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雙胞胎
第十章
「哦，是誰？……」我不禁向前探出身子。
五個月的時光，對我而言，未免太過長久。不過，第五個月總算來了。
「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們現在就去那所大學，路上我會告訴你的。」
「我不用和你有關係，就可以讓你懷孕。你還有印象吧？我幫你檢查身體時，曾用了簡單的器具，讓你人工受孕，這很簡單的。」
算下來的話，我都懷孕五個月了。
他說完這些，依舊以平靜的眼神，凝視著我。我因此罵不下去了。
「貞雄！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愈想愈是不對，忍不住徑直問道。
答案是：我懷孕了。
「這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本來高枕無憂，誰知，你競然懷孕，弄得她非常狼狽。若你生下小孩，所有的財富，肯定都會被那孩子繼承。正當她萬分沮喪的時候，我像惡棍那樣，提議給你進行墮胎手術，所以，她完全放心，向我坦白了用亞砒酸殺死真一的事情。
「你知道這種事吧，陰|道內的絕大部分精|子，當天就會死亡，佴有些卻可以存活兩周。因此，生出異卵雙胞胎，未必就是同一天的精|子的傑作。這樣你該懂了吧？當我父親赤澤常造，射|精的幾天或十幾天後，真一的父親亦射|精了。結果，兩個入的精|子分別附到你母親的兩個卵上，就生出了異卵雙胞胎。我認為，這是可以理解的。你和我在戶籍上雖是外人，實則是同父異母兄妹。因此，我們才會像兄妹那樣神似。」
等待貞雄的日子，真是非常難熬。耐不住感情的驅使，我陸續寫了好幾封信，寄向南六丈島，卻一概都沒有迴音。
我接受過婦科的檢查，結論是我真的懷孕了。
靜枝雖露出了震撼的神情，但那表情，看來更似驚喜。從那個時候開始，速水女士的笑容就消失了。事到如今，我益發惶惑了。
「不管小孩如何可愛，父母總不希望雙頭的畸形兒被人看到，因此才有了那個禁閉室。你覺得裏面是個女孩，其實，小孩時期，要區分男女，並不明確。尤其是整日躺著、沒有特別樂趣的幼童真一和真
九-九-藏-書二。他們偶然看到你頭上的紅色緞帶，便央求獲得同樣的緞帶，這再正常不過了。你母親怕雙頭兒會嚇到你，行事小心翼翼，這同樣是有道理的。
我想各位聽了，一定會很驚訝吧？但我的懷孕，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
「果然如我所料，我發現了偉大的遺傳法則！……你肚子里的孩子，果然是像真一和真二那樣的雙頭兒。X光照得很明顯呢。」
而靜枝是不是我的妹妹，同樣無關緊要。事實上，我早就同意，讓她們兩人跟我同住了，她們就像是我的家人，有時，我甚至分不淸，到底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我自然很是震驚，不過，我似乎不是最震驚的。當速水女偵探和我妹妹靜枝，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天知道她們是何等驚訝！
對象都沒有，居然就懷孕了？……
「請告訴我，我腹中的孩子是怎麼回事？孩子的父親是誰？請你行行好……」我忍不住了。
接著，我們走進了大學的醫學部教室。
「當然，事情就像我們猜測的那樣，速水女士算準酒醉的真一會喝水，便把毒藥投進水瓶。所以，她事後立刻處理了水。」
這整整一天，他都在我家裡閑逛，不管我如何問他，他都不肯給我一個滿意的解答。反倒是速水女士一喊，他就急忙尾隨其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從房裡出來。他們似乎挺小心的，從門外完全聽不到說話。
經他這樣一說，我的確沒印象，曾做過那種令人討厭的事。但是……
「後來，真二臉上長了惡性的瘤子，只好進行學術界尚未熟悉的分離手術，最終將他切除。若不這樣的話，恐怕真一都會死掉。
