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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耳機的雜音混雜著嘟嚷的聲音。
等等,現在就過去了。
鶴見緊抓住藤木的手。
但是這次,藤木很努力地聽懂了一些,因為對方一直重複著「Fiying Doctor」的字眼,因為兩個人看起來體力相當弱,大概想叫醫生之類的吧。
有人在那裡。
「是不是跌倒受傷啦?真糟糕,不趕快處理的話會化膿喔!」
「要往哪一邊?」
天色未明,兩個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遠方的山頂上插著兩支大大的天線。
藤木把香煙弄熄。
「我要往東走去收集糧食和水,你如果不想跟來的話,留下來也沒關係,我會把遊戲機和收信機留給你的。」
藤木催促著藍。
那男的聳聳肩后,就開始往前走。
也許是那種能夠設定瞄準範圍的高性能萊福槍,而且是從遠距離狙擊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懲罰。
以兩種色彩構成的天空為背景,映照著那接近紫色的深紅色山岩,與之相對應的則是那沉睡在黑暗中的谷底。
藤木換上新電池后,收信機又復活了。突然,從耳機里傳來楢本發狂似的自言自語。
這時彷佛聽到妹尾的聲音,藤木心想這下完了。
藤木不斷祈求著,至少也等這一切結束。
感覺藍的聲音格外遙遠。
也許他是在問,你們在這裏做什麼?為什麼會來到這裏等問題。就算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的腳……骨頭好像受傷了,沒辦法走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還是得找個地方先躲一下,不過實在很難。
「那你覺得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可想嗎?」
現在聽到的聲音……不是夢。
藤木感到相當不安。
兩個人拚命地往前跑,一定要盡量拉開些距離。
藤木抽出電池換到已經快沒電的收信機后,就順手將遊戲機丟到草叢堆里。
往左邊的岔路異常的蜿蜒曲折,而且越走越窄。
藤木終於打開心防了。
藤木已經不再懷疑楢本有獵犬般的能力,等一下聽那傢伙經過這裏時的瘋言瘋語,就可以判斷出他的所在位置。
水滴沿著草木的葉子掉落到大地,紅色的岩石經過雨水的濕潤,漸漸地變成深紅色。
「我並不是自命清高,只是如果想活下去的話,只有這方法,但我還是無法接受。」
是V字形谷……絕望如同潮水般,從四周湧來。
食屍鬼拚命地想用火把蛇驅走,但是Taipan完全沒有反應。
陌生男子用英文拉雜地問了一陣后,發現無法溝通,只好默默地遞給藤木他們塑料杯,口乾舌躁到極點的藤木,閉著眼喝著水,是檸檬水。
後面又緊跟著好幾隻Taipan,開始展開集體攻擊。
「但是……你不怕懲罰嗎?」
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看看就回來。」
「聽到楢本的聲音,表示他還在班谷爾班谷爾的某處,如果從我們後面追過來的話,應該離得不是很遠……」
鶴見又發出滿足的吼叫聲。
「沒有,我已經厭倦了,不想再玩下去了。」
耳機里傳來風聲、鳥嗚聲、還有草叢沙沙的聲音。
「也就是說……他是遊戲主辦人身邊的人,只是個用完就可以丟的棋子……」
沿著山脊逃這種小技倆,相反地或許是個失誤,因為當再一次下到地面后,就會留下很明顯的腳印。
兩個人就像失去意識般,沉沉睡去。
像是人內心裡所暗藏的冷酷、惡意、妒忌、憎恨和憤怒等所有的負面情愫,在全身上下猶如熱氣般升騰著。
在一開始,就選擇了正確的岔路,之後也沒有做過什麼錯誤的決定,現實情況比遊戲來得嚴苛,儘管如此,好像也不定會順利。
「藍……」
徘徊在夢境與現實間,身體雖然是在休息,但是強烈的危機意識卻逼得自己無法完全進入夢鄉。
藤木和藍依偎著,內衣濕濕地黏在皮膚上,相當不舒服,但也只有忍耐了。
他們不用槍殺應當受到懲罰的我們,而改變了原先的計劃,決定讓楢本代勞,不過這正符合他們想要的劇情。
「怎麼啦?」
除了走進去,沒有第二條路了。
耳機又傳來楢本的聲音。
來做什麼啊!快點回去!這裏很危險……
極度恐懼的情緒終於舒緩下來,藤木看著藍。
因為收信機一直都沒有傳來任何聲音,藤木覺得不對勁,所以決定還是開著電源,而且戴上耳機,當楢本或鶴見逼近的時候,就可以有所警覺。雖然會消耗極大的電量,但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藤木看著藍。
雖然想將敵人引誘到一個適當的地方,但是在這裏應戰會是個正確的選擇嗎?
