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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二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楚易將兩大神器上篆刻的法訣默誦了幾遍,陰陽鏡忽然碧光鼓舞,變得瑩潤如玉。
眼角眉梢風情萬種,柔媚的笑音就像春風拂過耳梢,讓人又麻又癢,直酥心底。
他心底撲撲一陣急跳,突然想起那夜在晴雪館內身負重傷之時,蕭太真對楚狂歌說的愛恨交織的話來。也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一段怎樣的情仇糾葛,竟讓楚天帝這樣刻骨銘心,連死後也不能淡忘?
李玄默然不語,但青銅面罩后的雙眸中,卻忽然殺機大作。
蕭晚晴心中一顫,終於明白他對自己的懷疑了。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滑落,憤怒、悲苦、幽怨、悔恨……交相翻湧,寸寸柔腸絞扭一處,痛如刀割。
逍遙大帝不緊不慢地搖著摺扇,笑眯眯道:「蕭天仙這般說來,倒也能自圓其說。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可叫人為難得很了……」
楚易凝神施放火眼金睛,朝棺外望去。過了片刻,那嘈雜聲越來越響,卻仍不見有人進來。
蕭晚晴猝不及防,驚道:「不要……」話音未落,口唇被封,她只覺得下身一陣撕裂般的燒灼劇痛,倒吸了一口涼氣,弓著身子,雙手狂亂地推打他的胸膛,淚水奪眶而出。
楚易腦中轟然一響,是了!這師徒二人之間,必定有一人在說謊!
楚易大駭,正待衝出,卻見晏小仙嬌軀劇顫,水光幻影似地波盪搖擺,突然匍匐在地,化為一隻雪白的長毛狐狸。
蕭晚晴見他身子突然僵直,似悲似喜,如痴如狂地盯著鏡中晏小仙的幻影,心中不由陡然一沉,驀地感覺到一陣尖銳的酸疼刺痛。不知為什麼,這種痛楚,竟比先前所有苦痛加在一起更加錐心徹骨,鼻頭一酸,淚水竟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一時間,他便如剛吃了相思果一般,心亂如麻,五味陳雜,也不知究竟是甜蜜、酸澀,還是苦楚。
蕭晚晴低頭嫣然一笑,芳心怦然亂跳,耳根燒燙,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火曜天尊說得不錯,正是盜墓。」蕭太真毫不著惱,秋波流轉,梨渦淺漾,嫣然道,「紫微帝尊和妾身早已探知秦陵地宮就在這地底深處,為了挖出地宮寶藏,作為復興神門的資費,我們才派遣弟子輪番潛入挖掘……」
楚易心旌搖蕩,再也按捺不住,也不顧棺外大敵迫近,低聲笑道:「蕭姑娘,也不知咱們能不能活過今晚?若逃不出去,索性就同棺共穴,相濡以沫,做一對地底鴛鴦吧。」說到「相濡以沫」四字時,手臂一緊,驀地將她緊緊勒入懷裡,低頭往她唇上吻去。
噝噝輕響,真氣破入心室,頓時化為萬千細絲,急速飛舞織繭,將「游夢仙」纏繞其間。蕭晚晴心肝陡然一陣劇痛,險些暈厥。但過了片刻,疼痛漸漸止住,只是仍能感覺到心中有些麻癢刺疼。
計較已定,再不遲疑,對著風神鍾縱聲哈哈狂笑道:「哪裡來的無常小鬼,竟敢在這裏大放厥詞,打擾朕的千秋好夢!
