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蘭蒂終於說。

「死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就是要！」希曼一面說，一面抱著沉睡的愛妮走上螺旋形的階梯，一直來到一層樓上一間鑲有鐵板的房間。他從腰間拿起一把鑰匙打開了門。

碧嘉離開了房間，愛妮望著牆上的壁氈。她在心裹咒罵這個大胆放肆的女人，但另方面又十分好奇。美麗的蘭蒂到底想對她說什麼？

「你不先坐下來嗎？我準備了一些吃的東西。」

「她不比你大哥好說話。」

「等等！」蘭蒂喊道。「請回來吧，我太冒昧了。」

愛妮把喬絲喊來。「拿我的紅緞禮服來，那件有金色襯裡的。我要出去訪客。」

「是啊，她是誰？我一直想問她，但是每次我見到她我就——」愛妮停住嘴，看著蘭蒂搖一個銀鈴。一個侍女走來，蘭蒂對她耳語了幾句，侍女又出去了。

「如果你沒有插手，一切都會很順利的。你要怎麼彌補？」

「哦？」愛妮說。「我去看她？我，這座城堡的女主人去拜訪一個窩藏的情婦？告訴她：免談！」

「你必須去找他。」蘭蒂說。「他太頑固了，不會對你屈服的；我也很懷疑他知不知道屆時該怎麼做。」

蘭蒂沒有回答。這時她的侍女拿來一把大鑰匙，她把它插|進鎖孔中。

愛妮揚起頭。「希曼還不夠嗎？他已經贏了，他還要他的情婦來找我做什麼？」

「現在都隨你的意了。」蘭蒂甜甜地說。「你何不幹脆叫洛威把愛妮送回她父親那兒去？這樣你就可以隨心所欲，你大哥也不必再受氣了。」

「的確是，我一直以為他對妻子不會這樣的。」

希曼沉吟了一下。「沒有，事實上這次他沒有女人的時間是破記錄的了。別那樣子看我嘛！」他對蘭蒂說。

就在同一個晚上，希曼送給愛妮一份和解之禮。愛妮就像以往一樣在日光室中坐著，她已經習慣城堡里的人當她不存在般地從未來打擾她，所以當這名騎士帶著一壼酒來見她時，她十分驚訝。那騎士說這是希曼爵士要送給他美麗的大嫂的。

「歡迎！」蘭蒂說。在這間美得令人目不暇給的房間中，她仍是最美麗的東西。

「那我不如去搬幾座山。洛威不想做的事，誰也別想強迫他。」

愛妮知道她在指誰。「我不會的。他要的不九-九-藏-書是我，是黃金。現在星期女郎又回來了，我還算什麼？現在我想告辭了，我還有一些刺繡沒做好呢！」

愛妮雖然不敢相信，但仍在胸前畫個十字。「你是說我看到的是鬼嗎？不可能的，我和她說過話，她就和你一樣真實。她告訴我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她睜大了眼睛。

「一間常常上鎖的單人房。但是她似乎知道我什麼時候有麻煩，因為我一有問題，門就會打開了。她是我來到歐家以後最好的朋友，她——」

「我不明白，」愛妮說。「她到哪裹去了？」

愛妮又坐下來。「本來就是，」她說著又拿起酒杯。「他當著大家的面，說他無法忍受我的容貌。」

她推開他站了起來。「你有幾個星期沒洗澡了？」

希曼也站了起來。「這全是那女人搞的，如果她——」

「他可真是慷慨啊！」蘭蒂嘲弄地說。

「什麼事？」

「是我，」愛妮說。「我也懂了。我當初以為我可以使他愛我，使他需要我。但是他從來就不要我，還有其他人也都一樣。我的侍女喬絲真的說對了，他說男人不需要妻子。我這個情形還要更糟，不但我丈夫不要我，連他弟弟、他的情婦、他的手下全都不要我，除了老夫人之外。現在甚至連老夫人的門也鎖著不歡迎我了。」

「哪個老夫人？」蘭蒂心裏在思索著，一面想拖延時間，於是隨口問道。

蘭蒂看著這個金髮女孩。原來，她想，原來這女孩在乎的是洛威對她外表的批評。像洛威和希曼這種模樣的男人很容易使女人畏縮不前，即使是蘭蒂這樣的女人。她每天早上仍然要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整理自己。

「大人！」碧嘉喊道。「您不可以！」

「哇！小心點！」他申吟道。「我可不想再有新的傷口了。我是了解洛威的，他對那個女人已經夠容忍了，他居然答應在床上陪她一整天！」

「也許摻了愛的成分。」碧嘉說，她從不放棄任何對愛妮講理的機會。

愛妮迴轉身來。

愛妮是想找個人談談。碧嘉老是要她去向洛威道歉，其他人又被她的脾氣嚇得不敢吭聲。但是，像蘭蒂那樣美得教人眩目的人怎麼可能了解她現在的心情呢?「告訴她我不能接受。」

愛妮在想如果她找到結婚證書https://read.99csw.com，洛威會不會因此而愛她。不，也許不會。就算她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女人她仍然還是那個醜陋的妻子。「我們該走了，」她說。「把門鎖上，她需要隱私。」

