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論你們變得如何……來得太晚的話在丹尼爾心中膨脹，脫口而出。
H是Head-ache（頭痛），老師喝過頭哩
丹尼爾回頭看到法官的動作，忽然動念心想：即使只是隱隱約約，但約翰閣下是否早已察覺了愛德的策謀？沒有將愛德打入新門，而是關在拘留室，是否就是源自於此的溫情？為了平息愛德失去父親的強烈憎恨，他是否刻意踏上愛德意圖引導的方向，吞下誤審之恥？
S是Scalpel（解剖刀），刺殺最有效
稍遠處，約翰法官與安、坦尼斯一身喪服地站著。安懇求法官說，少了坦尼斯，她的工作將大受影響，讓他暫時保住了飯碗。
三名弟子沒有丹尼爾那麼煩惱，正為空棺獻上歌唱。
F是Fracture（骨折），固定以棒皮
卡連夫人先前認定兒子已死，度過一段生不如死的時間，並且對愛德與奈吉吐出極盡怨毒的唾罵。但後來她發現兒子還在人世，反過來對兩人感激不盡，搞得兩人大感吃不消。然後她擁抱決定留在倫敦的兒子，一個人坐上馬車回去了。
距離一行人數碼遠的地方，愛德與奈吉悄悄站立著。寬沿黑帽、寬擺黑長袍的打扮，素凈得就像貴格會教徒。愛德衣服上的鈕扣洞里伸出的細銀read.99csw.com鎖鏈，延伸至暗袋中的懷錶。是亞伯、克倫、班一起出錢從當鋪里贖回來的。
這種情況下，讚美歌太假惺惺了。他們贈予的是解剖歌。
——如果我頭部受傷，失去思考能力，也是一樣對吧？
Y是Youall（給大夥），獻上最深的愛
嘟啦、啦、啦
除了涅莉以外，沒有人流淚。即使是涅莉，也和其他人一樣明白棺柩裏面是空的。
兩人背過身去。納森就要跑上前，亞伯摟住了他的肩膀。納森來到倫敦以後第一次哭了。就連待在監獄的時候，他也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想到愛德與奈吉的前途，讓丹尼爾興起一股無法言喻的不祥恐懼。他們打算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在玫瑰亭進行詭異的儀式，這是明確的事實。雖然扔進火中的腳，其實是上了色的假木腳。
愛德在法官面前決絕地說。
「殺害羅伯特與艾凡斯后，就沒有必要繼續把納森藏起來了。為何要一直隱瞞到那個時候？」
天空皺縮，化成與泥土相同的顏色。
A是Artery（動脈），把蠟給注進
「這歌詞會不會不太妙啊？」克倫喃喃道。
——很抱歉，答案是一樣的。聽起來或許很殘酷，但我只能這麼說。
X是X（不明物體），拿它怎麼辦
rｅａｄ.9９csw•ｃoｍ
V是Victory（勝利），巴頓弟子最贊
丹尼爾聽著愛德與奈吉悄聲唱和。
Z是Zanies（丑角），就此下台謝幕
——不知道。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回答。無論奈吉變成什麼樣，我都會珍惜他。如果這麼回答，世人一定會感到滿足。但不真正面臨那種狀態，我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我或許會可憐他、呵護他，也可能完全相反。
即使如此，涅莉還是無法不哭。
E是Embryo（胎兒），睡在玻璃瓶
「法庭根本信不得。」
G是Gaieties（喜慶狂歡），喝吧，歡欣地
站在墓穴周圍的是丹尼爾與三名弟子——亞伯、克倫、班，還有休姆夫妻及夫人懷裡的小丹尼、從頭哭到尾導致眼皮腫到幾乎睜不開的涅莉，以及納森共九人。
Q是Quacks（蒙古大夫），賣狗皮膏藥
——也就是說，老師愛的是我和奈吉的才能，如果我們失去了才能，即使活著，也會是毫無價值的存在。