藍的語氣還是吞吞吐吐。
食屍鬼發狂似地吼叫著。
黑暗中,只有兩個眼睛微微地發著光。
因為還沒確定這男的是不是這遊戲的一環,也許是主辦人知道藤木他們企圖逃山班谷爾班谷爾,所以派出這男的來追殺。總之藤木陷入了疑惑的陷阱。
藤木嚇了一跳,驚醒過來。
「但至少不需要擔心食水問題。」
藤木關掉收信機。
但是照普拉提的說法,Taipan的確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蛇。
視野漸漸地越來越小。
藍目瞪口呆。
連查看筆記本都不需要,姑且不論記不記得其它數字,清清楚楚地記得編號3號是Taipan。
鶴見一面吼叫,一面以握著求生刀的右手護著滿是腫皰的臉。
已經顧不了會不會發出腳步聲了,兩個人拚命地往V字谷深處跑。
結果還是繼續頂著大太陽,在炎熱的草原中行進。兩個人不停地喝水,用水澆在發熱的頭和肩膀上,保險套裝的水馬上就見底了。
害怕醒的時候,楢本就站在面前。
「什麼意思?」
特別是在黑夜的班谷爾班谷爾。
藤木回頭。
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已經逼近了,不過完全掌握不到會由哪個方向竄出。
接著又遇到四岔路,再一次選擇最右邊的路,是一個緩坡的彎道,同樣形狀的山岩,星空,上弦月,有時真會有種在同一個地方打轉的錯覺。
況且變成這種結局,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剛剛那聲音,是什麼?」
就算Taipan是多麼具有攻擊性的蛇,但是這已經不像是一般野生動物會採取的行動。
「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讓我抽一根煙可以嗎?」
只要能把敵人引誘到陷阱里,一切就大功告成了。這樣不但可以免除危險,也不用花費任何力氣。藤木腦子裡一直重複著這種美夢。
藍心虛地問著。
「我一定要問,你知道關於這遊戲的事嗎?」
「你在說什麼啊!快點站起來!」
抽出香煙,發現盒側沾著已經乾涸的血跡。
「嗯!」
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沒有什麼可藏身的地方,還是得再逃回班谷爾班谷爾。
到現在還沒有被追上只能算是僥倖。還是因為楢本帶著弓槍等重武器,所以行動沒辦法像鶴見那麼迅速,不管怎樣,與其現在這種半途而廢的狀態,不如早一點遇上比較輕鬆。也許下意識是這麼期望著的。
「這樣,應該就不會追上來了吧?」
弓箭陷阱的線非常細,為了防止腳被勾到,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地走。
「總之先往正東方直走就是了。」
橘色的火焰映照出一張奇怪的面孔。
藤木終於能夠適應黑暗了。
一鑽近避難處,兩個人就依偎在一起小睡片刻。
「你還在生氣嗎?」
如果從收信機聽到聲音,就表示生命有危險。儘管如此,兩個人還是渴望能聽到些什麼。
藤木發現那是把山刀,記得妹尾也帶過,有著長長的彎刃,因為重心在接近刀刃的前端,所以可以利用它的重量,輕輕鬆鬆地砍斷粗樹枝,所以要切斷人的手腳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三明治真是無與倫比的美味,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消毒藥水般的臭味越來越強烈,一定是為了不讓毒蛇跑出山谷,才噴洒一些藥品。
想起夢裡的內容,也許是一種無意識的警告。的確當自己走下山岩后,並沒有留read.99csw.com意到腳印的問題。
「前面是死路。」
小心翼翼地繞過旁邊,眼看就快踩到這些傢伙的身體,腳抖了一下,無比慎重地跨越過去。
食屍鬼儘管扛著沉重的武器,腳步還是很敏捷。
鶴見忽然失去了渾身的怪力。
耳機傳來最後的訊息。
等這瘋狂遊戲結束,平安無事地回到日本,到時候……
但是現在還不是發怒的時候。
藤木再次習慣只有星光的暗夜,毒蛇群還是死纏著食屍鬼的屍體。
「現在是說這種喪氣話的時候嗎!?」
藤木將頭探出洞外,耳機傳來像是風箱般的呼吸聲。
鶴見望著天空,幾乎染成鮮紅色的身體,還不斷地淌著血。
頭髮感受著風的流動力。
過了一會兒,Taipan並沒有攻擊過來,已經看不到毒蛇的影子。
轉彎處,藍的腳忽然絆了一下。
藤木已經受不了這種修行儀式,昨天明明水源是那麼的充足,而今天卻面臨無水的困境。這附近不要說河川,就連積水的小坑也沒有。
叢林的入口處,傳來葉子摩擦聲。
「你的意思是……已經完全瘋了嗎?」
藤木悄悄地從岩石后探出頭來。
「聽不到嗎?」
額頭上蓋著一條濕毛巾。
是鶴見,他進來了。
我就這樣死了嗎?
藤木看著只穿著一條短褲的男人,感覺像是澳洲的原住民,也許對不熟悉的亞洲面乳感到有點畏懼,但是如此親切的態度,應該是個善良的人才對。
之所以沒跟那男人走,是因為藤木考慮到,如果楢本追上來的話,恐怕三個人都難逃死路,至少像這樣兵分兩路的情況,楢本不可能來個兩面夾殺。
班谷爾班谷爾的天空,掛著細細的上弦月,很像黑貓的睡眼,毫不感興趣地俯視著地面上的一切。
在這之前,藍從來沒對藤木選擇的路發出一句怨言,但是此刻聽得出藍心中的不安。
緊張得連背都拱起來了,藤木輕輕地將食指頂著唇邊。
紅紅的眼睛直瞪著食屍鬼。
但是編號3的Taipan(Komon Taipan)在每一項,都是獨佔螫頭,內陸Taipan那肥大的身軀,最長可達三?六公尺,具有非常猛烈的攻擊性,而且靈敏度相當高,毒牙長,毒量特別多。
難道到最後,你還是不肯告訴我嗎?
已經夠了。
全身直冒冷汗。
聽覺也漸漸麻痹了,藍好像在說些什麼,卻聽不見。
「沒有,從一開始就沒有生氣。」
停在刺檜的樹梢上,正是那深紅色鶑。尖銳的鳥嗚像是一種警告的訊息。
藤木心想,至少有把柴刀就好了。但是因為顧慮行動上的方便,只帶了些基本防身用的東西。或許潛意識裡,就是想避免和敵人硬碰硬。
藍嚷著要休息,想想到目前為止,藍從沒主動這麼要求過,可見她真的是相當累了。
藤木示意藍別出聲,集中精神聽著從耳機傳出來的微弱聲音。但還是聽不清楚談話的內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聽不到。
「我們是最後存活下來的,應該互相合作才對啊!」
可以躲在岩石后,用望遠鏡觀察敵方的一舉一動。
但是,這不是楢本。
循著藤木的視線,食屍鬼也注意到蛇的存在。
對方或許會懷疑一些刻意掩蓋的痕迹。
在這種地方,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整整睡了八小時以上。
輕輕地轉過頭去,不遠處有一隻Taipan正兇狠地瞪著這邊。
不,不是用打的,是用戳的……
但是從那裡頭卻飄來微微的消毒藥水臭味。
藤木這時終於了解,所謂遇到雨季,班谷爾班谷爾的交通就會完全癱瘓的意思。就連四輪驅動車都很難前進。
肩上背著弓槍與五、六十公尺彎曲的物體。
藤木刻意壓低身子,查看四周。
「在哪裡?」
「最後有件事想問你……」
食屍鬼無聲無息地悄悄逼近著,但是收信機里傳來微微的腳步聲,大步大步地跳躍著。
男人一臉驚愕的表情。
想起從前聽說過,如果吃了人的眼球,眼睛就會發出像野獸般的光芒,莫非是真的……
「你看,這條路……」
