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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糾結

Chapter 6 糾結

「可惜你得上學。」他說,「不過周末也好,你不回來,我就去南京看你。」
《我愛龜琳皋》原來是部音樂劇。它講述的是一個外號叫龜琳皋的普通女孩在都市裡尋找自己的愛情,不停受傷卻又從不放棄的故事。整個劇笑點不斷,卻絲毫不俗氣。演員不錯,台詞也很好,音樂就更不用講了,特別是幕與幕之間銜接的不同風格的小段舞曲,聽起來別有生趣。路理一直專註地看著,他仍然對戲劇這樣著迷,以至於他著迷時的眼睛都顯得特別亮。好幾次看到精彩的地方,我轉過頭去想與他一同討論,他也正好轉過頭來看我。就這樣,整部劇看下來,我們幾乎用眼神交流了無數次,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可就算是這樣,我也格外高興,說不出為什麼。看來還真得謝謝左左,要不是她,我們不會有這樣特別的一個夜晚。然而,直到最後全體主創謝幕的時候,我才驚訝地發現,左左竟然是整個劇的音樂總監!
「你很在意這些嗎?」他皺起眉問我。
「很貴。」左左的手輕輕撫過琴鍵,夢囈一樣地對我說:「我還記得有個男人用淡淡的口吻對我說,我要給女兒買這麼一架,我那時候就想,這個小公主一般的女生,不知道到底長成什麼樣,後來認識了,才覺得他這般寵她應該的。」
「不關左左的事。」我說,「是我自己要喝的。」
我到底還是傷了他的自尊。
每一份快樂和悲傷
他走得那麼堅決和放棄,像一個向希望撒手的冠軍。我終於投降,大聲喊他的名字,他沒有回頭,背影連愣都沒有愣一下。
「我在說真話。」她並不介意我的無理,而是說,「米砂,你讓我嫉妒,嫉妒極了,你知道嗎?」
我環顧四周,忽然發現床頭柜上放著的,竟然是醒醒的照片。我把它拿起來,路理有些慌張地把它從我手裡搶走說:「老早放的,忘了收起來。」
當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發生的時候,請原諒我沒有修養。
這,算,什,么!!!
我一時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她很快補充道:「謝謝你來看戲,還帶上這麼一個帥哥捧場。」
我就是生氣!星空不美了,散步不浪漫了。我原來可以擁有的一切美好又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人統統消失了,這到底算哪門子事呢?
我真羡慕他,每一次化解我們的矛盾,都是如此得心應手。
我走到他身後,環住他的腰,臉貼到他的背上。他有些抗拒,但最終沒有推開我,只是用很低的聲音沮喪地說:「原來我是這麼沒用。」
「請你喝可樂,你爹應該不會殺了我。」她揮手叫侍應。給我要了可樂,自己要了小瓶威士忌,倒在長腳細玻璃杯里,一點一點地品。
「不。」我說,「和任何人無關。」
左左沒發現我的小動作,她正唱得專心:「其實很多理想,總需要人去闖,愛情的天平沒有絕對的收場,我看見你眼中,依然有淚光,往事難遺忘,一切溫柔過往情願為你收藏,愛情的天平沒有絕對的收場,人總是要成長愛不能牽強未來還漫長……」
可我看得懂,那是一個「我擔心你」的皺眉,這是一個冰釋前嫌的微笑。
我沒有反抗,也沒有再作聲。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習慣了他對這個話題的迴避和絕對抵制。直到車開到家門口,快要下車之前才冷冷地對他說:「其實愛一個人沒有錯,你完全不必對人家那麼凶。」
「能換成我的嗎?」我強顏歡笑,揚起笑臉問他。
這個世界真是校而且,緣分往往有神來之筆。
我靠到他胸前,又可恥地掉淚了。
要知道,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和我提到么么和關於么么的事情。我只感覺我氣都喘不上來了。
「又是你的主意,是嗎?」陳果對著我,鐵青著一張臉,「把他從醫院帶出來,他明天就要出院了,你是不是希望再出點什麼事才開心?」
「音樂很棒。」路理誇她。
「你給我站住。」米諾凡說。
停了半響,他終於回答我三個字:「加拿大。」
「我會重新參加高考,考南藝音樂學院,鋼琴系。」我抬頭迎著他的目光答。
告訴我成長啊就是這樣
真是的,他又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們上了計程車。我讓司機把空調關掉,車窗搖開。我和路理就像兩隻迎著風飽漲的塑料袋,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坐在後座。他一直握著我的手,有一個瞬間我特別想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又忍不住覺得自己肉麻,心裏更加七上八下,好久才回過神來。多年前的一個寒假,他送我回家,好象也是這樣的一個場景,清晰得彷彿我仍然記得他那天穿的衣服顏色。只是物是人非,我們已經經歷了太多,只恨那時候單純的自己,是多麼不懂得珍惜幸福,享受初愛的純潔和美好。
計較?我是在計較?