眾妖魔面面相覷,一時語塞。只聽一個少女脆生生道:「『找不著』可不代表『沒有』。如果軒轅六寶不在這裏,你們在地宮門口布下重重崗哨做什麼?」
楚易低聲道:「蠱蟲被氣絲縛住,兩三個時辰內應當沒什麼問題。只是這法子太過兇險,對心臟有所損傷,不能一再使用。等這些追兵離開之後,再設法殺滅蠱蟲。」
楚易心中如被刀扎一般,又是憤怒苦楚,又是疼惜愛憐,忍不住便想立刻掀棺而起,救出伊人,將這群妖魔殺個乾乾淨淨。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登時煽得魔門眾妖群情激憤,吵嚷得更加大聲了:「方天帝說得不錯!快快交出法寶和《軒轅仙經》,否則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楚易屏住呼吸,屈起右臂,手掌輕輕地覆蓋在她的胸上,觸手滑膩豐盈,極富彈性,心中倏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精神大振,正打算施展「隔垣洞見」的法術,以火眼金睛探看棺外情形,但轉念又想:魔門高手眾多,倘若讓他們覺察到念力波動,只怕我們當真要葬身這銅棺之內了。
但他知道以眼下自己的實力,仍難抵擋群魔圍攻,況且第七次「長生劫」隨時都可能爆發,一旦昏迷不醒,那可真叫任人宰割了。當下沉住氣,一邊靜觀棋變,一邊苦思良計。
但此刻到了九*九*藏*書楚易手中,竟鬼使神差地將所有的經驗、箴言忘得一乾二淨,心甘情願地聽任自己的本能反應,像只羔羊,被他操縱于股掌之間。
正自慨嘆,驀地靈光一閃,又記起蕭太真當時還清清楚楚地說到,蕭晚晴自小修鍊「玉女天仙大法」,至今仍是處|子之身云云,因此以楚狂歌的眼力,也無法探察出她體內的雙修真氣,想不到她竟是天仙弟子。
紫衣轟然鼓舞,右手一張,萬道銀光從紫微星盤爆射衝出,星河流瀑似地打在晏小仙的身上。
卻聽晏小仙笑道:「不錯,那兩件法寶是我放入楚公子體內的。正因如此,我才敢如此篤定他被你們藏在這地宮之中!」
原來那夜晏小仙逃出華山二十八宿洞后,身負重傷,並未走遠,只是找了個隱秘的山洞,一邊養傷,一邊尋機解救楚易。
蕭太真格格一笑,柔聲道:「晏姑娘,『找不著』的確不代表『沒有』。但『看得見』也未必代表『真相』。沒錯兒,那三十六名紫微、天仙弟子,的確是我們派駐鎮守這裏的。不過,他們可不是為了看守什麼軒轅六寶……」
魔門群雄紛紛叫罵道:「蕭丫頭,你別他奶奶地仗勢欺人!長安城怎麼啦?難道你是皇帝老兒不成?」「狗屁!就算是皇帝老兒又怎的?老子一個手指就可以摁死十萬禁軍……」
群雄心中怦然,將信將疑,熊熊怒火登時澆滅了一半。
腦中昏昏沉沉,空茫茫一片,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不願想。就這麼輕飄飄、軟綿綿,如桃花逐水,柳絮扶風,任由他輕薄愛撫……
他心潮洶湧,竟絲毫沒有瞧見懷中蕭晚晴那慘白如雪的臉顏,凝神聽著晏小仙娓娓述說,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
那不是荒山鬼廟裡見過的那隻白狐嗎?難道……難道晏小仙竟是一隻狐狸精?
一個乾癟黑瘦的紫衣侏儒尖聲怪笑,陰陽怪調地叫道:「我瞧不是守靈,倒更像是盜墓……」
楚易二人心中撲撲大跳,凝神觀望。只見棺外水泄不通地圍了數百人,三五成群,或羽衣道冠,或奇裝異服,瞧那架勢都是魔門中人,各宗各派的都有。彼此劍拔弩張,怒目相向,也不知在吵嚷些什麼。
「大哥,我不要你發誓。我對你也是一樣的歡喜。只要你將來永不嫌棄我,永不後悔今夜所言,我就心滿意足啦……」
東邊是一群綠衣女郎,簇擁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翠裳美人,美目流盼,赤足如雪,笑吟吟地看著眾人,說不出的雍容妖媚。此人正是魔門第一妖女、天仙門主蕭太真。
蕭晚晴殊無防備,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變得如此孟浪。還未回過神來,唇齒已被他的舌尖強行撬開,洶洶侵入。
「嗯,這才是我的好娘子。」楚易微微一笑,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低聲道,「且讓夫君看看外面都來了哪些客人。」
他心中登時一陣刺痛,疼得難以呼吸,忖道:楚易啊楚易,你可真是鬼迷心竅了,這妖女心如蛇蝎,滿口謊言,你居然還敢相信!她不過是利用你作為搜齊六寶的工具罷了,一旦得逞,隨時便置你于死地!
