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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人一生中從未見過海

第四章 有人一生中從未見過海

藍色的逃生指示燈,淡淡的消毒酒精味道。
話筒似乎被用力甩下,刺耳的聲音讓我忍不住把話筒拿遠。
內心焦灼、混亂不堪。那天我始終無法向任何人說出自己的發現。
他的表情依舊漠然。
其實我也有同感。只要沒有那些畫——或者,至少不要將那些畫公開——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如此一來,我將不會遇見那些畫,不會認識高槻秒。我重新意識到自己已走上不歸路,感覺就像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座巨型齒輪不停地轉動著。
教授到底去哪兒了?
「你以前不認識她嗎?」
彷彿攝影機的特寫鏡頭,我的視線快速拉近,進入車內。
屋內傳來女人的應答聲。
那麼,「晚夏」這幅畫又會是什麼意思?
「她倒卧在浪花中。秒蹲在一旁,浸在海水裡號啕大哭。
海風輕輕撫過正明剛硬的臉龐。
「怎麼現在才說呢……」
「有沒有可能是四人共謀?」
「白色汽車!」我不禁脫口而出。
無須驚訝,我老早就認識這個地方。
秒面露懼色,輕輕點了點頭。
而且,教授最近的神態也不太對勁兒。
我心頭一震。報紙上怎麼會出現她的名字?
命運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早已備好了不同的故事結局。
「不知道,我看不到那個人的臉。」
英之進的臉將永遠烙在我的腦海中,我得帶著這個烙印活下去嗎?那張猙獰的臉龐將與我永生相隨?
我險些說出自己對英之進的懷疑。
時間已經接近深夜。
剛才的聲音……
他和過去三人不同,看來他應該不會主動聊起倫子。因為不知如何提起,我們三人陷入尷尬境地。

02

俊太郎眼神上揚看了看教授。
萬萬沒料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與警方扯上關係。如果說出實情,一定沒人肯相信。
畫被放在行李箱里,不時傳來搖晃作響的咔噠咔噠聲。
男的……是個男人。
「啊!」
「你也看到了,我家和她的別墅有一段距離。當高槻一家人來度假時,除非他們找我,否則我也不會過去,所以我完全不清楚。」
秒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之後他垂下目光,鞠躬后返身上車。
「記得送喜帖給我哦。」
我已經無力思考,回到家后,臉也不洗就倒進床鋪里。
「不過也等於是他了吧,否則為什麼要施壓?」
「她莫名其妙地劈頭就問我高槻倫子去哪了?而且她還渾身酒味,令我相當不舒服。當我說出『倫子被人刺殺了,據說殺人魔還徘徊在附近呢』時,她變得驚慌失措,臉上露出異常恐懼的表情,慌慌張張地回去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那滑稽的表情呢。」
「她先生在七年前過世。我們已聯絡上她在福岡的女兒及女婿,他們正趕過來,應該會在明天中午抵達。」
另一邊的狹窄吧台里,一個剛邁人老年的男子正在泡咖啡。
倫子身亡時,開車駛離案發現場的那個人。
急忙啟動引擎的白色汽車。
我帶著混亂的思緒坐在椅子上。
少女緊閉雙唇,神色強硬不屈。
「一定是恐嚇他的傢伙打來的!我去跟蹤秒。」
有點感傷的語調。
身體乘著海浪浮起
青鳥已經不在了。
「名單上那四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被調查過了。警方徹底調查倫子身邊的所有關係人士,發現這四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明確。四個人都自稱當時待在家中,但沒有證人,又或是只有家人能作證,所以每個人都有犯案的可能。案件發生在周日清晨,從東京出發到現場,不用半天就可以順利來回。」
「是的。因為這件事才認識的。」
照片中的畫少了那股實物展現出的銳氣,因此我能夠冷靜斟酌畫作的內容。
伊東澪子。

01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我也是這次才認識她。我想聽聽家母學生時代的往事,所以在這個月中和她聯絡,她也幫了我許多忙。」
高槻倫子的情緒起伏相當劇烈,換一個角度想,表示她的個性率真且不擅隱瞞。
我想累了。為了轉換心情,我丟下照片后開始打掃房間。
我感到既無助又無奈,深深吸了一口氣,仰望天花板。
厚實的咖啡杯中裝了香醇咖啡。因為長時間坐在車上讓我全身僵硬,喝下熱咖啡後身體也跟著蘇醒過來了。
的確,畫的下方確實有兩個少女。
電話鈴聲響起,姐姐卻完全沒聽見。我揉揉眼睛,起身接起話筒。又是十詩子嗎?
晚上又接到一通電話。
秒早有心理準備,點點頭,立刻動手拆開包裝。
少女乖乖點頭。果然不出我所料,秒並沒有告訴她我是高槻倫子的轉世。萬一她知道,我現在早已被她殺了吧。
就此結束了嗎?就這樣?
秒的語氣太嚴肅,反而令我笑了出來。
十詩子抓起我的手。
自從上次那通電話之後,秒變得沒什麼精神。
「死了還要糾纏秒,讓秒痛苦不堪。那些奇怪的畫,都是那些畫在作怪!你們不覺得那些畫很詭異嗎?好像她的怨恨就附在上面似的。」
「啊啊,太好了,你在呀。突然打擾你,真抱歉。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十詩子突然看向我,害我愣住了。
現在十和田景子已經遇害,秒的處境危險,他竟然還說伊東澪子沒事,教授有什麼證據呢?
