,我借口還有很多不確定,給搪塞過去了。爸又問起火龍城裡那案子,我先簡單說了個大概。老刑警來了興趣,要我說仔細。我倒豆子一般把從劉科被殺那晚的事,一直說到建偉的死,說到去五嶺屯,甚至說到了前一晚拿那流星錘的事。
我點點頭。
回到房間里,兄弟們還在為沈公子的事興奮著,我進去裡間,在床上躺下。當晚小軍不在火龍城,八戒因為有點累,已經睡了。我腦海里有很多疑問,也有很多思緒,自個在那捋了起來。想了想后,我翻過身,衝著旁邊床上和西瓜睡在一起的八戒踹了一腳,八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我直接遞根煙到他嘴上,說:「下去走走!」
一貫對我言聽計從的鄭棒棒,這時卻出乎意料地扭頭過來,瞪著眼看著我,說道:「怎麼了?開不起玩笑?開不起玩笑就別坐這和兄弟們喝酒,自個死開。」
也是龍蝦扭頭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龍蝦裝作無意地看了一跟我身邊的西瓜,眼神中好像暗示了什麼一般。西瓜有沒有遞迴個眼色回去,我卻沒瞅見。而我身邊外表憨厚的八戒,也依稀在龍蝦和西瓜的這一對視中好像看出了啥,嘴角抽|動了一下,但最後也並沒有說啥。
媽好像聽到了啥,出來說:「老邵,你們在說啥呢?邵波怎麼了?」
等到新聞結束,爸把筆記本合上,摘下老花眼鏡,對著我認真端詳起來。半晌,爸吭聲了:「從警隊出來半年,白凈了很多啊!以後要長成個小白臉了,出門別丟我們老邵家的臉!」

60

我說:「一會就回來。」
八戒又說道:「這怎麼辦,峨眉刺找不到,就找出個流星錘,證明不了什麼啊?就算再翻出一把青龍偃月刀,也證明不了劉司令有作案工具啊。」
很快我又推翻了這點猜測,因為那晚莎姐和建雄不在火龍城,而是去了建偉哥的靈堂,一直到天亮。那麼……難道兇手另有其人?又或者,劉司令和莎姐還另外有同夥呢?
西瓜臉紅了,垂下頭來,說:「那事完全是建雄哥的意思,我們幾個也私底下說了,真那樣做就太對不起你了,可建雄哥開了口,咱又不好不聽,你說是吧。」
八戒「嗯」了一聲,然後問我:「古倩那事你準九_九_藏_書備怎麼樣?就這樣了?」
我按住他肩膀坐下,說:「還不能肯定。」
我說:「很有可能。」然後劉司令來勁了,圍繞著會輕功的高人,又要表達他的江湖論,剛開腔便一個唾沫星子飛到我臉上。我忙說要上去看看,扭頭往樓上去了。
我忙回答:「第三了。」
建雄也點頭,說:「對!我懷疑你們莎姐有問題。」
建雄露出一臉的問號:「知道啊!」
這可真讓我和八戒開了眼界,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流星錘」這號武器。只見一根兩尺長的不鏽鋼鐵鏈,一頭是一個黑色的手柄,另一頭是一個黑色的鐵球,上面猙獰地全是鐵刺。只是這鐵球的大小,和咱之前認為的大小有很大區別。怎麼說呢?咱臆想的這鐵球起碼要有一個人頭大小吧,而拿在我們手上的這流星錘的鐵球也就一個小孩的拳頭大小。
我連忙問建雄:「莎姐今天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我點點頭,說:「建雄哥你的意思是……」
我一扭頭,衝著八戒說:「你現在就去看看劉司令在不在樓下或者在不在宿舍?」
我想了想,本來認為,應該把東西都放回去擺好,就好像我們沒來過一樣。
爸吼道:「你看邵波這態度,我能不生氣嗎?」
莎姐回答道:「他並不知道我有小來。」
