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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我不是說過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嗎?」
「校長,人家要喝茶,給我紅茶。」麻理衣高聲說。
時間緩慢寧靜地流動。
第二次茶會的情景再度浮現——聖、約翰、校長,還有麗子。明明只見過幾次面,麗子卻如影隨形地跟著我,難道她是因為無法安息,才一直在我身旁徘徊嗎?
校長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接著向負責監視麻理衣的護士招招手。護士趕緊上前,校長似乎下了什麼指示,只見她頻頻點頭。
一個有淺色頭髮、穿白色制服的人影出現在樹林中。
「是嗎?但自從麗子死後,你就有點變了,也不願意再提起那件事。」
記憶突然開始同溯。
穿著淡藍色麻質外套的校長走進庭園。如約翰所言,校長夏天都穿男裝。他被四周群聚的學生團團圍住,開心地咧嘴大笑。
「不是,是在這裏的某個人。」
——我是那種非得拿到所有的牌,否則會很不甘心的人。
她正張開嘴仰望天空,搖搖晃晃地走在自樹梢間瀉下的陽光中。

02 薔薇迷宮

就在那一瞬間,一聲又長又尖銳的詭異叫聲劃破初夏的天際。
冷不防地抬頭,理瀨從開滿白薔薇的高聳花牆上瞥見四方形的天空,一時之間竟喲自己正躺在棺木中望著天空的錯覺。
麻理衣東張西望,一臉旁若無人、毫不在乎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踉蹌地離開桌邊。她一離開,空氣里便開始流動豁然解放與心虛內疚的氣氛。
「什麼事?」
庭園裡的所有人全都嚇了一跳,停下動作。
但麻理衣仍無法平靜,焦躁地不停舔唇,東張西望。
或許已無人看得到我,因為我是已死的幽靈……
此時,麻理衣卻不知所措地直往後退,飛也似的奔進庭院一角以薔薇花牆築起的迷宮。
沒有人發現我正緩慢地毀壞。在這個有如童話世界的遙遠濕地城堡中,我正孤單、悄悄、緩慢地扭曲毀壞。而這片景色依舊不變,沒有人關心我的存在、我的記憶,直至我腐朽湮滅,仍是如此。有一股想大喊的衝動——
聽到那聲音的瞬間,理瀨有種奇妙的感覺——真奇怪,那聲音好像在好遠、好遠的地方……
我們那沉溺於麥海的靈魂。
紙張已泛黃,鋼筆書寫的字跡已由黑轉為稍稍暈開的褐色。
飄浮在離地三十公分的高度,筆直走在濕地上的感覺會是如何?一望無際的地平線彼端,如果有個像《綠野仙蹤》的歐茲王國般閃閃發亮的國度……
雲緩緩流動。短暫的夏季悄悄造訪這片沒有梅雨季節的北方大地。
這首詩肯定是這裏的學生寫的。那個人也許就坐在這裏眺望濕地,同時吟詠這首詩。
理瀨與憂理對看一眼,然後一起轉至校長身上。那個沐浴在初夏陽光中、對自身的美貌與能力有十足把握、盡情謳歌人生的男子,全身正散發十足自信的光彩。
護士打開放在庭園一角的醫藥箱,偷偷摸摸地拿出藥品,大概是要替麻理衣注射鎮靜劑之類的東西吧!
從陽光普照的室外走進室內,更覺圖書館內昏暗。裏面幾乎沒什麼人,只有冰涼的空氣與散置的桌子。
柔和的晴空,暖和的天氣,還有盛開的薔薇花牆所散發的陣陣芬芳。一走入花牆,便不由得為薔薇花香沉醉。
「理瀨,你怎麼只拿這麼一點?」
理瀨看到憂理迅速挾起一塊塊蛋糕放在盤裡。
修司、麗子、麻理衣。三人的屍體在理瀨的腦海里交錯出現。
——這就是所謂的完美主義者嗎?
