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操。」

「再沒回來？」

「只有一個女兒。」

真智子輕輕搖了一下頭：「已經離婚了，五年前。」

「多大了？」

真智子被加賀一直帶到了消防樓梯旁邊。近旁的房門打開，一個中年婦女探出臉。然而一對上警察的目光，馬上就縮回去了。

在這欲言又止之間，理砂投來疑問：「毛利叔叔怎麼了？」

「是的。時不時就來。」

真智子點點頭，先做了個深呼吸。

她又看了一下手錶。女兒的訓練時間是晚上七點到九點半。

理砂用那雙在臉上顯得比例略大的眼睛向上看著加賀，乾脆地點了一下頭。看來他沒有必要說明自己是刑警了。

「『那個樣子』是……」

一開始被問到的是這個問題。是個什麼樣的警察問的，真智子已經記不清了。警察們並沒有自我介紹，也沒有解釋接下來要幹什麼。

理砂並沒有立刻反應。她的臉朝向母親，只有一雙黑眼珠左右轉動。最終，她口中小聲漏出一句：「啊？」

很快，其中一個人走出屋子，朝真智子走了過來。這是個身形高大、目光銳利的男子。他或許跟自己同年，也可能稍微大一點，她想道。她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

「這麼晚？她在學什麼特殊的體育項目嗎？」

真智子回答：「是。」

忽然冒出毛利的名字，真智子嚇得睜大了眼睛。

「你把屋子的鑰匙交給了毛利先生嗎？」

加賀應該是察覺到了。他對年輕警察命令道：「你在這裏向這位小姐問問情況。」接著又轉向真智子。「那麼，拜託了。」

「那麼，能由我向你女兒說明一下案件嗎？或者你自己跟她說？」

真智子做了個深呼吸：「那個……家裡好像九-九-藏-書是進竊賊了。」

加賀點點頭，在手冊上記下。

「你有女兒嗎？那其他孩子呢？」

「在附近一家會計事務所工作，還有每周三次在舞蹈學校教課。今天就是教課的日子，所以回來晚了。」

「是。」理砂答道。

「我下班回來，正打算打開家門的鎖，發現它已經開了。我想女兒會不會已經回來了，走進去一看，屋子裡就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

「我想是九點半左右。」

「這麼說來，是你一個人在撫養女兒了？」

這時，理砂開口了：「是這樣啊……」

「是的。」

她並沒有顯出特別震驚的樣子。對這年頭的孩子來說，或許這種程度的事情不會讓他們感到吃驚，真智子想道。還是她覺得沒有現實感？

「哦。」加賀輕輕吸了口氣，「現在還和他聯繫嗎？」

「楠木真智子女士……對嗎？」

「租房時，一般房客只能從房主那裡拿到兩把鑰匙。你是又配了一把鑰匙嗎？」

「嗯。」

「把這位夫人帶到外面去。」

「竊賊。而且，那個毛利叔叔你知道吧？他呢……」

「你在和式房間里發現屍體后，其他東西都沒有用手碰過嗎？」

「哦？這可……」

「你是什麼時候，通過什麼方法確認時間的？」

真智子努力思考起來。她想要回憶起和毛利周介的最近一次談話，兇手的蛛絲馬跡或許就藏在對話里。但她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才發覺，她這陣子並沒有和他認真說過幾句話。兩個人口中傳遞的都是些沒什麼意味的空洞台詞。

「窗戶是什麼情況？關著的嗎？」

這個刑警連細枝末節都要問。看著他的嘴角，真智子想起了rｅａd•９９csｗ.ｃｏｍ他剛才說的那句「儘可能詳細」。

「和式房間。進去之後……」

「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想是關著的。但是記不清了。」

「那之後有沒有電話打過來，或者你有沒有給別人打過電話？」

「還記得配鑰匙的那家店嗎？」

「沒有。」

她想說，如果可以，請不要讓女兒看到屍體。

「這麼說，你沒有走到窗戶近前？」

「那之後呢？」

她別無他法，只能搖頭。

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是理砂。她穿著一身運動服，肩上挎著小運動包，一頭長發扎在腦後。似乎注意到周圍的氣氛和平時不一樣。

「不，我送她參加了一個體育俱樂部。她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放學之後，我就直接去俱樂部了。」

「我們從他的駕照得知了他的身份。」加賀說道，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從他的名片上，我們也知道了他在哪兒工作。應該是負責一家商場的店外銷售吧？」接著加賀再次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還是你不認識他？」

「你回來的時候大約幾點？」

「是嗎？但這個時候就算強迫你想出什麼，恐怕也是件難事。」加賀說道。這話是不是在安慰她？真智子不得而知。

「是的。」

「不容易啊。嗯，你的工作是什麼？」

接著又過了幾分鐘，從轄區警察局來的警察到達了這裏。面相冷酷的男人，一臉老謀深算的男人，眼神銳利的男人，各種各樣的男人。他們都帶著警察特有的氣息，看上去都讓人毫無可乘之機。光是看著他們，真智子就覺得身體失去了幾分知覺。她無法作出冷靜的判斷，惶恐不安。