「你吃醋?」我笑嘻嘻地問他。
所以,原諒我膽小,我不敢也不想冒這個險。
「她認識林蘇儀!」我冷靜地說,「她到底是誰?」
我轉頭,看到左左。她很高興地看看我,再看看路理,然後對我說:「謝謝。」
「哈哈哈。」她笑,「不是,是你眼睛里的清澈和乾淨,我丟掉了它們,永遠都找不回來。」
在我長篇大論九_九_藏_書的語無倫次后,他只是一直看著我,不說話。
「好。」他說。說完,就在包里拿出數碼相機,要替我拍照。我擋住我的臉不讓他拍,他照樣咔嚓一張,然後堅決地說:「明天洗出來,天天帶身上總行了吧。」
「米砂——」許老師打斷我說,「你願意聽我的建議嗎?愛情是容不得任何欺瞞的,哪怕是善意的謊言,最終也會是一個錯誤。」
老實說,我開始覺出她的美麗,才發現我的思維原本是錯的。這樣的女子,是配得上米諾凡的。我到她這年歲的時候,如果有她這般的優雅氣質,也算是自我滿意了吧。
一向就不是愛情專家的我當然無法回答我自己。
吃過飯後我隨路理來的他的房間,他房間不算大,書架上堆滿了他的碟片和書。他招呼我坐下,對我說:「好久不住家裡,這裏挺亂的。」
陳果就在這時候從旁邊殺了出來,她攔住了他,並沒有說話。
「休想!」陳果竟然用力推了我一把,她的力氣真是大,我接連往後趔趄了好幾步才停下。
第二天清早,我如約去了醫院。很好,陳果沒有出現。我卻意外地見到一個好久不見的人——許琳老師。
他居然哈哈大笑。笑完后他又忽然輕輕拿開我緊緊貼在他身上的兩條胳膊說:「你弄髒了我的衣服,我可是剛剛才換上的呢。」
是左左。
「你不用這樣哄我開心。」我說。
左左一定是見慣他的無情,她沒有再攔我們,只是輕笑了一聲,仰頭喝光了杯中酒,對我做口型:「米砂,再見。」
「可我害怕……」我說出實話。
米砂從來都不是女一號,這分感情怎麼經得起任何震蕩?
「上車。」米諾凡說。
我當著米礫和米諾凡說這樣的話,說得如此坦然,光明磊落。彷彿要向全天下宣布,我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人。我的自尊得到極大的滿足,一晚上的不快樂消失殆盡。我送他到門邊,低聲叮囑他,讓他回醫院給我發個簡訊,結果他上計程車就給我發了。內容是:「任性的米砂,明早能來接我出院么?」
而他總是這樣,我要什麼就給我什麼。能如此懂得我心的人,我這一輩子又能遇到多少個呢?我已經下定決心,準備跟他敞開心扉,可是就在我打算告訴他我的秘密的時候,卻有人在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大聲喊我的名字:「米砂!」
他在我身邊坐下,自言自語地宣布說:「周日我送你回南京,然後我再回來去學校報到,我的功課落了不少了,專業課都不知道能不能過得了呢。」
我搖頭。
「不用送我。」我連忙說,「我爸會開車送我去。」
我不能確認陳果到底有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他,或許我應該跟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可是我又害怕結局像米諾凡所說的那樣,到最後,我只落得個兩手空空。
這是我期盼以久的勝利嗎,為何我卻得不到一點兒快|感呢?
