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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生意

第十九章 大生意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當你是親生妹妹,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簡易比我更適合你。」聽起來白天的帥哥就是簡易了,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師妹,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明白我的心。」
夏老爺身邊只有三個人,寶貝女兒夏宜荷和兩名關門弟子,他家產頗巨,不得不提防著外人打主意,所以就連知道的人也是寥寥。汪錦保是花了大價錢才打聽到這些的,夏老爺六十歲上才得了女兒,當成心肝來疼,八成就是這個荷妹了,那氣質和容貌也假不了。不解風情的師兄應該就是大弟子張亞睿,不被荷妹待見的帥哥一定是二弟子簡易了。賈善仁這個老不死的,想瞞天過海,沒門!汪錦保已經想到了介入的辦法。
「說。」
汪錦保帶著手下的幾個人飛機轉汽車,又走得氣喘吁吁才輾轉到了這裏,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界,消息還得跟本地人買。
汪錦保也只能跟著走了,雖然一路上野荊叢生雜草遍地,但好在地勢平緩,前有人帶路旁有人攙扶,身後還跟著幾個拎行李的,他也還扛得住。一個小時后,終於找到了賈教授他們。能聽到對話聲,本地佬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大家蹲下身子,他用手裡的棍子輕輕撥開一叢樹枝,從縫隙里正好看見對面有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幾間破爛不堪的茅草屋。院子里站著好幾個人,其中就有賈教授和另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一個日本人,一個年輕女子。他們圍在一起,看人用鋤頭挖著什麼。院牆的遮擋看不見挖土的人,只見鋤頭上下翻飛,泥土不斷被揚起。汪錦保很想知道他們在挖什麼,只可惜說話的人並不是院子里的那幾個,院牆外還站著一男一女。
本地佬為汪錦保安排的是帳篷,綠色迷彩的雙層防水帳篷,有防蚊通氣孔,鋪上防潮墊,倒也別有一番情趣。路途辛苦,大家早就餓了,連罐頭肉和方便麵也覺得好吃,不過汪錦保卻胃口不佳,對於吃他很挑剔的,就像對古物的挑剔一樣,如果不弄明白賈教授一伙人究竟在挖什麼寶貝,他恐怕連覺也睡不著了。
武當山天柱峰往西的五龍峰山麓某處,遠離遊人熙熙攘攘的景區,距離武當山最早的道教建築五龍宮亦相隔甚遠,這裏綠樹成蔭,地面上隨處可見七葉一枝花,曼陀羅,以及種種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空氣是綠色的,連山霧也帶著綠意。
礙於這兩個年輕人,汪錦保難以靠近柴棚,更深露重,他和手下在院牆外蹲得雙腿麻木衣服也濕了,最後只能不情願地離開。
汪錦保只相信儀器的鑒定,得到消息后,他才著手聯繫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師兄」張亞睿,夏老爺那位大弟子。據說他天資頗高卻恃才傲物,已經有了自立門戶的打算。
「汪爺,最近得了個消息,覺得有點奇怪。」
「好,我就欣賞你這樣有骨氣的。」汪錦保話雖這麼說,其實心裏明白,這小子精著呢,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兒,不過這樣的人才正合他意,「如果我幫你自立門戶,應該不算背叛師門吧。」
