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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端迷宮 第五章

盤端迷宮

第五章

「榎本先生這次真難得,推理中頻頻跳脫理論吶。」
「是的。在三人同席時做出這種事,充分表現出竹脇五段這人的陰險。他故意讓第三者看到那支手機,也就是來棲小姐作弊的證據,藉此對他施加心理壓力……我不認為當場受到脅迫的是中野四段,若是如此,他應該也不會刻意告訴我這件事。」
雖然他是兇案被害人,但純子最終還是連「先生」的尊稱都不加了。
「那間飯店也是你訂的房間嗎?」
「之後的事我不太想說。總之,那個人威脅我,對我予取予求,還強迫我在中野弟等一群人面前宣布我們交往。但既然被他握有把柄,我也不能違抗那個人。」
「……然後,『系統』的事被竹脇五段發現了?」
「但是,第一通電話除了飯店櫃檯人員外,也跟竹脇先生通上話了吧?」純子問道。
「因為若要她下定決心自首,就得讓她了解自己徹底落敗。」
「三段聯盟對弈當天,那人並非獎勵會相關人員,卻大喇喇到處晃,當時我就有不想的預感。加上之前他曾糾纏過我一陣子,後來我就對他特別防備。只是當時我有股莫名其妙的自信,認為『系統』絕不可能被識破;然而,我還是打算哪天儘可能不動用。只不過,碰巧進入了一手之爭的難解終盤戰,最後我靠真理妹傳來的訊息,確認自己的玉將不會被將軍,才出手一記必至贏得勝利。」
「……既然這樣,何必還要依賴『系統』呢?再加把勁不就能靠自己的實力突破三段聯盟了嗎?」
「電話接到那個人房間后,只放了『我二、三十分鐘之內就到,你等我』一句話,讓后立刻掛斷。」奈穗子流暢地解釋。
「具體的做法是怎樣呢?」榎本問道。
「是嗎?現階段確實有些難以證明的部分,但就推論本身來說,我認為倒是非常符合正統推理哦。」
「是的。所以我真的只能背水一戰。在先前的聯盟https://read•99csw•com賽事中,狀況不錯時也曾經攀升到第二位,但驚顫還是敗多勝少。那種『只差一勝』的沉重滋味,我已經嘗到不想再嘗了……當然,這些都不能當成作弊的藉口。」
「將棋盤上有各種不同意涵哦。比方說,棋盤背面的四個角落都有凹洞,你知道代表什麼意思嗎?」
「我們把這種方法稱作『系統』。」奈穗子宛如甩掉附在身上的陰影,表情變得柔和許多。
「不要緊的。這種在生涯中見過各種勝負場面的人,一旦了解無力轉圜后,就不會再做無謂的垂死掙扎。麻煩你,答應為她辯護吧。」
「開玩笑的吧?」
「真正決勝負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第三者出言相助。因此有一民間說法,指若有觀棋出言者將會遭到砍頭,耳畔地的凹洞就是所謂的『血坑』。」
「傳達消息時是用手機嗎?」
「至於假造的不在場證明,是我拜託真理妹做的。我請她呆在我的住處,等候我的指示由固定式電話打到飯店。由於她的聲音聽來比我可愛甜美,所以我預先錄製聲音檔,存在電腦里。不僅有請竹脇接電話的台詞,還有『好的』、『不是』以及『請稍等一下』,準備好可能會用到的各類台詞。」
「我覺得再這樣惟命是從,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於是跟他攤了牌。只不過他似乎早看透我沒那個膽量和他正面衝突。那個人……簡直就是惡魔。」
「即使如此,我自己依然很努力想克服弱點,提升中盤階段的實力。仔細拆解詰將棋,以及研究老棋譜時,在最困難的終盤還是想靠一己之力突破……或許付出有了代價,通常只要知道關鍵時刻需不需要將軍,或是千鈞一髮時的一手,接下來幾乎都能繼續走出最理想的棋步。就算和Zero選擇的棋步大多一致,但斌費從頭到尾都是作弊。這一點請您務必相信。」