「吃過了。」我說。
我坐在床邊沉默。他把照片塞到抽屜里,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就在那一刻解開了我心中所有捆紮束縛的枷鎖。我心酸得幾乎落淚,愛情真是不公平,不公平到一個微笑可以挽回那麼多。
「再見。」我也對她做同樣的口型。
我僵站在那裡,目送著陳果憤怒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里,耳邊傳來路理小聲的勸慰:「我們也走吧。」
為了表示我的委屈是多麼的正確,我勇敢地凝視他的雙眼,才看到他那雙令我心碎的眼睛里,閃爍的不忍的光澤。我又忍不住懷疑我自己了,我說錯了嗎?我說錯了嗎?
「你和你男朋友有架可吵。」她咂著嘴說,「真讓人羡慕。」
「我們走。」路理走過來,把手放到我肩上,摟住我說。
「她在圈內很有名。」路理說,「我以前拍個短片,朋友介紹她做音樂,結果她開出天價,只好作罷。」
陳果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她徑直走到我面前,昏暗的路燈下她的臉色變成銅銹色:「我見過不要臉的女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走出醫院,發現天色已經暗了。外面的空氣很新鮮,路理貪婪地呼吸了一口,對我說:「希望明天走出這裏,就不會再回來了。」
「那是什麼?」
「我恨這個世界。」過了很久,我說了一句最無聊的話。然後我去搶左左的酒,左左並沒有阻攔,任由我把酒搶到手裡。我想喝,但我不敢,這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酒精。
我點點頭。
「請你收回你的話。」路理很嚴肅地對陳果說,「並且道歉。」
這是一句明明白白的賭氣話。喊完我的喉嚨就不住的顫抖,我真擔心我接下去再說點什麼的話,會不會哭出聲來。
「哦。」他說,「你爸真寵你。」
「怕什麼。」許老師說,「路理很喜歡你的。」
「不必勉強。她選擇遺忘過去,未必是一件壞事。」路理把自己的大包拎起來說:「我們走吧。」
走吧,都走吧。
我一定要發脾氣。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米諾凡闖了進來,他奪過我的酒杯扔到桌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他身後,像保護一隻小雞一樣護著我,然後沖左左發火:「你居然讓她喝酒,信不信我砸了這裏?」
真好。醒醒。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收場的時候,路邊忽然響起刺耳的車鳴九九藏書
我看到滿天星光,好象一顆顆將要砸下來的玉石,在這個諸多紛擾的夜裡,飛快地落進我的眼睛里,化作一縷縷白煙。
有侍應過來,左左示意他離開。然後取了抹布替我收拾殘局。做完這一切,她坐到我身邊來,點了一根煙,輕聲對我說:「你的脾氣,真的像透了他。」
我捏著手機,直到把它捏得發燙,也不知道應該回一個什麼才好。一向光明磊落的米砂最討厭謊言。我不得不承認,米諾凡說得對,我的欺騙一定會傷他的自尊,也讓我在這份愛情里不得不佔了下風。如果我註定不能給他未來,那麼我的愛到底算不算是真愛呢?