北京城裡這樣的宅院很多,不過位置如此優越的,價錢可就是天文數字了。能住得起這樣宅院的人,當然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非富即貴,還得有點品位,崇尚古風。
賈教授跟他合作的第一筆交易是個清乾隆的粉彩梅瓶。內行都知道,真正的傳世珍品其實極少,中國上下五千年裡,真正最大的收藏者和消費者只有皇室,流傳在民間的鳳毛麟角。
如此優厚的條件,張亞睿並沒馬上給他答覆,只說考慮考慮再說。整個過程中,張亞睿都笑得很發自內心,讓汪錦保很放心。
「武當山?」汪錦保好奇心大盛,「他們都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read.99csw.com?」
三個月後。
「說來也怪,那個姓賈的老頭半年前來武當山買了這院子。原本住的是個老寡婦,看到幾萬塊錢就二話不說去辦了手續,現在的戶主是姓賈的老頭。」本地佬嘻嘻一笑,接著道,「也不知這裡有什麼好,方圓十里都沒有人家,房子又破,除非是得了高人的指點,知道下面有寶還差不多。不過他挖自家院子,誰也管不著不是。」
北京城一條不太打眼的衚衕里有扇暗紅色的大門,大門兩側有兩尊石鼓,兩旁是粉白的高牆,牆內探出幾株青翠的枝椏,一蓬濃艷的紫藤探出頭來,在白牆的映襯下有種水墨畫的美感。走得近些就會發現那紫藤的莖居然有手臂粗細,至少上百年光景。
這下輪到張亞睿意外了:「原來您找我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您是想了解賈教授的這筆生意。」
「原來是汪前輩,失敬。」張亞睿亮出招牌微笑,客套道,「您生意做得大,我師父也常提起。」
「我不管,我也不想聽。」
「師妹,你……」
三天後,張亞睿留下一封告別信后就下了山。
「汪爺,我已經安排好了埋伏的地方,不如晚上再來看。」本地佬討好地說道。
「什麼,夏老爺?」汪錦保差點把嘴裏的茶給吐出來,「你確定沒搞錯?」
「師妹,難道你真的不再考慮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就算師兄不喜歡我,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月色如洗,幾個人躡手躡腳地摸進院子。整個院子的地面都被人挖過一遍,坑坑窪窪,腳踩上去土都是松的,汪錦保更確信他們肯定在挖寶了。藉著月光,他找到了坑最深的地方,破得隨時會倒的柴棚里有個直徑將近兩米的大坑,坑邊散落著泥土,坑裡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傳的腐敗氣味,那絕不是爛木頭和破磚瓦就能散發出來的氣味,雖然那氣味讓人作嘔,卻也讓人心動。
汪錦保的發跡史賈教授是清楚的。汪錦保年紀比賈教授小上一輪,但為人極老成精明,早些年只小打小鬧,但他天生膽大,點子也比別人多。
十一月中旬的北京已經很有些寒意了,牆上的紫藤花也已凋零。這一日的傍晚,汪錦保剛剛吃罷譚家菜回到宅子里,今晚的黃燜魚翅很不錯,他多吃了些,覺得有點撐,想喝點茶解解膩。習慣性地摩挲著左手拇指上那枚黃玉扳指經過影壁,卻看見院子里早有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候著了。這小子專為汪錦保跑腿盯梢,人勤快嘴也甜,辦事牢靠,深得汪錦保器重。
領過賞錢后,年輕人匆匆離開了。
「我警告你,別再纏著我了,要不然我就去告訴爸爸,讓他逐你出門。」

E