藤木皺著眉頭,因為話語支離破碎,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殺掉,一塊塊肢解,吃掉。
「那是槍聲。」
藤木焦急地往後退,雖然隱約看得到地面,但沒辦法看得清楚,萬一踩到Taipan的尾巴,不用等到食屍鬼來,就已經完蛋了。
藍沉默不語。
楢本緊追著,這是不爭的事實。
視線沒入一片黑暗中,不同於暗夜,不是黑暗,而是什麼都不存在的無色世界……
「等等!你看這個。」
藤木本能地向後退,已經沒有機會看清楚對方的樣子了,現在只能憑聲音來判斷。
一步一步地逼近著。
「……但是,他已經一個人了不是嗎?還會跟誰說話?」
當火把熄滅后,四周又籠罩在一片黑暗中,但是無聲的暗鬥似乎還未停止。
有一隻Taipan忽然抬起頭來,兩個人像結凍般似的停住,等待蛇轉移注意力。
藤木淡淡地回答。藍卻一臉消沉的樣子。
藤木押住耳機,沒錯,雖然不是很清楚,但的確聽到了,是人呼吸的聲音。
證明了剛剛眼前那一幕,設計出來的怪獸與怪獸間的殘殺畫面。
意外地,鶴見相當謹慎。一步一步確認過四周的情況后,才繼續前進。
「沒錯,或許我們睡著時,就已經拉近了相當的距離了。」
「我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想保護我們而已。」
藍一臉的不解。
追著逃走的獵物,經過一夜的狂奔疾走,疲勞使得雙腳無力,眼睛昏花,汗水直流,被一堆叢林蒼蠅死纏著不放。
鶴見這男的雖然有點年紀了,但是因為長年從事勞力工作,體格相當強健,就算赤手空拳跟他打架,也未必贏得了。
兩個人嚇得回頭,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那聲音就像遠處的雷嗚般迴響著。
但是如果繼續往前走,前面是條死路的話……
鶴見打算從草堆里爬起來,卻被藤木噴個正著。
被尖銳的鳥叫聲給驚醒。
遊戲機里的畫面,滿是「Bad End」的文字,跟安部芙美子的時候一樣……
不能保證所有的蛇都參加過了剛剛的攻擊行動,不過絕對不可以再激怒它們。
「你這狡猾的傢伙……就快變成一團肉了。」
藍也醒了,蒼白著臉看著那男的。
藍問。
看到藍的臉,她在哭泣,淚珠滴在藤木的臉上。
藍踉蹌地站了起來,雖然很痛,幸好沒有骨折,但是要從眼前這食屍鬼手中逃走,的確是件不可能的事。
藤木呆住了,酷似Dingo的眼睛。
「不是楢本,可能是監視這遊戲的傢伙。」
那男的雖然知道根本無法溝通,但還是滔滔不絕地說著。
到底該怎麼辦呢?
「沒關係。」
猛烈的神經毒已經開始蔓延到全身,儘管比日本的夏夜還要高溫,卻像是在嚴冬中,全身的體毛冷到豎起來。
「不行,你好好躺著。」
遲疑了一下,藤木還是用火柴點了煙,火柴也所剩無幾了。
「你們就要成為我的食物了!」
但是就是沒有出現。
藤木抬頭看著龜裂的山岩,宛若聖誕節霓虹燈飾的星空下,山岩的輪廓看起來更明顯,龜裂般的山谷,越往上,就變得越寛。
「但、但是,我們不是已經來到班谷爾班谷爾的外圍弓嗎?他應該知道如果違背警告擅自逃出來的話,會有很重的懲罰的,不是嗎?」
連藤木自己也被臭味所刺|激,熏得連眼睛都張不開,想必對方更不好受。鶴見痛苦地閉著眼,歪著臉,露出牙齒。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真的很詭異。但是鶴見就是不肯放手,反而越來越用力。藤木的骨頭像快被他捏碎似的,連手中的特殊警棒都掉了。
藍神經質地撥弄著塌在前額的頭髮。
前方又出現了三岔路,班谷爾班谷爾的自然景觀中,似乎偏好三種選擇。
接著,鶴見又用右腳不停踹著藤木,踹得藤木左邊的大腿都麻痹https://read.99csw.com了,根本無法站立,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這時,收信機終於傳來了人聲,斷斷續續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偏偏是最差的一個數字。
沒多久,一道濕暖的液體,順著藤木的肩膀流下,彷佛聽到一陣潺潺的流水聲。
「別停住,繼續走!」
藍大叫。
藍手遮著嘴巴,默默地搖頭。
雖然很想慢慢地吃,但不知不覺就發現自己竟像個害怕食物被奪走的動物般,縮成一團,狼吞虎咽地大口嚼著。
鶴見一手舉起藤木的身體,發出野獸咆哮般的聲音,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只聞到一股非常刺鼻,像腐敗的肉般的口臭。
莫非鶴見已經繞過來了,但是匍伏前進的方式不可能那麼快才對……
V字谷的中間,有個人影。
或許因為天氣過於悶熱,雨也不是很大,但是水已經完全把衣服打濕了,粘濕地貼在皮膚上。加上體溫不斷地降低,藤木覺得不同於往常,體力消耗的程度特別快,不用說,藍更是一臉的疲憊。
難道真的要在這種地方,被這說著人話的食屍鬼了結生命嗎?而且被殺了之後,還要被肢解吃掉,一想到就忍無可忍。
「這些傢伙……」
「……對不起。」
看來,只有把他引到陷阱里了。
早已嚇得半麻的頭腦,浮現一種詭異的感覺。
藤木死命地將催淚瓦斯,噴在那像是經過特殊化妝的怪臉上。
結局果然是Bad End……
食屍鬼的眼睛在看到火焰的那一瞬間,應該是什麼都看不到,這期間雖然不知道可以跑多遠,但是也要盡全力絕不放棄。
對藤木而言,那一帶就像包圍在瀝青般的濃密黑暗中,現在只能仰賴藍的眼睛了。
藍還在掉眼淚。
忽然藤木的指尖像是碰觸到什麼。
我們,接下來或許就變成「我」了。
「太好了……這樣,就只剩一個人了。」
看來那傢伙打從心裏享受這場獵殺行動。
「……右邊吧。」
敵人已在五十公尺前方處,正一步步向這裏逼近。
他就站在死路的入口,臉朝著這邊。
忽然背後有道光照過來。
藍猶豫了一下后,僵硬著表情點點頭。
收信機那頭還是傳來楢本的囈語。
迎著濕暖的夜風,藤木戴上耳機。
「藍,睜開眼睛!拉緊我的手。」
藤木的不安,馬上傳達給藍。
但是不管會不會遇到蛇,事情還是會轉變。藤木環伺著V字谷的四周,四周一片漆黑,就算有寫什麼也不見得看得到。
藤木口裡雖然這麼說,但是根本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走下去才好,就算再折回去,不但浪費時間同時也是死路一條,最壞的情況或許就是跟楢本對上。
如果只是充滿著不安,只會因為絕望而喪失求生的意志。
班谷爾班谷爾里的植物,切開莖的部分還有水份可以飲用,但是這裏卻完全看不到這種植物。
腦子裡總算恢復了正常的思考模式。
藤木強硬地要將藍拉起,藍卻搖頭。
腦子所想的只有這些。
刷亮了一下火柴。
全神灌注地聽著收信機里的聲音,果然應驗了藤木所想的。
「我們是放棄了遊戲而逃出來的,不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最後的勝利者不就是楢本了嗎?那他還有必要追我們嗎?」
「看來他已經完全精神錯亂了。」
這世間……究竟是……
這種臭味一定是跟有Death Adder的山谷一樣,裏面一定有一大堆毒蛇。
已經沒辦法了……藤木覺得末日就在眼前……鶴見又開始死命地踹著。
從岩石後方,探出頭來窺視著,藤木緊握著之前鶴見所帶的求生刀,但是刀刃的部分絕對不能暴露在岩石外,如果被星光折射到的話,就等於告訴楢本藏身之處。
難道是往旁邊走了?