希望有你在我身旁
「不是的。」我說。
我漲紅了臉說不出一個字。讓左左看到這一切,我覺得丟臉丟到太平洋。
米礫背對著我,沒有看到我。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說:「是。」
「你給我閉嘴!」他吼我。
那是一首我從沒聽過的歌:
「嫉妒什麼?」我說,「因為我是他女兒?」
「不。」他說。
「謝謝。」她笑得誇張。
「我可開車替你去追他。」左左說。
我真的很想與你共享
「一定可以的。」我說,「出院后我陪你鍛煉好啦。」
許琳老師緩緩地搖了搖頭。
「信。」左左不動聲色地說。
「給我看。」我去搶相機,他大方地遞給我。我看到照片上的我臉被雙手擋住了,只餘一隻眼睛露在外面,神情慌亂誇張,看上去像個醜八怪,忍不住尖叫起來。
我搖搖頭。
我有時快樂有時悲傷
「是嗎?」許老師說,「我今年也有個學生考上了,叫羅典,你認識不?」
「下不為例。」他說。
「一個朋友給的。」我說。
米諾凡轉身,看著我,猛地一把拉開車門,低吼:「胡扯!」
其實你不必對我隱藏
我「不」字還沒說出口,他已經從床上跳下來,利落地穿好鞋,拉著我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責備地說:「你呀,也不早點講,希望不要遲到才好。」
路理問我:「你認識她?」
「愛情真不公平。」這樣的燈光下,可樂也有了酒的味道,我喝下一大口,開始像模像樣的嘆息。左左走到琴邊,對我說:「別苦著臉,來,姐姐給你唱首歌。」
她也一樣恨我。否則這似曾相識地眼神不會令我想到另一個人——蔣藍。我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她戳穿我,痛斥我,然而,她卻什麼也沒做,轉身大義凜然地走開了。
電話是米諾凡打來的。
「當然。」他說,「一支曲子你彈了十遍了。」
我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他看到我,驚喜地放下手中的書,要下床來迎我。我快步上前,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說:「你終於來了。」
不管真的假的,總算是一報還一報。要知道,天下最不好受的滋味,就是吃醋的滋味,他要是不好好感受下,哪能體會到我的心情!
她開著一輛小巧的綠色甲克蟲,顯然是沒發現正處於僵持狀態下的我們,而是搖下車窗,對我招著手大喊:「送你們回去?」
「你撒謊。」誰讓他讓我難過,我不打算饒他。
左左是迷人的中低音,她的音樂天賦實在驚人,完全不必看琴鍵,唱到陶醉處,甚至微微皺眉頭,閉上了眼。而我,從未聽過這樣憂傷的女聲,好象傍晚覓食歸來的布穀,在窩邊低低地呻|吟。養人耳膜,暖人心扉。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被手機振動音打破了遐想,才從那像羽毛一樣輕盈悲傷的歌聲里回過神來。
然而那一天,什麼也沒有發生。我走到他們身邊。看著他們下完了那盤棋,看他微笑著從我家沙發上站起來,對我說:「太晚了,米砂,我要回去了。」
他當然不會回答我,依然只是這樣看著我,一句話不說,故作容忍和寬容,讓我愈加難尷。
「米砂。」她像老朋友一樣地招呼我,「你還好嗎?」
「在哪裡?」我驚訝地問。
「沒。」我說。
那天,為了不給他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我只在他房間逗留了十分鐘后據離開。他並沒有留我,因為他剛出院,我沒讓他送我。我和許老師一起離開他家,因為方向不同,到了小區門口,我們各自打車。分別的時候,許老師拍拍我的肩說:「米砂,路理還不知道你要出國的事嗎?」
我打翻了桌上的可樂。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米礫和米諾凡正在看新聞。我繞過他們,想無聲無息地上樓,誰知道還是被發現。米諾凡大聲對我說:「米砂,吃飯沒?」
他用了「終於」這個詞。
我從琴凳上站起來,跑上樓,進了我的房間,拿出我的手機,上面已經有他的三條簡訊,一條是:「你在幹嘛呢?我想你了。」還有一條是:「明天就出院了,要是你回不來,我去你學校看你,好嗎?」最後一條是:「我怎麼覺得自己也變得小心眼了,呵呵。」
我心裏的酸又泛上來了,原來他的心裏,一直裝著的是她。只是因為她毅然地選擇了遠離,他才不得不尊重她的決定選擇遺忘的吧。