年長的刑警回來了,兩名刑警竊竊私語后,年輕刑警過來拜託我們。
我們被慎重地引導到一間房間。
打開房間角落的紙箱,才發現我們忘了把倫子的素描簿還給秒。
秒搖搖晃晃起身,面帶空虛的神色向正明深深一鞠躬。正明也輕輕點了點頭。
「啊?」
教授在一旁伸著懶腰。
他那張猙獰的面孔。殺了倫子,逃離現場的英之進。
十詩子的表情痛苦得扭曲,身體頻頻顫抖。
「我看見海邊有個小女孩。」
「我認識秒的時候,他母親已經不在了。他非常崇拜他母親,我對此很反感,因為我吃醋。不過,不單單是嫉妒。我認為秒的母親至今仍然強烈控制著他。當秒談起他的母親時,他那表情,你們能夠了解嗎?我該怎麼形容呢,他那種陶醉的表情跟迷戀沒兩樣。秒自認為自己非常尊敬母親,不過我不這麼認為。秒,他其實非常畏懼母親。」
「屋裡的氣氛不太尋常。
「現在應該算有關係了吧,既然這件事殘留在萬由子的記憶里……」
她細聲耳語。
醫師匆匆離去,留下我們站在人潮忙亂的走廊上。
正明似乎沒察覺到我們的不自在,卻又突然開口道。
倫子憎恨每個人,用她筆下那一條條纖巧細密的描線,種下每一份憎恨。是什麼東西讓她如此憎恨?怨恨自己的際遇?成長環境?
砰!關車門的聲音。
拿著照片,我緩緩坐下。
教授和俊太郎似乎深有同感。
褪色的牛仔襯衫下露出黝黑強壯的手臂,他雙手抱胸等待。他的表情平靜,整個人猶如不動的岩石,無法從中讀出任何情緒。
啊啊,我的頭要沉到水裡了!眼前一片藍色。
剛才在車中回想起的那樁慘案,如今現場早已看不出任何跡https://read•99csw•com象。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
我從後視鏡中看見秒的眼神格外平靜。
汽車駛離。
「我並沒有這麼說。」
那隻拿著剪刀的手,難道屬於我過去見過的三個人之一嗎?
俊太郎感慨地托著臉頰問我。
太可怕了。
「完全沒有。不過,照理說,前世記憶這種東西應該是小時候記得比較清楚,然後隨著年紀增長逐漸消失吧。我長這麼大才想起來,這也太奇怪了。大概是那幅畫帶給我的衝擊太大了吧。」
「男人?還是女人?」
教授雙手抱胸,忽然開口。
我和教授都傻了眼。
咕咚!聽到一聲鈍重的聲響。
越過那個山丘,就能看見梳齒般整齊劃一的樹林,好似遮住了大海,其實大海還在遠方。越過樹林左轉,穿過彎道后便能看見真正的海。樹林背後是一所小學的木造校舍,在彎道對面有一座石階梯,走下階梯就是已經荒廢的遊艇小屋……
汽車駛下山丘,美麗的樹林和大海映入眼帘,還有樹林深處的木造小學,這一切都在我預料之中。對於自己精準的記憶,我感到那麼一點點滿足。
沉重又有一絲絲酸甜的苦澀憂鬱漸漸籠罩我心。
身材纖細,留著一頭長發,外表猶如廣告明星般亮眼,她的外貌正是時下流行的美少女模樣。
我越想越混亂。
我們已經不需要這些了,得送回去。嗯,我記得我將送來時的送貨單留下了,放在哪裡呢?
「對了,教授你知道伊東澪子失蹤了嗎?今天的晚報上報道了呢。竟然已有兩個贈畫名單上的人陸續出事,難道殺死倫子的兇手又開始行動了嗎?」
「二十一。」
我想起倫子的話,原來秒的太太也將會是個畫家嘛。我想他還沒脫離戀母情結吧。
店內光線昏暗,大大的落地窗佔據了整面牆,窗外可見遠方的水平線,隱約能看出微微的弧形。
「10TEN」。
從茨城縣大洗海岸繼續開往偏僻的地區,我們來到一個岩石多、海浪大的地方,這裏比較不像海水浴場,應當稱為度假療養區。
「發現什麼?」
下個瞬間,紅色液體一滴滴落入浪濤,撲通、撲通,變成暗紅色的水花緩緩下沉,落人海底。
「啊?」
四個人看到畫的立即反應一一浮現在我眼前。
「我並沒有惡意。今天走到這種局面,只是因為我一心想了解家母的往事,這一點請你務必相信。」
「喂?喂?」
趁著燒開水的時候,我攤開晚報來看,被一個熟悉的名字吸引住目光。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高槻秒先生以前認識十和田女士嗎?」
嘆了一口氣,額頭上冒出冷汗。
不懂她為何找我,我只能點頭附和。
聽見秒的聲音,我發現自己的呼吸恢復正常了。
「……實在是難以置信。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一到夏天,每天早上我都忍不住看看海邊,以為她還在那裡散步。
夏季的芒草叢在充滿海潮氣息的微風中飄搖,明亮陽光下的大海,美麗而不具任何不潔的氣氛。
我們緊張地向他打招呼。
那景色猶如孩子的水彩塗鴉,道路中央延伸至遠方消失的白線,像是在看電動玩具店中的賽車遊戲畫面。
對了!我當時確實看見了!
「我……」
「就忘記了嘛!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麼,但是我看到了,真的。我也聽到關車門的聲音。剛才聽到俊太郎粗魯地關上冰箱門,我就想起來了。」
「你喜歡秒的什麼地方?」
我忍不住問她。
「所以在展覽會場縱火的人並不是你啰?」
「請說。」
說起來,教授這陣子忽然變得寡言。他以前可是個愛說話的人啊。
「是的,可以……」
我們也緊盯他手指的那一點。當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白砂地上空無一物。
什麼聲音?