不,真的是這樣嗎?
依毒性的強度而言,編號1的內陸Taipan是屬於溫和派的,編號2的西方褐蛇,動作敏捷,一受刺|激就會立刻反擊,但唯一的弱點就是毒牙較短,所以無法將大量的毒液灌到對方體內深處。
去了數公里后,到了班谷爾班谷爾的東邊。
鶴見迎面給了藤木一記痛擊,本以為被警棒一揮,這惡鬼的手指應該會骨折……
「不……」
腳底儘是小石頭吱吱嘎嘎的聲響。
來了,他們來了。遊戲機所發出來的電波,收得清清楚楚。
非逃出這裏不可。
藤木身子輕飄飄的,飛向天空。
藍突然從灌木叢中冒出。
藤木說。
這些都無所謂,因為有個明確的目標,要追殺兩個逃走的人類。生殺的慾望讓身體痛苦難當,舌頭上殘留的肉味,像麻藥般地控制著意識。
把握現在的機會。
自己是獵人。
聽到藤木這麼說之後,藍才稍微放下心來。
睡意馬上襲來。
灌木搖了一下。
在那黑漆漆的迷宮裡走著。
「不可以說話!」
前方傳來聲音。
鶴見那張可怕的遺容,不時地浮現眼前,猶如壞掉的古井的汲水器般不斷地吐出血來,直到全部吐完才肯甘願地死去,像是在進行著他的最後一項工作……
藤木趁還沒被發現時,趕緊退回去。
食屍么怪異的臉更加扭曲,大聲尖叫著。
「我是指我們這樣互相殘殺,不就中了設計這遊戲的傢伙的意圖了嗎?」
食屍鬼笑了笑。
「這裏或許很難找得到叢林野食。」
食屍鬼疑惑地看著藤木。
「沒有辦法了,這是全世界第三毒的蛇。」
看來大概是楢本留下來處理野呂田的屍體,或許是覺得鶴見一個人應付就綽綽有餘了吧。
濛濛細雨打濕了整個班谷爾班谷爾。
藤木緊張得連聲音都沙啞了。
花了一些時間才發現他說的是英文,好像是說「Are you right?」
藤木蹲下身子,手上抓起了一把土,將那發出刺鼻臭味的泥土,全身上下亂塗一番。
藍一副快哭出來的聲音,藤木拚命地找尋能夠攀登的地方,但絕望的是,三面都是峭壁。
藤木嚇得臉色發白,因為這聲音是從比自己還要接近避難處的地方傳來的,意思是對方也許已經闖關成功。
藤木拉著藍的手腕,拚命地往前跑。
藤木瞬間將藍推往谷外,接著自己也準備逃跑,左側大腿卻突然一陣劇痛。
「楢本應該早就發現鶴見的屍體了,這樣他就可以先填飽肚子,不像我們是要採集叢林野食,所以他有可能循著腳印追上來。」
「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槍?怎麼可能?楢本他會有槍嗎?」
藤木痛得捂著臉,接著又是一記,藤木痛苦地吐著胃液,在地上打滾,一副快不行的樣子。
「怎麼看……就只有這裏可以走了啊?」
藤木開始翻找著鶴見的行李袋,除了遊戲機外,幾乎沒有其它可用的東西,唯一的收穫,是在外側口袋找到的香煙盒,裏面只剩兩支,可能是因為火柴和打火機都用完了,所以才剩下來的。雖然藤木平絕對不抽含薄荷腦的香煙,但是這種非常狀況,確是個求之不得的好東西。
楢本就快追上了。
「趕快走。」
耳朵可以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剛剛劃出火柴時,眼睛瞬間習慣了亮光,現在又要再一次適應黑暗,需要一些時間。一時之間,地面看起來就像是宇宙般的漆黑。
就在距離二、三十公尺處,從谷頂上方照射下來了一道星光,照著楢本那發光的眼睛和尖牙,雖然長相是人類,卻讓人更加毛骨悚然,那張吞下了一堆人肉過的嘴巴,竟開口說著人話。
弓槍的箭,從那之後就沒有再射過來了,畢竟隔著這樣的距離,是不太可能瞄準的,剛剛那一箭,也許只是一種警告的意圖。
看到閃爍的火焰后,黑暗中的眼睛就不敏銳了,四周看起來就像五顏六色的不規則色帶在空中漫舞著。
原本以為藍會提出一連串的問題,但是意外地藍並沒有。
距離越來越近了……
「這我當然知道。」
這時藤木看到食屍鬼,左手盤著一尾大蛇。
再往前走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個類似小土丘的地方,用柴九*九*藏*書刀在上面挖了一個洞,水還是無情地滑成串流出,洞裏面也是濕濕的,不過至少比直接當個落湯雞來得好。
但是為什麼不像攻擊食屍鬼時一樣,兇猛地攻過來呢?