來到敞開的窗前,便能看到我們登上架在雲與地平線之間的梯子,read.99csw.com
那個惡夢已經發生了第二次。那些畫面在無意識中一再反覆。降靈會、敞開的窗、校長的眼睛、兩次的附身、功,還有麗子……難不成我病了?
「嗨!麻理衣,身體狀況還好嗎?」校長冷靜地注視麻理衣,然後走向她。
「嗯……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有點像。」
「有嗎?可能是習慣這裏了,有點厭煩,總覺得心情有些悶。」理瀨回答,心想,她果然注意到了。
「你呢?你已經振作起來了嗎?」理瀨終於問了一直難以啟齒的事。
「既然喜歡就拿走啊!」理瀨疑惑地抬頭看黎二。
理瀨猶豫不決地走進圖書館。
「這是意外。」校長很果斷地說,理瀨與憂理看向他,他繼續道,「應該是跌倒后,頭撞到這裏。」
理瀨與憂理仍呆站在原處。
校長與圍著他的學生一起看向麻理衣。
「怎麼了?被誰欺負了嗎?」
我們無聲地漂浮在彷彿中場休息的昏暗波浪間。
理瀨嚇了一跳,抬起頭。
然而,心中卻湧起不能交給校長的警告。
遠處有成群鳥兒的鳴叫聲。
理瀨看著那首詩,默念。
憂理一時愣住,停下吃蛋糕的動作。等僵硬的表情稍稍緩下后,她沉穩地說:
理瀨與憂理緊靠彼此,凝視倒卧的少女。
「你確定要這樣?」
從樹梢縫隙中瀉下的日光十分耀眼,林蔭處也變得更深濃。
由海上歸來的船夫,
「綠之丘」隨著大自然的時序變化,逐漸染上寶石般繽紛的色彩。
說話的人是正走上樓梯、只露出上半身的黎二。他一臉詫異,不知是不是發現理瀨的眼睛紅紅的。
「我倒杯咖啡給你吧!」校長宣示似的說,拿起另一隻茶壺。
「人家要喝紅茶。」麻理衣睜著無神的雙眼,很熟稔似的向校長直嚷嚷。
理瀨嘆了一口大氣,就這樣將頭埋在膝上好一會兒。
「這是什麼?」
眼下是一片廣大濕地。再怎麼看也看不膩。混雜深藍與墨綠的蜿蜒河川令人聯想到悠久的時間之河。清晰的濕地地平線接續連綿的山峰,蓬鬆輕柔的雲朵像碎片似的浮在空中,留下天真的影子。
這首詩不算寫得很好,感覺像是作者努力揀選適當字詞,拼湊出一首像「詩」的作品,字裡行間充滿青澀與孤獨感。
理瀨凝視麻理衣離去的身影,莫名地感到一股令全身起雞皮疙瘩的不安。憂理的眼神也看向麻理衣的身影。突然,麻理衣似乎認出了校長,踉踉蹌蹌地走向他。
「校長的孩子?他不是還沒結婚?」
「好像是以前的學生夾在裏面的。」黎二輕輕地攤開那張紙。
「你哭的時候還真安靜。」黎二嘀咕。
一片嘈雜聲正逐漸接近。
突然想到那個凸窗看看。那是第一次到圖書館時,黎二帶我去的地方。
有時,會想象自己走在那上面。
一座古老的大噴水池映入眼帘。乾涸的水池中,孤零零地聳立兩個高低不同的石制同心圓的噴水裝置。
我們是浮在灰色之海的果實。
麻理衣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專註看著校長拿起杯盤、倒入紅茶的手。
空氣中傳來自薔薇的濃郁香氣。
「來。」
校長會讓你喝黑紅茶——突然腦中響起麻理衣哼的順口溜。
幾乎被時間遺忘的這方空間依舊保持原樣,被切割的明亮風景在凸窗外面延伸擴展。
他們兩人真的是被殺害的嗎?或許正因為死得冤枉,才會附身在理瀨身上。若是如此read•99csw•com,兇手就不只一人,至少有一人還在這座「綠之丘」。
耳邊能聽見黎二小聲念詩的聲音。看來他已讀過好幾次,不用看就能流暢地背誦出來。