爸「嗯」了一聲,又繼續抽煙,然後抬起頭來對我說:「你古伯伯過來說了些啥,你也應該猜得到,但爸的一個原則是,只要我的兒子不是帶著目的性地去高攀人家,只要我的兒子是坦蕩的,就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你和古倩這事,我今天就表態在這裏。我並不是支持,但也不反對。邵波,爸生了你這麼個兒子,一直是驕傲的,就算你現在搞成這個樣子,爸生過氣,但只要你還是頂天立地就行了。你們小年輕的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去!以前你那對象小楊,見你被開除了,立馬和你分了,那種人家,咱還多虧沒有高攀。爸的意思你懂了吧。」
我便對著他說道:「西瓜,你們是不是有啥事瞞著我?」
我搖搖頭,心裏尋思著莎姐應該給他說了我們去五嶺屯的事,而劉司令昨晚應該也發現自己房間里進了人,於是,按照我的推斷,劉司令應該會要開始為自己開解個啥。誰知道劉司令見我搖頭,居然很認真地對我說道:「我倒有了新的發現,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
莎姐……
我「嗯」了一聲。
爸彷彿被點中了死穴,從茶几上拿起支煙,點上狠狠抽了幾口。我也沒吭聲了,在那坐著。沉默了一會,很意外地,爸突然很和氣地對我說道:「邵波,你給爸說一句實話,你和古倩好上,是不是有啥目的?爸沒別的意思,就想問問。」
莎姐臉色變了,頓了頓,然後說道:「我哥……他那種沒啥心肺的人,什麼事他又會有啥看法呢?」
八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劉司令這麼有意無意的話卻給我提了個醒:如果兇手真是劉司令……那麼,那晚在一樓弄水泥糊牆的又是誰呢?當時劉司令確實在門口的啊,這點當時進來的小菜皮可以作證,那糊牆的會不會是……會不會是莎姐?
我點點頭,看著西瓜也進了火龍城。心裏覺得很不是啥滋味,突然覺得這世界也沒啥意思:表面的要好背後,隱藏的卻總是深不見底的人心。
以及那十幾年前的事,會不會真和這案子沒一點點關聯呢?就像我爸說的,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走入了一個誤區,總是自己唯心地把邏輯往劉司令身上去懷疑,而真正的兇手,卻始終在背後隱藏著,甚至,會不會壓根兇手就是那瘦猴,而殺人的動機也壓根就只是偷東西被發現,殺人滅口呢?
我故意問道:「啊!那人什麼模樣?」
按開電視,和八戒胡亂說了幾句,建雄便進來了。今天比較反常的是,只有他一個人,莎姐沒和他一起。
爸便又有點激動起來:「古市長來了,說了你和他家丫頭的事。你自己說說,是怎麼一回事?」
我應了一聲,往爸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猶豫了片刻,然後我怯生生地叫了一聲:「爸!」
媽聲音也大了:「他態度怎麼了?他態度怎麼了?本來就是,咱邵波哪裡配不上他們家古倩了,邵波那事能怪他自己嗎?還不是你自個以前的那些事給鬧的。」
我說:「那也是!」開門出去了。
我看著建雄,覺得這人一下很是陌生了一般,半晌,我說:「也沒啥發現,就是有了一點點懷疑,都還沒證據,啥也不好說,萬一只是我自個的猜測,冤枉了別人也不好。」
劉司令欣喜地接了,說:「嗨!還是你老弟記得老哥哥我!這麼好的煙,我可要省著點抽。」說完便拉著我衣角往邊上走。我跟他走到旁邊,劉司令又露出神秘的表情,說:「邵波,聽說這案子你有啥突破了?」
