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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矮小的高人

第十九章 矮小的高人

「姑且信你們一次,要是敢耍我,我擔保你們猜一萬遍也想不到自己會怎麼死。」無非子的狠話也不怎麼與時俱進,這大概是他在八十年代的港產江湖片中聽過的台詞,「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既然是高人,打交道的方式就跟普通人不一樣。真正的高人,再多錢財都不會看在眼裡,咱們就算送再重的見面禮也不足以打動他的心,倒不如三顧茅廬表表自己的誠意。」老韓歇了會兒,讓陸鍾攙著自己快些上山。他謝絕了段七的引薦,只打聽清楚無非子每天都要來這山上養氣和采泉。日出剎那的天地之氣據說是陰陽調和至純至真,是養氣採補的最佳時分,所以那位無非子每天都會早早趕來。
段七說無非子修的是神宵派,當年玄機子也曾修習過,《扎飛篇》里對神宵派有一些描述:高上神霄,去地百萬。神霄之境,碧空為徒。不知碧空,是土所居。況此真土,無為無形。不有不無,萬化之門。積雲成霄,剛氣所持。履之如綿,萬鈞可支。玉台千劫,宏樓八披。梵氣所乘,雖高不巍。內有真土,神力固維。太一元精,世不能知。神霄是指道教神仙居住的最高層次仙境,以此名其派,是高遠尊貴之意。神宵派主修五雷法,最高境界是身心與天地陰陽五行相通,此感彼應,據說高深之士甚至可抵禦鬼神,呼雷喚雨。
從廣州到杭州有千里之遙,老韓一路上奔波勞累,病情更加嚴重,不時痛苦地咳嗽。
「前輩,您這門功夫的確是很厲害,可如果我要學的話,要學多久?」陸鍾問。
就在談笑中,剛才還晴空萬里的天色忽然有了變化,一團烏雲罩在當頭,沒有雷聲,可淅淅瀝瀝的小雨居然飄然而至。雨只下了短短的幾分鐘就重又雲開天晴,無非子的預言竟然真的應驗了,不管是真功夫還是巧合,老韓和陸鍾對這位前輩都已是肅然起敬。
老韓加油添醋的潛台詞就是「您幫了我徒弟就等於幫了千千萬萬的窮苦百姓,是行大善積大德」。誇張歸誇張,目的只有一個:把這位超級牛的前輩哄開心,讓他老人家賜教。
這時四周山上樹木青蔥連綿不絕,空氣似乎都染著一層薄薄的綠色,日出時分到了。天邊的雲忽然露出金色的一線,轉眼間千萬條金色的光箭從天邊四射開來,整個東邊的天空都被金光籠罩,山下的西湖被朝陽一映更顯得富麗堂皇,波光炫目,簡直就像一匹壯闊的五彩雲錦。自從跟隨老韓行走江湖以來,陸鍾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欣賞日出了,此刻雜念全無,只覺有一股浩然之氣激蕩在肺腑,心跳也莫名地加快了。他心裏忽的冒出個念頭,莫非是那位高人在向自己施法?轉頭看過去,那位中年男子依然雙目緊閉,整個人就像跟這石頭亭子融為了一體,紋絲不動,但他腹部卻傳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竟然像是一頭中氣十足的牛蛙在腹鳴。
無非子似乎是答應了,但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還未可知。不過這樣的結果已經讓陸鍾驚喜了,他和老韓相視一笑,「師父,您真不是蓋的。只要他老人家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水裡的月亮,咱們就有辦法。」
他的話說完,陸鍾才覺得嗓子鬆快了許多,看來高人對他試探到此為止,不過read.99csw•com驚魂初定,一時想不起說什麼好,杵在那裡。
「半炷香的工夫,包管下雨。」無非子說完,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一支檀香輕搓了一下,沒見到火花,但香頭立刻燃了起來,立刻芬芳四溢。
陸鍾這才想起段七說過,眼前這位貌似中年人的高人其實已經快滿百歲了,只是他道行高深,容貌也顯得年輕。