楚易大凜,心道:不好,這老妖要對仙妹下毒手!楚易凝神聚氣,決定對方稍有異動,就立即不顧一切地挺身相救。
若換了三日前,楚易必定慌不迭地抽身後退,狼狽萬狀地賠罪道歉。但此時此刻,「胎化易形」之後的他,已再不是從前的那個楚易了。幾日來對她積累的好感與情慾,都在這一瞬間突然爆發。
目光一轉,透過蕭晚晴那薄軟的衣裳,可以清晰地瞧見她那瑩潔如玉的脖頸劃過一條優雅的曲線,背脊纖美光滑,香汗淋漓,閃耀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澤,說不出的妖媚動人。
楚易心亂如麻,又想起適才強行親吻、愛撫她時,蕭晚晴種種慌亂羞怯的情狀,實在不像是風月老手,倒像是未經雲雨的處|子。
三天前楚易還是嬰孩之身時,兩人尚能側身並卧,但已幾乎是肌膚相貼。此時楚易已是修長雄健的少年,棺內空間自然更顯局促,情急之下只能側著身,交頸貼面,將蕭晚晴緊緊抱在懷中。
楚易一凜,知道追兵已經到了密室中。如被澆了一頭冷水,屏息凝神,一時不敢再輕舉妄動。
李玄踱步而出,揚眉微微一笑,道:「證據?本王這就read.99csw•com給你!」
「哦?帝尊當真這麼覺得嗎?」卻見晏小仙忽然柳眉一挑,微笑道,「我剛剛知道,原來紫微大帝就是堂堂當朝王爺、齊王李玄。哎,齊王權傾天下,富可敵國,真要籌措資金,又何必到此掘墳盜墓?這個借口未免太不高明……」
自從重見佳人的那一剎那起,對他而言,這數百魔妖就形如虛設了,就連懷中的蕭晚晴,也被他忘了個一乾二淨。
蕭晚晴疼得已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
但如果失戀或單戀之人,吃了這紅豆,則百毒齊發,疼痛不可名狀。即使僥倖不死,每年八月桂花開時,也必定要飽受痛楚,生不如死。蓋因此故,這南疆紅豆歷來被視為至為妖邪詭異的毒果之一。
若不是有浪穹姐妹等魔門馴獸高手,他們只怕還要拖延上一天半日,才能闖入這玄宮密室。
後來聽聞楚易受道魔兩仙控制,大開殺戒,又直奔長安,落入魔門圈套,與道門群雄鬥了個兩敗俱傷,她心焦如焚,卻又偏偏勢孤力單,無計可施。無奈之下,她冒死自投羅網,找到南極逍遙大帝等魔門凶魁,以帶他們找到軒轅六寶為條件,換取楚易一條性命。
楚易又驚又怒,心道:此時再不動手,仙妹就凶多吉少了!剎那間靈機一動,又想:是了,這些妖魔挑撥離間,攪得道佛各門雞犬不寧,今日我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索性弄他個天下大亂,再乘亂救出仙妹,逃之夭夭。
說也奇怪,當他冷冷地凝視著蕭太真那美如天仙的容顏時,腦海中突然掠過許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畫面,其中不乏與她纏綿親昵的旖旎情景,如水波幻影,稍縱即逝。但心中卻莫名的一陣割痛,又是酸楚,又是苦澀。
楚易低咦一聲,更是驚訝震駭,莫以言表。這法子實是瘋狂至極,簡直不啻于給自己種蠱下毒。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楚易心中一沉,怒火卻轟然上涌。
說話間,紫微星盤飛旋怒轉,光芒越來越強烈,晏小仙抱蜷一團,劇烈地顫動著,凄聲悲鳴,鐵鏈丁當脆響。
楚易越想越怒,惡念大起,驀地勒緊懷中玉人,在她耳邊冷冰冰地笑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別讓這些不速之客掃了雅興。」手掌一翻,將她雙腿強行分開,硬生生地朝里頂去!