「我想你應該會懂,上次有些話不方便說,在男性面前比較難以啟齒。」
「你到底怎麼啦?」
那是一則簡短的社會新聞,標題是「畫廊女老闆失蹤」。
「沒什麼。即將完成母親的遺願,一想到這,我感覺自己就像泄了氣。那麼,當天我會開車到浦田教授家接各位,到時候見。晚安。」
「你怎麼會知道?」
「一定是……殺害高槻倫子的兇手一定在那四個人之中。」
正明竊笑。笑容未歇之際,他突然伸手按住太陽穴。
回家的路上,周遭的風景都無法進入我的眼中。
我看了看教授,少女也一臉狐疑地抬起頭。
少女認輸了。
為了躲避海風,這間店造型平坦,屋頂被樹叢包圍,形狀宛如一隻海鷗。
「你推理小說看太多了。」
「女孩?不是男孩嗎?」
教授還是面無表情。
我和教授眼神交會。
教授在一旁打瞌睡,最近他的工作又忙起來了。
英之進。他的表情挺奇妙的。在看到作品之前,他有些膽戰心驚。
教授抓了抓那頭硬發,發出如鐵線摩擦的聲音。
「那幅畫里的兩個少女……是倫子和我。」
我猛然搖頭。我不了解正明的個性,也不清楚當時的狀況,光看這些畫是不可能找出任何端倪的。
「喂,我是十詩子。」
「喂!我才是受害者,應該生氣的人是我吧!你有什麼不爽就快說啊!」
畫中蘊含的信息好像非常簡單。雖然還不清楚「遛狗的女人」畫里有什麼意義,但肯定是對伊東澪子的揶揄嘲諷,而送給十和田景子的「黃昏」,其中的諷刺意味更是明顯。可是若以此推論,其他兩幅畫內含的信息卻難以解開。
以過去的經驗而言,我們無法認為自己是受歡迎的訪客。前幾次送畫,受贈者都告訴我們這幅畫證明了倫子的憎恨,這令我們感到歉疚,彷彿自己是傳送不幸的使者。
十詩子的眼角泛著淚光。
「危急?」
山丘上有一棟素雅的藍色建築物。
倫子的青鳥——這幅畫為什麼是送給這個男人?
正明動也不動,靜靜注視著這幅畫。
「只是……」
「那天高槻先生還未抵達,別墅里只有他們母子兩人。前一晚颱風提早來到,侵襲這附近一帶。我擔心颱風對屋子造成損害,隔天早晨,我先查看了店內的狀況,便去探望高槻家的別墅。
「萬由子,你怎麼無精打採的?」
「謝謝你,我會收下它,把它掛在店裡。」
談話就此結束。
我只能說出這句話。
「不過這畢竟是場兒戲,我們交往幾個月就分手了,因為他有了別的女人,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就是倫子,據說倫子積極追求那個男生。現在想想,其實倫子並不喜歡他,只是看不慣他當時選擇我。倫子雖然曾擁有他,不過後來還是分手了。那個男生一踏入社會,立刻和公司同事結婚了,也就是說我們兩人都收到一朵乾枯的玫瑰,我們的結局一樣。」
「啊?」
半夜的急診室里忙亂不堪。
遙遠的彼端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
「這件事引起騷動,來了許多警察。那麼多警察聚集在同一個地方,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多的一次。」
年長刑警看著我。
「……直到現在,我仍然清楚記得那個地方。當時我看見她倒卧在那邊。」
我的胃揪成一團。
彷彿倫子就倒在眼前。秒睜大眼睛,失落地呆立原地。
「你們九九藏書也知道吧?他母親過世之後,秒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從創傷中走出來。我曾經偷偷拜訪秒的主治醫師,據說秒當時的精神狀況極度錯亂。根據研究顯示,幼童目睹慘案時會遭受極大的心理創傷,認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的錯,將責任歸給自己。秒的罪惡感比一般人強烈,醫生費了好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除去他的罪惡感。我覺得那個人絕對有問題!我說的那個人是指高槻倫子……」
不過,教授說英之進是他的老朋友,我的話只會造成教授的困擾,不是嗎?
十和田景子的主治醫師剛剛替她動完手術,臉上還殘留著開刀時的魄力,狠狠瞪了我們一眼。所謂我們,指的是我和教授、秒和十詩子,以及抵達案發現場的刑警。
我知道教授對這整件事充滿好奇,但也沒必要奉陪到這種地步,總覺得他有點可憐。然而,一方面我也不禁懷疑他隱瞞了某些事。
醫院還是警局?我想在任何一邊都不會有好心情吧。
教授拜託十詩子時的表情格外嚴肅,十詩子也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一定錯不了。為什麼我以前都沒發現呢?