「呃,你是說……將棋盤的盤腳?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但光憑這樣怎麼能斷定是脅迫呢?說不定他真的只是想炫耀新手機呀。」
奈穗子嘆口氣。
「我也想這樣,也相https://read.99csw.com信自己的實力,但獎勵會有年齡限制呀!如果滿二十六歲還無法在挑戰聯盟中晉陞到四段,就會自動撤銷會籍。不過,只要能在聯盟賽事中持續獲勝,就能留到二十九歲。」
「為什麼是你提出委託呢?真是搞不懂。」純子眼神變得前所未見的犀利。榎本見狀乾咳了幾聲。
「但竹脇先生卻想來找我商量耶,是不是害怕可能被你指控呢?」
「你今年剛好二十六吧。」
「總之,我只想著得趕快離開現場。我拿起桌上的黑色手機,確認就是『系統』專用的那支,然後帶著客房鑰匙離開,鎖上房門,朝電梯走去。路上完全沒有遇到任何人。」
「白紙狀態啊……她不要緊吧?」
「不好意思。因為我認為在白紙狀態下聽到整個過程比較好。」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深深喘口氣。
純子臉上的表情轉為擔心上洗手間的奈穗子。
「壓根兒不懂。」
奈穗子全身顫抖著吐了口氣。
奈穗子雙眼閃過一瞬犀利精光。
「我認為最不合理的就是兇案和『系統』之間的關係。為什麼你會知道她就是作弊的當事人呢?根本毫無證據吧?像這種只憑直覺瞎蒙,然後以分析棋譜做為定罪的證據,都是警方管用的伎倆嘛。」
「的確有和楊的傳說。但實際上似乎是為了棋子下在棋盤上的清脆聲響,以及有助棋盤乾燥,不易碎裂吧……至於將棋盤的盤腳,其實也代表相同的意義,它象徵的是梔子果實。」
「嗯。這也是獎勵會的規定,在滿二十一歲生日前若未能晉陞到初段,就會自動撤銷會籍。真理妹雖有充分實力,但只要一讀秒就容易緊張,好幾次都和升段的機會失之交臂。對她來說,『系統』帶給她的可能是心理上的安全感……是我把真理妹拉進來趟這灘渾水,演變成無法挽回的事態。」
「別跟我說什麼再怎麼樣也不該殺人的達道理,這時我們賭上人生的一步棋,何況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他方法能守住人生。」
「那個人看到我的一身裝扮,應該也不疑有他,因為我每次到飯店都遮著臉。九-九-藏-書況且這次我還沒接到他的通知就主動ianwang,他更是一臉喜孜孜。」
「怎知道我開了鎖后卻推不開房門,因為屍體擋住了。這是我才發現那個人並沒有當場死亡,但還是拚命推著門,試圖撿屍體往後推,知道發現房門被上了門鏈鎖,我的心才涼了半截。一瞬間甚至想過踹門而入,但隨即了解不但會發出太大聲響,還得克服擋在門后的屍體,馬上打消念頭。我重新把門鎖好,離開現場,同時聯絡真理妹,依照先前商量好的再打一通電話到飯店。我暗自祈禱,只求別有人發現那盤棋……然而,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果然,我始終改不了到最後一步將軍時輕敵的壞習慣哪。」
「一局終了,在感想戰結束后準備回家時,我的皮包只離開過視線幾秒鐘,等我一轉過頭,那人莫名其妙已經站在我身邊,手上還拿著我的皮包。他擺出一副溫文紳士的態度,假意幫我拿行李,吧皮包交給我之後就一溜煙離開。但我還是一陣沒來由的心慌,到化妝師里一檢查才發現『系統』專用的黑色手機不見了。」
「不是。每次那個人因為參賽來到東京時,我就得像個應|召女郎般到他下榻的飯店。不過,若在千馱谷附近可能會被將棋界相關人士撞見,我才拜託他住到稍遠的地點。後來那個人就找到那家飯店,自己訂房……回想起來,選到那家飯店也算偶然的幸運。不需要通過大廳就能直達客房的建築結構,提供行兇的絕佳機會。」
