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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千雄說

第十六章 千雄說

「前輩,有了第一次就肯定會有第二次。這次我們在澳門做下的趟子全是因為您的緣故,這裡有些錢,是晚輩們孝敬您的。」老韓吃飽喝足,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裏面有五百萬。
「那好,我就收下。不過我不會讓你們白白幫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也就不欠你們的情了。」神叨叨這才把支票揣進口袋,看了看周圍小聲地說,「十多歲的時候,我叔叔希望我繼承他的衣缽,跟他去新加坡,學你們現在搞的這一套。當時我對這些興趣不大,更希望找個功夫厲害的師父,好威風。為了說服我,我叔叔告訴了我一個秘密,關於這個秘籍,其實有四本,但這四本不僅僅是看起來那麼簡單。另外還有一套什麼模版還是密文閱讀說明書之類的東西, 如果收齊四本秘籍,再配合那個說明書的話,就能學到治國平天下的本事。」
「那你想不想去青樓喝茶呢?」梁融笑著點穿。
跟著最會享受的師父,當然一切都要最好的。多年前西南飯店曾有歹徒闖進來打劫客人,生意受到不少衝擊,後來老闆假裝了防盜系統,還雇傭了身材高大的佩槍外籍保安,現在在這裏吃飯,就不用擔心碰到大頭蝦或者兆威哥之類的熟人。不過走入店內,大家還是覺得這家盛名在外的老店實在太低調了,沒有富麗堂皇的裝修,甚至沒有精緻典雅的餐具,簡直就是大排檔。
現代社會,仙人跳千變萬化層出不窮,有人在網上跟陌生人玩性|愛視頻后,被對方錄下自己的隱私,事後高價勒索。
「這也太玄了吧,我們不過是老千,學的就是怎麼設局騙人的本事,再高尚些也不過懲惡揚善順天之罰,怎麼連治國平天下都出來了。」司徒穎不以為然地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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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跳:《二刻拍案驚奇卷十四》有詩云:「睹色相悅人之情,個中原有真緣分。只因無假不成真,就裡藏機不可問。」大意就是說世間的男歡女愛,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奸詐之徒、宵小之輩,就故意借用這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貪愛求歡,設計成圈套,引誘良家子弟,詐騙大筆金額,謂之「扎火囤」。到了清代,才正式有「仙人跳」這個名詞誕生。就是專指一種利用女色騙財的圈套。例如男女二人串通,女方以色情勾引男性,當二者到飯店中欲作魚水之歡,再由男方出面捉姦並強行勒索。因為此方法詭幻機詐讓人給騙了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顱,連仙人都難逃被拐的命運,掉到陷阱也跳脫不出來,所以後來才稱之為「仙人跳」法。
「放心吧,跟著師父有好東西吃。」老韓也不說究竟去哪兒,揮揮手讓大家跟著他走。
怎麼會這樣,沒有這個人呢?難道自己看到的新聞全都是假的?
「這就是你的師父?看起來比我還老嘛。」神叨叨心裏縱然千般感激,但老一輩人的傲氣卻讓他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盯著老韓打量一番,說道,「少年時鏡花水月,到晚景福祿五全。你也算得上是好命了。」
「師父,說不定我們不但能成為最好的老千,還能成為一代千雄呢,我可是你親自挑中的人,肯定不會差。」
兆威哥畢竟是道上混的,不敢在警局久待,帶著疑問不安地過了幾天,等來了驚喜。那幫來路不明的人真講義氣,把賭場又還給了他。當初他可是真的在文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一切都是合乎法律程序的。現在他明白了,內奸就是肥強這個死撲街。不用說,他幾次三番幫外人騙自己,以至於把整間賭場都拱手讓人,現在又捲走了賭場所有的錢,兆威哥已經下了五十萬的暗花,懸賞肥強的命。
「小穎,很抱歉我現在思路很亂,今晚聽到的那些話讓我不能冷靜。我知道有些話說出來傷感情,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肩負著振興門派的重任,我不能動感情,更不能結婚。請原諒……」陸鍾狠狠心,終於把這番話說出了口。