「我真的很抱歉,竟然把你們拖下水。」
「我不知不覺走到海邊。她習慣在早晨到海邊散步,而且我猜她會對颱風肆虐過後的海邊景象感到好奇。
姐姐和我吃完晚餐后擺出極為不雅的姿勢看電視,看著看著便打起盹來。
「請你陪在秒身邊。危險正逼近他。」
教授抬起頭來。
「是的。我在G大學學習日本畫,希望將來也能繼續走創作的道路。」
「嗯,所以這很難斷定啰。」
真是受夠了。我從冰箱拿出盒裝烏龍茶,氣沖沖地倒進杯子,一口氣喝下。
伊東澪子打電話給秒,要秒把那些畫的標題告訴她。
秒一動也不動地臉色茫然,眼神空洞。
「我發誓那絕對不是我。不過,我後來想想,縱火確實是個好方法。那種畫啊,乾脆把它全燒掉算了。」
「會是兇手嗎?殺人後正要從現場逃跑?」
「是的。起初是這位高槻秒先生為他母親辦畫展,我是畫展的工作人員。據說十和田女士是他母親的同學,為了替他母親的生平作年表,我們拜訪了十和田女士。由於十和田女士希望補充一些事項,所以特地打電話給我。在我們談話的中途,電話卻突然中斷。我以為她會重撥給我,但怎麼等也等不到。我很著急不安,便報警了。」
「警局就在這附近,能否勞駕各位到警局一趟?在這裏說話比較不方便,到我們那邊喝杯茶也不壞。」
我回想那幅畫。
高槻倫子的畫,是一切的開端。
無法言喻的不安情緒彷彿殘留在話筒中。
「在她過世前有沒有人來拜訪她?」教授小聲問道。
警局確實就在醫院對面,應該有不少人曾在這兩處往返吧。警局內的燈光刺眼,人來人往吵吵鬧鬧,但比起醫院活潑多了,我的心情也因此放鬆不少。
昏暗的走廊里,大家坐在醫院獨有的長椅上,低頭不語靜靜等待。
但是一見到畫,他立刻現出一副放鬆的表情,這是為什麼?那個表情表示他預料的內容並未出現在畫中。
不過,我與高槻倫子的關係就快結束了,終於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平靜的心情漸漸湧上。
我急忙阻止她,但電話已經斷線了。
他對我們點點頭,默默端出咖啡。
「所以兇手就是他嗎?」
低沉且沙啞的聲音,手冢正明冷淡地說道。
「每當我回想,總是想起她在海邊散步的模樣。不過,我沒和她聊過什麼。」
「嗯,我想這其中也有來自英之進的施壓。」
村落零星散落在周遭,看似別墅的建築物從樹叢間冒出。
「在海邊,的確是在海邊。不知道是什麼人上了車,慌張地離開了。」
「不知道啦。但是,我確定只有一個人。」
煙和火焰。
「這件事我們會替你保密。秒怎樣也猜不到,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恐嚇自己的朋友吧。」
背對大海那一瞬間,我又聽見那個聲音。
「手冢正明先生的店好像就在那邊。」
咦?
「一個濃妝艷抹,自稱伊東的女人。」
焦點移到車內。
「等等!別去啊……」
真是夠了,是我不該問。不過,某種感覺在我心中深處浮現。
無人應答。不過,我從話筒中聽到了,有人開門逃離現場。
「你記得嗎?那兩個人手上各拿了一朵乾枯的玫瑰。看到畫的當下我嚇了一大跳,因為我好久沒有想起這件事了。
「對不起,幫不上什麼忙。」
還是個小孩嘛。不過,其實她也才小我三歲。眼前的少女實在太過稚嫩,臉龐還留著青澀的氣息。
目送秒和十詩子驅車離去后,我邊走邊問教授。然而,我其實是在想別的事。
十詩子潸然淚下。
然而她在事後打電話給秒。
「她的確在那裡。
我端詳著照片里的畫。橫看豎看,它就是一幅平凡的海景畫。一隻青鳥倒在鳥籠里。
灰白夾雜的鬍鬚里,透露出長年經營店面的人特有的強韌。他和矢作英之進或十和田景子不同,但也誠然是個歷經滄桑與歲月考驗的男人,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絲累贅。
教授又不知在思考什麼了。
告訴我畫作的標題,我要知道標題。她說。
「我現在才要開始想。」
「起初大家都以為很快就可以找出兇手,畢竟事發沒多久就被發現,而且有證人指出,案發當時看到一輛白色汽車駛離現場。可是僅止於此,始終找不出其他線索。警察也急壞了,調查她身邊所有相關人士,也徹底盤查了我,因為我是第一個發現者。警方試圖判定我為兇手,然而最終還是以兇手身份不明而結案。」
難道就是這個女孩打了那通電話、撒了魚肉、噴了油漆?雖然她已經出現在我眼前,我卻還無法相信,竟然是她這樣的人做了那些事。人不可貌相,或許她是個容易因為一些小事就受到刺|激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究竟做了什麼事,必須接受這個女孩的恐嚇?
我和教授兩人不知所措。任我們如何努力,她就是不肯開口。
畫面拉近的速度逐漸轉慢,視野里的景象變得模糊粗糙。
刑警沒再問我們什麼。事實上,我們與十和田景子確實只見過一次面。十詩子和教授也只是接受了形式上的偵訊,警方或許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我希望你陪在他身邊。我不清楚是怎樣的情況,只知道他現在處於相當危險的狀態中。一個非常龐大且危險的東西正在逼近他,最好有人陪在他身邊。小女孩將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
對了!
「資料就只有這些,警方的調查意外地非常快就結束了。他們盤查附近一帶的可疑人物,也調查了關係者的不在場證明,不過在我看來,警方只希望儘快讓事件變成懸案。」
再過一會兒,我們即將抵達倫子遇害的地點。我越來越緊張了。
然而,她其實是人生的勝利者啊。事業順利,老公愛她,還有心愛的兒子。儘管如此,她的憎恨在臨死前一周變本加厲,必須將情緒發泄在作畫上。
想到這,我的推理面臨了瓶頸。
一路上路況良好。
不過,我該向警方說明到什麼地步呢?