食屍鬼用粗樹枝點上火,像火把一樣高舉著。
「噓,不要出聲,現在正在幫你急救。」
然而,陷阱並沒有任何反應。
接著再用特殊警棒往對方的頭部,重重地劈下去。
猶豫了一下,藍點點頭。
「為什麼?」
「你在胡說什麼啊?」
「好。」
耳朵深處回蕩著野獸般呼吸的聲音。
但是就在下一個轉角,棋亘在藤木眼前的,卻是前方五十公尺處像面屏風似的岩壁。
「沒錯……是發瘋了。」
顧不了陌生男人一臉瞠目結舌樣,兩個人絲毫沒有減緩吃的速度。
後來才想到是沙子的關係,因為身上塗著灑過藥品的沙子,所以它在猶豫要不要採取行動。
從鶴見的遊戲機里取出的電池,已經沒剩多少電量了。
「我知道,但是楢本一定會來攻擊我們的。」
藤木又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希望敵人能真的中了陷阱。
靈魂咻的脫離了軀殼。
藤木嚇了一跳,停住不動,這時耳機傳來興奮的吼叫聲。
但是如果真的循著腳印追來的話,不就正好是個機會嗎?因為來這裏的路上,只能經過茂密的叢林,然後在那裡埋著之前布下的兩種陷阱。
但是毫不留情的強烈日光,卻讓藤木和藍的體力消耗更大。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無色煙霧瀰漫開去,滿是刺鼻的臭味。
「你想怎麼樣?」
「等等。」
谷底稍微變寬了,約有五、六公尺,兩側長著一種叫斯皮尼非克斯的雜草,如果要躲避Taipan的話,就只能走沒有草的中央,但是並不好走。
到底是誰?
「又是三岔路,哼!難不倒我的。又是往左,看來你們好像比較喜歡往左走嘛!照理說,一般人下意識都會選擇右邊,所以你們就想說走左邊會比較安全,是吧?笨蛋,你們馬上就知道啦!你們馬上就知道啦……」
藤木嘆了一口氣。
藍點點頭。
藤木失去了武器。
藤木迅速轉過身子,開始噴洒催淚瓦斯。
耳機不知什麼時候掉下來的,沒想到即使在如此緊迫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打瞌睡。
「我們是不是該為彼此的重逢而高興一下啊?然後再好好想一想該如何有意義地度過所剩不多的人生……現在應該是開始倒數計時的時候,不是嗎?」
但是,一切都是無法預知的事。
那男人指著立在草原上,很像墓碑的土堆,藤木點點頭,因為那也是普拉提提過的,所謂至高美味的叢林野食,白蟻窩。
「就在那裡嗎?為什麼要逃呢?我們不談一談嗎?」
大量的毒液不斷侵入體內,雖然努力地想往前走,但是神經似乎已經受損,動作就像機器娃娃般不靈活,啪的一聲倒了下來。
選擇在這裏休息的理由有三個。
藍直盯著鶴見的屍體,眼神混雜著恐怖與厭惡,和那種拚死命終於成功的喜悅。
藤木反射性地抽出特殊警棒,用力一甩,棒筒上鎖的金屬聲,響徹叢林。
因為在叢林里來回走了好幾次,所以足跡早已成了一條小徑。猛一看很像是野獸留下的,但這點小技倆應該騙不了鶴見才對。
嘴唇微微顫抖著,想再問最後一次,可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雖然沒有正中太陽穴,但是也讓藤木差一點因為腦震蕩而昏死過去。
難道這又是什麼詭計嗎?藤木心中突然湧上這樣的念頭。讓我們誤以為敵人只有一個,然後另一個再從另一邊逼近……
「那怎麼辦?」
敵人小心翼翼地進入叢林,慢慢往前推進。
危機已經逼近。
一定會被惡鬼打死的。
是楢本,當然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兩手拿著弓槍緩緩地朝這逼近。
附著藍的耳邊小聲地說著。
看到藤木的舉動,藍起初有點嚇到,但似乎馬上就了解藤木的用意,同樣抓了土塗滿全身。
如果討厭臉或手被荊棘刺傷的話,還可以采匍伏前進的方式。
帶上耳機。
藤木把藍搖醒,藍一臉睡眼惺忪,很不高興地瞅了藤木一眼。
藤木還是無法輕易地去除警戒。
原來在草叢堆里的Taipan或許是被火光引出來的。所以現在每一隻應該都已經精疲力竭,沒有氣力想再攻擊才是。
叫了一聲好像是「Oh!shit」還是「Bastard!」后,就往應該是停著車子的東邊跑去,比著手勢叫藤木他們也一起來,但是藤木卻抓著藍的手往北逃。
接下來的內容,讓藤木一陣錯愕。
毒蛇群已經疲勞困頓得無法動彈,瘋狂似的怒氣也收斂了點,呈現一種虛脫的狀態。
像是強韌的繩子般的生物群,不斷地攻擊著,固執地啃咬著那已經無法動彈的屍體。
「你這傢伙想幹嘛?」
「理論上是這樣,但並不一定就是這樣。」
藍說。
後頭傳來楢本的聲音。
看到藤木點頭,藍臉色發白。
「但是,剛剛那個人……」
對方除了跑得快之外,在黑暗中,眼力也比我們敏銳。
不久,鶴見就如同棒子般硬直地往後倒下。
藍壓低聲音問著。
鳥瞰著整個班谷爾班谷爾,到處都像是迷宮般的連綿山岩,以線色的草木為背景,橘色與黑色的對比顯得特別明顯。山岩的外側就是寬廣的草原地帶,對面有個大湖,和其它山脈。
集中精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現在只能想著這一瞬間的事,無法預知一個小時后,或者短短的十分鐘后,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獵物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你是指什麼?」
儘管如此,在叢林里行進一件相當辛苦的事。
他一定是跟著我們的腳印追上來的,如果不想留下腳印,就只能避開軟土走在粗沙礫上,可是會發出很大的聲音。
在絕望中。
食屍鬼的弓槍掉了下去,踉蹌地向前走了兩、三步,藤木握緊求生刀準備應付。
叢林間響起了一陣微小的聲音。
藍大叫著。