群雄微微一凜,有人大聲叫道:「我們正是不能偏信一面之詞,所以才讓你們和晏狐狸對質。團結一心,同舟共濟沒錯,但也要彼此信任才成。」
靈光霍閃,他的腦海中轉花燈似地掠過幾日來的眾多疑竇與困惑。為什麼那夜醒來,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會不翼而飛,卻落入了她的手中;為什麼自己一介窮酸書生,晏小仙竟會對他情有獨鍾;為什麼……
又聽翩翩冷笑道:「晏姐姐,那夜在華山二十八宿洞里,你藉著與楚公子親嘴之際,將封印了楚天帝、李牛鼻子的神鼎、寶壺送入他的肚裏,妄想來個瞞天過海、金蟬脫殼,結果攪得天下大亂,險些壞了我神門復興大業。哼哼,眼見人寶兩空,懷恨在心,現在又想挑撥離間,尋釁報仇嗎?」
一束白光從鏡中圓孔穿過,幻化為七彩絢光,波盪了片刻,逐漸形成倒立的圖像,人影交錯,栩栩如生。
許多人紛紛附和道:「不錯,你們自稱坦蕩清白,不知又有什麼憑證?」「閣下既然一口咬定晏丫頭誣陷嫁禍,也只管拿出證據就是,何必耍賴搪塞?」
於是,她追尋著南疆相思果的感應,領著魔門群雄輾轉各處,來到終南山下的神秘地宮,卻與聞風而來的道門群雄不期而遇。
隔著那薄如蟬翼的絹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劇烈起伏,以及急促而狂亂的心跳。楚易收斂旖念,驀地想起魔門木宗的「凝氣織繭大法」,低聲道:「蕭姑娘,我先將『游夢仙』暫時鎮住,你且忍上一忍。」
恰在此時,只聽嗡的一聲悶響,銅棺微微震動,似乎有什麼重物擊在棺蓋上。
如今八千里南疆,只有「兩忘崖」上留存了一株。三十年一開花,五十年一結果,每次結果也不過九顆。果實酸甜苦澀,五味齊全。傳說只要有情人各吞半枚相思果,從此之後,就算彼此天南地北,陰陽相隔,也銘記不忘。
心念一動,想起魔門各大法寶,小心翼翼https://read.99csw•com地從乾坤一氣袋中取出陰陽鏡與聞風鍾,輕輕地貼在棺蓋上。
晏小仙秋波流轉,微笑不語。素手一張,掌心多了一顆鮮艷欲滴的紅豆。群雄悚然動容,失聲道:「南疆相思果!」
蕭太真嫣然一笑,百媚橫生,「逍遙帝尊口口聲聲說我們獨吞軒轅六寶,敢問有什麼憑證?這三天以來,你們搜遍了晴雪館,差點將齊王府翻了個底,又氣勢洶洶地闖入這秦陵地宮……卻不知除了那些牛鼻子與金人銅獸,又找到了些什麼?」
她旁邊是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紫衣王公,負手而立,風度翩翩,瞧那眼神舉止,當是魔門紫微大帝、齊王李玄無疑。
天仙派眾妖女大怒,紛紛嬌叱道:「住口!師尊與紫微帝尊一心振興神門,天地可鑒,哪能容你這般信口雌黃,造謠中傷!」「小狐狸精,你再敢胡說八道,就教你魂飛魄散,萬劫不得超生!」
這時,「風神鍾」也丁丁當當地搖響起來,棺外各種聲音終於紛紛傳入。起初還有些變調失真,嘈雜交錯,但過了片刻,已變得極為清晰。
臂股相纏,鼻息互聞,濃香膩嗅如蘭馨貫腦。黑暗中,一時瞧不清她的容顏,只覺得那冰冷的嬌軀漸漸變得滾燙起來,但顫抖得更加厲害。
楚易一凜,不由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頭上纏了五彩帛巾,身上穿著緊身的綠鯊魚皮衣,外面罩著件白熊皮,腰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珊瑚珠子,看起來不倫不類。襯著稀稀落落的山羊鬍子、細長吊眼、滿臉囂狂孤傲的表情,更覺古怪可笑。
晏小仙面不改色,格格脆笑道:「我既敢自投羅網,早已抱了必死之念。你們若想殺了我,塞天下人之耳目,只管動手就是。」
她臉紅如醉,輕輕掙扎了片刻,生怕被外面人聽見,終於還是軟綿綿地任他擺布。
喧嘩聲中,一個面如冠玉的錦衣王公輕搖摺扇,從人群中走出,微笑道:「蕭天仙,大家當日說好了,取到軒轅六寶,解開四靈封印,便按太古五宗重建魔門,共享《軒轅仙經》。可是你們倒好,揀了個現成便宜,捉住了楚天帝和李牛鼻子不說,還慌不迭地將法寶藏了起來……唉,難道當我們都是傻子嗎?平白替你們賣命?」
蕭晚晴咬著唇,低聲道:「楚公子,外面有人來了,你……你快放開我……」雙靨酡然,長睫顫動,伸手想要將他推開,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胸膛,忽的一顫,又立即收縮曲蜷。那純真、羞澀卻又妖嬈的模樣,瞧來分外楚楚可憐。
但是在那地宮之中,蕭晚晴卻分明告訴自己,她被迫為娼,甚至淪為李玄的雙修鼎爐,飽受摧殘……
他怔怔地凝望著蜷縮在地的那隻美麗的白狐,想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想著她的種種蜜意柔情,心神激蕩,呼吸窒堵,驀地忖道:好妹子,你是人也罷,是妖也罷,我都一樣地喜歡你,誓不分離!
