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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狹路相逢的小型盲狼

第四章 狹路相逢的小型盲狼

「你們看,也是瞎的。」
在我們正身處這種狹窄的空間里,它們這種小體型的狼戰鬥力恐怕要比正常的狼還要強,再根據方才抓吃壁虎的那傢伙的迅猛程度來看,肯定是極其難對付的。此時它們離我們越來越近,我不僅聞到了它們身上難聞的體味兒,甚至都聽見了它們的呼吸聲。這一切都預示著危險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近得可以聞到可以聽見。我們幾個不得不作好戰鬥的準備,雖然此時的環境很不利於我們,但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戰戰兢兢又百般糾結之際,一聲怪異的狼嚎把我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我們每個人都被這些石壁畫的內容吸引著,就像小時候放學后賴在校門口的小書攤前,從一側的小人書翻到另一側的童話故事。繼續邊走邊往下看,再往下的那幅講的就是匈奴與霍去病一戰,使得匈奴傷亡慘重,瀕臨亡種滅族之際,大單于決定用天臍對霍去病所率的大軍進行施威,最終得以借天臍之力將霍去病逼退,這才得以保下殘存的勢力。
那嚎叫聲微弱了下來,悠遠清冷的回聲仍在石壁間飄蕩迴旋,可以聽見有動物腳步著地聲逐漸地清晰起來。但從那聲音明顯可以聽得出,那發出嚎叫的動物並沒有想象中那般憤怒地奔跑著衝過來,而是緩步走來。那腳步聲雖然缺了股奮蹄飛奔的闖勁兒,但聽起來卻異常的穩,似乎每走一步,腳下都有一根大釘子狠狠扎在石質地面上,就像是一個久歷疆場的老兵,即使年邁到行將就木,但還可以鐵骨錚錚,落步有聲。
包爺低聲猜測說:「估計這穿著鎧甲的,活很久了。」
「好像比那些小盲狼要大一圈。」
我朝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幾十匹「犬類」正朝著我們這邊緩步靠近。之所以稱之為「犬類」,而沒有直接稱之為「狼」或者「狗」,是因為我一時半會兒確實沒辦法把它們分辨出來,它們身上也並沒有像之前我們所遭遇的狼兵那樣披著青銅鎧甲。我不想嚇唬自己,或者說我想給自己一個相對好點兒的暗示,告訴自己我們也許並沒有再次陷入危險。我知道這樣對現實情況毫無益處,但至少可以緩解我內心難以抑制的緊張和要命的恐懼。
從第二幅開始,就是圖文結合的形式了。當年雕繪這些圖畫的能工巧匠還是考慮到不是誰都有包爺那智商的,既然有了圖,像我這種普通智商的人也就可以看得出大概了。我自打會寫作文開始,我的看圖作文從來都是滿分,足以證明我的看圖理解能力是很強的。再九-九-藏-書加上包爺在一旁時不時地講解一句半句的,那石壁畫所要表達的意思也就都瞭然于胸了。
對面的老盲狼和小盲狼們都沒有進一步的動靜,我們也只能杵在原地觀望。在盯著它們看的同時,包爺低聲給我們分析了起來:天臍被封存時,除了之前我們遇著的那些狼兵鷹兵守衛之外,天臍附近肯定也少不了狼兵守護著。而這個連鎧甲都長出了銅銹的傢伙,應該就是其中之一,這批狼肯定被馴化得最好,並且是最忠誠的。可算下時間已經相當長了,當時留在這裏守衛的,身披鎧甲驍勇無比的狼兵們都已經隨著時間推移而陸續死掉了,這些體型小的沒穿鎧甲的應該都是它們的不知多少輩的後代,它們世世代代守護在這兒,守護著天臍。對於正赫然站在隊伍中的身披鎧甲的老狼而言,它是怎麼活了如此之久,包爺也就不得而知了。
它們正一步步朝著我們的方向靠近,無一例外都是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胸有成竹把我們幾個給分食掉。這幫傢伙的氣場已經牢牢蓋過了我們的,我明顯感覺到了壓力,那是來自內心深處對生的渴望。我們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做出防禦狀湊到了一塊兒,並且越湊越緊,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后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我們都知道,後面的那扇門方才已經堵死了,只要多往後退一步,我們可以用來迴旋的地界也就隨之小了一步。