哎呀，這故事太恐怖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怪異的故事嗎？我忽然想要咬舌自盡，但轉念一想，若我咬舌自盡，腹中胎兒就太可憐了，只好強自忍住。
「那我們兩人之間，並沒有那種關係？」我雖然稍稍安心，卻忍不住再次確認道，「但你讓我懷孕的動機是？」
「哎呀！……肚子相當大了呢。」
「嗯！……這……read.99csw.com真讓人意外！……夫人懷孕了？……對方是？……」速水女士斜眼瞪著我肚臍的附近，肆無忌憚地訝然發問。
「還有更震驚的事，你要控制好情緒。一旦這問題解開，『三個人的雙胞胎』之謎，就不再意外了。真一的父親，居然能把這種事寫進日記，可真是不值一哂的船員。首先，我們必須知道，所謂『三個人的雙胞胎』，是他以船員的見識來說的。事實上，你是個正常人，但真一不是。他天生就是個畸形，手腳和身體是正常的，卻有兩個腦袋。他是個雙頭人！所以，不難想象吧，真一肩頭那惹人生厭的傷痕，其實是另一顆頭。而那顆頭是有名字的，名字是西村真二。
「反正，總都是要解決的。」貞雄回答得若無其事，「這次，我可給你帶了許多大禮。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如何，想跟你好好談談。」
「不過，真一的確是你的手足！……所謂『三個人的雙胞胎』，稍後再詳細說明。總之，你們死去的母親，確實生下了真一和你。這件事，我問過了隱居德島的平井梅，她是當時的助產婆。我這裏，有她寫的東西，等一下再慢慢看吧。不過，你和真一不是那種相貌近似的同卵雙胞胎，而是異卵雙胞胎，這你很清楚吧。另外，故事背後還有個可怕的真相。」
趁著貞雄被對面標本陶醉的空當，我轉過身來，悄悄走出了教室……
但是，任何男人都一樣呀，我敢發誓，我絕對沒和男人發生過性行為。然而，我畢竟懷孕了，這是一個事實。
「你和我不是親兄妹嗎？怎能讓我懷上這種罪孽的孩子……呸！呸！……」我感到異常的噁心。
「你那孩子的父親……」貞雄對我輕輕耳語，「你聽了不要震驚，就是我呀。」
殺死他的兇手，隨便是誰都無所謂，就算是女偵探速水春子，又能如何？
「咬呀！……姐姐，你真令人吃驚呀……不過，我知道，你是趁我們去伊豆時，製造機會的吧？……」
「你說結果……」我猛然驚覺。
「啊！就是那個小孩。」
這五個月里，我的震驚、焦急和苦悶，真是一言難盡。
「你別太興奮了。兇手果然是速水女士，和靜枝無關。」
我沒心情再吃菜了，起身離開飯館。貞雄扶著我，從池邊緩緩踏上了通往大學的寧靜緩坡，我的心中十分忐忑，情緒的潮濤激蕩不休。
這段時間內，他簡直判若兩人，始終默默無言。直到檢查結束，他臉上才開始有了笑容，對我頻頻安慰。之後，我們再度走到外面，他帶我去了一個非常安靜的飯館。
「再後來，真一開始流浪的事，就不需要我來述說了吧。我準備帶你去那所大學，看看酒精中浸泡的真二的頭。總而言之，這就是你們出生時，被令尊形容成『三個人的雙胞胎』的原因。看身體是雙胞胎，腦袋卻有三顆。」
「你看，這就是真二的頭！」
他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訴我！……我就這樣想著，一時緊張得連桌上的菜肴都視若無睹了。
「是你先拜託我的呀！……你不是說過，很想知道『三個人的雙胞胎』，不論使用什麼方法，都可以嗎？我實話告訴你吧，剛剛的那個故事，結論有個重大缺陷——我父親和你母親，真發生了關係嗎？我想用遺傳學來證明。經過調查，你母親具有那種生出雙頭兒的可怕元素——她生出真一和真二，就是她和血緣很近的表兄西村發生性關係的結果。他們兩人近親結婚，很容易生下真一和真二這樣的雙頭兒。但我父親是外人，所以能生出健全的你。我就是要證明：你是我父親的孩子，所以，才想出這個方法。若你接受了血親的精|子，一定會因近親結婚之故，生下可怕的https://read.99csw.com雙頭兒……這就是我未來論文的論點。所以，為了我的學問和你的願望，我就把我的精|子，植到了你的卵子上面。結果……」