「我能體會,不論環境多優渥,牢籠就是牢籠。我也常會這樣,但我現在正試著將這段時間當成人生的過渡期,並專註在演戲上。你也可以試試,而且你又那麼聰明。」憂理替理瀨打氣完,接著將千層派上的草莓塞進嘴裏。
乾脆就這麼交給校長吧!將它投進校長的信箱,一切就結束了。
校長靜靜地回頭看理瀨,再度露出那個詭異的視線,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是這個,我要喝黑紅茶。」看了一眼校長遞給她的茶杯,麻理衣搖頭說。
如果已不存在,不如就此忘卻。
音樂悄悄地開始流轉,坐在最裡面的弦樂四重奏開始演奏。約翰是指揮,這大概是他作的曲子吧!旋律十分輕快,很適合爽朗的初夏午後。
「紅茶嗎?我泡給你喝。」校長摟著麻理衣,將她帶到一旁的桌邊。
理瀨凝視那扇通往庭園外的鐵門。因為派對還沒開始,那扇鐵門仍是敞開的。雖然看起來很牢固,但因為上方是空的,所以可以從上面一躍而下,問題是,有可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辦到嗎?
在空中,再次撒下時間的花瓣。
「你指的是咖啡吧?麻理衣?」校長展露比平時更寬容的溫暖笑容,聲音聽來十分威嚴。
黎二將折起的紙張放回百科全書內,闔上書。
那我是百分之多少?百分之七十五左右嗎?
黎二從書架上取出一本舊舊的百科全書,放在地上。他似乎經常翻閱這本書,熟練地翻到「や」條項的其中一頁,那一頁有好幾張並排的世界山景照片,以及一張折起來的紙。
腦海中回想起大家的對話……這麼說來,麗子是如何離開這座庭園的?
理瀨耳邊傳來細微的歌聲。仔細一看,麻理衣正站在附近的桌邊倒紅茶。琥珀色的液體濺得茶碟濕答答的,她也毫不在意。
理瀨不敢反抗,乖乖抱膝坐下。黎二粗魯地盤腿坐在窗台上,一如往常地徑自看書。
「拜託!怎麼可能!」憂理憤怒地別過臉。
「我這樣就夠了。憂理,你吃得完這麼多嗎?」理瀨看向憂理的盤子,擔心地問。
《沉向麥海的果實》
「了解!」理瀨無奈地笑說。
宜人的風在桌上輕拂而過,吹往池子的方向。
「真令人擔心,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憂理低聲喃喃,走向麻理衣走人的那片花牆。
理瀨的內心慢慢恢復平靜。所有方法中,似乎只有流淚最能讓心情平復。
憂理拿著一整盤疊得像座山的點心回來,理瀨的盤子卻只有一塊起士蛋糕與司康餅。
散開的蓬鬆髮絲、張開的無神雙眼、愣愣開著的嘴巴、從頭上留下的鮮血……
「理瀨,點心會被拿光啦!快一點!」走在前面的憂理回頭大喊。
「校長來了。還是那麼多人圍著他。」憂理輕輕聳肩。
大家全都假裝聊天,實際上卻若無其事地觀察麻理衣的舉動。她的四周像被一條警戒線圍起,警戒線外滿是自眾人身上散出的緊張感。
沒錯,噴水裝置的一角的確沾有血漬,以及一點點缺損的痕迹,而且這個血漬看起來並不像事後沾上的。理瀨怯怯地覷看麻理衣的屍體,她的頭髮上也有石頭碎片。
「理瀨,我從以前就懷疑一件事。」憂理的視線鎖在校長身上,低聲說。
「唉呀!」麻理衣突然探頭靠近茶杯,檢查裏面的東西,令周圍的人嚇了一跳,「read.99csw.com不是這個。不對,這不是黑紅茶。」
隨著闔上書的聲音響起,理瀨覺得心情也輕鬆許多。
「可是那聲慘叫……為什麼只是跌倒會發出那麼長的慘叫聲?」理瀨低聲喃喃。
「我也要去。」理瀨跟上去。
「我覺得很像。實際上,從以前就有他的小孩也就讀這間學校的傳聞。」
理瀨為擁有秘密而感到苦惱。
當我還是少年時,
「有趣的東西?」
理瀨從幻想中驚醒。
那是……麻理衣?
