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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神秘的胡服少女

第十五章 神秘的胡服少女

氣氛被我們這麼一聊,似乎融洽輕鬆了許多。鄭綱先是笑著分別打量了我和「花瓶」一番,笑吟吟地說道:「你們倆其實挺般配的。」此話剛說完,壓根兒就沒等我有什麼反應,他又轉而對我說道,「小印兄弟,你的那個任務,我來代替你完成怎麼樣?」我壓根兒就從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雖然我真希望這狗屁任務跟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苦笑著說:「任務中有規定,只能由當事人來完成。所有當事人,就我還活著。」鄭綱淡得不能再淡地動了一下嘴角,算是笑著表示就當他沒說,隨後起身說:「你們倆等會兒,我出去看看歐陽他們倆。」
女孩像是看出了我怪異的神態,但她似乎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而是坦然得讓你以為她的面部肌肉是機械的一樣,就好像、就好像她已經看出了我內心所想,並且對此早就有了準備或者是早就經過了無數次的預演。她沒有再重複她自己的名字,而是說了一句讓我再一次誤以為聽錯的話,她說:「小印,你不要怕。」
林萍,就是萍姐。
我連問了幾遍「你怎麼了」,她都沒有應我,只是在我懷裡一個勁兒地哭著,我能感覺到眼淚已經滲透了我衣服,胸口被她的眼淚濕了一大片。她的哭聲漸漸地弱了下來,柔軟地說了句什麼話。我沒有注意聽,問她說了什麼。她沒有直接應我,而是把頭從我胸口抬了起來,雙手也鬆開了我的腰,一隻手抹了抹眼淚,低聲說:「我害怕了。」
邊往根據地走著,我心裏邊惦記著:也不知道他們幾個的狀況怎麼樣了。我正蔫頭蔫腦地走到蒙古包門口,突然有一個人撲上來緊緊抱住了我,嘴裏還在嗚咽地哭著。我剛稍微安定下來的精神又迅速緊張了起來,我幾乎下意識地將撲上來的人用力推開。那人弱不禁風般被我一下推得倒退了幾米,摔在了地上。這時我才看清,那人竟然是「花瓶」。摔在地上的「花瓶」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狀況,愣了神,雖然嗚咽聲停了下來,但眼淚還是刷刷刷地一直往下淌著,她帶著驚恐的哭腔沖我嚷道:「幹嗎呀你!」那聲音里浸滿了委屈,像極了一個被好夥伴搶了玩具的小朋友,讓人忍不https://read.99csw.com住去憐惜。我趕忙走過去,俯下身把她拉起來,嘴上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這丫頭會耍倔脾氣不答理我,出乎意料,她竟然順從地讓我拉了起來,隨即便撲進了我的懷裡。
萍姐身穿紫色碎花睡衣,頭部正衝著門口,仰面躺在地板上,拖鞋一隻掛在腳上,另一隻歪躺在腳邊,而她的胸口上正插著一支逾一人高的古代長槍。艷紅的鮮血在睡衣上綻放得像個碩大的花|蕾。不僅如此,血液正從她的身體下面緩緩淌出來……
我跟鄭綱都沒有插話,質疑地看著她,等她繼續講下去。她稍微頓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路,隨後說道:「你們看啊,我們進入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遇見了那個月氏國被殺的信使,並且當時鄭綱也說了,那個信使剛死不久。根據那個簡書的內容,還有我們的親眼所見,月氏國來匈奴要領地,應該是屬於冒頓單于殺掉頭曼單於後不久的事。我們正在經歷的應該是這段歷史,前提是如果我們真的脫離了現實社會的話。你們想想,他在位也就是在公元前209年至公元前174年,前後也沒有多少年時間。但根據小印的描述,他在東面看見的那些白骨,還有鳴鏑古箭,應該就是被冒頓單于殺害的小媽和弟弟,以及他們身邊的親信們或者是反對冒頓單于的大臣小兵們,但這麼少的年頭,怎麼可能全部都成為白骨了?」
此時我正坐在她的對面,「花瓶」幾乎並列地坐在我的身邊,而鄭綱在一旁一面幫著歐陽處理腿上的傷口,一面聽著我們的對話。也許是我們擺出的這副架勢確實有些嚇人吧,女孩很明顯有些緊張。她本來要開口,但又輕輕咬了咬嘴唇,把求助的眼神投給了一旁齜牙咧嘴的歐陽。歐陽那兒疼著也不敢怠慢人家女孩,他溫柔地跟女孩說:「你正常和他們聊,都是朋友,沒事的。」之後又把話頭對準我,「小印,你悠著點,別把人家孩子給嚇著。哪有你這樣的,跟審問犯人似的。」