「如果當時您來找我商量,或許能幫得上忙,」純子語帶同情說著,「不過,我看還是無法改變這個結果。因為只要『系統』的事一揭發,我和真理妹就會永遠被逐出將棋界,就算之後那個人有什麼報應,也於事無補。」
「是的。由於協助者多次進出對弈室會招來質疑,因此協助者不在進入對弈室,而以手機將在Zero上搜尋的救過傳送給參賽者。一般就以設定在read.99csw•com無聲模式下的振動次數傳遞訊息,三次代表將軍,五次代表不將軍,若想知道最佳棋步,則以其他暗號傳達……為了不被其他人聽到手機震動聲,事先用隔音材料包好,放進皮包,靠腿或收感覺震動。」
奈穗子以補妝為由離開座位后,純子直瞪著榎本:「是怎樣?我怎麼從來沒聽說事情變成這樣。」
「我可不是靠直覺哦。」榎本苦笑著解釋。
「但是,有一點我想說清楚。我絕對不是輸給那個人。那個人只不過在我失去平常心、無法顧慮到小節時,趁虛而入罷了。」
奈穗子輕輕搖了搖頭,閉上雙眼。
唯有這一刻,她那與生俱來不服輸的堅韌又在瞬間湧現。
「如果只是手機還有可能。不過,有了手機上的『超爆笑手工吊飾』,情況就完全改觀。」
「之後就如同榎本先生所說,我在走出飯店之前,腦中突然浮現房內的景象,驚覺桌上的磁鐵棋盤上呈現的是龍王戰局,所以連忙折返。如果被發現房間里曾有手機,就大事不妙了。於是,我想稍微調整一下盤面,換成那個人在順位戰下過的棋步,而我腦中也在瞬間清楚浮現當時的棋局……」
那一刻的緊張情緒反覆瞬間重現,奈穗子趕緊啜了口茶潤潤喉。
「我是輸給毒島龍王。如果沒有那一記1六桂的絕妙好棋,就像青砥律師說的,所有人看到那盤棋應該只會認為,是那個人從住房前的盤面研究出的偶然一手。」
「因為將棋界經常藉此表示各名家開發的戰法,像是著名的『藤井系統』、『森下系統』等,萬一被其他人聽見時不會特別起疑。」
奈穗子臉上浮現落寞的笑容。
「稻垣真理一級也面臨相同的狀況嗎?」
「和中野四段談過之後,我就確定來棲小姐受到竹脇五段脅迫。如此一來,就很容易聯想到她是弊案女主角。」
「切魚刀就放在我的大提包里,隨時都能取出,因此當那個人一背對我,我就一把抓起刀子從腰際用力刺進他身體,刀刃完全沒入他體內,他應聲倒地,一動也不動。鮮血慢慢流出,把刺探染得一片鮮紅……我確定他已經斃命,或者至少是遲早九九藏書的問題。由於幾乎沒有鮮血見到我身上,我也戴了手套,刀上並未留下我的指紋。加上頭上一頂戴得深深的帽子,應該連一根頭髮也沒掉在那個房間里。」
奈穗子總算將憋在心裏的秘密一吐而盡,露出微笑。
「話說回來,你有必要把她逼到這個地步嗎?」
她揚起嘴角,一臉輕蔑。
「我原先以為最大的難關就是在進到房間之前,雖然那個時段不太可能被其他房客撞見,但我還是以帽子、墨鏡、口罩偽裝,就算不小心被他人目擊,應該也看不到真面目。」
「由我和真理妹互相協助。參賽者一微妙的小動作讓協助者了解需要什麼樣的資訊,然後協助者在觀察盤面棋局記住后,帶著筆記型電腦和手機到洗手間,啟動『電腦將棋?Zero』搜尋是否將軍,或是最理想的棋步等所需的資訊。」
「你不懂嗎?梔子就等於『無口』呀,用來當做手機吊飾,就代表秘密將永遠封印呀。」
奈穗子臉上那抹淡淡的自嘲笑容,宛如出現在落敗的將棋感想戰上。
或許回想起當時的緊張,奈穗子的表情變得嚴肅。
「就是竹脇炫耀手機的那件事嗎?」
奈穗子垂頭喪氣,拿出手帕擦拭眼角。似乎將學妹扯進這場是非比殺人更讓她後悔。
「那個人不只在盤上,離開棋盤也有異常敏銳的嗅覺。我們已經非常小心,儘可能做到不引起任何人察覺。但他似乎還是在某個機緣下起了疑心,大概是因為我突然變得經常在終盤中得勝。只是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麼會注意起平常沒什麼機會接觸的獎勵會棋局。」
純子又露出滿臉狐疑。
「所以你才決定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