還是老韓見多識廣,馬上以江相派的切口答道:「祖師遺下三件寶,眾房弟子得真傳,乾坤交泰離濟坎,江湖四海顯名聲。在下是第十六傳探花韓楓,稟承師命闖江湖,出身原是翰林院。打擾無非子前輩清修,還望見諒。」
「此話怎講?」無非子停住了腳步,所有關於修鍊的事在他看來都是天大的事。
「你說我不幫你就達不到葛道士的境界,是什麼意思?」無非子面有慍色,他的脾氣並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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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坐無事,無非子問陸鍾都會些什麼扎飛之術,陸鍾就撿《扎飛篇》中所述一一作答。那些牆上點燈、乩仙顯靈、無常催命、油炸厲鬼的招數,讓無非子聽得哈哈大笑:「玄機子真不用功,這些東西也好意思拿出手,要不是虛長我幾歲,真該他叫我一聲師叔。」
無非子能不能呼雷喚雨陸鍾不知道,但中年男肚子里傳出的聲音越來越響,真像是打雷了。另外他還有種怪異的感覺,那是一種被注目的感覺,就像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流在他身上由上至下里裡外外地試探遊盪了一遍,心跳得更快了,做深呼吸也沒法控制。敏感的老韓早已察覺到他的異樣,不動聲色地牽過他的手,指了指打坐的男人,又用手指在他掌心寫下兩個字,天眼。
問館?這位無非子的主業怕也是看相測字之類的營生。老韓說過,跑江湖的相士不能在一個地方久留,正所謂「醫要守,相要走」才能賺大錢。在他的印象中,這類相士並不體面,光是那個卜卦的「卜」字,看起來就像一根竹棍加一隻破碗。閑坐街頭算命的大多是最末流的,地位比丐幫人士高不了多少,不過真正上了檔次的大相士就不同了,在古代相士封侯拜相的也大有人在。
「我想好了,我要你們幫我辦一件事,只要這件事情辦成,我便把扎飛之術傳授一半與你。玄機子的扎飛之術跟我所學的比起來,其實還不及十之一二,全都是些膚淺至極的入門功夫,但他懂得靈活運用,居然也成了一門之宗師,如果你真的學會了我教的那些東西,振興那個小派自然不是難事。」無非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陸鍾,「既然你師父說你有些本事,我就試你一試。」
陸鍾在《扎飛篇》里看到過類似的小伎倆,那大多都是手指沾染白磷,摩擦生火,而且都是低溫火,並不灼|熱。可無非子剛才那隻手拿過水杯,後來還擦了把嘴邊掛著的清水,如果塗有白磷也已經被稀釋掉了,根本不可能生火,這其中的緣由怕是只有他一個人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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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老韓的師爸傅吉臣來說,他當年幫廣州「南天王」陳濟棠看過一次相,批過幾句話后,這位大軍閥就決定跟桂系九*九*藏*書軍閥聯手,發動了轟動一時的兩廣事變。傅吉臣是老韓的師爸,他的本事自不用提,而這位無非子比傅吉臣的輩份還要大上半級,又經過這麼多年的潛心研修,他的本事究竟有多大,陸鍾實在無法想象。
「只要您信任我,這件事我保證能幫您做到。」陸鍾的嘴角向上牽起,那是六哥最自信的招牌微笑,已經有數不清的人被這笑容折服過。
「這件事雖然是我們出場,但關鍵還是在您,最重要的是得讓貴公子了解您的本事,以您為榮。要不您先露兩手,讓我跟師父見識見識,了解了您的實力,我們才好安排後面的事情。」陸鍾依然是笑嘻嘻的,他已經掌握了無非子對兒子的那種極度渴望親近卻又無奈的心情。
這宅子門不大,院子卻不小,而且是最標準的蘇式花園,亭台樓閣景中有景,不論站在哪一個視角,眼前的畫面都是最完美的。