上樓換了套衣服,把頭髮梳理得整齊了點,對著鏡子又照了照,覺得不滿意,便跑樓下一個髮廊里理了個發,然後交代棒棒和八戒他們晚上機靈點,獨個就往市委院里去了。
「我們能有啥事瞞著你呢?」西瓜咧嘴笑道。
我忽地站起來,問:「莎姐和劉司令知不知道你家在哪裡?」
我自己是學法律的,鬥毆——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批評教育,或者拘留十五天;往大了就不好說了:故意傷害……反正破點皮對於一個案件來說便是軟組織挫傷,定性為輕微傷,可以提起公訴。而像我現在這個情況,如果有人要刻意放大的話,可以安上當時最可https://read.99csw•com怕的罪名——「流氓團伙」!那麼,由這個鬥毆事件,再加上我們哥幾個平時一些糾紛啊,打架事件啊,直接就是一個現行的黑社會團伙。真按那樣來辦的話,我這主犯,少則七八年,重則槍斃都有可能。
見爸居然對我笑了,我心裏一陣竊喜。說實話,離開家的這大半年,我自己也知道總歸到最後還是會要回來的,但到現在,坐在沙發上和爸又這麼聊著天,讓我才真實地激動起來。
龍蝦走後,八戒和我對視了一眼,我點了下頭。然後西瓜又繼續開始說:「棒棒也只有這毛病不好,喝了點就分不清情況。」
八戒說:「那現在怎麼辦?把這流星錘放回去,就這樣算了?」
爸打斷我:「你覺得你配得上人家嗎?」
八戒見龍蝦已經走遠,便打斷了西瓜,說:「西瓜!棒棒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我低聲說:「不知道!」
爸點點頭,指著茶几上的一包沒開的中華,說:「抽煙自己拿。」說完又低頭做起了筆記。

57

回到火龍城才九點多,依然是鶯歌燕舞,客人與小姐、服務員各自忙活著。我瞅見劉司令又站在門口,便故意走上前去,說:「司令!這幾天沒看見你,又帥了很多啊。」
我重重地點頭。
「哦!」我點點頭,然後冷不丁地問道,「建雄對你們說了些啥?」
西瓜說完這些,見我沉下臉,便也坐不安穩了,說先上去咯。
劉司令……
劉科……
八戒便知趣地不多說了,反倒是鄭棒棒分不清形勢來上一句:「我估摸著是邵波把人家玩到手就甩了!」
然後我把二樓一號房和一樓那洞的事,以及劉司令房間里筆記本上摘抄的峨眉刺的事,給建雄說了,建雄聽著,額頭上便開始冒汗,站起來要往外跑,說:「這孫子有膽殺人的事我還真信,他們不會真對我老婆孩子下手吧。」
八戒越來越迷糊,問道:「建雄哥什麼意思啊!西瓜,已經說開了,就全部說吧!」
西瓜臉色就變了,不吭聲,低著頭不說話了。八戒在一旁說道:「西瓜,我和你是打小就在一起的兄弟,我認識邵波也是你介紹的,我們仨在場子里也算走得最近的,總不成你還和別人是一夥了,有啥事不和我們兄弟們說了吧?」
我忽地站了起來,眼睛一鼓,對著鄭棒棒低沉著聲音吼道:「夠了沒?要不要把你老婆也拿來和場子里的女人比較一下?」
然後倆老借口吃完飯,也要出門走走,其實我懂:就是為送我而找的借口。一家三口走到市委大門口。我打了個車,車開遠了,我忍不住回頭,看這倆老還站在那望著我坐的車。也是那瞬間,我覺得爸確實老了,遠遠看著,當年那火爆的漢子,已經不見了,一個普通的老頭,在我背後消失在視線中。
誰知道鄭棒棒陰陽怪氣地對我嘿嘿一笑:「邵波,是誰滾還不知道,你還真以為建雄把你當個兄弟了不成?火龍城是誰的?建雄說了不算!」
建雄便追問:「那現在懷疑到的是誰?和哥我直說吧!咱哥倆有啥好瞞著的呢?」
建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坐下。

56

