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然後壁爐里的無臉屍好像就是哈靈頓。你們知道那是誰,沒有嚇一跳嗎?」
弟子們踹飛桶子,想要蓋過老師的話,但這次沒有成功。因為查理剛吃過早飯,肚子飽飽,懶得去追桶子。
「艾凡斯與羅伯特,我會派人徹查這兩個人的底細。如果找到不動如山的證據,丹尼爾醫師,你要控告他們嗎?」
「約翰閣下命令我向『馬修斯』這家咖啡館的人打聽有關少年納森的事。安小姐陪約翰閣下去法庭了,所以我才一個人行動,正巧看到你們從『馬修斯』走出來。然後,呃……」坦尼斯支吾了一下才說。「我也被吩咐要留意你們的行動。」
「告訴我們吧。現在就立下規矩,我們巴頓弟子之間不能有秘密。」克倫宣布。「雖然是剛剛才成立的規矩,但大家沒有異議吧?」
「利誘我知道,是把債務一筆勾銷吧?至於威脅,羅伯特除了債務以外,還有什麼把柄落在艾凡斯手上嗎?」
「確實,狀況都指向這兩個人,卻沒有任何決定性的證據。」法官說。「有一點令我不解。你們宣稱遭艾凡斯幽禁的少年納森逃脫后,為了投靠愛德及奈吉而來到解剖室,卻遭到羅伯特殺害,但羅伯特怎麼能夠事先埋伏?」
回到樓下時,彷彿重現前天的情景一般,盲眼的治安法官在助手及助手的助手左右攙扶下來訪了。
「我想名字之前已經提過了,他叫納森·卡連,是從謝伯恩來到倫敦的。他擁有傑出的才能,才十七歲而已,卻能自由運用中世紀的英語。他也會用現代語寫詩。他發現了中世紀詩人所寫的詩篇,把那份詩稿與自己的詩作拿到書店毛遂自薦。書店老闆沒當一回事,卻有人盯上了他。」
弟子們拚命瞎扯的時候,丹尼爾用泡了酒精的布擦拭腫起來的傷口,包上新的繃帶。然後他說了:「解剖刀無法治愈者,時間治愈之。」
「半夜藥效退了,傷開始痛起來,我調了摻鴉片酊的酒給他,所以他現在還在睡。」
「愛德跟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愛德想到為什麼了。」
「痛嗎?」班把抽出來的針再刺了進去。
「原來你們都知道嗎?愛德從昨晚就不舒服了嗎?化膿是在說什麼?是腫瘤嗎?」
「我剛想到的。」
丹尼爾粗胖的手指擠出膿液時,愛德閉著眼睛,微微皺起眉頭。
「相信我們的愛德吧。」亞伯說,班與克倫也都同意,但當他們看到剛剛談論的愛德被鐵夾坦尼斯半攙扶著回來,還是不得不追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愛德按著側腹部的手指之間淌出血來,奈吉嘴唇慘白地陪在一旁。
「說吧。」三人七嘴八舌地催促。
「你不是說你不想中毒嗎?」
「老師早。」
丹尼爾看了班的紀錄。「如果就像上面寫的,傷口本身不算嚴重,但如果化膿就有點棘手了。消毒得不夠徹底吶。」
縫好之後剪掉線,取下咬出齒痕的棒子,從腹部到肩膀裹上繃帶時,不管是受傷的人還是包紮的人,所有的巴頓弟子都累得渾身大汗了。
奈吉繼續說道,愛德陪同丹尼爾老師前往法官家,法官要求檢視切斷的四肢,於是愛德暫時回來,將施以防腐處理的雙手送到弓街去,在當時乘機把雙腳丟進泰晤士河,以及為何丟棄雙腳的理由:納森被卷進三個月前發生的暴動,儘管清白無辜,卻被打人大牢,並在腳踝烙下了地獄記憶的傷痕。還有後來奈吉自己也按捺不住,去了法官家。
喝完之後,奈吉繼續說:「納森在信里提到他很擔心我和愛德的安危,怕我們會遭到艾凡斯的毒手。就像他擔心的,我們被盯上了。」
「除非腦袋壞掉,否則愛德才不可能打奈吉哩。」
「還有一點,就是法庭根本不能相信。」愛德一口咬定,決絕得宛如利鞭。
「你說什麼?!老師的標本!」
「無聊透頂。」
被心愛的愛德責備,涅莉點頭如搗蒜,待兩人放手后,便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嘴巴。
「要上二樓躺著休息嗎?」亞伯問。
「艾凡斯讓市長、貴族這些大人物得利,拉攏他們做靠山。就算把他告上法庭,首先陪審團就……」亞伯嘆道。
「他喝了鴉片酊,昨天有點怪怪的唷。」克倫指著太陽穴說。「還長篇大論起幸福與自殺的關係。」
「他發燒了……」
「我會報告約翰閣下,不過他現在正在進行午後的審理,沒辦法立刻處理。但我會負起責任,派遣治安隊員搜索不法之徒,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
「像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逼問,奈吉就算想說也說不出來了。在衣服暗袋發現紙張時,我們沒想到那是寫給我們的信。因為有很多事得處理才行,所以我們先把那張紙藏到房間里。接下來就發生了那一連串的騷動,然後一直到昨晚,我和奈吉才一起讀了那封信。」