正是我非常懷念的、幼時熟悉的那張臉！……這是何等詭異的重逢啊！……
我凝視著它，突然間改變了想法。是的，我不想取出腹內的雙頭兒了！就算是畸形兒，我依然是他的母親，他是我親生的、可愛的孩子，我怎能殺死他？怎能做那種慘無人道的事？
我真想快點見到貞雄，向他請教此事。除了像他那樣優秀的學者，恐怕，任誰都解不開這個謎團。
「啊！是速水小姐殺死了真一？……」
貞雄邊說，邊用手一指玻璃瓶中，用酒精浸泡著的塊狀物。我隨之看去。
更讓人吃驚的是，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我竟然一無所知。我渾渾噩噩就懷孕了。乳|頭泛黑，下腹明顯膨脹，此時，甚至能察覺到胎動。
話說回來，那五個月里，我為何要驚慌、焦慮不安呢？
「啊！雙頭兒？……」我簡直要發瘋了。
這世上會有這種事嗎？……
「啊！惡魔！……你這可怕的惡魔！……」我不住大喊。
膚色雖然褪了，他頭上卻依然梳著可愛的髮髻，綁著三個褪色的緞帶，靜靜被酒精泡著。好可憐的一張臉！……
之前是苦惱「三個人的雙胞胎」，而今則大大相反，「三個人的雙胞胎」尚且不當回事，更何況是真一的死。
聽到紀代子的通報，我立刻就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奔了出去。我曾寫信告訴他懷孕之事，卻不願讓他看到我的醜態。
我算了一下日期，懷孕的時間，剛好是他向我保證我身體健全之後不久。據我分析，胎兒的父親一定不會是他，他這人很有潔癖，都不願來我家裡過夜。當然，我和他亦未曾發生過性關係。不，肯定不是貞雄！
「嗯，不用這樣發怒吧，你似乎誤會了。」貞雄神色如故，再度挨近了我，「我敢發誓，而且你肯定知道，咱們絕對沒有過性行為，對吧？……所以，你不用動怒。」
不只如此，之後，速水女士和靜枝，只要一有空，就交ｈttps://rｅad•9９csw.ｃｏm頭接耳，彷彿因為某事，兩人爭吵不休。這種情形，我很快就看煩了，心情變得相當不悅。
到了第五個月，我苦苦等待著的貞雄，依然無影無蹤。直到第七個月——即次年寒風颼颼、雪花錯落的三月某日，他才出現在我家玄關，「你說貞雄先生來了？」
「對。我以一個交換條件，讓她告訴我實情。條件就是：讓你腹中的胎兒流產。嗯，你別太驚訝了。速水女士籠絡事實上不是令妹的弄蛇女八重，化名靜枝住進你家，原因是：八重恰巧和你很像，所以，她才想要利用八重，讓後者繼承你的財富。這樣，她就可以藉著軍師之恩，隨意動用龐大的資金。
「珠枝……」貞雄輕輕喚了喚我的名字，「你一定有不少事要問我吧？你先別急，容我想好順序，再告訴你整件事情的始末。我說的時候，你務必要保持鎮定才行。好了，先說殺死真一的兇手吧。今天，根據她本人的坦白，可以確定了。」
而且，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我為何會懷上你的孩子？你騙誰啊？一派胡言！……」
「啊？是你？……」聽到這句話，我頓時睜大眼睛，猛力推開了他。
說著，貞雄拿起茶杯，將粗茶一飲而盡。
貞雄一臉認真，走了進來。若他不是一臉認真的話，我說不定會勃然發怒。
「好！……拜託你了，都拜託你了！我不要當怪物的母親！……」我瘋狂嚷嚷著。
這個太過離奇的故事，使我震驚得快要暈了。原理我能明白，但這種倒霉的事，真會被我碰到？我如此思慕的貞雄，竟是我的親兄弟，這太讓人悲哀了吧！
五個月了！……
隔天，貞雄陪我外出，帶我前往市內的某家醫院。他在那裡，好像混得很熟，大搖大擺，四處進出，然後，他讓我走進門口掛著「放射室」牌子的房間。啟動X光機器，三十余分鐘后，他不斷查看，並給我的腹部拍照。
我愕然聽他敘述著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了，我的研究至此告一段落。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你就在大學的醫院里墮胎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