想著想著,手裡的煙燒到了盡頭,燙到了手……
建雄說:「我也是知道你去了五嶺屯,才把懷疑往莎姐和劉司令身上放了下。最開始覺得你這懷疑是比較多心,但這兩天你們莎姐的一個反常舉動讓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酒桌上,聊得很亂,跟我這幫兄弟在一起,說實話,確實是痛快的。
兄弟幾個把我按在凳子上,你一言我一句的說來說去,無非都是些「自家兄弟,吵幾句都別往心裏去」之類的話。
我背上一麻:「你的意思是,兇手接下來的目標會是我?」
我抬頭,迎上爸的眼光:「爸,我和古倩就是好上了,我也喜歡她,她也喜歡我。」
八戒猶豫了一下,跟我進去了。
我搖頭,說:「宿舍里人都睡了,現在去叫門也不好吧!再說,又沒劉司令房間的鑰匙。」
冷不丁地,我爸對我說的這兇手應該還會有動作的猜測,在我腦海里閃過:如果真按我們懷疑的殺人目的,那麼劉科的死,建偉的死,豈不是都是為了讓莎姐能嫁給建雄。那麼到現在,劉科和建偉兩個絆腳石都沒了,阻擋在莎姐面前最大的阻礙,豈不是……
我便也嘿嘿笑笑,說:「爸!八字還沒有一撇,現在說還早了點。」
八戒表情有點懊惱般,但還是一個翻身,套上衣褲,便跟我往樓下走去。
爸見到我,沒有說話,繼續對著電視。我便沖廚房喊道:「媽!我回來了!」
我點點頭,望著爸那睿智的眼睛,聽他說道:「我就說說你的幾個誤區吧!首先,你言語中一直把嫌疑往劉司令的身上放,這點我覺得你不夠嚴謹。作為一個刑偵人員,不能武斷地看待問題,而是應該客觀、務實。就像你處理那個什麼表哥的問題,我覺得你做得很對。這是其一。其二,你為什麼在發現了莎姐有作案動機后,沒有考慮到莎姐的嫌疑呢?一個山裡長大的女人,體力並不會不夠偷襲兩個醉酒的男人的。當然,劉司令的嫌疑大一點,但你也應該把思維大胆放開,大胆地多幾個設想。」
我「嗯」了一聲。
也是那晚,從我爸那聽說了鍾大隊和何隊的噩耗。同時,爸還和我說了個事,是因為我爸一直也偷偷地打聽九_九_藏_書我們火龍城那案子,所以在分局聽回來的一個很是奇怪的事:建偉的遺物里,褲兜里有一隻氣球。
八戒笑起來,說:「你現在和俠盜八戒在一起,這都叫啥問題嗎?」
越來越多的疑問,擺在我的面前。回到房間里,西瓜八戒他們都不在,應該都是在二樓三樓四樓的鶯歌燕舞中的某一角落耗著。我點上煙,一個人靜靜地想著。
我對著他就衝上去,可被西瓜八戒他們拖著,動不了。只得對著鄭棒棒吼:「你這牲口,給我滾,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什麼舉動?」我皺著眉,其實那一會心裏很亂,但還是告訴自己理性點,強迫著自己的思緒跟得上建雄哥的話。
建雄說道:「要知道,你莎姐跟了我很多年了,始終也只是個情人。儘管我們全家都知道她的存在,包括我老婆也都認了,但終究只是一個我身邊的女人罷了。早幾年我有想過離婚,不耽誤了莎姐,給她個名分。可那時候我哥——就是你們建偉哥一直反對,因為我岳父是省委一位退休的老領導,離了怕影響不好。到這兩年,我兒子也大了,便也沒考慮過離婚這事了。有時候莎姐又扯到這事上,我便推說是我哥不同意。」
我「嗯」了一聲,心裏也有點酸酸的起來。古倩居然昨天下午就離開了某城,可並沒有對我打招呼。可能,我只是她精彩生活中一個擦肩而過的過客罷了,她只是隨意地把我的世界攪亂,然後又很洒脫地離開了,起波紋的只是我心裏的這一攤死水。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爸,我沒一點點目的。」