忽聽撲撲撲一陣輕響,紅光閃爍,她左臂上的千百枝紅梅細針倒射亂舞,撞在棺板上,落得到處都是。
所有人中,唯有楚易置若罔聞,視若不見,目光如磁石附鐵,凝視著晏小仙,片刻不離。
一場血戰之後,雙方各尋捷徑,都想搶在對方之前找到楚易,奪得軒轅六寶。好不容易開啟秘門、穿越迷宮,進入這神秘的秦陵地宮,又與全面「蘇醒」的數萬名兵佣、銅獸發生了慘烈激戰。
那夜,眼看自己體內的妖蟒魔識急速膨脹,即將化為巨蟒之軀,晏小仙必是情急生計,想到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能夠吸煉斜魂妖魄,所以將兩大法寶封鎮在玄冰珠之類的神珠內,送入他的肚中,然後又故意將他拋入煉丹爐里。
蕭太真還沒說話,身邊一個藍眸雪膚的綠衣少女已經森然地微笑道:「司馬鯨波,我師尊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嗎?你以為這裡是東海,只有些臭魚爛蝦,由得你撒潑稱霸?」聲音又甜又脆,正是妖女翩翩。
楚易心中一盪,微笑道:「咱們『同棺共擠』,何謝之有?」
蕭太真其時大功告成,志得意滿,實無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隱瞞;而反觀蕭晚晴,當時為保性命,大有可能故意捏造可憐身世,博取自己同情。
身份既已暴露,李玄也無心再隱瞞,輕巧地摘下面具,露出那俊美秀雅的臉容,微笑https://read.99csw.com道:「諸位,神門歷經千年浩劫,終於迎來今日復興之機,全賴我們團結一心,同舟共濟。眼下大業未竟,大家僅僅聽信這小狐狸精的一面之詞,就相互猜忌,彼此殘殺,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這種紅豆稀世罕有,相傳是太古之時,火族聖女為紀念某人,以情花、月宮桂、淚紅豆……九種奇花異樹嫁接而成。共有百株,花開之時,絢爛如火海,異香傳達百里之外。
眾人一凜,逍遙大帝搖著摺扇,眼中精光爆射,笑道:「哦?這麼說來,晏姑娘一路引著我們來到這裏,原來是自有緣由的了。說來讓大家聽聽,如何?」
蕭晚晴自小被蕭太真調|教訓練,艷冠長安,調情媚惑之術可謂爐火純青,罕有匹敵。
想到自己三番五次被她耍得團團亂轉,驚愕、惱恨、傷心……瞬間沸騰為洶洶怒火,心道:哼,她既說自己是殘花敗柳,你又何必當她是金風玉露?索性成全了她便是!