我看過,我看過這個風read.99csw.com景。
我們凝視著沙岸上那一點,沉默不語。
招牌很小,若非事先知道這是一家店,可能會誤以為是一般民宅。
「不是,是女孩。還有,秒現在情況危急。」
「我在尋找,尋找能夠解開所有謎題的答案。」
又來了。不過她今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尋常。
秒越來越像個宿命論者。
畫展會場遭人縱火那天,我聽到關車門的聲音,就是那裡!
「啊?事到如今還在說這些,你不是就要達成目的了嗎?雖然我並未幫上什麼忙。」
「奇怪的女人?」
天氣雖好,但盛夏已過。空氣中飄著草率冷淡的氣息,車內幾乎沒人開口,我們各自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在飛逝的風景中將自身照映在玻璃上。
「家母最喜歡來這裏。」
一切謎團全都懸在半空中。
我注意觀察正明的表情。
就快了,我即將脫離她的陰影。
「……我只是想稍微回頭看看,然而非但無法接近過去,反倒被一股力量拖著,讓我以看著過去的姿勢被拉向未來,無法停止地前往從未見過的道路。我感覺到母親就等在道路的盡頭,從好久以前,我早已註定要走這條路。」
小小的木製招牌上刻著這幾個字。
剛才在醫院時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那是什麼?好像有什麼東西懸在心上。
正明說他幾乎未曾與倫子交談過。交情如此淡泊,有必要送畫嗎?換句話說,其實正明與倫子的關係應該不一般,兩人的交情足以獲贈畫作。這表示他與倫子之間應該有密切的牽扯,也等於正明在說謊。
教授突然回頭,一臉漠然地說:「嗯,我也看到晚報了。沒事,她過得很好。對了,我明天要外出一整天,那就麻煩你顧家哦。」
我還是認為一切的解答都在畫中。
「如果你再發現有人恐嚇秒,請立刻通知我,或是通知萬由子也可以。」
他的話令我不安,難道他發現十詩子曾恐嚇我嗎?
為何她要知道作品的標題?為何她會失蹤?
教授對他說。秒在車上淡淡地微笑。
我感到強烈的惶恐不安。
「我討厭秒的媽媽畫的畫。」
教授的話讓我傻眼。不顧我的反應,教授把我送上計程車后,揮揮手便匆匆離去。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我嚇得縮起脖子。最近我越來越怕接電話了。
我不懂教授為何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記得當初他還說希望自己也是別人的轉世。
「教授你已經快要找出事件的真相啰?」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您。我叫十和田,請問萬由子小姐在嗎?」
轉頭看了聲音的來源,原來是俊太郎拿出啤酒,粗魯地關上冰箱門。
「事發當時的相關資料實在不多。1969年8月31日,上午八點三十分,當時三十歲的高槻倫子被人發現死在茨城縣大洗海岸。死因是頸動脈穿刺傷導致出血過多,兇器是一把掉在現場的裁縫用剪刀,上頭指紋過多無法辨識。在一旁哭泣的高槻秒並未目睹案發過程。第一個發現者是附近咖啡店的老闆,手冢正明——贈畫名單上的第四人——他負責管理高槻家的別墅。他擔心這幾天的大風雨是否對別墅造成損害,於是前去檢查,但別墅內空無一人。他覺得奇怪,於是走到海邊,這才發現倫子。死亡時間約為發現前一個小時,無目擊者。」
「振作一點!只要十詩子在他身邊就沒問題。不要讓他落單,懂嗎?」
教授隨手將筆記丟在桌上。
我立刻起身採取行動。急急忙忙收拾房間,關了燈迅速衝出門。
「我來猜猜你的身份好了。」
我孤零零地坐在房裡。
救護車一車接著一車駛進醫院,護士們快步穿梭。
「終於到最後了,發生好多事啊,各式各樣的……」
「讓我看看畫。」
她的不安感的確傳達給我們了。
「剛才我跟丟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秒,在外頭徘徊了一陣子才回家,發現他比我早到家。我逼問他剛才那通電話是誰打的,他硬說是不認識的人的惡作劇。之後,我們就接到教授打來的電話……」
我仔細看著女孩。
「秒真的是很棒的人。他能夠同化對方的情緒,或者應該說他善於讀取對方的心情。和他在一起,我感到他能夠容納我的一切。我最喜歡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作畫,只要他在,我就能完全放鬆,增添靈感,彷彿他和我一起作畫一樣。像他那樣的人,到哪裡都找不到哦。」
景子剛才在電話中說過。
不過她確實在我體內,磁碟片中仍然殘留著未被刪除的信息。
不知為何,我心中充滿愧疚。
姐姐的朋友中,有兩位已婚者相愛了。這場戀愛談得轟轟烈烈,可說是障礙越多越是愛火焚身。後來兩人拋棄一切結了婚,女方把孩子讓給前夫,也換了工作,姐姐始終是她最好的傾吐對象。姐姐見到再婚不久的兩人時,嚇了一大跳,兩人變得骨瘦如柴,猶如不見天日的隱居者,就連在外一同吃飯時也注意著旁人的眼光。他們每月必須付出金額巨大的贍養費,遲遲無法好好享受生活樂趣,男方在新的工作崗位上,因操勞過度弄壞了身體。不幸一點一滴侵蝕兩人,最終,兩人各自背負著債務,悄悄結束這段婚姻。
但也沒時間串通了。我偷瞄了秒一眼。
十詩子歪起嘴,繼續說道。
那天晚上高槻秒打電話來,拜訪贈畫名單上最後一位——手冢正明的日期已經決定了。
那是……那張臉是……
秒開車轉過彎角,轉眼消失。
教授漠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目光。
我全身僵硬。
不懂。我不懂她在想什麼。
那是一種奇妙的景象,僅僅數人的觀眾正在欣賞只有一個畫面不斷重複播映的電影。
「教授,到底是誰對十和田女士做出這種事?」
這時我怎能想到,之後竟有那麼令人遺憾的結局?