可是,如果那些說法並不存在,眼下這種感覺又該如何解釋?為何前兩番到來時,卻沒有這種感覺?陸鍾胡思亂想了一番,還是擺脫不了那種被盯著的感覺,似乎是越在意,那種感覺就越強烈。就在這時,無非子腹部的雷鳴聲漸漸弱了,他睜開了眼,陸鍾只覺一股辛辣的灼|熱卡在喉頭,幾乎喘不上氣來。
「事不過三,說吧,你們找我幹什麼?要是沒正事,請不要再打擾我清修。」打坐的男人閉著眼睛時就是個五官端正的普通人,一旦睜開,眼中精光四射,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他在試探自己!陸鍾腦內澄明,趕緊調勻了呼吸,不再與這股灼|熱抵抗,過了一會兒,高人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略加收斂,灼|熱感漸漸弱了。
「你們是江相派的,難怪一身銅臭味。」無非子眼皮抬了抬,面露鄙夷之色,根本不把二人放在眼裡,「早就知道你們這幫人靠不住,一定是段七那個混小子告訴你們我在這裏吧。」
無非子對陸鍾的試練就是關於他的兒子。此子天資聰穎骨骼清奇,天生就是修道的好材料,但因母親溺愛且疏於管教,整天不務正業跟一群富家子混在一起。無非子表明身份后他根本不肯相認,更不願接受這個父親,還嫌他身材短小不夠體面,拒絕跟他來往。
無非子雖然高傲,城府其實並不深,除了愛擺擺架子和老資格,倒也是個爽快人。他這次回到杭州是因為他的兒子。二十年前他還在印尼的時候收過一個女弟子,這位女弟子祖籍杭州,是個水靈靈的美人,一口吳儂軟語讓無非子倍感親切。無非子練內丹需要雙修,兩人天長日久的便有了感情,雖然沒有正式結婚卻也情同夫妻。後來女弟子有了身孕,一年後產下一個健康的男嬰。無非子老來得子當然歡喜得緊,無奈兩人的年紀畢竟太懸殊,他的性格又過於冷傲和強硬,最終女弟子受不了那種清規戒律的生活帶著兒子回國了,順便帶走了他的大部分積蓄。無非子並不看重錢,只要夠吃夠用,夠他修行就可以,只是兒子一直很掛心。那女弟子也算良心未泯,去年罹患腦癌,在彌留之際終於聯繫了無非子,把兒子託付給他。因為這個親生骨肉,無非子這才回了老家。
老韓早有交代,高人面前不要先開口,也不要多說話。陸鍾扶九_九_藏_書著師父安穩地坐好,自己也坐在正對打坐男子的石椅上,靜靜地等日出。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陸鍾發現無非子的表情從完全不屑到微微動容,最後又刻意地恢復了原來那副傲得死人的表情,師父的話顯然起了作用。
「前輩所言極是,您是方外高人,修鍊的是出世之術,百年之後當能飛升成仙。玄機子前輩雖然沒有練得不壞真身,好歹也養活了一大幫江湖兄弟,正因為有了他的關照,我們這個小小的門派才得以在江湖上立足,多少也是有些許功德的。」老韓說這番話時語氣十分綿軟,但話里的意思卻顯而易見:您這位高人修鍊的是自己,得道的也是自己,而咱們的祖師爺卻是為一幫兄弟謀飯吃,您是渡己,祖師爺是渡人,縱然您段位高出一大截,但思想境界還是比不上祖師爺。
「這個要看先天了,如果體質好,又心神純寧,可以每日吐納修鍊再加上我的指點,十年就可有小成。」無非子撣了撣袖子,輕描淡寫地說。
「前輩請留步,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可請您聽完再走。」老韓知道非常人說非常話,決定兵行險招激他一激,「您從南洋萬里迢迢趕到這葛嶺上修鍊,雖然也同樣養氣采水,但如果不肯幫我的話,您的修鍊不論再如何精進也不會達到葛道士那種境界。」
天剛亮,老韓就帶著陸鍾早早趕到西湖岸邊,兜兜轉轉,來到一座小山腳下,這已經是他們連著第三天趕到這裏來了。
老韓微微一笑,這位前輩終於肯認真聽他說話了,這才把最近如何遇到段七如何得到《扎飛篇》,如何指望陸鍾振興門派的事都給說了。他沒忘記把自己這幫人雖以行騙為生,卻是盜亦有道劫富濟貧,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交代一番。末了,還特意說是玄機子叮囑得到《扎飛篇》的徒子徒孫,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向無非子討教,書中所述扎飛的內容還不及無非子所知的一半。只要得到無非子的真傳,定能重振師門,為老百姓多做點好事。