「真教人同情。」法官豐腴的嘴唇嘆息般地說道。
「啊,是信啦。」亞伯突然插口說。「剛才我覺得怪怪的地方就是信。外套被法官的助手扣押了,所以你們是在那之前讀到信的吧?那麼你們應該知道墨水印指的不是你——奈吉才對啊。那為什麼又……」
「愛德呢?」早餐餐桌上只看到奈吉,因此丹尼爾問。
「他們被攻擊了。」
坦尼斯說,恭恭敬敬地執起天才細密畫家奈吉的手,輕輕摩挲。
「你醒著啊?」克倫說。
「單單為了這種理由,你就切斷人家的手腳?你在想什麼啊?」
聽完丹尼爾言辭笨拙的說明后,法官問:「你們要告發艾凡斯以及羅伯特嗎?」
「愛德,別再說話了。」奈吉蹙起眉頭。
奈吉說他們從墨水痕只沾在三根手指的前端,想到那是在指誰,然後又開始支吾其詞起來。
「說上幾十個小時都沒問題,說吧。」克倫在一旁起鬨說。
「封住他的嘴?怎麼封?幹掉他嗎?」
「真是兩難吶。」班與克倫吐出嘆息。愛德垂下頭去,墜入了夢鄉。
隔天早上。
「不曉得。」
「奈吉,你的額頭怎麼撞出個包來?」克倫問。
「這世界不能沒有你的手指。」
「既然要殺,羅伯特不是應該殺艾凡斯才對嗎?」亞伯說。他已經不再用敬稱稱呼羅伯九九藏書特了。「殺掉艾凡斯,燒掉借據就好了,何必要殺哈靈頓呢?」
「今天的法庭是宋達斯閣下負責,所以我可以專心處理這個案子。我不忍心把傷者叫到法官邸去,所以上門拜訪了。愛德的情況如何?可以說話嗎?」
奈吉說明年號的矛盾之處。
奈吉像是不知道該吐露到什麼程度,望向愛德。
「難怪丹尼爾老師會失魂落魄成那樣。」
「奈吉,告訴我實話。」
「即使會遭到艾凡斯抗議誹謗中傷,只要先公諸於世,他就沒辦法對愛德和奈吉出手了。」
「不知道。」
「你們待在這裏。」丹尼爾命令三名弟子后,和法官一起上樓。
奈吉理解愛德的眼神示意,把纏了布的棒子塞進他的牙齒之間。接著他在愛德旁邊跪下,祈禱似地閉上眼睛。
坦尼斯留下這些承諾后離去了。
「安靜點,涅莉,會被老師聽到的。」
「據安說,愛德是個相貌得天獨厚的青年。」
「請到我的書房來。我也有事想告訴閣下。安小姐,方便的話,可以請你迴避嗎?我來帶路。」
「你這些話都是站在艾凡斯命令羅伯特殺害哈靈頓及納森的假設所做的發言。可是就像剛才我也說過的,站在我的立場,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我不能斷定任何事。在掌握證據之前,我必須公平地看待雙方。而愛德還有所隱瞞。」
「沒那回事。」坦尼斯的聲音聽起來像在隱藏狼狽。
「羅伯特先生在家嗎?」
從休姆那裡聽到的羅伯特與艾凡斯的事、從愛德與奈吉那裡聽到的納森偽造古詩的事,還有艾凡斯與哈靈頓想要佔有古詩的事。對羅伯特的疑心、攻擊者可能是艾凡斯派來的推測——丹尼爾把這些全都說出來了。
丹尼爾看到安一邊出聲念信,一邊觀察著愛德及奈吉的表情和動作。信件內容證明了弟子們的說詞。
「我想下手的是羅伯特,因為動脈被一刀兩斷,而且胸口的墨水圖案指的是羅伯特。」
「那是個年輕男子,穿著打扮並不體面。」坦尼斯接著說。
「奈吉,你額頭上的瘀青是怎麼回事?」
「不是,是我昨晚撞到的。」
「那可是重要的證據。必須交給法官,指控艾凡斯才行。」
「望您做出正確的審判,約翰閣下。」
「關於那封信,並無法證實那真的是少年納森所寫的。也有可能是偽造的。」
「愛德、奈吉,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真的不曉得攻擊你們的暴徒是誰?」坦尼斯確認。
「老師呢?」愛德在坦尼斯攙扶下坐上椅子,劈頭就問。
「歹徒並沒有殺意。」
「這……這也是不得已的事。」
「這封信我帶回去了。為了慣重起見,我想借點可以看出愛德與奈吉筆跡的文件。」
歐洲各國盛行有給的官僚制度,但唯獨英國,無論是國會議員還是治安法官,都是由貴族及紳士階級無償性地自發服務。這個制度自都鐸王朝以來,經斯圖亞特王朝到現令的漢諾瓦王朝,承襲不衰。官僚雖然是受到社會尊敬的光榮職務,但也有不少惡德法官認為收賄就是當法官應得的油水。
「艾凡斯和哈靈頓兩個人不是勾結行騙嗎?」亞伯說。「那又為什麼……」
「艾凡斯和《公眾日報》的哈靈頓勾結操縱股價。」亞伯說。「羅伯特醫師上了當,借了一大筆錢,債台高築。」
絕不能讓愛德與奈吉再次遭到攻擊。比起守住解剖教室,丹尼爾選擇了保護兩名愛徒,讓他們免於再次遭到攻擊的恐懼。
「這是有可能的事。因為哈靈頓放出去的假消息,害得羅伯特醫師瀕臨破產。羅伯特醫師連丹尼爾老師的標本都拿去抵押債務了。」
「忙著助手腳偽裝成他殺是吧?」