憂理被嚴厲地喝止后,校長與護士隨即越過憂理,奔進花牆。憂理與理瀨則緊跟在後。
少女似乎很高興。雖然她在校內總是一個人行動,但走在林中的她就像一幅畫,既可愛又自然。她可能患了懼人症吧!只要周遭沒人,她便顯得很輕鬆。
當我還是少女時,
也許,我也是個幽靈。
「沒關係啦!」黎二擋在樓梯口,不太高興地抬頭看理瀨。
「我光聞這花香就飽了。」理瀨毫不在乎地回答。
——百分之百的女人。
「對不起,我馬上下去。」理瀨慌忙別過臉,站起來。
「嗯,確實很奇怪,或許她是叫著撞上噴水裝置?」校長的目光回到噴水裝置,淡淡說。
總之,麻理衣已經走了。學生們的眼神透露自緊張中解放的輕鬆,再度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是這裏的學生最擅長的演技。
「沒錯。」憂理十分確信地頷首,「這裡是他鍾愛的王國,當然會想找個繼承這一切的接班人。像他那種人,肯定會仔細挑選符合自己想法與喜好的小孩。麗子會被當成男孩養大,或許就是他的主意,只是剛好那女人也與他的目的一致。就像你看到的,那傢伙的理想是兩性皆備,而且他也實踐得很徹底。不過,就算是校長的小孩,也不見得會與他一樣,所以才會造成麗子的精神狀況不穩定。我不確定他是否承認麗子這個孩子,但我總覺得麗子早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才來不久的麗子會突然精神崩潰,搞不好是因為那傢伙強迫麗子照他的意思生活,她卻打從心底反抗,才會釀成悲劇。」憂理的敘述口吻清晰又有條理。
仔細想想,最近發獃的時間似乎愈來愈多了,憂理也很擔心自己。
「拜託!這才只是第一盤。我一下子裝不了那麼多,等一下還要再去拿。待會兒還有剛出爐的泡芙與冰淇淋蛋糕喔!對了,這個真的很好吃,理瀨,一起吃吧!你如果沒吃會後悔一輩子的。」
「你這麼說也對。」
兩人穿過花牆之間的小徑來到寬闊的派對會場。
「天氣真好,好舒服。對了,你最近好像沒什麼精神,怎麼了?」憂理若無其事地問。
「因為麗子不夠完美。對那傢伙而言,麗子只是個瑕疵品,他不過是在處分瑕疵品。而且麗子並非他親自扶養長大,充其量只是他挑選中的學生。」
她最近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所以大家都躲著她,還有人低聲竊語,不久后,她八成就會被帶走。還來不及履行一起摘野草莓的約定,春天便在轉眼間溜走,她找到野草莓了嗎?
腦海里先後響起約翰與校長的聲音。或許事情真是如此,但校長既然知道麗子是自己的親骨肉,為什麼還能如此鎮靜?