就是在火災現場。
「你的意思是?」
我情緒非常亢奮,頭也不回地狂奔到車站。
一雙大眼淚水盈眶,看著我的眼神彷彿想訴說些什麼。從她的肩膀、指尖傳來一股令人發寒的不安。
男人突然回頭往我這邊看。
「是啊,沒錯,就是那時候,直到剛剛我才想起來……」
到底少了什麼?
眼前鼓起一波藍色浪濤,我舉起雙手試圖閃躲,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兇手已經展開行動了。是矢作英之進嗎?我對這一切都還沒有真實感,但確實有人受害了。下一個會不會是秒呢?
「麻煩你來看店。」
這或許是……
只是在畫面左邊有個小小的鳥籠,一隻青鳥倒在鳥籠中。這幅畫就這麼簡單。
我好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說出口等於指名他是兇手,我不應該草率說出去。
秒雖然臉色蒼白,但不忘配合我的說辭。
沒多久,我們就獲准離開了。
秒,以後要和有才華的女人結婚哦。
我苦笑。
大家不發一語。面對大海,心中不由得萌生無力感,已經沒有心情追究這一切,現在再探究遙遠的往事,彷彿都是無謂的。
澪子的臉瞬間潮|紅,大發雷霆。
是他殺了人,殺了高槻倫子。
我翻了翻素描簿,忽然發現一件事。
「那是在他聯絡贈畫名單上的四個人之後發生的。有一次他收到一封未署名的信,從此他的樣九-九-藏-書子就變得不尋常。他不肯告訴我,於是我偷看了他丟掉的信,裡頭利用直尺寫著方方正正的字——別想追究殺害你母親的兇手,否則你也將遭遇同樣的下場。
難道她也發現了畫中的含義?她發現了我們未察覺到的深奧意義嗎?
然而我怎麼也無法想象,我所見到的英之進就是那名男子。
這種時候最好以斥喝為她打氣。
我心中忐忑不安,感到自己的笑容僵硬。
「這陣子真是太麻煩你們了。抱歉,我竟然讓你們面對這麼多不愉快和麻煩事。我非常感激你們,下次我會正式去向你們致謝。」
教授邊打哈欠邊問我。
我試圖理出頭緒,但始終想不出來。
好難過!無法呼吸!就要溺水了!
教授問她。十詩子急忙搖頭。
更叫人不解的就是「晚夏」。
「我看到一輛白色汽車。火災那天看到的。」
「她雖然保住了性命,不過狀況依舊危急,意識尚未恢復。她頭蓋骨都凹陷了,我不可能讓你們進病房會面,你們想害死她啊?」
「剛才有通電話找秒。他的樣子怪怪的,剛才急忙出門了。」
聽到預料之外的事,俊太郎急忙問道。
嗯,黑與紅。黑與紅的印象。這是焦臭味……我在哪裡聞過這個味道……
「怎麼又說這個?」
悠然的浪濤聲忽遠忽近。
我掛上話筒后,雙手擺在話筒上遲遲無法放開。
兇狠猙獰的表情,牙齒外露、眼球充血。
不知從哪間病房傳出撕心般的號泣聲。
然而,另一方面我也羡慕她的專情。在長時間相處后,我逐漸對秒細膩的個性產生好感,我不能否認自己對她感到些許妒忌。明知多問也是無益,我還是忍不住問她。
今年,青鳥已經不在了。倫子這麼說過。
打電話到醫院詢問十和田景子的狀況,院方說她毫無起色,目前仍然謝絕訪客。
無處發泄的憤恨充滿心中。
我嚇了一跳,誤以為她看穿我的內心。十詩子閉上雙眼,娓娓道來。
「啊?十和田,您是十和田景子女士嗎?」
「『你是不是去了月亮?』——我不是提到有個大學生教我們西班牙片語嗎,當時我和倫子同時愛上這個大學生。就我和她的個性而言,兩人都不喜歡表現出自己的感情,不過在檯面下卻斗得你死我活。現在想起,那已變得只是一段懷念的往事了。就結果而言,我贏了;不過也只是一小段時間。當時我們就讀的高中行事非常浪漫,畢業典禮之後有場謝師宴,學生可以邀請自己的男朋友出席。畢業典禮結束后,走出校門便看到那些被邀來的男孩子們一個個捧著花束等著,這是既美妙又殘酷的景象。那個大學生送我一束玫瑰花,看到倫子的臉色發青,我陶醉在短暫的勝利中,飄飄欲仙。
我猛然抬頭看了牆上的時鐘,立刻下定決心。
他從咖啡店的後門走出,快步走向懸崖。我們則緊跟在後。
繼續向前,擋風玻璃上會不會出現「GAME OVER」的字樣?
我順手拿起照片。
進入我家廚房,在餐桌旁坐下。少女始終沉默不語。
趁著秒在休息站離車的時候,我以帶點諷刺的口氣問教授。
「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這四個人要謀殺倫子?」
一旁的教授剛自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
我興奮地說著。
「而且,雖然秒沒說,其實我知道,自從秒開始籌備畫展就一直有人恐嚇他……」
咦?這是什麼?……剛才,我好像感覺到什麼……
教授已無力回話,但是俊太郎還是不死心。
「伊東澪子為何打電話給秒?畫展會場為何有人縱火?秒為何遭人恐嚇?還有,為何萬由子就是高槻倫子的轉世?」
三人完全忘了工作,圍在一起喝茶談論。
我大喊。
「她果然憎恨我。」
這個事件切切實實影響了他。這幾周以來,他的相貌神情都變了,難道他對恐嚇者的出現感到非常畏懼?