「鎧甲、銅甲狼兵……」
……
這群無法根據它們的形體特徵來分辨的「犬類」正在一點點靠近我們,據我在驚恐之下的觀察,它們的一雙雙耳朵直挺挺地立在腦袋上,而不像狗那樣耷拉著,並且可以看見靠邊側的那匹傢伙,又短又粗的尾巴像是粗竹竿一般垂向地面,這些顯然都是狼所具有的特質。但它們身上卻有一個明顯不屬於狼的特質——體型太小。和我們之前領教過的狼群相比,無論是那些身披青銅鎧甲的匈奴狼兵,還是被匈奴狼兵趕走的普通狼群,眼前這群傢伙也就勉強頂得上那些狼中最小一個的二分之一。就算它們是狗,也定是小體型品種。
我們幾個都驚愕了起來,恐怕誰也沒有想到出現在眼前的「老兵」會是這般模樣。
這群盲狼依然站在那裡,就好像是一群正在等待著將軍發號施令的士兵在列隊。它們一時並沒有要攻擊我們的意思,又把前面的道路封堵得嚴嚴實實,我們除了隨時準備應戰搏鬥之外,一時間也著實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的後面已經沒https://read•99csw.com有了退路,兩側也沒有讓我們可以逃走的洞口之類的地方,想要從這石壁攀援而上,再從上面躍過這些盲狼所在地,直接攀爬到廊子的深處或者其他我們中意的地方再下來,這基本上屬於天方夜譚。但除了這些勉強能想得到的法子,眼下確實沒有其他法子了。或許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向前——向著正被這幫盲狼擋住的前方,伺機衝出一條生路。但看看這幫淡定的盲狼,這個想法頓時又泯滅了,如果真衝過去的話,不死也得被它們扒掉一層皮。
包爺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嚴厲,但聽上去並不是不滿與責備,更多應該是訓導和提醒,對此我並不反感,我知道他說這話的初衷。包爺放緩了聲音,又補充了一句:「自欺欺人會害死人的。」這一句說中了我的要害。
我正專註地觀察著這群傢伙的眼部,忽然它們中的一匹猛地朝一側的石壁上躥去,隨著它躥過去的方向看過去,一隻類似壁虎的小活物已經被它叼在了嘴裏。隨後它跳回了原來的位置,那隻壁虎已經被他給吞了下去。也就在我們連眨兩下眼的工夫,它便完成了這一連串的動作。此時它已經隨著同伴繼續朝我們一步步逼近了,空氣里的血腥味兒更加濃重了,直直地躥進了我的鼻孔,我的胃裡不適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聽到這樣的解釋,大家都感到頗為不解。可是沒等我們商議下一步的動向,甚至沒等我們來得及對包爺這句解釋提出疑問,抑或是發表評論和猜測,鄭綱就把手搭在唇邊緊張地「噓」了一聲,緊接著又伸出手指朝著前面的大片黑暗中指了一下。我剛剛從白骨火馬帶來的緊張狀態中稍微放鬆一些,被他這麼一噓,心髒的跳動又加快了。我伸手把「花瓶」拉到了我身後,睜大眼睛仔細看著、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可過了一會兒后,我什麼異樣的景象也沒看見,什麼不妥的聲音也沒聽見。我正要開口問鄭綱究竟怎麼回事,卻被他再一次把手指搭在唇邊的「噓」給制止了。
包爺用波瀾不興的語氣不急不緩地說道:「這些盲狼長久在地下生活繁衍,地下光線昏暗,按照常理來說,它們的視覺功能很可能已經退化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就靠著捕食生存在地下的像鼴鼠、壁虎等一些小型生物活著,物競天擇,在這種生態環境下生息繁衍,體型也比外面正常的要小得多。更何況,它們吻略尖長,口稍寬闊,耳豎立不曲,尾挺直狀下垂的狼的特性基本都保持著,所以用不著懷疑https://read.99csw.com它們的身份,肯定是狼。並且狼還有生性殘忍而機警,極擅奔跑,常採用窮追方式獲得獵物的特性,所以你小子隨時準備跟它們殊死搏鬥才是第一要務,別凈在那兒琢磨這些沒用的。」