儘管如此,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那男人用澳洲腔英文拚命地問問題,但是依藤木的英文聽力,幾乎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就算藤木以前待過知名的證券公司,但沒有調任海外部門的經驗。
「聽到什麼了嗎?」
藤木發現自己的揣測太過天真了。
這傢伙真的神經錯亂了,但是現在也不能冒然將收信機關掉,因為這是唯一可以知道對方位置的線索。
原來是手制的槍,漂亮地刺穿鶴見的喉嚨,混雜著泡沫的血液,不斷從嘴巴和喉嚨的傷口處溢出。
藍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男人看到藤木張開眼睛后,說了一些話。
藤木找一找口袋,取出鶴見之前帶的最後一支香煙,用火柴點了火,慢慢地吸著,然後出其不意地將點著火的香煙丟向草叢。
耳機中又響起楢本的聲音。
就像是將清晰的夢境,與白天所看到的幻覺,混淆在一起似的。
藤木拿起望遠鏡確認一下四周的地形。目光所及的一片紅茶色平原中,散布著草叢與灌木林。
又是分岔,一定得選擇其中一邊。
藤木環顧四周,看不到有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
一剎那,身體害怕得無法動彈。
也不可能停下來啊。從耳機中隱約可聽見,鶴見小心翼翼往前進的聲音。
「往西邊?」
「左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現在那傢伙就緊跟在我們後面。」
「不想看心愛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就儘可能從頭到尾都不要作聲,你如果不想太痛苦的話,就不要隨便亂動。」
藤木取下耳機。
黑鴉鴉的臉,眉毛骨向外凸出,深陷的眼窩,黃濁的眼睛閃閃發光,還有那塞得下拳頭般大的嘴,露出白白的尖牙,尤其是那一頭又灰又硬的頭髮,蓬亂地豎立著,下巴留著像玉米胡一樣的絡腮胡。
「沒路了……雖然有腳印,可是……難道是陷阱?」
「來了嗎?」
「你快跑吧!」
好像是被突出的岩石絆了一下,藍微弱地呻|吟九*九*藏*書著。
或許他可以救我們出去。
即使肉眼也可以認出,鶴見並沒有帶著什麼弓槍之類的東西,看起來行李包好像也是空空的。大概是想讓自己身子輕盈點,走得快一點吧。只有一把可以當作武器的求生刀掛在腰際。
3……
藤木突然拉著藍的手往前跑。
身體開始麻痹,下半身已經完全沒有感覺,連手腕也不能動了,意識開始模糊。但是至少在臨終前,一定要問到最重要的問題。
藤木突然想打開收信機聽聽看,結果什麼都聽不到,只好苦笑了一下。
「我們現在要往哪裡逃?」
淋著雨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前方出現了一條小溪,或許這條小溪原本就不存在,挾著褐色的泥土,水勢相當洶湧,雨量一增多的話,就會流得更湍急。
「怎麼了?」
藤木呆坐在地上。
Taipan咬住食屍鬼的脖子,動作超乎想象地乾淨利落,瞬間毒牙插入了好幾個地方。
現在說這些都已經無濟於事了,重要的是結果。
藤木稍微猶豫一下后,就跟藍開始忘我地咬起三明治,那是好久都沒有嘗到的美味,正常的食物。
藤木看看地面,光是下小雨,土質就已經相當鬆軟,所以絕對會留下很明顯的腳印。倒不如來個傾盆大雨,把全部都給洗刷乾淨,但是那樣的話,就更不容易找到可以棲身的地方,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二選一……果然是左邊。」
藍臉色發白。
但是不合理的感覺還是不斷侵蝕著理性。
藍握著八個單三的鹼性電池,平常助聽器需要用到這麼多電池嗎?
藍一臉痛苦地叫著。別過頭,拉扯著掛在腰際的助聽器,發出喀哧喀哧的聲響。
一瞬間,卻覺得後方有股奇怪的感覺。
藤木關掉電源,雖然不是很清楚這東西到底是怎麼設計出來的,但是連這玩意兒都能知道持有者已經死亡,並且還一副幸災樂禍樣。
悲從心來。
但是聲音相當微弱,可能是電池快沒電了。
藤木再也提不起任何鬥志了。
男人已經消失在樹叢的另一端,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之後又出現了幾尾Taipan,循著火與煙的方向聚集著。
「拿去……」
藤木催促著藍,一旦被發現的話,就逃不掉了,而且這裏不像班谷爾班谷爾那樣的迷宮,在這種一覽無遺的平原,根本沒什麼花招可以耍。
藤木抬頭望著天空。
「有聲音……應該是楢本。」
「這麼重要的肉要是腐爛了……」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如果是的話,在黑暗中不會那樣發著光。
不知不覺,兩個人都睡著了。
天亮后沒多久,開始了日射地獄。
兩道圓圓的磷光射入藤木的眼底,是那種淡綠色的光。
瞬間,Taipan毫無警訊地開始攻擊。
「不知道,完全聽不到說話的內容。」
「你忘了還有楢本嗎?你打算把我一個留在這裏?」
想必此刻一定覺得自己已經把那兩個惡鬼給遠遠的甩在後頭,所以才能熟睡著。
Taipan這一家族,不是為了自我防衛,而是為了專門殺死獵物才儲存劇毒于體內的蛇,所以和一般花蛇不太一樣,沒有亮麗的顏色或顯眼的外型,所以不易發現。
「還是不行。」
發光的眼睛穿透黑暗,直盯著這裏瞧。
「我知道。」
黑暗中的眼力……
藤木慢慢起身,箭的尾巴指著南方,表示楢本應該是在南邊,但是到處都沒有楢本的身影,不過約一公里遠處,有個高起的小山丘,或許是從那裡射過來的也說不定。