離岸邊有一小段距離的樹林中可看見紅色洋房的屋頂。
我忍不住緊閉雙眼,咬緊牙根。
是那四個人獲贈的,或說是原本應該被贈予的四幅畫的照片。秒把它寄放在教授這裏。
心情越來越緊張。
我伸了伸懶腰。

03

我拚命回想。
隔天沒有訪客。我獨自在辦公室內整理文件、打打計算機度過無聊的一天。
現在才十一點。今天應該不會有訪客。就算有,我也不管了。
他低聲呢喃,拿起畫立刻收進吧台底下。
那張臉越靠越近。
「我是說,那些畫是對這四個人的告發。她早就猜到這四個人會殺了自己,所以針對這四個人遺留畫作,這不就是高槻倫子留給他們的最大諷刺嗎?難怪大家不願意收下。四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明確,會不會是他們互相串通好,刻意模糊調查的焦點?法律明文規定保障被懷疑者的權利,由於證據不足,最後大家都無罪赦免了。」
「什麼人?」
熟悉與恐懼兩種情緒交雜,難以解釋的奇妙感覺從腳底緩緩爬上心頭。
「我覺得好累哦。去看畫展那時候,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面。」
秒獨自蹲在懸崖上,靜靜凝視大海。
「你今年幾歲?」
「真相?嗯,不過還有許多謎題待解開呢……」
紅色液體猶如噴泉般滾滾湧出,我感受到巨大的重力。
「喂喂,別這樣說呀。」
「……我知道自己做錯事了。真的很抱歉,不過我實在無法控制自己。我懇求秒別再理那些畫的事了,可是他完全聽不進去。我以為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和他一起行動的人,所以我無法克制地做了那些事。遇到這種事,你生氣是應該的,對不起。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了,就算報警也不會有人相信,也沒有什麼親戚可以點醒他。」
是剛才因為車禍而送進醫院的患者家屬吧。
十詩子壓低了聲音,眼底浮現一絲陰霾。
「不好意思,依規定必須詢問各位幾個問題。是你報警的吧?」
醫師轉向刑警們問道。
認識十詩子之後過了好幾天。從那天起,她便經常打電話找我閑聊。
少女禁不住鬆了口。
站在教授家前,秒彎下龐大的身軀深深鞠躬,頭低到我都快可以看到他的背了。
秒發出淺笑聲,但聽起來依舊無精打採的。
沿著窗戶有一個長型吧台,偷情的情侶與閱讀的老人面海而坐,背對著我們。
矢作英之進。
為什麼會是伊東澪子?
正明忽然想起了什麼。
這間房間並不是所謂的偵查室。它是一間平凡的接待室,牆上貼了一張海報,是一名笑容僵硬的女警牽著一隻警犬。木板長桌上,一條白色塑料材質的桌布顯露出寒酸的生活氣息。
正明低著頭,默默走在我們前面。
「我想跟萬由子姐報備一聲。快跟不上了,我要走了!」
身為獨生女的她或許太寂寞了,每晚硬是奪走我寶貴的時間。而且她談的內容極為無聊,像是秒留下我一個人出去了,最近秒的呻|吟越來越嚴重了,秒不像以前陪我作畫了等等,一心一意重複說著那些與我無關的瑣事。她的電話讓我深深體會到,她還真是個我行我素的人。
我們走下坡道,回頭時看見正明還在懸崖上https://read•99csw•com
車內有一個人,焦點逐漸集中在那個人身上。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進入警局。
「……其實,在案發前數天,別墅附近的確出現了一輛可疑的白色汽車。由於不清楚這件事與凶殺案是否有關,所以我沒說……」
這個時候,身旁砰地響了一聲,我突然驚醒。
報警的人是我,我必須說明我和十和田景子的關係。那麼,我與秒或是高槻倫子的關係該如何解釋?
應該是伊東澪子。
教授到底在想什麼?
我急忙拿起剛才丟在桌上的照片,再度仔細瞧了瞧照片里的畫。
俊太郎格外嚴肅地說道。
「是嗎?我們該做的事都做了,現在只能等她蘇醒。有什麼話就等家屬到場再說,麻煩你們先離開,我還得忙下一場手術。」
「搞不好真的有關係。萬由子,你確實是在畫展發生火災那時候看到的嗎?」
總算找出恐嚇我的兇手,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出現了新的恐嚇者。
「我叫深井十詩子,預定今年十月和秒完婚。我們從小就是鄰居,小時候我經常跟在秒身邊要他陪我玩,從小我就夢想長大以後要當秒的太太。」
心悸目眩的感覺依舊。
手冢正明至今仍舊在同一個地點經營咖啡店。
「對不起,讓你聽這種陳年往事,不過接下來才是重點。上次我握著秒的手時,我看見了。你沒發現嗎?」
「她總是獨自走在岸邊,踩在浪花中,手上拿著一朵黃色玫瑰。
我曾聽過這個聲音。
兇手拿起鑲有時鐘的青銅製人像重擊十和田景子,之後逃逸無蹤。
又是一幅夕陽下的海景畫。
這是我第一次和刑警之類的人交談,不過他們的外表看起來和一般上班族沒兩樣。去打電話的年長刑警還算有點架勢,至於另一個跟我並肩而坐的年輕刑警,就算你說他是郵局的櫃檯人員,我也不會懷疑。
「那就是高槻家的別墅,以往一直都由我管理。不過我只是過去讓房子通通風、掃掃灰塵、讓家電運轉一下罷了。」
她似乎是在學校打電話給我,現場是無人的學校及寂靜的住宅區,尚未找到目擊者。
聽眾是我和俊太郎。
「對啊,如果當時萬由子沒有在會場昏倒,我們也不會認識這麼多人。說到這,我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關鍵,這個事件起因於萬由子是倫子的轉世,一切都從這點開始。你最近覺得怎樣?有沒有想起什麼?」
倫子有仇必報的個性令我傻眼。或許也可以稱她為率真,不過她的行為猶如孩子般殘忍。她果真是個性格獨特、個性強烈,還有些哀愁的女人。
汽車穿過小彎道后,可以看見平坦低矮的建築物。
啊啊,快受不了了!