我抹了一把眼淚,啞著嗓子,還帶著哭腔對他說:「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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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想出車禍。」我賭氣地說,「讓他走,越遠越好。」
我當機立斷做了一件事,按下接聽鍵,把手機對準了音響。我知道左左的歌是為誰而唱,我要讓那個人聽見她的心,一定要。我懷著一種做救世主的心情想:在這個世界上,不懂愛的傻瓜真是排排坐,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愛情悲劇發生。我拯救不了自己,拯救一下別人也是好的。
「這世上有兩件快樂事,一是追男人,二是氣跑男人。你至少佔了一項,不算輸家。」左左發動了車子,她把車開得飛快,「不過你脾氣也夠大,這點像你爹。」
我走進門,視線剛好和路理相撞。他先是微微皺眉,繼而對我笑了一下。對米諾凡說了句:「叔叔好。」就低下頭繼續專研棋局。
「你有醒醒的電話么?」我問道。
「別送我回家,隨便哪兒,去哪兒都好。」我沒有擦眼淚,跌坐在車後座上,對左左說道。
我最後那一點可憐的自尊,總算保住了。
他的話激烈了我,我拚命壓低顫抖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反抗:「沒錯,我計較。計較透了。我告訴你,我長到這麼大就沒誰敢推搡過我,連我爸爸都不敢對我這樣。她算什麼?我憑什麼不計較?我憑什麼?難道你喜歡我的,看中我的,就是我的所謂『不計較』嗎?或者,正是因為這種『不計較』,才可以讓你為所欲為,是嗎?」
她的頭髮長了,燙成新近流行的那種卷式樣,看上去比以前顯得洋氣些。我靠近她,聞到她身上好聞的皂角香味,柔和而熨帖。我一直很欣賞她曼妙的風度,這個年紀的女人若不是因為有著很好的內涵,絕不會顯出這種特別的韻味來。
什麼?她在說什麼?她在說誰?哪個林阿姨?她為什麼要到我們學校網站去聽我的歌?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問不出話來,我只是抓緊了她的胳膊,等待著答案在瞬間浮出水面。
明明知道我怎麼了,卻偏偏這樣問。我心裏的不痛快不由地直線上升,到了我自己無法控制的地步,朝著他大聲喊道:「你管我怎麼了!」
……
遲疑了一會兒,我走到他前面,從他手裡抽出那兩張票,堅決地對他說:「我們走!」他有點不相信地看著我,我朝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說:「你一定不會有事,我也不會蠢到再讓你和我練長跑。」
「對不起。」我這才反應過來,「吵到你了?」
「我該怎麼辦?」我問她。
可是,路理顯然沒注意到我窘迫的憤怒,而是輕描淡寫地說:「米砂,我一直認為你很大度的,不會計較,是嗎?」
可是她開口就唱:「沙漏的愛,點點滴滴,像一首不知疲倦的歌……」然後,在我驚訝的表情里,她說出讓我更加驚訝的話,「才華了得,一點也不輸給林阿姨。」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已經不想去探明。
她溫和地說:「好。」同時打開了車頂的擋板。
「是的。」我說。
我停下了步子。他站起身來,一直走到我面前,對我說:「你今天沒去雅思上課?」
但我的心裏卻清楚地擂起來更加劇烈的鼓點——或者,米礫已經將我要出國的事對他和盤托出了?
「她只是在表演,我賭她沒勇氣把這杯酒喝下肚,不信你可以帶她到街邊找個交警測一測。她可真是滴酒未沾。」左左說完自顧自笑起來,在米諾凡面前,她是如此緊張,連幽默也變得蹩腳萬分。
我換了鞋走進客廳。卻看到令我更震驚的一幕——路理在這裏,而且,他正和米礫下著棋。
他捏著兩張票,很高興地問我說:「這是部相當不錯的話劇,我一直都弄不到票。你是專程來請我去看的么?」
我幾乎是被米諾凡連拖帶拽的走出了那個LOFT。其實我並沒有反抗他,只是他走得太快,我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直到走到他的車旁,他才終於憋不住罵我:「以後少跟她混在一起,聽到沒?」
「不關米砂的事。」路理說,「是我自己要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再也不要做那種縮頭縮腦內心有不可告人秘密的小人了!