「功德!笑話,你們一幫小小的騙子能有什麼功德?」無非子仍不拿正眼看老韓,這句話也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
亭子里還剩下兩桶清水,陸鍾趕緊拎在手上,走在老韓身邊朝著無非子的方向追去。無非子人矮腿短,走起路來卻格外迅速,在清幽的山徑上如仙人般很快就飄得遠了,陸鍾和老韓必須竭盡全力才能追上他的身影。
老韓從始至終都是和顏悅色,無非子聽完這番話,居然沒有馬上拒絕,也並不看師徒二人,只轉過身對著山下的西湖美景,思忖了半晌才說:「好歹我也是你們的前輩,既然連玄機子都這麼說了,我不幫忙說不過去。但你們不付出代價是不行的,讓我先想想,隨我來。」他自顧自地下了初陽台,朝著蛤蟆峰的方向走去。
「錢財乃身外之物,只是湊巧我喜歡的東西都比較貴而已,這宅院是我父親留下來的。」無非子從老韓他們身後出現,已經換上了寬大的夏布唐衫。晨風一吹衣袂翻飛,又身處此佳境,當真恍如天人。
師徒二人站在院子里才發現,誰也不能以目測判斷這裏面究竟有多大。杭州的房價貴是出了名的,這麼大的園子肯定是王爺之類顯貴的故居。除了地方大九九藏書景色美,假山旁邊隨手放著的蟈蟈籠是清代牙雕,畫案上歪倒著的是雕工精湛的犀角筆筒,名人字畫更是隨處可見,多得就像假的。屋內的傢具不是紫檀就是黃花梨,茶几上的壺乍一看滿是茶垢污糟得緊,待老韓拿在手裡稍加端詳就發現了「桑連理館」的底款,那可是價值六位數的蔓生壺。以見多識廣著稱的老韓也忍不住嘆出了聲:「前輩真是有錢人!」
「哼,既然你們這些人有本事,又何必來找我,有事就去找你的江湖朋友幫忙吧。」無非子不耐煩地打斷了老韓,他可不想聽晚輩的晚輩在這裏說教,站起身來,打算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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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我說錯了嗎?別說是段七,就是你們這幫江湖騙子的祖師爺玄機子也只能算我師叔,那個老不修仗著點小聰明就敢開宗立派,真是不自量力,到頭來只賺到一點養老錢卻連命都丟了,簡直可笑至極。」無非子一開口就數落江相派的第一任通天教主,竟然還稱之為老不修,真是傲慢至極。
天眼?陸鍾小時候就在港產鬼片里看過,有過奇遇的異人或者修鍊過的高人在雙眉之間,印堂之後的深處有那麼一個地方,生有第三隻眼,要麼能見到厲鬼冤魂,要麼跟X光差不多,能看穿人的五臟六腑,更厲害的還能讀心,甚至看到前生今世過去未來,這已經接近神話了。
後來陸鍾看的書多了,才知道所謂「第三隻眼」真的存在,修道的人管那叫天眼,修佛的人管那叫識海,現在連西醫也承認了天眼的存在,說那就是腦中的一處腺體叫松果體。後來他大學的生物老師也說,不論是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游的,包括人類的祖先猿猴,都曾有過第三隻眼。這隻眼就是退化之前的松果體,後來經過千萬年的進化,這隻眼睛從臉上移到了腦內。儘管不能直接觀察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卻仍然能感受到光,並作出反應。天晴時人會心情愉快,陰天雨天則情緒低沉,這就跟松果體的光感能力有關。就是因為明白了這個道理,陸鍾完全理解天眼的存在,但他並不相信那些所謂見鬼,能看透內髒的說法。
「這沒問題。」無非子起身進了內室,很快就端了一杯清水出來。他把清水放在案几上,雙手合十低頭頷首,口裡念念有詞,但語速極快,念的都是些聽不懂的字句。幾分鐘后,他伸出右手在清水上方憑空畫符,然後在屋子裡快步走起了禹步。禹步走起來要跟北斗七星的位置相合,旁人每一步都要默念相應的符咒,可無非子走禹步卻不動唇舌,只是一身的骨頭走得格格作響,腹部再次發出那種類似雷鳴的聲音。漸漸的,陸鍾覺得整間屋子都涼了下來,溫度至少下降了好幾度。等到符也畫完,無非子端起杯子走到門前,口含清水,朝著外面大噴一口,最後又結了個手印,這才收勢。