經過鄭綱說了那句狗屁話「你們倆其實挺般配的」,他再這麼一走,我和「花瓶」待在一起讓我覺得read.99csw.com特別彆扭。我隨著他一起站起身來回走著,「花瓶」則氣呼呼地進了蒙古包裏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在我們不經意間偷偷地由東向西緩慢移動著。我們等得都有些焦灼,為了消磨時間,我們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我也把向東行走見到被鳴鏑古箭插在地上的骨架的事講給了他們倆聽。講著講著,「花瓶」發現了一個挺關鍵的問題,她打斷我的敘述,傻愣愣地說道:「不對不對,我們自己亂套了!」
她是萍姐,她就是萍姐。
那天的場景我依然記憶猶新,我想忘掉,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忘掉。
已經被古代長槍釘死在地板上的萍姐。
一個身穿少數民族服飾的柔弱纖瘦的女孩,在這麼一個節骨眼的時候出現在面前,聲稱自己叫「林萍」,和剛剛無故死去的萍姐一模一樣的名字。本來臨睡醒時,恍惚間看見身穿匈奴戰甲的老沈和順子時,我在腦子裡還戲劇性極強地偷偷假設過,有沒有可能是老沈、順子、萍姐他們三個都沒有死,他們在我面前的死相都是被刻意安排出來的假象,這整個行動就是一個惡作劇,或者像某些爛俗電影那樣,整個行動背後是某個收費視頻的網站在操縱。雖然想想都覺得可笑,但我在無法給定自己明確答案時的的確確這麼想過。此時,出現在面前自稱林萍的竟然是一個學生模樣的,一個二十歲上下,比萍姐的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女孩!
「花瓶」朝著選定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吃著鄭綱給她的小蝦,她這樣走著,心裏面也害怕再遭遇到那群狼兵或者匈奴兵的襲擊。但想了想,這幾次遭遇狼兵和匈奴騎兵,對方好像都無意傷害我們,而只是單純地想往某個方向驅趕我們罷了,也可以說是指引。她心裏就盤算著,萬一點背,真遭遇到襲擊了,按照人家追趕她的方向跑就是了,應該不至於把她怎麼樣。這麼想著,她也就坦然地加快了腳步,希望能幫大家找到水源,最好能找到出路。她走了大概有一個小時,正走到一個小山坡,有些內急,四下張望了一下,就蹲下來方便。正在方便著,向來神經敏感的她聽見有奔跑的腳步聲從山坡的九-九-藏-書另一側傳來。
「花瓶」把身體緊緊貼著山坡,豎著耳朵,向山坡頂端爬去。露出一雙眼睛向另一側偷偷看著。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壯觀而慘烈的場景,離她百余米外,衝著她這方向整齊地站著十幾匹狼,而那群狼前面是兩匹體形明顯剽悍強健的狼,即使隔得這麼遠,也能感受得到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兩匹狼像兩名拳手般移動著碎步子,像是隨時都在準備著攻擊對方。「花瓶」正準備撤下身子來逃,因為她知道眼前的狼並不是當時保護我們的狼兵,而是現實中的,極有可能先把她吃掉再開始那場戰鬥。剛要撤下身子,那兩匹狼幾乎同時向對方奔突而去,隨後便是好一番激戰撕咬。「花瓶」描述不好當時的具體情景,但總之她被震撼住了,最主要的是,一匹狼在第一輪被打倒后,雖然它們沒有拳賽上那種拉扯拳手的裁判,但另一隻暫時獲勝的狼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撤回最初的位置,站在原地耐心等著另一匹狼翻起身來,直到等對方恢復體力后,才繼續進行戰鬥。
又過了幾分鐘,鄭綱趕了回來,看他臉上難得掛了笑容,我心想定是有好消息帶回來。鄭綱在根據地里掃視了一圈:「還沒全回來?」很顯然,眼前只有我和「花瓶」兩個人,鄭綱語氣稍微有些興奮,接著說道:「我在山頭上看見了大河,看起來很寬,應該可以通到外面,好在河邊有些灌木,我們可能需要弄個木筏之類的。我沒細看,等他們倆回來后我們一起過去。」
面對如此情形,我想換作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讓自己的精神狀態正常下來。
也許她的狀態只能用很文藝的詞語來形容吧。我們都沒再多說什麼,靜靜地坐了一小會兒,抬頭看了看地上的影子,離正午更加近了。
我一聽到「小萍」就感覺怪怪的,接下來的試探也證明了我的感覺是對的。
我突然無比驚恐,這一路上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帶給我的驚恐感覺,都沒有此刻這麼強烈。
最可怕的是,從她口中說出的話竟然是「小印,你不要怕」。雖然聲音孱弱得讓人不禁心生憐惜,但那明顯是一種年長者對年少者的語氣,不僅如此,匿藏在這孱弱背後的音色語調竟然九*九*藏*書和萍姐如出一轍。不,不是如出一轍,是一模一樣,完全一樣。
我拉著「花瓶」在蒙古包投下的陰影里席地坐下,她平靜了一會兒后,把方才她的經歷大致講了一遍。