「大哥,我不怪你,你……你能這般待我,我很是歡喜。但你……但你當真不管我是誰,也會一樣地喜歡我嗎?」
楚易又是一凜,心道:這笑裡藏刀的錦衣王公想必就是南極逍遙大帝方太臻了。不知魔門五帝四母中,還有誰來到了這裏?一眼望去,人群中許多面孔窮凶極惡、似曾相識,但待要細想,卻又分不出甲乙丙丁。
「不錯,正是南疆相思果。」晏小仙嫣然一笑,朝前走了幾步,腳鏈丁當作響。道,「我吞了半枚,剩下的半枚被我裝進了太乙元真鼎,送入了楚公子的肚中。所以不管他在天涯,還是海角,我定能將他找到。」
但是,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又為什麼竟會在晏小仙的體內呢?難道……楚易心中一顫,隱隱約約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楚易手臂箍緊,不讓她掙脫開來,輕輕舔吮她的耳垂,啞聲笑道:「娘子少安毋躁。等這些鬧洞房的討厭鬼走了,夫君再和你圓房。」
他雖然早已知道義妹對自己芳心縈系,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情深至此!他悲喜交織,暗暗嘆道:「好妹子,你又何苦如此!就算沒有這紅豆,難道大哥便會將你忘記嗎?」
銅棺內僅容得下一個九尺高的成年男子獨自躺卧。
雙方相互叫罵挑釁,氣勢洶洶,眼看便要動起手來。
剎那間,她心中又是驚怒,又是悲楚,又是絕望:修鍊了二十年的「玉女天仙大法」就此毀於一旦!
在這黑暗而狹窄的銅棺里,雖然她與他肢體交纏,密不可分,雖然彼此水乳|交融,如化一體,但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卻是如此遙遠;他的臉容,又是如此陌生……片刻之間,她便像從天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楚易心中一震,回想起當時情景,頓時恍然。
那聲音清脆嬌媚,聽在楚易耳中,卻如晴空里響了一個焦雷。他腦中嗡的一響,呼吸窒堵,失聲道:「義妹!」卻見那錦衣王公身後的人群中,俏生生站著一個白衣少女,秋波顧盼,清麗脫俗,不是晏小仙又是誰?
眾人無不愕然,翩翩等人卻大為幸災樂禍,臉露笑容,心想:妙極妙極!這可是你自討苦吃。一旦他日那姓楚的小子移情別戀,可有得你受啦。
她頓了頓,微笑道:「退一萬步來說,倘若真得了軒轅六寶,想要獨吞,我們又豈會放心讓區區三十六名弟子鎮守?諸位不是傻子,難道連這點道理也想不明白嗎?」
眾人轟然,魔門中除了五帝四母等巨凶妖魁之外,極少人知道紫微大帝的真實身份,此刻聽她一語道破,無不驚愕大嘩。
蕭太真微微一顫,美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古怪至極的神色,像是悵惘,又像是悲戚,喃喃低吟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厲聲叫道:「蕭太真、李紫微,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們還敢耍賴!你奶奶的烏龜王八蛋,再不交出軒轅六寶,可別怪老子不講同門道義了!」
楚易心道:原來這廝是東海救苦天尊。難怪如此狂妄囂張。
棺外,魔門群妖混亂,人聲鼎沸,叫罵道:「他奶奶的,李紫微你想做什麼?當著大傢伙兒的面殺人滅口嗎?」「格老子的,沒弄清真相前,晏丫頭要少了一根狐狸毛,老子就拿你是問!」
楚易心中嘭嘭劇跳,險些便要把持不住https://read.99csw.com,但情勢緊急,不敢在這節骨眼兒上風花雪月,當下凝神聚意,暗念法訣,將真氣滔滔不絕地輸入蕭晚晴心房。
被他熱氣一呵,蕭晚晴耳根如燒,不由又是一陣酸軟無力,又羞又惱,輕輕一推,蚊吟似地啐道:「無賴,我瞧你才是天下第一號討厭鬼……」話音未落,櫻唇又被他堵住了。