汪錦保履行了諾言,先安排張亞睿幫自己清點庫房,全部重新做個估價,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看漏眼的寶貝,等賈教授的事情忙完后他會再安排全新的店面給張亞睿掌管。清點庫房得讓張亞睿進入自己的密室,他倒也放心,已經派了四名心腹日夜看守,做不了什麼小動作。這一來是摸摸張亞睿的底細,看看他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虛張聲勢,二來也是拖延時間,他已經察覺到張亞睿對自己有所隱瞞,肯定還藏著什麼話沒說,而他沒說的話里肯定有大秘密。
說完最後的話,「師兄」徑自回了房,不再理會「荷妹」的悲喜。可憐的「荷妹」坐在院子里,望著清冷的月光默默流淚。在她背後,半開的門內躲著個同樣苦著臉的帥哥簡易,他甚至不敢靠近她,只是站在身後默默地守望著,良久良久。
「你繼續盯著,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汪錦保的嗅覺極為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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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藏*書
「真的是這兒?」汪錦保在山腳四下看去,發現根本沒有上山的路,最近的小村子也在十里之外,而這個賣出消息給他的人卻說賈教授他們在半山上。
回到宿營地后,汪錦保做了兩件事:手裡那把土和瓷片被連夜送下山,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北京請行家鑒定,另外還讓本地佬找一株大夠粗壯夠高大的樹,又令手下砍了些雜木,在樹上搭了個小小的觀景台,用帶來的繩子結了個繩梯,方便上下。站在觀景台上,能用望遠鏡看到賈教授那個小院子里發生的一切,雖然不太清晰,但也能看個大概,至少他們做些什麼還是能看到的。一連三天,簡易和張亞睿輪番挖掘,工具變了又變,從鐵鍬到鶴嘴鋤,最後是那種園藝用的小鏟子小耙子,還有毛刷,進度越來越慢。山下大藏更是每天守在坑邊,他本來就胖,跟身邊的女保鏢這麼一對比,遠看就像一個1和一個0。偶爾他們也會欣喜若狂地捧著什麼東西回到屋裡仔細研究,距離實在太遠,汪錦保看不清他們手裡的究竟是什麼,自然越發心焦。
話說到這份上誰都能聽明白了,那意思如果張亞睿把賈教授跟夏老爺之間的交易說出來,汪錦保就會讓他跟自己混了。
「前輩,我只是小角色,我就這麼跟了您可有些不清不楚。萬一被圈子裡多嘴多舌的人胡說一番,沒準給我安個背叛師門的罪名。師父待我不薄,那是天地良心,我丟自己面子事小,丟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可就大了,這事我還得跟您說句對不住了。前輩能不嫌棄,交我這個朋友我倒是很願意。」張亞睿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為自己擺明了態度,還給夏老爺增了光。
這番對白有夠狗血,一聽就是煩人又磨嘰的三角戀情,不過女主角有一頭黑亮直順的長發,從背面還能看到一雙筆直的長腿,聲音也很動聽。男主角倒是能看到側面,那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走在大街絕對是女人們關注的焦點,只可惜女主角芳心已許,真不知她的心上人究竟是誰。汪錦保輕笑一聲,對年輕人沒多少興趣,他更想知道他們在挖什麼。
他告訴汪錦保,賈教授買下的院子里很可能藏有一件足以震驚全國考古界的寶貝。至於是什麼,在尚未開挖前還不得而知,只不過現在已經成功地挖出了十來件宋代瓷器,除了鈞窯外還有一件汝窯的小盞,全都是上品,不過根據夏老爺和賈教授的判斷,距離真正的寶貝還有相當的距離。這次來武當,夏老爺和日本人都是買家,是競爭關係。
「是這樣。」汪錦保不是個相信求籤卜卦的人,對這種事通常嗤之以鼻。