我抱歉地低頭,在我的包里尋找紙巾,手忙腳亂地帶出了左左給我的那兩張票,路理把它撿到手裡問我說:「你從哪裡弄來的?」
像就像吧。我惡狠狠地想,我要再沒點脾氣,沒準早給人家捏得粉碎了。
「這是很早以前的照片。」他解釋說,「我很久不住家裡。」
這三天,我謊稱去學校 報道,沒有去醫院看路理,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只是簡訊。我刻意製造出的距離,只是想要讓我自己明白,我到底能不能離開他。最難挨的時光往往在傍晚,最後一絲天光收斂之時,他的笑,他走路的樣子,他呼吸的姿態就好象從潘朵拉的魔盒裡跑出來的魔鬼,不停在我眼前縈繞……這個時候,我也往往會像受到了邪惡的引誘,情不自禁地想像著陳果會不會正在給他削蘋果吃,會不會趁我不在的時候,他和她也會說著那些戀人之間才會的有曖昧語言。我被自己折磨得不輕,於是就不停地彈琴,直到米礫衝過來,把我的手指按住說:「米砂,如果你沒瘋,我也要瘋了。」
「她認識么么。」我說。
「以後九-九-藏-書最好少帶她來這種地方。」米諾凡說完,拉著我就往外走。
他的確和很多的男生都不一樣。
「我知道你在撒謊。」她說,「陳果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我還想繼續追問下去,路理卻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
只見路理輕輕地推開了陳果,然後說:「你先回去吧,我和米砂走一走,我自己會回去的,你放心。」
下午六點,我背上我的包從家裡出發,經過小區門口那棵樹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停了一下腳步。那裡沒有左左,只有綠得可以滴下油一般晃人眼的樹葉。我上了熟悉的103路,在醫院大門口下了車,我走進住院大樓,上了電梯,按了11樓的鍵,然後終於到了那間熟悉的病房。
「是你爸爸反對了嗎?」他說,「其實,我有信心慢慢地讓他接受我的,這一點,你完全不必擔心。」
「我不想跟你分開,哪怕是一天,一小時,一秒。」我抱他緊緊的。
「有甜湯喝。」米礫說,「老爹親手做的,給你留了一碗。」
「噢?」路理驚訝地說,「你怎麼來了?」
「她考上了南藝音樂學院鋼琴系了。」替我回答的人是路理。
他莊重地點點頭。
「我可不希望再出啥事。」我嘟囔著說。
我當然不信。
我在家裡宅了三天。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
但任他再用力,我也挪不開步子。我看著陳果,死死地看著。我忽然一點兒也不怕她了,雖然我的秘密掌握在她手裡,可如果不是路理死死地按住,我也許已經走到她身邊,狠狠地在她臉上抓出兩道血印來。我完全可以拋棄我所有的尊嚴和驕矜,張牙舞爪不顧一切地和她拚命。
走齣劇院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鍾,我們出來得晚,人群已經散去。路理又不知不覺拉著我的手,我們從黑漆漆的出口走廊走出來,周圍非常安靜。他小聲地對我說:「我們可不可以散一會步才回醫院呢?」
這算是所有不好的事情里,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喂。」我拉他站定,「你還沒出院呢!」
她朝我眨眨眼,「要喝點什麼?我請客。」
「你沒事吧?米砂。」路理低頭關切地問我,摟我更緊了。
我緊緊地握著包,等他轉身,或者,就算是停步也好,這樣,我就有一個該死的借口可以衝上去把他拽回來。
他很少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象我是掌管他一切的主人。我就故意把臉板起來說:「不行,得馬上坐車回去,不然他們該著急了。」
噢,是嗎?這真是個好消息。
他探詢地看著我的眼睛,「我覺得我們好久不見。怎麼,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他把票翻過來翻過去地看了一下,驚喜地問我:「今晚?」
被她這麼一說,我心裏真的是好受多了,於是由衷地說:「謝謝你。」
那晚是我第一次被邀請去路理家,路理的母親做了一大桌子菜,我有些局促,最擔心的是席間他父母會提到陳果,但他們均沒有,對我這個不速之客相當的客氣和友好,看得出,是很有修養的一家。我吃得不多,許老師對我很照顧,一直不停地替我夾菜。很奇怪,吃飯的時候我想最多的竟是米諾凡,如果他知道此時此刻我坐在男生家的餐桌上,不知道該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這應該是女孩長大的一個標誌的,我曾經以為,這一天發生在我身上,要等很久很久,所以當它到來的時候,我免不了有些雲里霧裡的感覺。