那群盲狼仍然沒有主動對我們發起攻擊,我心裏一再地慌亂著,那種慌亂感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如臨大敵。我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並且不斷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我仔細審視著我們所面臨的情形:一群盲狼如牆般堵在我們唯一的去路上,除非它們主動撤退,不然我們也只能這麼戰戰兢兢地等著它們撲上來。
那狼嚎裏面透著一股聽起來怪怪的感覺,但又能讓我感受得到某種力量,這種力量與我們常識中的諸種力量都不是一回事兒,帶著一股孱弱與疲憊,似乎還有點兒蒼老無力的感覺,但它依然有力量,至少能扣動我的心弦,讓我不得不靜下來去聽,並且絕不是出於害怕或是好奇,而是單純被那股力量所吸引。
心臟再一次懸到了嗓子眼兒里,我也終於看見了那個不慌不忙的「老兵」。
這時包爺嘀咕道:「這傢伙剛剛是用耳朵辨別那小壁虎的具體|位置的。」然後包爺緊緊盯在它們身上看了片刻,很快就把通過觀察得出的結論道了出來:「耳朵,它們完全靠耳朵,它們是瞎的,是狼,是盲狼。」
接下來的內容基本可以用「匈奴大事記」這幾個字加以概括。石壁上呈現出很多個歷史場景,有一幅場景繪圖被分成了兩個部分,用這圖參照著包爺對一側文字的解釋,可以得知第一部分繪述的是劉邦被冒頓大單于圍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的景象。彼時劉邦那邊的狀況已經是人萎馬衰,冒頓單于隨時可以取劉邦的性命。但冒頓單于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大度地與劉邦訂結了兄弟盟約,約定雙方友好往來,互不攻伐,冒頓單于當即就把已經餓了半死的劉邦放下了山。而緊接著的第二部分則說劉邦屢次違背兄弟盟約,屢次攻擾匈奴大軍,匈奴王的密咒也就此形成,一切都因為劉邦違背了在白登山訂立的盟約而起。
我越看這群「盲狼」,越覺得它們不是狼。它們的體型已經遠遠不在我們對狼的認知範疇之內,我也考慮過它們興許是幼狼,但看方才那傢伙捕獲壁虎的矯健動作,以及它們毛髮上的色澤、成熟的骨骼架子,不管是狼是狗,都肯定不是幼崽。此時我還抱有極大的幻想,幻想這幫傢伙不是狼。我本來還幻想著這幫傢伙不是食肉動物,但方才那傢伙把壁虎活吞下去的事九-九-藏-書實讓我認識到自己又在自欺欺人了。但我還是嘀咕道:「它們這體型,應該不是狼吧?」我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哪怕是跟我有同樣的質疑也好。可回應我話的包爺,讓我這個願望完全落空了。
最後一幅和第一幅一樣都沒有圖畫,只是簡簡單單地雕著幾個字元,包爺在上面看了看,並沒有馬上解釋那幾個字元的意思。「花瓶」以為他這是在賣關子,急切地催促道:「快說呀,快說寫的是不是那東西的藏身之處。」
就在我們一面戰戰兢兢的,一面又不得不隨時準備迎戰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群傢伙竟然在距離我們七八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無聲之中像是被某種神秘的指令控制著,它們穩穩地停在了那裡。
出現在我們視線里的,是一個體型比其他盲狼要大一些,身上披著生滿銅綠鎧甲的老盲狼。那些小盲狼們已經整整齊齊地聚攏在了它的兩側和身後,整整齊齊地列起了隊形來。它就像是一個將軍般正對著我們站立著。我們驚嘆於一群盲狼能站列成如此整齊的隊形,更驚嘆這隻老盲狼的存在。顯然它的眼睛也是盲的,但它微微揚著頭時,像是正用那盲掉的眼睛直視著我們。我完全無法辨別它此刻是要表達憤怒,還是要表達友好,抑或是想要吃掉我們,再或者就是在表達其他什麼態度和意圖。