「好啦，」他看著兩個人說道。「你們就待在這兒，直到你們願意讓我們安靜了再說。」

「所以她才會這樣陰魂不散嘍。」

「我大哥不論有沒有結婚都可以應付女人，也許他最近只是不想找女人。我可以了解，那個潑婦穿金幣裝來吃晚餐讓他氣炸了，那一招真狠！」

那個自大的漂亮男人既然覺得她是那麼丑，那她就要成全他的願望，讓他見不到她半點蹤影。

喬絲立刻退出了房間，碧嘉卻留下來，但是嘴巴緊緊閉著。自從那天愛妮夫人穿著金幣裝在晚餐時出現之後，她的脾氣就變得很糟。碧嘉也不敢再勸她和洛威爵士談談，因為每次她得到的回答都是：這都是他自找的。

同樣的邀請持續了三天，每一次愛妮都拒絕了。到了第四天，愛妮由窗外看見在中庭里出現了一個大胸脯的胖女人，那是以前的八個星期女郎之一。

「我聽說過這個人，我自己並沒有見過她，但好像有很多人見過。她似乎喜歡幫助別人，幾年前有個侍女懷孕了，她正打算跳樓的時候這位夫人出現了，她勸這個侍女打消了自殺的念頭。你難道不懷疑為什麼沒有人敢住在這兒嗎？大部分人連上來都怕。」

一小時后愛妮打扮妥當，她必須表現出最美的一面。她小心翼翼地走過中庭，忍受人們驚奇的目光。當她好不容易來到廚房樓上的套房時，一個侍女打開房門，這一刻愛妮不覺失態地張大了嘴。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富麗堂皇的布置。到處都擺飾著金盤、銀罐的，地上鋪著厚而繁複的地毯，牆上擺著細密織錦的壁氈，一朵拇指大小的花朵上居然有十數種顏色！天花板上畫滿圖畫，窗戶鑲著彩色玻璃，陽光射進來像是五光十色的珠寶在閃爍。

她們走下階梯，蘭蒂向愛妮道別離去。

愛妮走過灰塵堆積的地板，來到綉框前，框上是一幅未完成的錦繡，上面有一名纖細的仕女——就是愛妮來訪時所見的那一幅。愛妮突然覺得像是失去了一個要好的朋友。「她是誰？為什麼要留在歐家嚇人https://read.99csw.com？」

「但是，夫人，她邀請你到她的房間去。據說她從來沒有請任何人上去過的。」

「我……」愛妮深吸了口氣好恢復過來。「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早先的時候愛妮打算告訴他，她這樣做別人情婦會讓她下十八層地獄，但是一見到她，這些話全都煙消雲散了。

愛妮領著蘭蒂和其他人走上日光室上面的房間。「她不喜歡被打擾的時候她就鎖著門，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隱私。」

愛妮在椅子上坐下來，接過盛滿蜜酒的金杯子。

「告訴我。」蘭蒂催促著。

「那你以為要怎麼樣？你那個好脾氣的哥哥把她丟在一邊不管，直到她放火燒他的床他才正眼看她。你叫這個是慷慨嗎？」

碧嘉看著她的女主人閉上眼時，頭靠上椅背。「這不太對勁了。」

總而言之，這兩星期來方圓十哩內，沒有半個人能倖免不遭波及的。

「什麼結婚證書？」

「那房間鎖起來了，自從我和我丈夫吃過那頓晚餐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開過。」

「那時候我以為你天生就有馬糞的味道。」她答道。

「我不想和你說什麼。」愛妮立刻說。兩個星期來她的脾氣愈來愈壞。碧嘉一開口就要勸她，她都厭煩透了。

「不！」愛妮對碧嘉和喬絲喊這。「別放在那裡！」

「你想這會不會下了毒？」愛妮問碧嘉。

一會兒之後希曼便開始說出他的計劃了。

蘭蒂對她微微一笑。「請原諒我，最近我十分難受。希曼的脾氣很壞，當然我告訴他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應該那樣嫉妒洛威的。若不是他的行為，洛威也不會對你說那些話。」

「沒事，只是想到一個辦法。」

「他應該告訴她她很漂亮。」蘭蒂插嘴。「她以為你那個性|飢|渴的大哥不想要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想，只要是有點像女人的東西他都會和她睡覺。」

「約翰一直沒辦法證明他父母的婚姻是合法且有效的。曾參加婚禮的人一個個神秘的消失了，結婚證書也不翼而飛。大家都猜測是霍家人奪走了，但是也有人說是吉爾藏了起來。」蘭蒂笑了一下。「如果你再看見這位夫人，也許你可以問問她證書在哪兒。如果能證明這樁婚姻合法，那麼國王就會裁定把歐家的土地歸還給洛威和希曼，這場世仇便可九九藏書以落幕了。」