「安靜點,別被老師發現了。我不想再增加老師的心勞。」
「這是愛德推測出來的。」亞伯揭開推理來源。「是愛德告訴奈吉,奈吉再告訴我們的。」
「自殺的人,」愛德散漫地說著。可能是被鴉片驅逐了自制力。「命該如此,無論他們是否自覺。生來就與人世扦格不入,是一種罪嗎?他們註定在遍嘗種種失望、種種經驗以前,先自我了斷。」
「我不能只站在你們這邊行動,我必須查證你們的說法是否全屬事實,因為愛德和奈吉撒了相當多的謊。你們也是,謊稱在壁爐底下找到的屍體是在解剖台上發現的。納森遭到艾凡斯囚禁,後來逃脫到這裏的事,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不是真的。」
「你知道可能是誰攻擊你們嗎?」
「不知道。昨天亂成那樣,根本沒時間看報。已經結審了嗎?」
「有證據。」奈吉說。「納森寫了一封信給我們。我放在卧室,我現在就去拿。」
「化膿?」老師耳尖地聽到。
「哦,那是愛德的傷勢紀錄。是我驗傷,要班記錄下來的。」亞伯說明。「是在為驗屍做練習。像這樣詳細記錄下來,會很有幫助對吧?」克倫說。「驗屍請交給丹尼爾弟子吧。活體記錄也沒問題。」
「驗屍就交給我們巴頓弟子——克倫,你不是這樣跟法官誇口宣傳嗎?現在正是練習的機會。」
「這話是哪個名人說的?」
鴉片酊似乎現在才發揮效果,愛德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亞們彎下身子,刷放大鏡檢查傷口。
「這件事愛德不太想被別人知道,所以我才請安小姐迴避。」
丹尼爾嘴上否定,卻也無法拋下那一抹疑念。他在這次的事件中見識到愛德耍了許多狡猾的小聰明。
丹尼爾沒有當場回答,因為他本身看到紀錄時,也忽然萌生這樣的疑念。
「你們把信拿給法官看了嗎?」
吃完早飯後,克倫第一個出現並大聲問:「愛德呢?」奈吉連忙把手豎在嘴巴前,用拇指比了比丹尼爾。
「我們知道是誰要害我們。」奈吉說。「攻擊我和愛德的人雖然是個沒見過的小混混,可是一定是那個人雇來的。」
「說來話長。」
愛德揮揮手,要涅莉回去廚房。
「今天有看到啊。」
「請原諒愛德冒犯的舉動。愛德對於法庭有著根深柢固的不信任。愛德出生在南安普敦附近的城市,他的父親是教堂的雜役,在一次銀器丟失時被當成竊犯,在https://read.99csw.com審判中被判有罪,判了絞刑。後來發現這是一起誤審,卻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他和母親在故鄉無法容身,來到倫敦,但後來母親也病死了。」
「羅伯特用乙醚之類的東西迷昏納森,然後割傷他的手腕,偽裝成自殺。切斷四肢的人就像我剛才說的,是我和愛德。愛德看到我在做什麼,伸出援手。可是我們都誤會了,納森其實是被殺害的。羅伯特一定嚇了一跳吧?他只割斷了納森的手腕動脈,然而發現的屍體卻是四肢都被切斷。好不容易想用自殺來了結,事情卻鬧了開來。而且丟進壁爐裏面以為不會被發現的哈靈頓,也冒了出來。」
「走樓梯會痛。在這裏休息就好。」
丹尼爾沉默了一下,說:「這些都是推測,並沒有絕對的證據。」然後他坦白地說出解剖教室是靠著羅伯特的資金援助來維持,萬一羅伯特被問罪,教室將會關閉,自己的研究也將無以為繼,因此他絕對不是故意要陷哥哥于罪。
「從我的位置看過去,只看到一個路人踉蹌撞到愛德。可是愛德被撞之後倒地,所以我發現事情不對勁,跑了過去。讓刺傷愛德的傢伙逃掉,實在可惜。」
「如果艾凡斯是為了隱瞞贗作的事實而殺害哈靈頓及納森,那麼要阻止他繼續行兇很簡單。只要將古詩是贗作一事公諸於世就行了。」
「下達最後判決的是『老貝利』的法官及陪審團,不過在那之前,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搜集到不動如山的證據。誰是罪犯?如何制裁?都必須先研究過證據—讓陪審團不得不做出正確判決的確實證據。」
「信在這裏。」
丹尼爾再讀了一次紀錄,沉思了一下。然後他站起來。
「我會儘力。可是恕我重申,目前我仍然無法完全站在艾凡斯及羅伯特有罪的立場。丹尼爾醫師,我不能只靠你單方面的說詞驟下判斷。」
「伊蓮小姐?」
「奈吉,你好像知道一切,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亞伯說。「假設是艾凡斯逼羅伯特的,為什麼羅伯特會答應這種差事呢?萬一敗露,他的人生就毀了。」
「那個騙了羅伯特醫師的仲介人?」
「還有七針。」班的手指沾滿鮮血。
「你們知道他?」反倒是奈吉嚇到了。
「我去看看。誰去弄盆熱水上來。」
