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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無人區》的問題

關於《無人區》的問題

6、無獨有偶,憑藉《瘋狂的石頭》一夜成名的青年導演寧浩拍攝了一部新片也叫《無人區》,號稱國內首部西部公路片,雖然是中影集團「青年導演計劃」作品之一,被萬眾期待,但審片委員會的一再卡殼和槍斃,使得上映時間從從去年底拖到今年5月20日,然後再次槍斃,據聞最新消息稱修改之後有望通過,但檔期最快也得排到2011年。我們這本書和他們的電影有什麼聯繫么?兩個《無人區》是一個概念么?我們看這部作品能否找到紙上電影的感覺?
楊:青藏高原至今仍然是我心中的凈土,這是我的信念,一生都不會改變。我在文章里曾經說過:哪兒都有天,但至少在中國,青藏高原的天是最藍的;哪兒都有山,但只有在青藏高原,面對群山的時候,才知道人類的渺小和沒有窮盡的未知區域的遼闊。因此我描述的既是一個地理意義上的青藏高原,也是一個人文意義上的精神高地。人必須遵守對高原的信義,在法律和道德的框架內實現人與自然的雙贏。
2、因為偏遠,且環境惡劣,於是無人區便失去了法律與道德的約束,您覺得在這種「失重」狀態下的read•99csw.com人是何以為人?小說里無論是淘金者還是狩獵者,幾乎全是借人性的兇殘來表現,您是否也覺得人在那樣的狀態下會傾向於惡?
1、從《環湖崩潰》到《無人區》,我發現您的作品具有強烈的預言性,甚至在三十年前,您就預見到環境破壞將對人類造成滅頂之災。雖然您一直以「荒原作家」著稱,但您鍥而不捨地在作品中展現環保概念,您的這種敏感從幾十年前到現在有什麼變化么?我還想問一下《無人區》里淘金者遭遇雪崩這樣的事情說的究竟是神論的「報應」還是大自然的報復呢?
楊志軍:生態問題已經成為世界性的話題,文明越進步,與自然的衝突也越激烈,人與自然的關係是我們在發展中面臨的諸多困境之一,如何解決這個矛盾,給人類以長遠的理想生活,也給自然恆久的棲息空間,是難題,也是迫切需要思考並解決的問題。很多年前,我就開始了對人與自然關係的探討,荒原就是我的自然觀的集中呈現,也是我對人與自然關係的形象思考。這麼多年,我不是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減弱了這個意識,相反,思考的方向越來越read.99csw.com鮮明,信念越來越堅定,心情越來越沉重,期待越來越急切。荒原是我最初的精神家園,也是我開始寫作的源頭。人與自然驚心動的斷裂和修復以及人和自然共有的悲傷,便是我在《無人區》表達的主旨。在寫作《無人區》的那個年代,我看到的是,自然是堅毅而有忍耐力的,自然也是敏感而有靈性的,淘金者在荒原遭遇雪崩是大自然的憤怒爆發,當它忍耐到極限時,也會用它的能量給予人類致命的一擊。就為了黃金,無數人在它的軀體上鑿出了無數個洞,它必然爆發,這一點,人也應該知道。神和自然是一體的,我們敬畏自然也就是敬畏神。
楊:我不知道你說的電影《無人區》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它是什麼內容。我的這本書和你說的那部電影沒有任何關係。既然毫無瓜葛,自然就不會有紙上電影的感覺。小說有小說的魅力,作家的工作就是把這種魅力發掘、創造、展示給讀者,並帶去心靈的衝擊力和震撼力。我相信我的小說有自身的魅力,能帶給讀者一定的閱讀滿足。活的激|情,保有對自然的尊崇,與自然和諧共處。這是道德的鐵律,也是人https://read.99csw.com類生存的必須。
楊:《無人區》有真實事件為依據。最初的材料是零散的,我的虛構就是把它完整起來。小說是真實與虛構的產物。在現實荒原中,我看到人與自然的交惡,也看到人與動物的相依為命,看到所有生命在荒原彼此間是樸素深厚的倫理關係。但更的時候,是自然在為人類傾盡所有,而人類是在最大可能地利用自然滿足自己的慾望。在小說里我想寫出自然與人的血脈淵源,當人類能夠傾聽自然的聲音時,就會聽到啟示:荒原和人一樣是有思想有靈魂的,荒原和人懂得彼此的意思,他們用各自不同的方式表達著生命的願望,也表達著彼此尊重的結果。自然與人類簽訂了和平共處的契約,也始終保持了它的誠信,只要人類不對自然過分攫掠,它都能信守承諾。當人類不遵守規則時就必然要面對自然的災難付出沉重的代價。比照真實歷史,我強化了這樣一種思考:人加諸自然的災難必然以毀滅性的力量加諸人自身。
4、青藏高原一直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聖地,是80后眼裡一生必去的地方之一。能說說您筆下的青藏高原嗎?您是想藉此表達或者說傳遞什麼呢read.99csw•com
5、我了解到,您剛剛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了大部頭的新作《伏藏》,請問您是佛教徒么。如果是,我想知道,佛教思想對您的創作有什麼影響?
楊:在我眼裡,佛教僅僅是一種單純的信仰。我始終認為信仰並非源於宗教,人可以沒有宗教,但一定要有信仰。我在創作中一直尋求人性與佛性的融合。《伏藏》就是我理解信仰和完成信仰皈依的重要記錄,伏藏與掘藏的過程即是隱喻,在過程中每經歷一次事件,我都彷彿在翻開人性的大山,向著神性的高地攀緣。當人類面對一個物慾橫流的世界,有時候無所適從,精神是空虛的,道德是低下的,信仰是缺乏的。我在創作中用我的方式去說,就是在表達我的信仰。從藏傳佛教來講,最早的伏藏鼻祖是蓮花生大師,他當時感覺到,他的很多傳承不易於傳播下去,便伏藏起來,等待後代去發掘。這給了我一種啟示,我們既然面對著人類的精神空虛和信仰缺失,為什麼不可以挖掘一種伏藏,進而轉變為我們自己的精神資源呢?我的創作就是我「伏藏」與「掘藏」的辦法。
楊:這是由人的貪慾和自大決定的,什麼時候,人能夠意識到自己九-九-藏-書應該謹守的法律與道德底線,意識到所有生命都是應該被尊重與被善待的,人才成其為人。一定的環境下,人的本性是會變的,或是變惡,或是變善。我寫了變惡的條件,也寫了變善的因素。人在很多種狀態下都會面對善惡的抉擇,只要人心中有太多的貪慾,有太膨脹的自以為人類高於一切生命的意念,就會走向隨心所欲的惡。希望在於人類畢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我們正在努力改正,作家把自然與善惡的關係寫出來,警醒世人,就是一種改正的努力。
3、我知道您在青藏高原生活了四十年,那我想問下《無人區》裏面的故事是源於傳說、純粹杜撰還是取材於真實事件?如果比照真實歷史事件,您覺得小說缺了什麼或者多了些什麼?
我想表達的是,在荒原,任何對自然的敬畏都是必須的,也是必然的。這是一種理所應當,不是人對自然的施捨,更不是人對自然的居高臨下,自然與人的平等與相互尊重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建立、生長起來的。這種敬畏是無窮無盡的敬畏,是以宗教的虔誠面對長風疾雪、白山黑水、旱沙干野、荒林大澤的敬畏。人類在浩闊的荒原面前只是一粒浮塵,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謹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