我還是瞪著眼,對著鄭棒棒吼:「行啊!你小子來脾氣了,長翅膀了!」
宿舍是一個四層高的私房,有個小院子。八戒從屁股後面摸出一根鐵絲,三兩下就把鐵門開了。兩人進去,輕輕關了門。宿舍里挺安靜的,估計這幾十個員工都睡了。交接班是半夜十二點,到現在兩點多,自然已經靜了下來。
聽到我們爭吵了起來,媽忙從廚房跑了出來,說:「老邵,你又怎麼了?說好今天和孩子好好說說啊?你怎麼又來了?」
我沒回答,反而繼續分析起案子來:「照這麼看,劉司令是完全有動機殺劉科的,因為小來的事,劉司令是知道的。劉科的死目前最大的嫌疑就是劉司令,動機清晰,殺劉科的時間上吻合——借喝醉去洗手間爬到二樓,行兇後再回到一樓飯桌。並且殺人的兇器,峨眉刺!假如我沒分析錯的話,劉司令是有這麼個玩意的。」
我點點頭,然後抬起頭來,問道:「那劉科沒有問過你孩子的事嗎?」
喝酒喝到一半,八戒突然問我一句:「嘿!邵波!古倩這兩天沒和你聯繫嗎?」
我點點頭,然後建雄繼續道:「邵波,我和你建偉哥,外人看著也蠻風光吧,實際上我們不過只是別人養的兩條狗,那事我不想對你解釋什麼,你能不能理解我,我也不勉強。只是有一個結果可以告訴你,你和古倩那碼子事已經過去了。以後,只要你願意,還是繼續跟著我建雄干點事業。」
我繼續點頭。爸掐滅煙,又拿出一根點上:「我覺得最為關鍵的一點是……我說到第幾點了?」
「那是你主動的?還是人家主動的?」
我和八戒便嘻嘻地笑,罵了句:「奸商黑了咱劉司令。」
八戒也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說道:「邵波,要不咱真跟著小軍一起去深圳吧,他今天下午給我通電話說了一氣,要我也和你商量商量,咱仨兄弟過去闖闖。」
過了十二點,八戒他們哥幾個上來叫我下去宵夜,我們又坐在劉科死時我們坐的宵夜攤上,喝上了啤酒。馬路對面的火龍城依然霓虹閃爍,並沒有因為某位達官客人在這裏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而冷清,也並沒有因為某位場子里最重要的人物離開了這世界而黯淡。所謂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兵,這世界,不管少了誰,地球照常自轉,人民依然該咋的就咋的。
媽喜滋滋地出來,說:「別急別急,在做你喜歡吃的肘子,你先和你爸聊聊。」
我和爸異口同聲地回答:「沒啥!」
我狠狠地說道:「再看吧!只要她確實對我有這意思。帶她一起走就是了。」
我去翻那本筆記本,然後把「峨眉刺」三個字後面畫的五角星,和「流星錘」三個字後面畫的一模一樣的五角星,指給八戒看。八戒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哦!這五角星的意思就是已經買回來了哦。」
建雄回答:「劉科一直對你們莎姐很好,尤其年初劉科離婚了,今年一直纏著莎姐,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你們莎姐也故意對我說了,我權當沒聽見。可劉科出事以前的一天,陰陽怪氣地叫我出去吃過一頓飯,說他和莎姐在十幾年前就好上過,只是那時候怕傷害了我,所以沒讓我知道。」我聽了回來就問莎姐,莎姐說他放屁,我便沒多想,畢竟劉科那人滿嘴的假話。可那事沒過幾天,劉科就出事了。