「那個叫艾凡斯的就沒有什麼弱點嗎?亞伯,你知道什麼小道消息嗎?」
「果然是監視。」克倫插口說。「為什麼要監視他們?」
「我們也快被不斷累積的心勞給壓垮了。」克倫說。「你什麼都不說,搞得我們更是焦慮疑惑。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確實不深。」亞伯抽出手指,檢查沾到血的部分。「最深的部分約半英寸。沒有傷到內臟。這個部位沒有大動脈。止血後用酒消毒,然後縫合傷口就行了。」
「愛德想到,艾凡斯可能事先把貝絲從羅伯特那裡抱去寄養。然後艾凡斯故意給納森逃跑的機會。他假裝忘記上鎖,讓門開著,然後等納森逃脫了,就放掉貝絲。貝絲會頭也不回地跑回家。艾凡斯知道,納森除了我們兩個以外沒有人可以投靠。而羅伯特只要看到貝絲回家,就知道納森來了。」
是貝絲——奈吉說。「貝絲不是好幾天以前就一直不見蹤影嗎?」
「羅伯特醫師做了很多缺德事,這是事實。」克倫傾訴說。「一直以來,他不曉得掠奪了丹尼爾老師和愛德多少研究成果,當成自己的功績發表。」
「內情有點複雜。納森在解剖教室那裡割腕自殺了。納森遭到艾凡斯囚禁,後來逃脫,可是那時候我還不曉得出了這些事。我一直以為他是自殺的……所以把他的四肢切斷了。」
「這不是該把大家拖下水的問題。」
「愛德對閣下撒了許多謊,隱瞞了許多事,您會有這種印象也是難怪。但是我請求您,也請看看愛德好的一面吧。攻擊負傷一事,真的不是艾凡斯的警告嗎?艾凡斯已經逼家兄殺了兩個人,要繼續命令家兄下手殺害愛德和奈吉應該太勉強了。少年納森寫給兩人的信中提到了他偽造了古詩,艾凡斯是要他們對那件事三緘其口……」
「他在睡覺。」
「最好也告訴老師。」亞伯說,克倫說明丹尼爾上床休息后發生的事。
「關於壁爐的屍體,你們聯合欺騙了我。」
「要是約翰閣下,就能判別你們說的是不是實話……」
「不要聊天,專心縫啦,班。」奈吉憂心如焚地制止說。「不要像克倫那樣嘰嘰呱呱的。」
「啊,化膿了嗎?」
「愛德,我可以把你父親的事告訴大家嗎?」
「什麼理由?」
「我想就跟羅伯特殺害哈靈頓一樣,是被艾凡斯逼的。」
「謝謝您送我們回來。」奈吉鄭重地道謝。「我們會照顧愛德,讓他休息,您請回吧。」
「不必明說你也明白吧。愛德有可能是這一連串事件的兇手。故意負傷,假裝自己是被害者,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手段。」
「威脅與利誘。」
「法律是放過大蒼蠅、專抓小蟲子的蜘蛛網。」克倫說起老生常談的警句來。「不管是哈靈頓還是納森,艾凡斯都不是親自下手,而是逼羅伯特去做的。那麼這要是高明的律師,就可以把一切的罪過都推到羅伯特頭上,讓艾凡斯無罪脫身。如果他再暗中收買陪審團的話……」
老師就要站起來,奈吉制止他:
「看你要陪著愛德,還是待在樓下都行。」
「愛德。」亞伯正色說。「告訴我們吧。」
「暫時可以阻止他積極行動吧。」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是聽銀行家休姆先生告訴我,我才第一次知道艾凡斯這個人。」
「啊,說的也是。已經連絡到納森的家人了嗎?」
「恕我更進一步冒昧要求,醫師,也請給我可以看出你以及其他三名弟子筆跡的文件。」
「不用了,我不想鴉片中毒。」
「愛德,我們進去了。」奈吉敲門之後說。「約翰閣下和丹尼爾老師也一起。還有安小姐。」
「昨天晚上我父親從去旁聽的朋友那裡聽到結果,興奮極了。據說被告的奴隸那一方的律師非常厲害。商人已經將陪審團全數收買了,勝券在握,然而昨九*九*藏*書天審判一開始,律師就要求與同一時間在另一個房間進行的審判更換陪審團。法官允許了。商人沒機會收買新的陪審團,沒有被金錢玷污的陪審團真摯地聆聽辯論,做出了無罪的判決。」
「你非得一一請示愛德才能說話嗎?」
丹尼爾沉思之後說了:「可是可以做為證人的納森本人與哈靈頓已經不在人世。除非證實是艾凡斯指使羅伯特殺害兩人,這個假說——我認為是事實,但沒有證據,所以還是假說——有可能反過來被控告毀謗。」
「讓我也說幾句吧。」克倫說,「你要說什麼?」班問,克倫想了一下,搖了搖頭:「現在好像也沒什麼想說的。」

01

「好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是這對愛德來說是一段辛酸的往事,請您了解。」
丹尼爾緊握住法官的手。
奈吉說出紋章的事。
「愛德,沒關係,我來說明。第一點是解剖教室和實驗,這一切全靠羅伯特的資金支持。」
「我拿給您。不過約翰閣下,找到艾凡斯的惡行證據是您的工作。萬事拜託了。」