「是的。」

「不，我來吧。」說完，真智子向htｔpｓ://ｒead•99cｓw.ｃｏｍ女兒靠近。理砂站在那裡，直盯著母親的臉。

「我覺得奇怪，就走進裏面的房間。」

理砂感到有人站在了背後。

男子掏出警察手冊，告知了姓名。他是練馬警察局的刑警，姓加賀，說話聲音低沉但洪亮。

「在裏面的房間。」真智子回答的時候，已經有幾個男人脫鞋走進了屋子。

「沒，這種事……」

「裏面有和式房間和西式房間。你最先進去的是哪一間？」

「線索……是嗎？」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一頭的電梯門打開了。這幢公寓一共有七層，這裡是第三層。

「現在好像不在。去補習班了嗎？」

「從哪兒開始都行。想到的東西請儘管說出來。」

她站在那裡，露出迷惑的眼神，但很快便朝真智子走來。或許是看見真智子和二個陌生男子在一起，她一臉警惕。

「是的。」真智子答道。

「今天也是他說好了要來的嗎？」

「那個……從哪兒開始說好呢……」

「你們訂婚了嗎？」

「嗯。」真智子點頭道。

加賀想再說些什麼，但又沒能想出什麼。真智子一說她女兒在學器械體操，一般人都會有這種反應。

「周一、周三、周五這三天。」

「請你來這裏一下。」

實際上，真智子從沒想過要和毛利周介結婚。

「嗯，那麼——」加賀抬起臉，拇指指向身後，即真智子的家，說道，「這位叫毛利周介的先生，和你是什麼關係？」

「給他的那把鑰匙是大約三個月前配的。」

接下去該怎麼說才好，真智子猶豫了。她想找一個刺|激性比較弱的詞，卻想不出來。

「記得，就是附近的配鎖店。我的通信錄上記著那裡的電話號碼。」

跟這件事有九九藏書什麼關係？真智子心想。

「不，我跟他很熟。確切地說——」她想用唾液潤潤嗓子，口中卻乾巴巴的。無奈她只好這樣接著說道，「我跟他關係很親密。」

「是的。」她回答道。

「你女兒也有鑰匙吧？」

「正是這樣。」

「這樣啊。」

「沒有了。」

即便說到這裏，理砂的反應依舊遲鈍。真智子以為她或許沒有聽清楚。

「聽說你去體育俱樂部了？」加賀問道。

「他經常來你家嗎？」

「屍體在哪裡？」

「早上出家門的，就再沒回來過。」

「加賀，能讓夫人來這裏一下嗎？」

或許加賀想從真智子的表情上讀到些什麼，直勾勾地盯著真智子的眼睛。她耐受不住他的目光，視線投向下方，忽然想道：現在的自己在別人看來應該是個失去了心上人的女人。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流淚？或者應該陷入一種半瘋狂的狀態？然而她都沒能做到。她做不出這種表演。

「也就是說，你和他正在交往？」

加賀在手冊上記了什麼，盯著記下的東西陷入沉默。這是令人不快的沉默。看著他皺起的眉頭，真智子不安起來，生怕自己說了什麼讓人起疑心的事情。

加賀點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表。真智子也跟著把目光落在了戴在左手的表上，十點剛過。

「叫什麼？」

「體操？是器械體操嗎？」

「理砂。料理的理，砂石的砂。」她說道。

「能聯繫上，但基本不怎麼聯繫。那邊倒是時不時會打電話過來。他是想聽聽女兒的聲音。」

不知誰這麼一說，就有人把真智子帶到外面去了。她的後背感覺到了警察們在房間里來回走動的氣息。室內會進行怎樣的調查？想到這裏，她就莫名地不安起來read.9９ｃｓw•ｃoｍ。

「就是……被亂翻了一氣。房間亂成那樣，十分反常。」

「那麼現在是你第一次回到家了？」

那是星期三。天氣始終是眼看就要下雨的樣子，但到了晚上還是沒下。

「你先生呢？」

真智子打電話報警大約過了七分鐘后，從最近的派出所里跑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然而即便是他們來了，事態也並沒有發生多大變化。因為他們給她的命令是「請您等著，不要動」。

「什麼時候開始的？」

「發現倒著一個男人的屍體？」

「不，我沒聽他說過。一般他都會預先約好再來，但也有不少時候會忽然出現。」

加賀朝年輕警察輕輕抬了抬手。「可以嗎？」他向真智子問道。

「每周哪三天？」

「請你儘可能詳細地說說發現屍體時的情況。」加賀說道。

「嗯。那個……毛利叔叔他……被殺了。」她的語尾顫抖。

「什麼時候從家裡出門的？」

「好的。」真智子雖這麼回答，但有件事放心不下。「那個……我女兒……」

「還有其他有鑰匙的人嗎？」

「哦。然後呢？」

「平時大都是這樣的。」真智子在一旁補充道。

「我想……半年前吧。」

加賀沉默地點點頭。真智子家的房門被打開，另一個警察探出臉來。

「我馬上就打了電話。打給警察。」

「這是你女兒？」似乎是注意到母女倆目光交會在一起，加賀問道。

「我走到公寓門口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下手錶。而且打電話報警之後，我也是一直盯著鍾看。」

「十一歲。」

「是的。打完電話之後，我就一動不動地待在餐廳里。」

「稍後請告訴我們。」加賀在手冊上記錄著，「那麼，」他說道，「對這次的事件，你有什麼線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