這個判斷並不是我作的,而是「花瓶」。也許是因為屢次經歷兇險得到了歷練,這次「花瓶」竟然沒有臨陣慌亂,她喊出的這句話里充溢著滿滿的興奮,並且帶著一股飽滿的成就感。隨後她又緊接著那股興奮勁兒壓低聲繼續說道:「你們看,看它們的眼睛,沒有藍光沒有綠光……看它們的眼睛,不是狼,肯定不是狼!」循著她這話里的重點,我也注意到這群傢伙真的沒有露出兇狠的獨屬於狼的光芒。在此時的光線環境下,我們理應看到一對對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滿凶光的狼眼才對。我睜大眼睛看它們的頭部,真的沒有看見狼眼在這種光線環境下該有的光芒。透過這弱得實在不能再弱的光線,我也只能看見這群傢伙的眼部很不正常,並且那部位比附近的毛色可能要稍微厚實些。我已經開始揣測,這些讓我看不見眼睛的「犬類」,很有可能是瞎的。
「看那顏色,是不是生了銹了?」
我們緊張地盯著這幫矮小卻看似兇悍的動物一步步向我們逼近,此時它們距離我們已經不足十米,我甚至能聞到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難聞的體味兒,夾雜著讓人作嘔的血腥。
我不知道他們幾個是否跟我read.99csw.com有同樣或者類似的感受,但至少自從那狼嚎響起的一瞬間,我就再也聽不見來自我們之間的任何聲音,這讓我感到害怕。
「不對,不對,它們不是狼!」
這聲狼嚎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眼前那些小盲狼們聽到后紛紛向兩側移動或者是錯開身子,很快,狼群正中央位置便閃出了一條路來,就像是我們常在電影里看見的那樣,一群小癟三正在聚眾鬥毆,這時遠處的老大破口大罵著朝這邊走來,小癟三們聞聲紛紛向兩側閃出一條道來,恭恭敬敬地迎接著老大的閃亮登場。這時我尚未意識到的一個重要問題:我們幾個並不是觀眾,而是被圍毆者,只是小癟三們還沒來得及對我們下手而已。
我盯著迎面的那些盲狼,忽然意識到:我們進到石門休息片刻后,又在那大按鈕上推了一陣,之後在那些石壁前流連了好一陣兒,它們一直都沒有出現。直到我們把石壁上的雕繪都看完研究完,它們才迎面慢吞吞地走過來,並且暫時只是橫在我們面前堵住我們的去路,而沒有急著向我們發起攻擊。如果像包爺所說,它們是世代相襲地守護著天臍的盲狼,那麼天臍離我們此時所在的位置已經不太遠了吧?
我們幾個納悶兒地看了看這群盲狼,又詢問彼此意見一般互相看了看。但顯然我們都有點兒發矇,誰也提不出一點兒建議來。
再接下來的幾幅概括性地講了一下匈奴用天臍稱雄歐洲的勝景,具體的過程基本上沒有提及。之後便是展示天臍遺失後幾經輾轉,最終被封存的過程。至於天臍具體封存的位置,畫面和文字中都沒有體現。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看到了最後一幅畫,接下來的石壁上也沒有了亮光,這些亮光應該是來自雕繪壁畫時所做的特殊處理。
我和其他幾人面面相覷,最後一致帶著不解的目光看向了鄭綱,顯然除了鄭綱外,誰都沒有覺察到任何的異常,包括包爺。如果只是我、「花瓶」、歐陽三個人沒有發現問題,還可以理解成我們向來反應遲鈍,但這次連包爺都在一臉不解地跟我們面面相覷。我正要質疑鄭綱是不是神經質了,只見他臉上的神色更加緊張了起來,甚至還看見他的耳朵稍微動了一動,像是在努力探聽著什麼。幾秒鐘之後,我隱約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正朝著我們這邊越來越近。片刻之後,「花瓶」就指著前面的黑暗處,嘴裏連連低呼:「狼、狼,狼兵……」我能感受到她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包爺輕緩地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它是活的,它仍活著。」
「很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