在她說這句「小印,你不要怕」之前,他們幾個人都湊過來緊張地關心我的狀況,「花瓶」還連著問了幾句「怎麼了?你怎麼了?」,我聽到這個陌生女孩說出這句話,卻像是被誰扼住了喉嚨般停止了呼吸。我愣住了,完完全全地呆愣住了,我被她驚得讓自己誤以為這世界上的一切都突然間靜止住了,只有我劇烈跳動的心臟。
戰鬥越來越激烈,「花瓶」之前從資料上看過,這應該就是「狼王」的爭奪戰,她算是有幸目睹了狼群的換屆選舉。雖然兩匹狼打得很過癮,但「花瓶」稍看了一會兒后,還是抓緊撤下了身子,躡手躡腳地返了回來。返到一半的時候,她聽見了狼群的嚎叫聲。應該是產生了新的狼王,這也註定了有一匹狼敗落下來。聽到那聲嚎叫后,「花瓶」說她感覺自己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我聽見了,我知道我聽見了。但愣了一下后,我又急著問了一句:「什麼?你說你叫什麼?你再說一遍。」她說那兩個字的時候,我忽然想通方才為什麼會覺得她往後勾唇角的動作分外熟悉,因為她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也叫林萍。
我沒理會歐陽,正顏正色地看著對面的女孩,等著她的答案。女孩像是往後勾了下唇角,這個動作讓我忽然覺得有一股子親切感,很熟悉。她輕聲輕語地說:「林萍。」
「花瓶」把嘴巴嘟得很高,但語氣還是那麼低沉著,說道:「不是嚇哭的,聽到那群狼叫后,我就突然哭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反正不是害怕。」
太陽已經升到正空。
見我們三個都警惕性極高地看著那個陌生女孩,歐陽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小印,你和這美女聊聊,大家就都放心了。」隨後被鄭綱架著邊朝前走邊說,「我都試探……」似乎覺得自己用詞有些不妥,又改口道,「我都了解過了,小萍說得都沒錯。」
其實這個問題我在腦子裡簡單地想過,於是就對「花瓶」說:「方才我不是提到了鷹嗎,把他們在野外處死,並且把屍體丟在read.99csw•com荒郊野外,任憑鷹群啄食,就憑著那些尖牙利嘴的老鷹們,不需要幾天,就剩下骸骨是很正常的。」
這女孩看上去年齡比我小一些,二十歲左右。雖然我聽得很清楚,方才歐陽叫她小萍,但我還是有意問她:「美女,你叫什麼?」
「小印,你不要怕。」
鄭綱似乎有點懶得和我們深入地聊,在他回來之前,「花瓶」曾用頗帶質疑的語氣對我說:「憑著女人的第六感,我覺得鄭綱這人肯定藏著什麼心思,這次跟著來,肯定另有目的。」我只是打趣她說:「就你還第六感呢,有第六感你就不該跟著來,瞎湊熱鬧!自找罪受。」但說實話,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接觸,我其實也覺得鄭綱這人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那麼純潔,給人的感覺像是有備而來。只是現在我們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胡亂懷疑或者搞分裂不利於我們活命。
只聽鄭綱嘴裏納悶地念叨了句:「什麼情況?」就見他朝著一個方向跑了過去。我轉過身一看,竟然是歐陽,只是歐陽的身旁竟然還有一位身穿少數民族服裝的少女。歐陽的胳膊正搭在那個少女的肩上,一瘸一拐地朝我們這邊走來。我和跑過來的「花瓶」也一併迎接了過去。「花瓶」像是復讀機一般說著幾個關鍵詞:「衣服緊窄,貼身短衣,長褲和革靴……胡服?」
是的,就是源於那個看似不經意的、勾起唇角的熟悉動作,以及那句聽似極隨意的簡短的話。
我看了一下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雖然還沒到正北的方向,但偏西的程度並不大,離正午也不遠了。我再朝著太陽的方向返回去的話,走到方才那位置再返回來,就要超過正午了,索性早些到根據地候著他們,正好安撫安撫自己驚魂未定的情緒。
我大致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還是沒明白她為什麼會害怕,會哭得稀里嘩啦。「花瓶」解釋說:「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們就是最弱小的。就像是在現實社會人們殺一隻雞、打死一隻蚊子那樣,我們隨時可能會被那群狼扯得稀巴爛。更何況,在這樣的世界里,很可能有比狼更可怕的東西存在,也許是我們摸不著看不見的東西。」她這麼說,我倒是可以理解一點了,但還是不忘打趣她說:「那就被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