「很多法官都會索賄嘛。」克倫說。
「約翰閣下也發現了嗎?」
「艾凡斯!」
「等一下,奈吉。」亞伯打斷。「你說的內容哪裡怪怪的。是哪裡不對呢?唔,算了,你先繼續說完好了。」
「哦,那件事愛德從坦普爾銀行的休姆先生那裡聽說了。愛德也告訴丹尼爾老師了。」
「老師,我呢?」奈吉問。
「如果我沒有趕到,你可能已經被殺了。」
「我來說。」奈吉難得堅決地說。「愛德,告訴大家吧。你一個人沒辦法扛起全部事情的。」
這麼說的奈吉自己也眼眶泛黑而且浮腫,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三人倒抽了一口氣,奈吉說明理由。自殺者不能埋葬在墓園,他是為了把屍體偽裝成他殺而切斷四肢的。他認為只切斷手可能會被人識破,所以連腳也切斷了。
「我覺得你在監視我們。你因為跟著我們,所以當我們遇到暴徒襲擊的時候,才能當場趕到對吧?」
克倫指著二樓:「疲勞困頓。」
「可是,也沒有確實的證據能說是羅伯特乾的。」
「從納森的信,可以知道他的生命受到艾凡斯威脅。」
「羅伯特怎麼有辦法事先埋伏呢?他怎麼會知道納森逃到這裏來了?」
「好可惡的傢伙。」
羅伯特強|奸伊蓮,讓伊蓮懷孕,並加以殺害。奈吉說出他們為何會如此推論的經緯。
「我來說吧。」丹尼爾自告奮勇。
「亞伯,你剛才說艾凡斯那傢伙有政府人員當靠山是吧?」班確認道,亞伯用力點頭。
「說吧。」愛德倦怠地說。
坦尼斯不理會這個問題。
「好像發燒了。」
「您是說我或弟子們偽造納森的信件?」
「嗯。」愛德點點頭,但看起來好似又落入了沉眠。
亞伯質問,奈吉又看向愛德。
奈吉最後一句話讓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只要能封住艾凡斯的嘴,」班一反常態,吐出大胆之書。「羅伯特就沒有理由攻擊愛德他們了。」
「他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丹尼爾又為弟子辯護。「全都是為了保護我、我的標本,還有我們的解剖教室。」
「我會找齊了交給您。」
「而且,納森的胸膛上有指示我的墨水印記。」
「傷口我們檢查過了。班,你不是記錄起來了嗎?」
「為什麼不把屍體丟進壁爐?跟哈靈頓棄屍在同一個地方,不是省事多了嗎?」班提出疑問。
「約翰閣下,我有個請求。」亞伯說。「請不要讓艾凡斯發現當局正在調查他。聽說那傢伙有市長和上院議員罩他。如果碰上有人礙事,他可以輕易剷除掉。萬一他發現有人在調查他,不曉得會使出什麼手段。」
「撕下判官的皮,底下就是行刑人。」愛德喃喃說。
「知道納森能寫古文的人,對艾凡斯來說全是絆腳石,必須除掉才行。哈靈頓讀過納森的《悲歌》,所以派羅伯特去殺掉他。哈靈頓被棄屍在壁爐最底下,而且腐爛得頗嚴重,所以應該是在殺害納森之前動的手。可以給我紅葡萄酒嗎?我渴了。」
聽到坦尼斯的話,愛德面露苦笑,但此時班的針穿過皮膚,讓他再次呻|吟起來。班的父親經營裁縫店。附帶一提,克倫的父親是理髮師。
「裏面沒摻鴉片酊。」班把杯子遞過來說。
「不知道。」
「我可以摸你嗎?愛德。」
「誰曉得呢?」愛德聳聳肩膀。
「該用什麼樣的手段公開才好……報紙嗎?休姆先生的話,顧客里應該有並非黃色報紙的業界人士吧。可是他們願意刊登未經證實的報導嗎?不,我會盡全力拜託看看,不能再繼續束手待斃了。約翰閣下,請您務必要正當地制裁那些邪惡之徒。證據……找出證據,是閣下及當局的任務,不是我們能夠勝任的。」
「理由就跟我和愛德為何會遭人狙擊一樣。我現在就來告訴大家。」
「那個人是誰?」
「因為他讓他們荷包滿滿。」說完后,亞伯接著說「可是」,然後他說:「如果置之不理,愛德和奈吉今後也會碰到危險。」
「說話傷口會痛。」
愛德點點頭,再次閉上眼皮。
「艾凡斯為什麼要對你們下手?」克倫問。
「他現在吃了鎮痛葯睡了,有問題請問我吧。」奈吉說。「可是昨天的事就像坦尼斯先生看到的,並沒有什麼特別好說的。」
「我想這評價並不誇大。」
三人的聲音不期然地重疊在一起。
「若是納森的家人,應該知道他的筆跡。」
奈吉像要整理思緒似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了:
「沒有!」班舉起右手,「雖然程序顛倒了,不過我附議。」亞伯也應道。愛德微微頷首,三人見狀,視線都集中到奈吉身上。
「男人最要不得的病,就是把一生的愛情傾注在女人的屁股上。」
丹尼爾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解剖教室終於要關門大吉了嗎?