沒想到出來的還是白天見到的女子,月光下,此女披散的長發映襯著秀麗的面容,宛如天人。汪錦保的跟班們全都瞪大了眼睛,跟汪爺混當然見過美女,但美到這個地步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可惜男主角卻換了人,這男人也生得相貌堂堂,身材比白天那個稍顯健壯,卻滿臉不耐煩,頗有點玩世不恭。
「汝窯?不會吧。全世界的汝窯瓷器也不足百件。如果我沒記錯,2004年在鄭州日信的拍賣會上一件只有四厘米寬,高也不過六厘米的汝窯鴛鴦水以一千零五十萬成交。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新汝窯瓷器面世了,還有什麼寶貝能比這更珍貴的?那院子下面可能是有古墓,但距離五龍峰有一定的距離,最多算個龍尾,又是背陰,依我看風水並不出色。」汪錦保其實也用了不少心思。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汪錦保一連三天都夢到了光潔如玉的汝窯瓷器在腐土中閃著光。他並不知道,張亞睿在他的庫房裡發現了一樣不打眼的小寶貝,激動得熱淚盈眶。
聽著林中的嘁嘁鳥語,呼吸著最清新的空氣,汪錦保好不容易等到天黑https://read.99csw.com,又等到手下人用尋呼機傳來消息,小茅屋裡的燈全都熄滅了,他們才動身。為了不被發現,本地佬把宿營地選在距離賈教授一公里遠的地方,又走了好一會兒的夜路,終於到了白天到過的地方。
「這個嘛。」本地佬湊近汪錦保的耳邊低聲說,「聽說姓賈的在山裡遇了高人,那人給他卜了一卦。這種事挺玄乎的,說出來也沒人信。」
「小兄弟,我有個想法。」汪錦保心下一喜,等的就是這一茬,「我身邊一直也沒個合適的人幫忙,不知道你肯不肯屈就,我雖沒夏老爺那麼大的本事,但生意也還算過得去。」
「夏老爺的修為高深吶,相比之下我還是懂得太少了。」汪錦保平日自詡懂行,但在真正的行家面前一比就分出了高下。既然夏老爺認準的事,十有八九錯不了,不如守株待兔,且看他們有何發現,到時候再插一腳也不遲。
荷妹,簡易,師兄。
汪錦保當然不可能讓人佔到便宜,這一點,賈教授感觸良多。就拿那次梅瓶的交易來說,他得到的不是一個三百萬,而是五個三百萬,因為他手上有五個梅瓶,五個一模一樣的高仿品。交易后他叮囑各位買家千萬不要張揚,畢竟是違法的交易。單這一手就進賬一千五百萬,還不要交稅。
「不,不要……」
「瞧您說的,我騙誰也不敢騙您吶,您就放心吧。」此人能說會道,一邊說著已經走到了前面,用手裡的開山刀披荊斬棘。
三天後。
「難道我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
「老不死的在賺棺材本。」汪錦保對賈教授早就不感冒了。
汪錦保聽說過夏老爺年輕時生了一場肺病,多年的咳嗽一直未愈,也總是隨身攜帶白色真絲的帕子。不過夏老爺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從未見過真容。這照片上雞皮鶴髮的老人家,倒是當真仙風道骨氣度不凡。
外面人能看到的還只是一堵牆一扇門,卻不知裏面是四進四齣的大四合院,相當氣派。主人深居簡出,自從他買下這宅院就很少露面,平日里總有些奇怪的人進進出出,或衣冠楚楚或獐頭鼠目,其中還有不少衣冠楚楚的老外,這挺讓人費解,不過似乎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這位主人身份神秘。
汪錦保趕緊搶過來看,純凈的釉色在月光下看起來呈現出優雅的藍色乳光,釉水肥厚,其中還帶著一線蜿蜒的釉痕,其質溫潤如玉。憑著多年的經驗,汪錦保斷定這是上好的鈞窯瓷片,可惜瓷片太小,不過兩片指甲大,看不出究竟是多大的器物上碎下來的。汪錦保心道這幾年鈞窯的價碼一飆再飈,不知這下面埋著幾件呢?