睡了一整晚,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強烈預感今天似乎會發生什麼一般。小軍給我打了個電話過來,說他在單位辦停薪留職。見他意見堅決,我便沒說什麼。其實他對我說的,想要去深圳闖闖,對我的心靈起到的波紋不小,但習慣性的後知後覺,讓我也沒有表達什麼。所以之後的年月,對於如果沒有火龍城這案子,我會不會來到深圳,也一直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但最起碼,我並沒後悔過這決定。
建雄愣了愣,說:「我剛和她吵了一架,就為離婚的事,然後她氣沖沖地九-九-藏-書找她哥訴苦去了。」
進門只看見我爸坐在客廳,拿著個本子。在對著電視機做筆記。老頭的老習慣了,看新聞要做點登記,銷好像國家的風吹草動,終有一天要過來找他回去問問意見。

58

我點點頭。爸繼續道:「其三吧,如果劉司令要殺劉科,或者是莎姐要殺劉科,一定要在這麼多年以後才動手是什麼原因呢?早幾年都幹嗎去了?而且,為什麼非要選在火龍城裡呢?這點你想過沒有?」
我才從這兩天對案子的沉迷中跳了出來——別說!這丫頭真的回來兩天了,給我一個電話都沒打過。
見我沒反駁,爸臉色稍微好了點,說:「知道前幾天誰來找我了嗎?」
我愣了愣,沒敢吭聲。我爸這脾性我也知道,頂他一句,他就可以爆炸。
我沒吭聲,媽在電話那頭又補了一句:「你爸要我給你打的傳呼。」
我點點頭,腦海里回想起建雄很反常地要我去找沈公子麻煩的事來,似乎和今晚鄭棒棒說的話之間有啥聯繫一般。我頓了頓,假裝無意地說:「所以你們就按照建雄的安排,要我帶你們去找沈公子的麻煩?」
「八戒,流星錘我們帶走,筆記本翻到峨眉刺那一頁,床也就這樣。」我對八戒說道。
我聽得一背的冷汗。我這幾個兄弟我還是知道的,就算包括和我剛剛鬧上一架的棒棒,再壞也不會真壞到給我玩陰的,要整我去坐牢或者跑路。但建雄呢?死了的建偉哥是個人精,如果是建偉哥的安排,那我可以肯定,這種計劃的最後一個環節,絕不會是讓我離開某城去躲躲,而是直接讓我蹲了大牢。對我這幾個兄弟這麼說無非是讓大夥安心,拿我看不清形勢來做借口。
八戒會意,忙往外跑去。建雄也似乎明白了什麼,站起來說:「你的意思是莎姐和劉司令會對我老婆和孩子……」
莎姐又繼續說道:「你現在已經知道這個故事了,你有啥懷疑,有啥想法,你繼續去想去懷疑就是了,總之,劉科的死,和咱沒關係。我也不希望你把我給你說的這些,你又去說給建雄聽,那麼多年前的事情,沒必要提了。」
我「嗯」了一聲,繼續抽煙。建雄見我不發表啥,便也不說話了,看著我。
我故意裝傻,問道:「劉科對莎姐什麼事啊?」
我聽著有點犯噁心起來,然後摸出支煙,也沒遞根給他,自個點上,心裏一個衝動,忍不住就對著建雄說道:「建雄哥,鄭棒棒他們對我說了些事,是不是真的?」
說完鄭棒棒一扭頭,往火龍城裡去了。
爸把桌子一拍,吼道:「你自己覺得你現在是個啥?被單位開除的貨,人家古市長過來還和和氣氣地說自家閨女有對象了,人家不好直說的是,你小子壓根就不配做他家閨女的對象。」
我頓了頓,事實是古倩比較主動,但人家是女孩子,我不可能把她剖開來,展示給人看。於是我回答道:「是……是兩個人都有這意思。」
我走到門口,咬咬牙,終於一扭頭,問出一句:「莎姐,劉司令怎麼看這事的呢?」
建雄聞言,臉色就有點變了,半晌才說道:「你都知道了?」
我應了一聲。然後劉司令又開始給我說:「會不會那人影就是那種會輕功的高人啊?十有八九就是這高人害的建偉哥和劉科,你覺得是不是?」
半晌,龍蝦說:「我上去說說棒棒去,喝了點酒,這老鬼便有點犯毛病。」說完便要扭頭回火龍城。