「我會留意。對了,關於愛德的傷……」
「鎮痛劑沒什麼效吶。要再多喝一點嗎?」
「也就是蓋伊·艾凡斯。」
「安,念給我聽。」法read.99csw.com官在奈吉搬來的椅子坐下。
「不,我去找他。請幫我叫安過來。」
「為什麼?哈靈頓姑且不論,那個少年跟羅伯特沒關係吧?」
「愛德的父親是教堂的雜役。有一次教堂的銀器失竊,愛德的父親蒙上嫌疑,被補入獄,在審判中被判有罪,判處絞刑。事後抓到了真的小偷,但那個人有門路,而且如果判他有罪,之前的誤審會引發問題,結果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對,昨天還沒那個傷嘛。」
「怎麼可能?愛德傷成那樣,哪有力氣揍人?」
「幸而我不會被外貌所迷惑。我就坦白說了吧,那名青年總讓我有種狂妄自大,或是傲慢自負的印象。」
「廢話,輕一點啦。」
「因為這樣,所以明明知道敵人是誰,卻無法公開告發他。」
「吃了。」
「我也這麼想。」
「至少那不是愛德或奈吉的筆跡。艾凡斯應該持有納森寫到一半的《悲歌》敘事詩的草稿。只要兩者相比對,就可以確認筆跡了。不過……萬一艾凡斯發現當局在懷疑他……」
「我不清楚。要去請他過來嗎?」
解開繃帶時,愛德微微睜眼。他就宛如仍舊身處夢境似地面露微笑,「話語無法撫慰者,」他喃喃說。「藥草撫慰之。藥草無法撫慰者,解剖刀撫慰之。解剖刀無法撫慰者,死亡撫慰之。」
「這太荒唐了!」
「亞伯的觀察相當入微,創傷的皮膚朝外側翻開,也就是說,單面利刃——我猜兇器應是單面利刃——的刀刃是朝著外側的。刺進去之後,再切開皮膚似地抽出。如果是要殺人,不會這樣拿刀子。刀刃向外,意味著攻擊者甚至沒有傷害對象的意圖。」
「納森的事或許如此,可是羅伯特醫師的事,是大家的問題。」
「什麼理由?」克倫問。
「丹尼爾醫師,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丹尼爾執起法官的手,領他到書房。
木頭奈吉搖頭制止,克倫卻一下子說了出來,把老師嚇壞了。
亞伯不久前才提到這個名字。
愛德一脫下襯衫,鮮血便從側腹部的撕裂傷泉涌而出。
「疼痛逐漸淡去的舒適妙不可言,我第一次體驗到。這比妓|女更加誘人,讓人無法自拔。」
「你是跟愛德吵架,被他揍了嗎?」
安讀完信之後,「愛德,」法官喚道。「問你似乎也是白費功夫。你一直頑固地對我撒謊。」
「謝謝。」奈吉靜靜地抽回手,接著說道:「約翰閣下在懷疑我和愛德嗎?」
「一個叫蓋伊·艾凡斯的人。」
「有兩個難處。」愛德說,但他看起來像是正用意志力把因藥物作用而渙散的意識硬拉回來。
「嫌疑名單?什麼嫌疑?」
「但我必須告訴安。安是我的眼睛,也就是我的一部分。我知道的事,安也必須知道。」
「對。聽說如果中世紀的詩篇是真的,可以賣到非常可觀的一筆錢。納森把古詩寄放在書店老闆那裡時,為了提防被人擅自拿去發表,抽走了一頁。然而卻因此被艾凡斯識破那份古詩是贗作。」
「所以即使我們猜到攻擊愛德的可能是艾凡斯的手下,也不能告訴鐵夾。如果控告艾凡斯,羅伯特一定也會被追究殺人刑責。萬一被判有罪死刑,丹尼爾老師的一切……」
「奈吉說了足足有一個月分量的話呢。」
「但現在艾凡斯已經被弓街探員盯上了,他應該會安分一點吧?」
「撞到了。」奈吉回以告訴老師的相同說詞。
班從廚房拿來滴了鴉片酊的葡萄酒遞給愛德。躲在班後面的涅莉看得人都僵掉了。下一瞬間她就要放聲尖叫,亞伯和克倫千鉤一壁地捂住了她的嘴。
「我猜應該是被艾凡斯逼的。艾凡斯有理由殺掉哈靈頓。」
「會不會是一次丟兩具屍體,屍臭會濃到引起注意?」克倫應道。
「班的話,光是脂肪層就有這麼厚了。」亞伯開玩笑說。
「照醫師說的做,安。」
「只能一點點唷。」亞伯說著,又給了他鎮痛劑。
「他有可能幹脆地收手嗎?」