「荷妹,現在很晚了,我也很累。」男主角對美女興緻不高。
汪錦保送張亞睿回京后,也沒忘記盯著賈教授他們,夏宜荷哭了好幾天,被老爺子狠狠地罵了一場。簡易對她更加關心,可換來的依然是一張臭臉。這場毫無新意的感情戲汪錦保可沒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眼土坑裡的秘密。另外他還得跟簡易聯絡聯絡感情,畢竟現在每天在坑裡跟寶貝打交道的人是他。
這麼多年來跟汪錦保打過交道的送貨人也不少,其中還有不少是盜墓高手,他們的鞋上就帶著這種味道。土裡埋著什麼?汪錦保心裏痒痒的,忍不住去摸那些尚未乾透的腐土,可惜,他手氣沒本地佬好,本地佬一伸手就摸到了一塊碎瓷片。
「你說的高人是……」汪錦保已經聽出了本地佬話裡有話。
「您說的是。但跟他見面的老頭好像有點來歷,聽說是夏春秋夏老爺。」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師父倒是在院子里卜出了一個乾卦,九四,或躍在淵,無咎。九四這個位次屬於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懸在半空之中,處在這個位次的龍可以做出兩種選擇:或者往上向天空飛升,九九藏書或者往下退居深淵。淵,可以說是水,也可以說是下方下層。說不定那真是個寶穴,越是藏在深處,越有寶物。」
旁邊的小屋忽然亮起了燈,緊接著傳出了響動,有人起來了。不能打草驚蛇,汪錦保不甘心地抓上一把泥土,帶著手下輕輕退出了柴棚。
「師父他老人家見過大世面,對錢財並不看重,這點我們年輕人還真比不上,畢竟我們什麼都沒經歷過,沒想法是不可能的。」張亞睿這番話頗有點與夏老爺不合之意。
「您的意思是……」張亞睿佯裝不解。
「賈善仁最近跟一個日本人來往密切,還有一個老頭也跟他見過幾次面。」
「那人的做派,還有臉上的痦子,看起來十有八九。」
三天後結果出了,土是陳年腐土,瓷片也是宋代鈞窯,且質素很高,上面的釉痕是蚯蚓走泥紋。這種紋路是因為鈞窯瓷胎在上釉前先經素燒,上釉又特別厚,釉層在乾燥時或燒成初期發生乾裂,后在高溫階段又被粘度較低的釉流入空隙所造成,系鈞窯獨有。
兩人寒暄幾句逐漸進入正題,讓他沒想到的是,張亞睿不僅聽過他的名頭,對他還很感興趣,兩人聊得甚是投機。汪錦保心裏又是得意又是懷疑,這小子跟夏老爺孤傲的脾性可差太遠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有話說總好過沒話說,要是兩個人談不開那問題也就沒法搞定了,汪錦保存著這份疑心,繼續深入話題,車還沒到十堰,兩人已經談到了實質性的問題上。
「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才會對我不再冷淡。」美女眼中閃著盈盈的淚光,情真意切。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他們好像在看地圖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聽說要去武當山,連夏老爺也在做準備。」
武當山貴為天下第一福地仙山,最聚靈氣,自古以來就是道家修鍊的聖地。
五十大壽那年,汪錦保為自己買下了這座天價宅院,其江湖地位早已高高在上,人面也更廣了,大大小小的古董商都想跟他搭上交情。有奶的不一定是娘,但有錢的一定是爺,而且是大爺。有人開始稱呼他汪爺。不少私人收藏家和國外的博物館都跟他有接洽,他從不在乎國寶流失,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銀行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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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年輕人又來了一趟,這一回,他不僅帶來了詳細的資料,還有偷|拍的照片。日本人名叫山下大藏,據說來自某民間財團,是個穿西裝的胖子。山下大藏身邊有位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該女名叫觀月真砂,十有八九是山下的私人保鏢兼助理。至於那位夏春秋夏老爺,的確如江湖傳說的那樣,擁有超乎尋常的氣質和貴族風範,滿頭銀髮身形清瘦,身穿一身素色織錦緞唐裝,手上總是捏著白色真絲的帕子,不時咳嗽,說話時總掩住口鼻,額上還有枚面積頗為可觀的痦子。
「他們談些什麼。」汪錦保臉上雖保持著平靜,心內卻已生波瀾,能讓夏老爺出面的絕對不是小事。