就是現在。藤木展開連續猛政,想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種勇氣。藤木以特殊警棒往鶴見的手腕劈下去,結果沒有瞄準,打到指關節,但是鶴見還是痛得哇哇大叫,求生刀也掉了下來。
「怎麼了,喂?你給我說清楚一點啊?」
藤木緊緊地握著求生刀,雖然抵不過弓槍和山刀,但是至少可以奮戰到底。
搖一搖睡眼惺忪的藍,外面的雨已經完全停了。
這一帶沒有轉播器,收信機就無用武之地了。意思就是,已經從這遊戲抽身了。
會被殺的。
已經無法忍受了。
「收信機掛了,沒電了。」
藤木對於自己的貪睡感到極度恐慌,緊張得連心跳聲都聽得見。
恐懼與睡眠的慾望激烈地糾葛著。
一清二楚,就在叢林入口處附近。
張大著眼,直盯著已無法動彈的鶴見,雖然知道鶴見已經死了,但還是會擔心這惡鬼是不是又會起死回生。
急促的呼吸聲。
藤木早已眼冒金星,頭部又挨了一記右勾拳。
那傢伙正循著我們的腳印追來。
遊戲的主辦人使用甲狀腺賀爾蒙以及雞尾酒等東西,要把普通人改造為食屍鬼,那麼如果這些毒蛇也注射了同樣藥物的話,一定也會變得非常地凶暴。
不過至少我已經盡了全力。
背後傳來激烈的怒吼聲,大到幾乎聽不到藍的響應。
雖然兩人體格差不多,但顯然臂力有差。一定要將對方擊倒的意志,已經無法和痛苦相抗衡了。
藤木再一次受到打擊,不到一個小時,第一次選擇了往右的路,還只不過是十五分鐘之前的事。
這時,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伴隨著地面上飛揚的塵土。
「告訴我……藍,你又是為了什麼?你到底是誰?」
「已經沒辦法了……」
「對我而言,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一直在想,見到你的時候,一定要問你一個問題。」
「還不知道。」
藤木已經氣得七竅生煙。
藍沉默著,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滿天的星空就像是碎玻璃般,鑲在黑色的天鵝絨上。
「為什麼,都快要死的人了,告訴我又何妨?……野呂田真的是遊戲的主人嗎?」
「起來了!我們要馬上出發。」
如果他聽到腳步聲的話,那一切都完了。
「所以要把他殺了嗎?」
「他說什麼?」
再沿著河川往北走了一段路,終於找到了一處可以渡河的地方,踩在凸出的岩石上,一路跳著過去,就體力而言,這絕對算是激烈的運動。
從剛剛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奇怪的是,沒有聽到楢本的聲音,如果兩個人是一起行動的話,應該會交談才對。
那男的手指著東邊,一直比著開車的手勢,藤木終於能夠稍稍地理解他想表達的,好像是說「my car」或是「10 kilometers away」之類的話。
一根細長的棒狀物插在地上,是弓槍的箭。
藤木伸手摸著口袋裡的催淚瓦斯和特殊警棒,這兩樣根本就稱不上是武器。
這一帶的土壤好像含著什麼特別的成份,比班谷爾班谷爾還要艷麗的深紅色,與樹木或草的顏色剛好呈對比,看起來特別顯眼。
「就在那裡嗎?為什麼要逃呢?不談一談嗎?」
藤木決定踏出一步。
藤木指著山崖盡頭的左側。被大岩石凸出部分遮住,加上是在谷底的陰暗處,所以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發現,原來是一個寬約兩、三公尺,像是龜裂似的羊腸小道。
再往前走,看到一棵看起來營養不良的刺檜,雖然當不成樹蔭乘涼,但多少可以擋一下,兩個人就像全身癱瘓似的躺在樹下。
「因為這不是遊戲主辦人所期待的結果,也不是楢本所希望的,現在他的腦子裡就只想殺了我們。」
總覺得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追上來。
「你說什麼?等一等,你……?」
藍捂著臉蹲在地上,藤木扶藍站起來,悄悄地往食屍鬼屍體方向走去。
藤木將身體貼往地面,往叢林深處張望,還是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可以啊。」
「聽到啦!在那裡是吧!」
他們穿過了兩種陷阱。耳機中不斷傳來急促的呼吸聲,和野獸般的吼叫聲。
藤木馬上指著左邊,沒有任何根據,連憑直覺判斷的時間都沒有,只是一種機械式的抉擇。
但是冷靜思考後,覺得這種解釋並不合理。首先得先識破遊戲機裏面裝有竊聽器這件事,從情報這點來看,楢本他們並沒有跟上,所以應該不會連這都想得到。
「哈,終於九*九*藏*書選右邊了,為什麼突然變了呢?……一直往左走膩了是吧?……但是不管哪邊,都是一樣的。這腳印還是新的,應該不到一個小時……就快了……期待你們將變成一團肉|球……」
日正當中,疲勞與口渴也達到了極限。
藍對於自己擅自跑出避難處的事道歉,但是似乎有非得這麼做不可的理由。
藤木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主意。
想起普拉提的解說,一般來說,毒蛇的可能攻擊範圍頂多是抬起頭的兩倍遠,但是這並不存在已經藥物中毒的Taipan,因為剛剛這些蛇都是朝向目標物一擁而上的。
第一,這裏適合紮營。第二,有天線的話,收信的效果會比較清楚。第三,之前做好的一些陷阱,不管是洞穴或是弓箭,經過確認后都還保持原本的狀態,可見這附近應該沒有任何會落入這種陷阱的大型野生動物。
雖然微弱的火光僅維持了兩、三秒鐘,但已經足夠用來確認上面所寫的阿拉伯數字「3」。
要擔心的是今天晚上的落腳處,這裏不同於班谷爾班谷爾的山岩,看不到什麼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只能找個適當的地方隨便挖個洞。
「沒有」
毫不猶豫地殺了一個局外人,沒有任何罪的人,就因為怕他去討救兵嗎?