這位高人實在是太狂妄了,段七前輩怎麼說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居然管他叫混小子,陸鍾的眉頭不禁一皺。
「今日沒有結壇,倘若東西全都配齊,也可以電閃雷鳴來一場暴雨。」無非子見二人心服口服,略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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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道士不僅僅修道,他也為百姓蒼生做了很多好事,他修鍊了自己也施益於人,正因為此,他才能修成正果。」老韓有意把話留了一半。
下得山去,無非子在黃龍體育館附近的街道拐來拐去,最後來到一家古香古色的宅院。陸鍾拎著兩桶水,趕到門前時已經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老韓更是咳嗽連連。只見門檐上掛著一塊不大的綠檀招牌,那招牌的年代久遠,生著一層厚厚的苔衣,正中兩個丹紅行草:問館。
陸鍾看得心疼,趕緊遞上水給師父潤嗓子,「師父,既然段七前輩已經答應幫咱們聯繫這位無非子大師,您為什麼拒絕呢?由他引見不是要省更多時間嗎?」這些天來陸鍾一直在疑惑這個問題。
根據這兩天的觀察,陸鍾知道這兩桶水是哪裡來的。葛嶺上有一泉一井,泉是雙錢泉,井是煉丹井,出了名的水質甘洌遇冬不凍,傳說當年葛道士就是用這泉水和井水煉丹的。想必這位中年男子的兩隻桶里,一桶是泉水,一桶是井水。
「我沒有太多要求,只希望這小子能完全出於自願認我這個父親。你們看,行不行吧。」無非子說完這一大通,臉上微露慚色。他這個神宵派高人,能呼風喚雨又如何,到頭來連自己的兒子都搞不定。
「就算我能等十年,您也不願等上十年吧,不如您教我些虛張聲勢的粗淺功夫,效果好,學得快就行。」陸鍾殷勤地將一杯香茶送到無非子手上。
「鬼崽子,你們當老千的就是狡猾,拐著彎來要我先教你東西!」這話聽起來是責怪,可無非子臉上卻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老韓知道這位無非子多年閉關修鍊,接觸的人和事並不多,再加上修為高深,秉性奇傲,一般人不會放在眼裡。但話說回來,要是被他真的看中,待遇自然大大不同,「聽說前輩很早就去了南洋,對咱們這邊的情況不太了解,江相派的兄弟對待同道的義氣日月可鑒,還有……」
這座山名為葛嶺,東接寶石山、西接紫雲洞、南憑西子湖、北倚黃龍洞。東晉有位了不起的道士葛洪曾在這裏煉丹修道,葛道士不僅是高道更是個大善人,常為百姓採藥治病,還在山上的井中投放丹藥,山下的老百姓喝過水后都身體健康,出了不少長壽老人。後來葛道士得道飛升,老百姓們就在山上修了座葛仙祠,供奉這位高道。那葛仙祠經過朝代更迭,至今還存在。葛道士道號抱朴子,所以如今的道觀便稱作抱朴道院,也算得上杭州一名勝,日日香火鼎盛遊人如織。
「要我們做什麼,您儘管說。」這是陸鍾第一次和無非子對話,他深知,這樣的機會也許一輩子也只有一次。
上得山去,天色漸漸清朗,老韓雖氣喘連連,卻也儘力登上了初陽台。初陽台是個小小的亭子,據說已經有千年歷史,葛道士當年曾在此觀察星象。時間還早,遊人稀少,只有一位中年男子穿著玄色褂子在亭中閉目打坐。他的手結了兩個手印,端放在膝頭,面色紅潤腮上無須,一頭黑髮整整齊齊地朝後梳著,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那人的體型跟十四五歲的少年差不多大小,個子不會超過一米六,骨架也不大,看起來很瘦小。在他身邊放著兩隻不大不小的塑膠水桶,桶里盛滿了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