「沒什麼。」愛德說,卻發出壓抑在喉間的慘叫。因為皮包骨亞伯把用酒清洗過的手指插|進了傷口。
「不要吵他比較好是吧。他吃了退燒藥嗎?」
這時班還有亞伯也來了,丹尼爾的私人解剖室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眾人七嘴八舌地問著:「愛德情況怎麼樣?」然後留意到奈吉額頭上的瘀傷。
「那你們今後還是會有危險?」
「希波克拉底如是說。」克倫說出引用來源時,愛德又再次落入沉眠了。
「艾凡斯又要利用羅伯特下手了嗎?」
「撞到而已,沒什麼。」
「不只是股票,他連古文物都染指啊?」
「我已經輕到不能再輕了。線不拉緊點,傷口會合不起來。查理,甭在那裡等了,這不是解剖。」
「助手注意到納森指尖上的墨水痕。」
「請等到愛德傷勢恢復再詢問他吧。」
「還是應該告訴約翰閣下。」班主張說。「感覺他可以信賴。」
「這麼說來,」亞伯猛然想起似地說。「奴隸審判的判決結果昨天出來了,你們知道嗎?」
「對不起。」弟子們垂頭喪氣。
「知道納森擁有極高的古文造詣的人沒有幾個。」奈吉答道。「讀過他寫到一半的《悲歌》的人也很少。納森在信里說了,哈靈頓讀了《悲歌》,愛德和我也看過。愛德和我還有哈靈頓,是艾凡斯把贗作當成真的古詩公諸於世時的阻礙。即使未完成,也要把《悲歌》當成中世紀古詩公開的話,更是如此。我想這次的攻擊是一個警告。警告我們如果說出去,他真的會取我們的性命。」
那名遇害的少年——奈吉娓娓道來。
「下手的是門外漢吧。」班一邊縫合一邊說。「如果目的是搶錢,應該會先亮刀子威脅。如果打算殺人,會從正面撞上去並一刀刺進去。可是這割傷也不怎麼深。不,半英寸也不算擦傷。真微妙呢。」
「我也一起去。安,麻煩你扶我。坦尼斯,你留在這裏。」
眾人催促,他才說出他們從墨水的痕迹,推測出殺害少年納森的就是羅伯特……
奈吉抿起嘴唇。但是與坦尼斯的鐵夾相比,那隻不過是藤蔓編成的草夾罷了。
「那寓意是在比較男人的暴力和read.99csw.com女人的攻擊力吧。」
「喂,這下豈不是糟了嗎?」
「如果艾凡斯知道這件事……」
眾人探出身體。
「我說的是實話。」
「對不起。所以我們先把信暫時放在房間里,一直到前天晚上才讀了它,然後得知納森遭到艾凡斯幽禁的事,還有偽造古詩的事。」
「也就是說,愛德為了讓自己從嫌疑名單中被剔除,找認識的人攻擊自己。攻擊者原本只想腰他受點皮肉傷,卻一時失手,比頂期中更嚴重地傷了他,」
「太厲害了。」
一段漫長的沉默后,「如果羅伯特被宣判死刑,也等於是解剖教室被宣判了死刑。」克倫嘆息說。他道出了眾人的憂慮。
「它藏在納森的衣服暗袋裡,可是我們沒想到是寫給我們的信,而且當時有許多事得忙,所以就疏忽了……」
涅莉慌亂得幾乎就要掉眼淚,奈吉推著她的肩膀要她離開房間。
「不,如果是以誘餌命他行動也就罷了,若是恐嚇,除非哪一邊死了,否則是終生有效的。」
「只知道住在謝伯恩,不知道詳細地址,所以我托驛馬車送信給市長,請他詢問各教區牧師,找出卡連家,通知家人兒子橫死的消息,並前來倫敦領回遺體。這得花上好幾天的工夫。」
「結算的時候羅伯特醫師付不出錢來,便把所有的標本拿去抵押,向艾凡斯借了錢。」

03

「還沒。」
「所以問題是,羅伯特有什麼理由殺害納森?」
克倫有點不耐煩地說。
老師把腳彎成外八走上樓,亞伯和克倫跟在後面。班到廚房去準備熱水。
「殺掉伊蓮小姐,對艾凡斯也有利。」奈吉說。「納森也告訴過伊蓮小姐他有運用古文創作的能力,所以伊蓮小姐也是艾凡斯除之而後快的對象之一。羅伯特會殺害伊蓮小姐,或許也是艾凡斯指使的。然後再把它拿來當成恐嚇的材料。」
涅莉捧著裝熱水的桶子跟班一起上樓來。
「他一定正夢到被狗咬吐子。」汪汪——克倫學狗叫。「都咬住人了,怎麼叫啊?」亞伯指出矛盾。「被狗咬和被貓抓,哪邊比較可怕?」班端出無聊的話題。