想著想著,思路反而越來越不清晰。突然,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劉司令為什麼今天專程找我說起那晚有人從一樓翻出去的事!他告訴我的意思,會不會是在提醒我:我劉司令在你們發現糊牆的人剛走的那個時間段里,是一直沒離開大門口的。
我點頭,然後說:「那我先出去了!」
八戒伸手在床下面摸,我去查看那個破爛的床頭櫃。突然聽見八戒「咦」了聲,然後要我幫個手,把床抬了起來。只見八戒從裏面摸出個黑塑料袋,打開,裏面是一把流星錘。
劉司令說:「沒看清,反正那晚我也在一樓大門口這邊值班,整晚都沒走動,我下面那小子說他也只是遠遠地瞅見罷了,沒看清!」
劉司令看到我,立馬又是那副討好的笑露出來,說:「唉!老弟啊!這些天你不在場子里,我還不多多管著怎麼辦呢?都出了兩個這麼大的事了,不提高警覺怎麼辦?」
說到這,建雄看了八戒一眼。我會意,說:「這案子八戒也一直在幫我。有啥說了沒事,不是外人。」
我嘀咕了一句:「可能是家裡知道了她和我的事,把她關起來了吧。」
建雄……
然後爸居然對我一笑,說:「行了!爸該說的也都說了,你現在說說古倩這丫頭怎麼樣?你媽嘮叨了幾天,想要打聽。」
爸沉重地點點頭,說道:「邵波!你要小心點了。」
我再次按住他,說:「等八戒回來吧。」
建雄點點頭:「邵波,我聽說你去了趟五嶺屯,是不是真的?」
我點頭。劉司令小聲地說:「前幾天,也就是你們去外地之前的兩天吧,有一天半夜,我下面有個保安,發現有個人影從我們一樓廚房裡翻了出去哦!」
衣櫃里亂七八糟,也就那麼幾套衣服,依稀可以分辨出有很多是建雄以前穿過的,也難怪劉司令經常穿著不合身的T恤到處轉。
房間里很亂,伊能靜的海報依然笑眯眯地看著咱。我指著筆記本給八戒看,八戒翻了翻,又擺回原處,然後和我把衣櫃打開。https://read.99csw•com
莎姐說完也沉默了很久,抹了眼角的濕潤,然後說道:「邵波,十幾年了,這事埋在我心裏,我也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離開五蛉屯后,我和我哥便來了你們山東,一直在某城打零工,我們沒有建雄和劉科的地址,那年代也沒電話,一直到1985年,很偶然地才找到了建雄,可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了。然後,我和建雄就像現在一樣,一起就是八年過去了。」
而那個下午所猜測的要發生的事情,就是因為我和八戒帶回來的那根流星錘,將起到的蝴蝶效應。事實證明,劉司令並沒有那般沉不住氣,也沒有因此發生個啥。反倒是下午四點多鍾,我接到了家裡給我打的一個傳呼。
但古倩那天給我說的那句「你已經不是警察了」在腦海里一個回蕩……
聽莎姐說完這十幾年前的故事,我陷入了沉默。畢竟人心都不是鐵打的,就算我現在把兇案懷疑的重點放在了他們兄妹身上,但面前這女人、這悲情的故事,卻應該不是捏造。
我點點頭,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權當是表示考慮他倆的意見。又沉默了一會,然後我對八戒說:「等這案子出個結果吧!就算最後查出來,真只是那瘦猴犯的事,咱這段日子的忙活,也算一個交代。」
那晚我沒在家過夜,我說場子里走不開,怕有啥事。爸點頭,說:「就算現在是這麼個不靠譜的工作,但只要是工作,就還是要盡心儘力去做,不忙的時候多回來就是了。」
爸仔細地聽了,中途還就幾個細節詢問了一些。然後露出思考狀,放下飯碗,坐沙發上抽煙去了。我幫媽收拾了一下碗,也坐了過去。爸站起來,從柜子里拿出一條中華遞給我,說:「以前的老下屬送來的,你拿去抽。」