楚易天旋地轉,熱淚盈眶,張大了嘴,心中驚喜、激動、悲傷、幸福……充盈鼓舞,幾乎要迸爆開來。剎那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被拋飛到了九霄雲外,恨不能立即跳出棺外,將她緊緊抱入懷裡,永不分離。
蕭晚晴「嚶嚀」一聲,如遭電擊,呼吸登時變得更加急促起來。溫熱香幽的氣息吐在他的耳朵里,酥麻難當。
「各位少安毋躁!」李玄始終在一旁微笑靜聽,即便是被晏小仙拆穿身份時,也是一言不發。此時忽然一聲獅子吼,頓時震得眾人耳中轟隆,氣血翻湧,瞬間安靜下來。
倘若不是因為隔著銅棺、觀望陰陽鏡中的幻景,難以細辨端倪,以他的火眼金睛,只怕早已認出她的原形了。
在丹爐高溫烘烤之下,冰珠破裂,兩大神器沉入他的丹田。有了道魔二仙的元神護體,他頓時化險為夷,不但將蛇妖的邪神收融吸納,並且因禍得福,最終成為兩大散仙的胎化寄體。
突然,楚易又想起那夜在華山二十八宿洞中,她流著淚,嫣然而笑,所說的那些怯生生的話來。
她知道她的心門剛剛開啟,又註定要重新閉攏了。
呼吸窒堵,神魂飄蕩,雙臂無力地垂了下來,環抱在他的腰間。那強烈的歡愉與提心弔膽的恐懼交糅一起,猶如洶洶大浪,鋪天蓋地,將她吞沒卷溺。
剎那間,所有的「為什麼」全都土崩瓦解,冰消雪融。原來,這讓他牽腸掛肚、情迷意亂的天仙般的女子,竟是一隻為了報恩的妖狐!
李玄左手托起一個白玉凈瓶,微笑道:「放心,等我將她元神凝鍊成珠,放入這靜心瓶里,你們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她定然說不了一句假話!」
眾人大嘩。東海救苦天尊厲笑道:「哦?不是為了看守法寶,難不成竟是為了幫秦始皇守靈嗎?」
「咦?這是什麼?守宮砂嗎?」楚易故作驚訝,森然笑道,「奇哉怪也,難道天仙派竟有什麼奇功妙法,讓你接了這麼多年客,依然保得住處|女之身?」他也不顧棺外大敵重圍,手指飛彈,將她周身經脈全部封住,毫無半分憐香惜玉之心。
晏小仙容顏憔悴,雙手、雙足被玄冰鐵鏈鎖扣纏繞,箍出幾道淤痕血印,笑吟吟地低頭不語,也不知正在想些什麼。
楚易當胸如被重鎚猛擊,「啊」地失聲低呼,瞬間喘不過氣。
楚易心馳神盪,只覺口乾舌燥,心中不由得嘭嘭狂跳起來。
那雪白滑膩的臂膀上除了七朵梅花似的細密針眼,赫然又多了一顆守宮砂,艷紅欲滴,灼灼耀眼。過了片刻,宮砂光澤越來越暗,漸漸變成了淡淡的紅褐色。
楚易看著她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滑落,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苦。好幾次想要抱著她蜜意輕憐,溫柔呵護,但想到她對自己的欺騙,憐惜之意又迅速轉化為熊熊怒火。
那聞風鍾來頭也不小,據說是太古風神製造的神器,雖然不過是個兩寸大小的銅鐘,卻能將方圓八百里內的所有細微聲響,毫釐不差地傳到耳中。
說到這裏,晏小仙頓了頓,淡淡道:「這一路追來,心念感應越來越強,只是到了這玄宮地底才突然消失。由此可見,楚公子必定就是被他們藏在這裏……」
群雄登時又是一陣哄然。
「唔……」蕭晚晴螓首搖晃,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想要掙扎退後,卻偏偏全身酸軟,無力掙脫;心中大亂,也不知究竟是嗔是喜,是羞是怕。
魔門群雄轟然附應,紛紛叫道:「不錯,你們若不是心虛,又何必這般威脅恐嚇?」
蕭晚晴又驚又喜,如釋重負,低聲道:「楚公子,多謝你啦。」黑暗中聽來,聲音格外沙甜柔媚。
蕭晚晴登時鬆了口大氣,紅著臉,周身滾燙,猶自不住地微微發抖,彷彿踩在霧裡雲端,心中卻忽然覺得空空如也。
陰陽鏡形狀古樸,綠銹斑斑,中間有一個半寸大小的圓孔,乍一看,就像一個極為普通的青銅圓鏡;但卻是大荒螺母煉燒八種神器、親手磨製的太古神鏡,可以穿透陰陽兩界,倒立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