在陸上,再次沉入時間的花瓣。
「這話聽起來雖然浪漫,但薔薇無法填飽肚子吧!這場花園派對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點心,保證沒吃到會後悔喔!」憂理露出充滿活力的表情,回頭說。
「你不覺得她長得很像誰嗎?」
「是九_九_藏_書啊。」理瀨簡短地附和。
「等一下,憂理!我走前面,柴田小姐,你也一起過來。」
「是詩嗎?」
「好像是,我偶爾會拿出來看看。」
理瀨還忘不了那時肩膀被緊緊抓住、激烈搖晃的感覺。常時她甚至覺得整個人就快被校長的那雙大手摺斷,然後從頭到腳被啃得一乾二淨。
校長發覺其他學生正穿過小徑走來,趕緊往回走,要大家回到庭園。
理瀨幾近癱軟地坐在窗台上,雙臂環繞自己。
周遭的學生有人裝作沒看見,有人圍過去偷偷觀察她。
「不知道,我也說不上來。雖然不是寫得很好,但很符合身在這裏的心境。」
理瀨慢慢穿過迴廊,腦中不停思索。
沒錯,人死了就不存在了,不只肉體沒了,迎感情與希望也跟著消失。然後,當這個人最終也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時,就是第二次的死亡。那麼,黎二如何呢?他心中的麗子已經迎向第二次死亡了嗎?
「你不是見過麗子幾次嗎?」
「你就留下來吧!」黎二粗魯地摸摸理瀨的頭,然後按著她的頭,示意她坐下。
麻理衣彷彿被扔出去似的、軟軟地癱靠在噴水裝置旁。
抬頭仰視太陽,一片白光瞬間閃過腦海,而後消失。
「一年最棒的季節到了,薔薇花園的派對就要舉行了。」黎二忽然抬頭望向窗外,自言自語似的低喃,「這片風景好幾千年都不曾變過,而我也這樣活了十幾年。很久以前,肯定也有人像我這樣不滿地坐在窗邊,眺望同一片景色。」黎二啪地闔上書,看向理瀨,「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像不像校長?」憂理低聲說。
理瀨想起那個寒冷的初春之日。那一天,她與聖他們來到這裏,大家針對麗子的行蹤紛紛提出各種臆測。如今,面向池塘的庭園既明亮又溫暖,讓人想不起那天的寒冷。
那裡早已聚集一群閑適放鬆、嘻笑談天的學生。
「不會吧!」
好喜歡在這裏看著黎二的側臉。也許是因為光線的關係,這時的黎二看起來就像宗教畫中的聖人,只是看著他,心裏就會感到寧靜與安詳。

01 在百科全書里

自己竟然有一點羡慕她。
一大片白薔薇盛開的景象甚是壯觀,綠葉彷彿沾上一團團輕飄飄的奶油。
為了尋找適合閱讀這本書的地方,理瀨在校內徘徊了無數次。只要帶著這本書,她的心就無法平靜,總覺得讀了就會發生更恐怖的事,於是這本書就這樣躺在書桌上好幾天,但事到如今,她卻更無法放手。
「人家要喝黑紅茶!」麻理衣開始鬧彆扭。方才還愉快地哼著歌,一眨眼就換上嚴肅生氣的表情,歇斯底里地將杯子往桌子另一側用力推,杯子飛了起來,裏面的紅茶灑得滿桌都是。
由海上歸來的船夫,
雖然這是早已預料得到的情景,但真正見到后,每個人都只是呆立原地,不發一語。很明顯,他們遲了一步,麻理衣已去了另一個世界。即使如此,護士仍趨前診脈,然後回頭向校長無奈地搖搖頭。
理瀨悄悄地瞥看黎二,他那愉快的笑容映入眼帘。
「你覺得呢?」
散發甜甜花香的花牆遮住了大部分視野,四人在瀰漫濃郁花香的蜿蜒小徑中狂奔。這個迷宮比想象中來得小,他們不停轉彎,眼前是無數的白色薔薇與一排排薔薇花牆,突然,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空間。
「不用了,還是放在這裏比較好。」黎二的側臉露出微笑,「這麼一來,也許過幾年還會有人發現它。」