西瓜一愣,頓了頓,然後說:「不知道啊!他喝醉了胡說的吧。」
我們走到二樓,二樓客廳里黑乎乎的,八戒又拿出鐵絲,對著劉司令的門折騰了幾下,門便開了。我們關了門,很膽大地開了燈。
西瓜摸出支煙點上,眼神反而平和了下來,抬起頭看看我,說道:「你和古倩的事,讓古市長很生氣,正好沈公子又過來鬧了一場,所以建雄便要我們慫恿你帶著大夥去干那沈公子,沈公子肯定會吃虧。沈公子吃了虧,自然不會罷休,結果便是他通過家裡的關係,給你安個啥處罰條例。我們幾個聽了,便對建雄哥說,這種沒屁|眼的事,咱怎麼做得出來?於是建雄哥又說了,到真要處罰你了,他就會出面,拿點錢給你,安排你出去躲躲。反正就是個打架嘛,躲個兩月就沒事了。到你離開了某城,就算給古市長一個圓滿的交代了。」
我也樂了,還真忘記了八戒的本事。兩人嘻哈了幾句,往宿舍走了過去。
可建雄呢?一個多星期之前,建偉哥還在的時候,我所認識的建雄是個衝動暴躁的漢子,甚至是個很率性的人。但建偉哥一死,連我自己都感覺他一夜之間就完全陌生起來。那麼,他給鄭棒棒、西瓜他們說的這一套,又是什麼樣的最後安排呢?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我媽。媽聽見我的聲音,明顯很激動,說話都有點顫抖:「邵波!今晚回來吃飯!」
還是必須細細想一下這案子的所有細節,又或者,按照我爸的思路的話,兇手會不會繼續作案,而下一個目標,會不會真的是我呢……如果殺人者是劉司令或莎姐的話……
想到這,我獨自地笑了!但同時,我又再次告誡自己,我的這個念頭,是因為我慣性地把劉司令的嫌疑在擴大化,瞅著劉司令啥都可疑的緣故。
我慢慢冷靜下來,暗地裡覺得自己也還真幼稚,這性格和社會上的混混有啥區別呢。點上煙,也不吭聲了。
八戒問我咋知道劉司令有這東西。我把劉司令筆記本的事給他說了,八戒作出思考狀,半晌,八戒說:「要不咱現在去劉司令宿舍看看,劉司令這一會在一樓值班。」
我從胳肢窩裡夾著的那條中華里抽出兩包遞給他,說:「嘗嘗!」
我「嗯」了一聲。
見我沒出聲,建雄又說:「邵波,前幾天沈公子那事,古市長的意思是讓你離開一段時間。我的處境,你是懂的。已經過去了,不說了!好嗎?」頓了頓,建雄把話題扯到建偉哥那案子上,「今晚找你過來,是要給你說我的一點點懷疑,看能不能對你這案子有幫助。」
建雄頓了頓,繼續說道:「而這兩天,莎姐又老是說起要我離婚的事來。她說建偉哥也走了,沒人阻攔我和她的事了,要我開始著手辦下手續。我便沖她發了火,說我哥才走幾天啊?這樣做對得起他嗎?就這樣暫時壓著這事。可是我一尋思,再結合你們專門跑去五嶺屯查以前的事,我覺得莎姐這兩天吵,要我離婚這事,是有點蹊蹺。邵波,包括劉科對你莎姐的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正聊到這,對面大門口一個服務員沖我們喊上了:「邵波哥!建雄哥打電話來,說找你有事說,要你去五樓他房間等他。」
我自個掏出鑰匙開的門,甚至有種錯覺,好像我還是在分局上班,而今天和往日一樣,正常下班,然後正常回家。
我接了煙。然後爸說:「邵波,你能繼續盡一個作為警察的義務,這點讓我很開心。當然,像你昨晚撬門去人家家裡偷東西,這種事我還是有點不接受,但你剛才那話我也認可。爸幾十年刑警干下來,遇到這種被規矩給左右的情況也多,你以後自己有個分寸就行了。就這個案子,爸提幾點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