完全不想理會,只是拚命地拔腿狂奔。
「危險!後面!」
「把眼睛閉上,兩隻手按住……等我說好之前,絕對不可以睜開眼睛。」
「怎麼辦?」
大家都不明不白地死去。
「不玩了?那你的意思是……?」
在巨大的迷宮中,被食屍鬼追殺,到處逃竄尋找逃生之路。
一場小火災燒到只剩下幾根枯草,從焦黑的草叢中飄來陣陣臭煙味。
「楢本……?」
毒蛇的危險性不一定取決於它的毒性,還要考慮毒量與毒牙的長度,攻擊性與敏捷性。
接著,又掏出了裝在保鮮盒裡的三明治。
數只Taipan咬著全身各處。
食屍鬼的眼神遊移在藤木與草叢間,這時啪的一聲,熊熊的火光在枯草中蔓延開來。
走出洞穴,刺眼的陽光照亮著整個班谷爾班谷爾。
再次回到深紅色的迷宮。
藍遮著臉,開始嗚咽了起來。
藤木迅速地貼著地面,拚死地想抓住線。一剎那,鶴見使出怪力,藤木的身體像是氣球般浮在半空中,但他還是死命地以指尖撥弄著線。
楢本終於走到最後一個岔路,如果在這裏發出一點聲響的話,就慘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
「為了我們能夠抵達終點啊……」
看到了出口,藤木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兩隻矗立的腳影,確實是人的腳。
「失去了耳朵,表示我們已經不佔任何優勢了,總之就是繼續逃。」
只要一深呼吸,肚子就會隱隱作痛,左邊的太陽穴和大腿都還呈麻痹狀態。
總而言之,再留在這裡是很危險的。
但是並不能就此鬆懈,因為藤木知道這一咬,就足以致命了。
「走吧。」
是弓箭陷阱的線。
所以這種情況,楢本一定會先追我們,雖然會花點時間,如果那原住民男人可以幫我們聯絡到警察的話……
這才發現脖子已被彎曲尖銳的毒牙刺到了。
彷如一種隔代遺傳,很久很久以前的狩獵時代,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特殊能力,突然間又覺醒了……
藤木這才了解他已經不是個人了。
藤木對於還沒向他致謝的事,耿耿於懷。
「真的沒關係嗎?這樣你就不能用助聽器了……」
……敵人正逐漸逼近著。
沒氣了,身體向前飛去,又被拉回。
約有三公尺長,茶褐色的鱗片閃閃發光,是Taipan。
如果沒有血清的話,就無藥可救了。
食屍鬼凄慘地大叫著,想甩掉手中的山刀,但是手腕卻麻痹了,不聽使喚。
原本濕答答的衣服沒多久就全都幹了,也不用擔心體溫下降會引起感冒。
楢本抿嘴笑著。
……無奈。
有點半途而廢的心情,光想一些無濟於事的事也沒有用。
Taipan群以火焰為目標,反覆地進行著一波波的攻勢,可能是因為這不速之客和火焰打擾了它們的好夢,瘋狂地攻擊著。
背後傳來怒吼聲,耳機里也是。
是食屍鬼……專門獵殺人類,有智能的肉食性動物。
在遊戲書里,這個時候,就已經確定是Bad End了,不管選擇的是哪一條路,都難逃一死。依照「火星的迷宮」所布局的一個遊戲,那結局也不一定會是一樣的。
食屍鬼終於無法動彈,完全氣絕。
開始慢慢地往前走,距離出口處還有幾公尺,這時Taipan卻毫無警訊地攻過來。
「怎麼會……」
藤木按住想馬上衝過去的藍。
藍小聲地問著。
「火星的迷宮」……
藤木覺得鶴見應該就在坑洞的前方,從葉子的摩擦聲或灌木樹梢的沙沙聲,感覺得出來。
「你不覺得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嗎?你們拿到的是有毒的糧食啊。」
如果Taipan的注意力轉向這邊的話,我們也完了。
藤木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
仰望著夜空,因為視野越來越小,彷佛就像從井底往上仰視似的。
「小白兔們……逃吧!隨你們逃,逃吧!我絕對會抓到你們的,把你們咬死,你們真以為逃得了嗎?笨蛋……你們逃去哪我可是一清二楚……我看到腳印了,再怎麼暗的地方我都看得到……我的眼睛可以看到所有的東西……看到你們的內心……不論白天或晚上……你們經過的地方,都有紅外線留下的體溫影像,發出一閃一閃的紅光……就像路標一樣,指引著我……你看看,連樹都在幫我……你們沒聽到嗎?四周都在笑咧!笑你們有多笨,居然不知道馬上就會被活逮……然後被我生吞活剝地吃掉……樹木、小草、石頭、山岩,都在狂笑著……」
想想,沒有什麼比能跟背景融為一體的特性相抗衡了,遠比那些敏捷花俏的毒蛇來得可怕。
弓槍的箭,瞄準著藤木的胸膛。
雖然已經吃得飽飽的,但是又開始覺得胃勒緊全身,像著火似的一股強烈的飢餓感。
當意識恢復時,發現臉上方有個黑影,是個容貌魁武的男人的臉。
「我要走了,要不要跟來你自己決定。」
「怎麼啦?」
或許這個人真的和遊戲無關,直覺告訴自己可以相信對方。
「不。」
被一隻巨大卻看不見的手帶出這逃出過一次的遊戲舞台,藤木的內心交雜著無奈與絕望。
叢林入口處,地形比四周稍微高一點,也有可以躲藏用的大岩石,這也是藤木看中這地方的理由之一。
忽然身後聽到一陣引擎干轉的聲音,連續兩聲,隔了一會兒又一聲。
感覺不像是從自己的喉嚨里,發出來的沙啞聲音。
想到可能的理由時,藤木感到一陣驚愕。
但是在星光的掩映下,隱約感覺像似白色的線條浮出來般。
藤木不想再思考這些無用的假設狀況,畢竟現在除了往前走之外,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
「逃出班谷爾班谷爾啊……本來就應該這麼做的。」
可能是吃了太多人肉的報應,滿臉被腫皰覆蓋,從眼窩中突出的眼睛,映照著不太相稱的小虹彩。
已經想不到任何對策了。
還沒發現任何東西,藤木繼續等待著。
一種不真實的清涼感,將煙吸入肺里,再慢慢地吐出來。
原住民的男人指著平原,嘴裏嘟噥著像是讚歎著什麼,雖然還是聽不懂他所說的,但總覺得他的意思是「在這麼富饒的土地上,怎麼可能餓成這樣呢?」。
藤木往前走了兩、三步后就倒在地上。
楢本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語著,似乎連現實與幻想,現在與過去,都已經到分不清楚的地步了。但是對於獵殺藤木他們這件事,卻異常地有自信,這點實在令人有點匪夷所思,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嗎?還是真的緊追在後。
遊戲機里的插圖,那種形狀不像Death Adder,奇怪的短胖身材,感覺比大青將(日本產的暗綠色無毒蛇)聰明,顏色是普通的茶褐色,也許第一眼感覺不出是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