當時自己應該像個洞察大人願望的狡猾孩子，做出模範解答嗎？自己應該說，不九-九-藏-書管你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一樣珍惜你們嗎？
「是為了讓司法蒙羞，成為公眾笑柄。」
在老貝利的一個房間里，約翰法官如此責怪愛德。用不著等陪審團做出結論，在納森一案當中，愛德與奈吉都獲判無罪。審判已經結束了。不管再無能的生手律師，都能在這宗案子里贏得無罪判決。霍柏事前已經在休姆先生那裡見過納森，聽到了來龍去脈。
納森婉拒了母親想要帶他一起回故鄉的心愿。納森得知伊蓮橫死，悲嘆不已。休姆先生告訴他，如果他想在倫敦從事寫作，他願意提供援助。書店老闆丁道爾總算看了納森的贗作，肯定他非凡的才華。他認為年僅十七的少年居然能寫出幾可亂真的古雅詩作，一定會在出版界掀起話題，大賣特賣，於是他簽約出書。不過納森自負以未來的辭彙寫下的嶄新詩作則遭到退件，說「沒頭沒腦」。納森打算同時持續這方面的創作。
三名弟子用鐵鍬挖土，覆上空洞的棺柩。柏樹的樹影消失了。
他們為了我痛下殺手。而且愛德玩弄策謀，迷惑代表法律制度的治安法官，樂在其中。而奈吉也……奈吉跟法律究竟有什麼仇？那是什麼只要能侮辱法律、甚至遭到處刑也在所不惜的深仇大恨？關於奈吉這名少年，丹尼爾有太多不了解的事了。那溫文平和的舉止都只是假象嗎？他甚至勒死了一個人。他的本質是冷笑九-九-藏-書世間的嗎？
「我都深愛著你們。」
R是Rag-and-bone（買破爛的），連骨頭也要
接著眾人哼完「嘟啦、啦、啦」之後，只剩下愛德與奈吉的聲音。
然後愛德又說了：「用不著付諸審判，我和奈吉也會懲罰犯下殺人罪的自己。我們將成為死者。決定殺害艾凡斯與羅伯特時，我們就已經做好這個打算了。」
B是Beldam（丑老太婆），懶得剖開一探究竟
「我們將以死者的身分活下去。老師，我們要向您道別了。」
C是Catilage（軟骨），柔軟卻強勁有力
天空難得蔚藍。柏樹綻發出水銀般的光澤，影子大大地彎折，落入墓穴里。兩個墓穴分別放進了兩具棺柩。
兩人回頭，向眾人拋出幾乎看不出來的飛吻后離去了。
U是Ulcer（潰瘍），十戒也糜爛
休姆夫人懷裡的小丹尼伸出手去。坦尼斯緊咬住他的鐵夾，克制住就要跨出去的腳。
愛德與奈吉對望了一眼，接著說：
「我不許你們自殺！」老師叫道，兩人報以笑容。
丹尼爾這才體認到，愛德因草率的審判失去父親的憎恨有多深。比起救助納森，或許他想嘲弄法律的願望要更加強烈。
W是Woodenspoon（吊車尾），哭著說完蛋九九藏書
雖然我沒能貫徹覺悟——愛德露出苦笑說。還想把羅伯特偽裝成溺死，製造不在場證明。
丹尼爾心想，他現在懂了。如果現在再問他那個問題，他可以發自真心地回答：不論你們兩個變得如何，我都深愛著你們。若是當時他可以由衷地這麼說，愛德是否就不會選擇激烈的殺人手段？是不是就會尋找更和平的方法？
可是，愛德一定會敏感地看穿語言中的虛偽與偽善吧。那時候丹尼爾實際上真的不明白，若是面臨那種狀況，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是將生者從社會埋葬的葬禮。法官脫下三角帽，輕擺在胸口。
「約翰閣下在司法界人士中是很罕見的公正之士。欺騙閣下，令我有些內疚。」
丹尼爾回想起被愛德如此逼問時的情景。
T是Tourniquet（止血帶），能用來上弔
——如果奈吉再也無法畫細密晝了，老師會拋棄他嗎？
丹尼爾反省無法相信愛德清白的自己。看到承認殺人的愛德，他凈是愧疚狼狽。愛德才不會殺害投靠自己的朋友！愛德才不是那麼冷酷的人！他應該像這樣對法官保證的。丹尼爾後悔不迭。愛德不肯信賴我，不告訴我納森還活著，也是理所當然的……
D是Diahra（橫隔膜），偶爾痙攣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