汪錦保,個子不高身材微胖,生得圓頭圓臉彌勒佛模樣,但他笑起來可不像彌勒佛,聽口音分辨不出是哪裡人。之所以神秘是因為他的生意,他是名古董商人。國家有規定,真正有價值的古物是不能流通的,所以汪錦保銀行賬戶里的天文數字主要靠黑市交易和走私。他的客戶大多是外國人和外籍華人,貨也絕非市面上的凡品,把那些東西帶出境也沒問題,他總能弄到合法的高仿證明。
汪錦保的確累了,吩咐兩個手下在這裏盯著,一有消息隨時彙報,自己則跟本地佬先行離開了。他能肯定賈教授肯定在做大生意,待到夜深人靜時,才是下手的好機會,現在的他已經疲憊不堪,需要養精蓄銳。走到半路上,他忽然問道:「這個九*九*藏*書院子是誰家的,怎麼會被這幫外人發現,他們在這裏亂挖就沒人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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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瓷片之類的,我不識貨,看不出名堂,不過照片都是風景照,是深山老林里的房子。」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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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錦保被說中了心事不免訕訕,這小子果然厲害,打了個哈哈道:「呵呵,小兄弟快人快語,其實我找你和賈教授的生意這兩件事就是一件事。」
汪錦保心道:老狐狸絕對不會看什麼風景照,這裏面肯定有名堂。如今國家對文物的管制越來越嚴,民間藏家也越來越識貨,好東西更是越來越難找了,這兩年來他手上的買賣全都不大不小,提不起精神。不如跟在老狐狸身後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師兄在外面已經有人了,真的,那個女人……」
那次合作中,賈教授的作用就是把高仿品說成是真的,當時他的權威地位尚未被人質疑,幾位買家各自給汪錦保出了價,最後梅瓶以非常公道的三百萬成交。十幾年後,香港索斯比拍賣行類似款的粉彩梅瓶拍賣價達到四千萬。
汪錦保擁有世界各地的顧客,在古玩圈子裡也有一幫自己人,有專門打探各路消息的尋找貨源的,也有各地盜墓的,這撥人統稱送貨的;還有另一撥專門負責做偽鑒和製作高仿品的專業人士;更有不少為他打通關節,保證交易的,這群人比較複雜,黑道白道都有。賈善仁賈教授,就曾為汪錦保服務,不過失去利用價值后卻被他一腳踹開。
汪錦保心裏活動開了,夏老爺可不是個一般的人物。這位老爺的身世傳奇,據說曾被大太監收做養子,進過宮見過大世面。算起年紀來,夏老爺只比溥儀小上幾歲,有人說,當年他還跟溥儀斗過蛐蛐,這是傳說,不是傳說的是夏老爺從小就幫養父往外搗弄宮裡的寶貝。見多識廣,夏春秋也就自然而然地吃起了這碗飯。他汪錦保最多算個爺,夏老爺卻真當得上老爺二字,那輩分,那資歷,那見識,京城無人能及。夏老爺早已退隱,這些年來多少人想出高價請他掌個眼,都求之不得。不知道是什麼,能吸引夏老爺出面呢?
「我希望以後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還是去叫簡易來陪陪你吧。」
汪錦保要做的就是乘虛而入,這是他最喜歡也最擅長的一件事。要想搞定一個人,不外乎威逼利誘,威逼的手段大同小異,而利誘則要見人下菜碟了,這次他打算先來軟的。住在山上免不了要吃要喝,院子周圍又只有七零八落的小菜,根本不夠,所以每兩天就會有人下山採購食物和生活用品帶上來。這天輪到張亞睿下山,汪錦保帶了兩名手下尾隨其後。張亞睿出了武當山,剛準備找輛車去十堰城,可山下的遊客很多,他不得不耐著性子等車。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了他的面前,車窗里看不清面目的司機扔出兩個字:上車。陽光有些刺眼,張亞睿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車內的人,黑色唐裝,光頭,一對劍眉下是深邃且老於世故的雙眼,不怒自威。來者不善,他沉吟片刻還是上了車。「小兄弟,我叫汪錦保,久仰夏老爺大名一直無緣見到本尊,今日見到他的高徒很是榮幸。」汪錦保先開了個場,接下來才好唱戲。
「你過來幫我也不一定要打我的旗號,有時候兩家人反而更好辦事,只要吃的是一碗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汪錦保半眯的眼中精光一閃,低聲道,「放心,你大大方方地離開,外面誰也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我在暗中幫你打點店面和客戶,不用你出一分錢,你只要露個臉,幫我掌掌眼,賺的錢咱們五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