「不必。」他說,「你回家就好。我就放心了。」
當我依然在幻想
我毫不猶豫地就甩掉了那隻拉住我的手。
去追求屬於你的理想
「什麼情況?」左左在我耳邊輕笑著問,「難道你搶了別人的男朋友?」
左左領我走進去,這原來是一個私人鋼琴吧。裝修風格像是一個天然鑿出的山洞,有很大的暗紅色沙發四散擺放,吊燈低到幾乎可以碰到人的眉角。這裏客人很少,只有幾個人,喝著酒,小聲說話,若有似無的鋼琴聲此起彼伏。我曾經以為天中的「算了」酒吧已經是這個城市夜生活的代表,沒想到還有這樣旖旎的場所。左左顯然和這裏的老闆熟透了,她熟門熟路地和他打招呼,最後領我走到整座山洞的盡頭。那裡擺放著一架極其漂亮的白色鋼琴。和我家裡的那架,一模一樣。
「不行也得行。」他拉著我離開計程車站台,「小丫頭們就是這樣,越寵越不像話。」聽他的口氣,好象自己在這方面多有經驗似的。我心裏酸酸的幸福像一瓶不小心碰倒的檸檬水,玻璃和著水一起碎了。跟著他往前走,其實在我心裏,何嘗不想享受這種兩個人的浪漫時光呢,我要的,只是一個台階罷了。
我也轉過身,向左左的車大步飛奔過去。
「你想知道什麼?」左左眯起眼睛問我。
我的聲音越來越高,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我正像一個被信手拋出去的保齡球,滑向一個未知方向的黑洞。我只是無法控制我的思想和嘴巴,這幾天來一直壓抑的心情,都在那一刻統統爆發出來:「她坐在那兒替你削蘋果,在你昏迷的時候她用身體擋著我不讓我接近你。她就那樣霸道,一聲不吭,鐵青著臉,像一個理所當然的女王,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可是你呢,你對此只會睜read.99csw.com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告訴她你喜歡我,你也沒有勇氣趕她走。我為了你忍受的委屈,我為了你付出的自尊,你算過有多少嗎?可是你居然連對別的女生說『不』的勇氣都沒有。你不覺得你太好笑了嗎?你不覺得我太好笑了嗎?」
「你想她嗎?」我懷著挑釁的心情問他。
我話音剛落,他的臉色迅速地沉了下去。他放開了我,獨自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很久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米諾凡顯然是有些怔住,我以為他會回我一句:「你知道個屁。」但他沒有,他只是愣了好幾秒來,然後把車倒進了車庫裡。
一段情能否地久天長
沒有我想像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場景。他只是一個人孤單單地坐在床邊,在看一本書。他沒有穿病號服,而是換上了一件白色的T。看上去是那麼的舒服,自然。
我握著我的包,站在那裡等他說好。或者,笑一下也好。我受了委屈,發一下瘋,他一定會理解。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小題大做和風度盡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太晚。
「你說的林阿姨,」我說,「是不是我媽媽林蘇儀?」
「你傻啊,吵來吵去才說明兩人是互相在乎的。」左左拍我一下,「哪像我和你爹,總是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人家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這想法挺新鮮。」他微笑著說,「是什麼人教你的么?」
愛情的天平我就這樣和你盪呀盪
「米砂……」他想說什麼,被我捂住了嘴。
愛情的天平我還這樣和你盪呀盪
說完這一切,我本想擠出笑表示我的驕傲,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爭氣地在流淚了。噢,米諾凡,我真對不起你,你看,我又語無倫次了。
我注意到,她用的是喜歡這個詞。喜歡和愛的區別,他們那代人不知是不是和我們一樣分得很清楚。但不管如何,這個勉勉強強的「喜歡」還是讓我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不爽。誰能說路理就不喜歡那個叫陳果的呢,如果不喜歡,他可能在那些日子里都和她呆在一起嗎?誰說路理就喜歡醒醒呢,如果不喜歡,他又可能把她的照片一直放在床頭櫃嗎?