十詩子有點害羞。
「唉,真是樁奇妙的事件呀。或許不該稱它為事件……」
光看畫……
我看著放在教授桌上的照片。
他不假思索地立刻指向岸邊某處。
矢作英之進。
這根本就是糟老頭的行為嘛!我眼神中帶著淡淡哀愁望向姐姐滿是藥膏貼布的腳底,然後我也跟著睡著了。
如果她與英之進曾經是婚外情的關係,送給英之進的「陰天」應當是揶揄此事,然而畫中卻讀不出任何信息。話又說回來,目前英之進的嫌疑最大,如果倫子早已預知自己將遇害,她是否發現兇手就是英之進?如果知道是他,以倫子的個性而言,她應該留下更明顯的信息才對。怎麼會是「陰天」呢?
這種熟悉的感覺帶來猶如無底洞般的憂鬱。
「畫室的雨窗沒關,風雨就這樣吹進來,屋內多處積水。大風似乎吹動窗帘,推倒窗邊的茶几,桌上的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屋子裡空無一人。
正明打開隔板走出吧台,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訂婚後我們就住在一起,結果我嚇壞了。最近……尤其在開始籌備畫展之後,他經常做噩夢,整夜發出如野獸般的悲鳴聲。我從未聽過那麼凄厲的哀號,他自己卻說完全不記得曾做過噩夢這回事了。我猜他是夢見母親遇害時的情景……我不忍心聽他叫得如此痛苦,但是也只能在一旁哭泣。我常徹夜守在他身旁,等候他入睡。我總是猶豫該不該叫醒他,但是又嚇得不敢叫他……」
「我去聯絡警局,麻煩各位在這裏等一下,我還有話想向各位請教。不好意思,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患者的家屬呢?」
腦海中再度浮現那輛白色汽車中的男子。
老實說,我已經厭倦了。即使她不是每天都打電話來,我也受不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尤其是她那副千金大小姐的說話方式,內容毫無條理,光是聽就消耗我不少能量。
「十和田女士?怎麼了?有人在那邊嗎?喂?喂?十和田女士!」
「沒錯。」
腦袋裡亂七八糟的。
教授安撫她。
腦中浮現出十和田景子的聲音。
柏油路黝黑髮亮,汽車賓士在單調的景色中。
怎麼辦?兇手怎麼會是他?
「喂?」
教授動了動身子,不曉得他心情好還是不好。
「你還是學生吧?」
「喂?」
「萬由子小姐……」
「十天前,伊東澪子離開澪畫廊后就行蹤不明,來店取畫的客人發現后報警。在她失蹤數天前,畫廊附近曾出現數名可疑男子徘徊,警方懷疑此事件並不單純。」
景子醇厚柔美的聲音回蕩在我耳邊。
正明微微搖頭。
我坐正姿勢,專心讀著報紙。
教授平鋪直敘念出他自己做的筆記。
「等等,等一下啊!」
我把照片丟回桌上。
「『去找我的青鳥』,她總是這麼說。每當她說出這句話,心情便特別開朗,於是我也跟著欣喜嬉鬧。最後那一年,我搶先說出『要去找青鳥了對不對?』,但她卻全無表情。當時家母的神態已經有點不對勁兒,她低聲說,『青鳥已經不在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應該不會是很久以前的事。
應該就在幾天前,我聽過這個聲音。就在這個事件發生之後的某一天。
該不該告訴教授?我偷偷瞧了教授一眼。
透過後視鏡,我看見被切割出一小塊的秒的表情。
「什麼?」
水壺冒出猛烈熱氣,我急忙關上煤氣爐。
隔著駕駛座的擋風玻璃,我看著前方綿延不斷的筆直道路。
即使去告發他,我也沒有任何證據。況且對方又是個大人物,絕對沒有任何人肯相信我的說法,我只會招來唾棄的目光,過去的經驗讓我能預測出後果。
「你是高槻秒的未婚妻吧?」
「事發當天,來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俊太郎雙手抱胸,提出問題。
姐姐難得早回家,她說是因為突然想吃什錦炊飯。她以飛快的速度做晚飯,接著一語不發地狼吞虎咽、猛灌啤酒。之後她將雙腿擱在桌上,立刻呼呼大睡。
有人在瞬間發生車禍失去性命,卻有人想活生生打死一個人,兇手到底作何居心?世上有這麼多人帶著遺憾結束生命呢!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你們要看現場嗎?」
那是,矢作英之進!
他對秒的態度充滿關愛,也貼心地款待我們,這樣一個人若是殺死倫子的兇手,那麼往後我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了。我真的能告發他嗎?
倫子的素描簿中的那張臉。
這個女孩要和秒結婚?秒的年紀多大啦?
我感到些許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