「我是練習台嗎?」愛德的語尾變成了痛苦的呻|吟。
「艾凡斯有理由非殺掉哈靈頓不可。」
「愛德的父親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判死刑,他是這麼說的吧?這件事跟艾凡斯是否有所關聯?」
「納森在信里說,」奈吉繼續說道。「監獄里也有像他那樣明明無辜卻鋃鐺入獄的人,或只不過在路上撿了一先令就被判流刑的人,毫無天理可書。」
「醫師,請你先說吧。」
「羅伯特完全被人揪住辮子了是嗎?」
「奈吉,記錄一下……奈吉人都嚇傻了,沒辦法記錄吶。克倫,麻煩你。皮膚朝外側翻開。傷口深度剛才探過了,最深的地方約半英寸。長度……」
奈吉把幾張折起來的紙放到法官手上。
「幸福與不幸相同,一樣逼人自絕。不,幸福奪走的人命更多。何故?因為他們疲於適應捉摸不定的幸福。不幸的逆境,反而更讓人能夠承受。」
「我們的一切……」班垂頭喪氣。
「聼說愛德發燒在睡覺。」
「所以我誤會納森是在責怪我。我先暫時把他藏在壁爐里,打算找機會搬到墓園去,但因為那場騷動,屍體被發現了。」
「雖然約翰閣下似乎不是。」
「『六個月』。」
「奈吉,你額頭上的傷也是被人攻擊而受傷的嗎?」
「聽說你傷得很重。」法官在安的牽引下,走近愛德的床鋪。
「審判會交給中央法庭。」法官說,拿起辦公桌上的紙。
「關於這一點,」克倫得意洋洋地說出利用羅伯特養的狗的假說。
「大概是想搶錢包吧。」奈吉說。「到處都有那種就算是大白天,只要看到四下無人,就堂而皇之下手行搶的傢伙。」
「審理殺人這類重罪的不是治安法官,而是中央法庭。那裡的陪審團肯定都是些邪魔歪道。」愛德說完,呻|吟起來。「藥效好像退了,可惡。亞伯,再給我加了鴉片酊的葡萄酒。」
亞伯正在思考的時候,丹尼爾問奈吉:「愛德是什麼情況?」
「納森當時正用中世紀的古文在創作一部新的詩篇,叫做《悲歌》。艾凡斯利用奸計,將納森幽禁在自己家中,逼迫他完成詩作。他威脅納森,如果他拒絕,就要揭發他的贗作控告他。納森在那之前,就像我剛才說的會經無辜入獄,監獄的可怕讓他刻骨銘心。艾凡斯打算等《悲歌》完成,就叫納森以古老的字體抄寫在陳年羊皮紙上,與先前的贗作一起當成中世紀的手稿發表,大賺一筆。儘管被催逼,納森的創作卻沒有進展。他開始遭到虐待,沒有飯吃,或被鞭打。最後艾凡斯甚至說出『下不出蛋的雞,擠不出奶的羊,留著也沒用』,讓納森害怕極了。納森是贗作的活證人。如果要把贗作古詩當成真的古詩賣出去,活著的納森是個絆腳石。納森感到生命受威脅,終於逃脫了。他可以依靠的對象只有我和愛德,所以逃到這裏來。然而羅伯特在這裏埋伏他,把他……而我卻誤會他是自殺……」
「請便。」
「這是個大問題吶。」
「是嗎?」
丹尼爾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尖了。

02

「是啊。若是曖昧不明地把人送上老貝利,靠著律師的本事,連黑的也能被說成白的。」
「納森把寫給愛德和我的信藏在衣服暗袋裡。我們是在切斷他的四肢、潑上墨水之後才發現的。看了他的信以後,我們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納森假造出中世紀詩篇的贗品。他不是出於惡意,而是想讓書店老闆肯定他的才華,然而卻害他被艾凡斯盯上了。」
「不要像審犯人似地逼迫奈吉。」看起來已經睡著的愛德開口說。
「簡直像在驗屍。」
「我去看看愛德。」
「我想……」奈吉接著說。「是為了不讓我跟愛德因為納森不見,擔心而去尋找他的下落,所以才偽裝成自殺的。」
「會不會是艾凡斯追上來殺了他的?」
「就算是羅伯特,也不會那樣唯命是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