可是,他沒有。
「不吃了。」我說。
我真恨自己沒用,總是這樣,讓他一覽無餘地看到我的內心。我別開頭,他伸手把我的頭掰回去,讓我繼續面對他的眼睛,然後他說:「告訴我好嗎,米砂,我想我有權知道。」
什麼屁話。
「不許說讓我不開心的話。」我說,「現在,我們出發。」
他又哈哈笑起來。
「不許去。」我說。
「我們回去。」陳果過來拉他,「你媽媽在醫院等你,她很著急。」
「你怎麼了?」他問。
「告訴他真相。他一定能接受的。」許老師說,「路理是個優秀的孩子,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狹隘,出國並不代表著分手,你們的都還年輕,來日方長。」
他站在那裡沒動,我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拉他,誰知道他卻沒理會我,而是轉過身去,大步地走了。
我愛死了這種被需要的感覺,抱著手機嘴角上揚著入眠。
「我送你。」
我慌亂地搖頭。她並沒有發現我的窘樣,而是說:「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醒醒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學服裝設計。看來你們都很幸運,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
「呵呵,音樂是最好的療傷葯。」左左說,「米砂你相信不,其實我聽過你的歌呢。」
一個夢能有多長
你已經悄悄背起行囊
「很好。」他說,「對了,米砂,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媽媽的遺物都整理好了,你一定很想看看,是嗎?」
「難道誰規定住院病人不許進劇場看戲么?」他說,「快走吧,馬上就要開場了。」
這個「一起走」一出口,我才發現,這既不像命令,也不像請求。
我一驚。
車停下來,我已經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只見前方一個小巷子里,有一座類似LOFT的建築,牆上用熒光筆斜斜的寫著一個單詞:「Silent」。
「那也不行。」我說。
「為啥?」他不明白。
雖然他竭力做出大步流星的感覺來,但是他的腿,顯然讓他做不到大步流星。在路燈下,他雖談不上一瘸一拐,卻也像半個醉漢,走得很不穩當。
一曲唱罷,她合上琴蓋。沖我頷首謝幕。當我再把電話移動到耳邊,電話已經掛斷,無從猜測聽者的心情。我放下電話,微笑著輕輕地鼓掌。她走到我身邊,問我說:「打電話跟他求和了?」
「我給我媽發過簡訊了。」路理說,「應該不會。」
她的話很有些文藝,我聽不太明白。於是就只能傻笑。
她站在台上,和演員們一同謝幕,竟然一反常態地素麵朝天,只穿了一件簡單式樣的連衣裙,頭髮梳成最最老土的馬尾。我驚訝極了,禁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絕不。」陳果堅持著,「我才不會像有人一樣蠢,同樣的錯誤犯一次還不夠。」
她半張著嘴,臉在瞬間變得蒼白,支吾著說:「米砂,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對不起。」我低頭說,「我會處理好,也許就不出去了,我正在跟我爸爸商量……?」
「沒。」我低聲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