「對我而言,那確實是一種打擊。她不https://read.99csw•com見的時候,我也沒有這樣,畢竟她本來就是與世俗脫節的人,只要想成她不曉得又跑去哪兒就好了。但是,當我看到她躺在毛毯下的瞬間,身體的某處就像被切斷了。因為她是那麼純真又純粹的人,不知不覺中,我便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她身上,因此那時才會覺得自己失去了最美的一部分。直到最近,我才終於想通,這種結局對她或許比較好,她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只會遇到一大堆痛苦。」
一瞬間,校長露出了極為冷峻的眼神,雖然只有一下子,卻令麻理衣不住顫抖,膽怯地看著校長。
另一個則是夾在腋下那本無意間發現、套上黑皮書封的書。她雖然很想、很想看,卻沒有勇氣翻開。自茶會以後,她的恐懼便莫名加劇,總覺得如果讀了這本書,將永遠無法回頭。
理瀨抬頭,發現黎二的視線仍落在書上,窗上映出了他端正的側臉。
「她沒事吧?最近好像連她家族的人也對她不理不睬的,再這樣下去……」憂理喃喃,話只講了一半。
一是二度參加茶會的事。因為不能告訴憂理,所以第二次亡靈附體的記憶對她無疑是個惡夢。聖仍一如往常地冷漠,完全不對理瀨提起關於茶會的隻字片語。
一陣風迎面吹來,頭髮往後飛揚,制服上的蝴蝶結也輕輕地在空中飛舞。
「嗯,但都只是匆匆一瞥。」理瀨疑惑地看向憂理。
「麻理衣!」憂理大叫著往前奔。
「可、可是……如果這是真的,看到親生女兒的屍體躺在自己面前居然還能那麼鎮靜、那麼冷漠,這……這好像不太可能吧?」一想到她的話中含意,理瀨不禁背脊發涼。
「那個人的確是抱持獨身主義,但這不代表他不想有小孩。搞不好他還積極地到處製造自己的接班人呢!」憂理不層地說。
大夥全愣愣地注視麻理衣消失的那片花牆。
而為了這些目的,他挑選對象、喬裝自己、改變房間氣氛,甚至適時轉換角色。這裏就像他的王國,我們則是他的臣子,形成以他為頂端的金字塔。
「為什麼你會喜歡這首詩?」
「接班人?」理瀨愣愣地重複。
偶爾,盛夏的刺眼陽光會灑落在這座要塞般的「綠之丘」。
理瀨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一直都很有精神啊。」
「咦?」
黑紅茶?是那時的順口溜,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雖然理瀨偶爾會遇見麻理衣,但現在近看才覺得她變得更瘦了。眼角僻見有個護士正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監視她。看麻理衣那樣子,她有好好地吃東西嗎?另一方面,理瀨也發現憂理露出心疼的神情注視麻理衣,或許憂理將她想成麗子了吧?
理瀨的眼睛對上了校長那彷彿要將自己吸過去的視線。他的眼神究竟有什麼含意?看得出來他現在感興趣的已不是一旁的屍體,而是自己。
不論是明亮的早晨或慵懶的午後;不論是梳頭時照著的鏡子中,或餐廳樑柱的陰影處,都能見到那少年與少女的身影,錯覺兩人的聲音在腦中迴響。
理瀨想起聖的那些話,總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一看到那片景色,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永遠無法觸摸、只能從牢籠內遠眺的風景。
「像誰?是哪個名人嗎?」
理瀨躡手躡腳地登上書架後面那道螺旋梯。
「嗯,我已經記住了,想看的時候再來這裏看就行了。」
校長的茶會肯定包含很多目的——從第二次茶會回來后,理瀨更加確信——培養親信、搜集校內情報、安撫不受教的叛逆學生、聆聽學生的煩惱,必要的話,還會對棘手的問題學生出言恫嚇。
很難得地,理瀨在人群中看到極少參加派對的聖與黎二,兩人就坐在池畔的鐵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