「他又回去和那些星期女郎睡覺了嗎？」

愛妮砰地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我不是來聽這個的。他已經羞辱我夠多了，我不會再去找他的。」

「她死後幾年，國王宣布約翰是私生子，於是他也回到這兒來。就在這房裡他看見了他母親，從此這房門就鎖了起來。有人說約翰很笨，因為他母親是要告訴他結婚證書在哪裡，可是他卻不聽。」

碧嘉微笑了一下。「傳言說希曼爵士和他的……蘭蒂夫人也在吵架。也許她是想和你交換交換心得呢!」

「她睡著了就好。」希曼說著推開了碧嘉，抱起沙發上的愛妮。

這是一個小房間，一邊有廁所，另一邊有上鎖的厚重鐵門，外面是通向城牆頂。通常這是給守衛住的，但也常用來作監獄。希曼就是作這個打算。

「他是希曼的祖母，也是洛威和撒爾的。她叫作魯思，是老歐吉爾的第一任妻子。他們的兒子就是約翰，他是洛威及希曼的父親。魯思死了以後，吉爾又娶了霍蓓蒂，他家人就聲稱魯思沒有合法嫁給吉爾，所以她的兒子都是私生子。這幢城堡本來是魯思家的，她在這兒長大的。」

愛妮先前走過中庭時曾經惹來一陣騷動，但是當愛妮和蘭蒂走過時，每個人都停下了工作，不敢置信地望著兩個女人走過去。

至於洛威爵士就更糟了，碧嘉要庫伯去勤勤爵士，結果洛威在庫柏肚子上打了一棒子。

「不是我，」碧嘉說。「是蘭蒂夫人想見你。」

蘭蒂起先並沒有注意聽，但是愛妮的話引起她的注意。「她住在日光室上面？」

「那到時候誰來負責弄東西給我們吃？」希曼喃喃說道。「你該死，蘭蒂！那個愛妮也該死！洛威和她都該死！應該有人把他們兩個關起來，讓我們安靜一會兒，那兩個人把我煩死了。」他說完之後突然睜亮了眼睛，抬起頭來。

「以前你根本不管我有沒有洗澡的。」

「她是不是長得滿好看的，留著棕色頭髮？」

蘭蒂聽著她自憐的話，心裏十分地了解。一個女人如果覺得被需要，她就會充滿自信；她可以放火燒床，她可以大胆打賭。但她若是覺得自己失去了吸引力，所有的力量也就會消夫得無影無蹤。

那酒又暖又烈，愛妮喝得很多。「我突然覺得好累。」她累得幾乎站不起九-九-藏-書來。就在這時希曼走了進來。愛妮的侍女都呆望著這個俊美的男人，但是他只盯著愛妮。

希曼驕傲地微笑起來。「很了不起的男人，是不是？」

「這樣不好——」愛妮才開口，就停住了。原本乾淨明朗的房間現在卻空空蕩蕩的。在厚厚密密的蜘蛛網下，愛妮認出老夫人的傢具。原本透明清爽的窗戶現在破破爛爛，地上還躺著一隻死鳥。

於是，這場男女主人之間的冷戰使得整座城堡，乃至全村子的人都遭了殃。麵包里又有沙子了，走過中庭不可避免地又會踩到馬糞，農人又沒有東西吃了，至於本來已經開始乾淨起來的護城河，現在又浮出了幾頭牛屍了。本來這些情況都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但現在所有人都抱怨起來了。他們抱怨麵包里的石頭、衣服里的跳蚤、虱子，他們抱怨洛威爵士的脾氣，還說愛妮夫人沒有盡到職責。（他們全都忘記當初自己是怎麼抵死也不肯服從她了。）

「我要殺了洛威，」希曼咬著牙說道。「只有這樣才能阻止他。你有沒有和他那個妻子談過？」

「我們以前就爭過這個了，記不記得？我也承認我……呃，我對洛威的態度有點過火，我也聽你的話請他們兩個吃晚餐了，不是嗎？結果那個群女人居然穿了一身的金幣出現！洛威真是應該收下她的錢的，他應該——」

希曼推開門之後站了一會兒，好讓眼睛適應黑暗。在床上躺著的是熟睡的洛威，希曼見到他之後又猶豫了一下。但是他背後幾隻跳蚤又開始在他身上大肆跳起舞來，他知道這件事是非做不可了。他把他嫂子丟在床上，和他哥哥躺在一起，然後他開始搔癢。

「我已經派侍女去拿鑰匙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蘭蒂站了起來。「你介不介意我們現在去拜訪你的老夫人？」

她們離開房間，鎖上了門。蘭蒂關切地望著她。「你會去找他嗎？」

「夫人——」碧嘉說。

「女人！」希曼喃喃道。「你們真是奇怪的動物！」他把她摟抱過來，開始吻她的脖子。「我們別管他們的事了。」

當天晚上希曼來到蘭蒂房裡。他跛著腳，臉上還有一道傷痕。蘭蒂把侍女遣走，拿出麻布替他清理傷口。

「我們要把這個講清楚。你一定要讓洛威去對她說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說除了她他誰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