老韓說完,輕輕地嘆了口氣。神叨叨回過頭來,盯著他看了又看,兩位老人的目光終於有所接觸,雖然什麼也沒說,卻好像彼此都說了許多。那是只有經歷過幾十年人世歷練,飽嘗人情九-九-藏-書冷暖的老江湖,才能讀懂的眼神。
現在,整個澳門和香港到處都有人在找肥強,除了那些想要賺到五十萬的道上兄弟,還有大頭蝦和鳳姐。肥強幫鳳姐做仙人跳(注1),幫她威脅控制要逃跑的小姐,鳳姐幫肥強帶嫖客賭,一起做套子,這對野鴛鴦曾經合作得親密無間,現在肥強坑了鳳姐就跑路,實在是不夠意思。沒了怡鳳閣,鳳姐不能再玩仙人跳,小姐們全散了,為了討生活,她一把年紀不得不再次下海,成了站街女,每天都要把肥強罵上一千遍。
他後悔極了,今晚聽了神叨叨的一番話,腦子亂,是自己不該說出實話,這個衝動的大小姐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遠遠看著司徒穎像一輛失控的列車在狂奔,卻又忽然止住了腳步,在她面前忽然出現了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陸鍾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加快了腳步衝上前去,把自己的身體攔在司徒穎前面。
賭場的兩千萬加上怡鳳閣賣掉的兩千萬一共是四千萬,去掉買賭場付給兆威哥的一千萬,凈賺三千萬。其實最開始陸鍾沒指望這一單能賺到錢,因為打交道的全都是資深黑道人物,最後的結果是既得了好處,還幫人報了大仇。澳門街上從此少了一個沒有賭品的老古惑仔,一個滿肚子壞水的小古惑仔,一個逼良為娼的媽媽桑,皆大歡喜。
「你聽我說,這裡有這麼安寧祥和美好的墳場,有和善勤勞的澳門人,有那些美好的風景,還有那些獨特的建築,如果僅僅是這樣,這個城市就是個完美的好人。」說到這裏,陸鍾轉過身遙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燈光,「可是,你別忘了這裏還有那些紙醉金迷的賭場,那些讓人神魂顛倒的賭局,還有那些傾家蕩產跳樓自殺的人。這個城市,看起來又像個殘酷冷血的傢伙。」
澳門監獄在路環島,開車回到澳門半島時已近傍晚,霓虹閃爍讓人血脈賁張,路邊的各色站街女們煙視媚行香風陣陣,初次到來的遊客興奮地笑著,奮不顧身地衝進賭場,好一派熱鬧祥和。就在這時,天上一團黑影飛快地墜下,悶悶地一聲落在地上。女人們尖叫著四散,大胆的男人圍了過去,很快就有賭場的保安叫人來把現場圍了起來。
「你覺得,澳門怎麼樣?」最最大方的司徒穎居然小女人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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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鍾也笑眯眯地做了個邀請的動作,神叨叨這才繃著臉上了車。雖然一句話不說,但離開監獄時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那高牆,本打算在裡面養老的,命運啊,真讓人想不到。視線有些模糊,他不願在晚輩們面前丟面子,始終不肯動手去擦,任由淚水橫流。
這天是肥強失蹤滿五天的日子,也是陸鍾出庭的日子。老韓請了最好的律師,正式上庭那天,司徒穎還早早去媽祖廟幫陸鍾求了支好籤,最後果然一切順利。
老韓長長地舒了口氣,茫然的目光終於落定,「好在有你們陪在身邊,就算是死,我也沒什麼遺憾了,謝謝你們。」
「小心點。」老韓低聲吩咐陸鍾,不要再去賭場附近,免得多生事端。
「是啊,就在回歸之前,這條街上每晚都擠滿俄國站街女。」神叨叨瞟一眼老韓,沒想到他居然也了解這條老街。
「我覺得這城市就像一個雙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陸鍾卻絲毫不理會她的柔情。
「也沒什麼難的,只要在港澳成立一家融資公司,再找家內地的外資公司合作,或者乾脆自己在內地成立一家不掛牌的融資公司,然後兩頭截款就行。只要付給他們一定的交易費,他們的賬上也有數量龐大而穩定的固定資金,不論是開錢莊的,還是要洗錢的,或是要把錢帶回大陸的,大家各取所需。」老韓的思維果然被司徒穎成功帶動,暫時忘記了剛才的事。
大頭蝦衝進賭場時,肥強剛好離開半個小時,他再也不可能找到肥強了。
車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在這些光鮮亮麗的掩蓋下,隱藏著的卻是貪婪的罪惡之花。究竟能輸到什麼程度,才能讓一個人連生命都可以放棄,每個人都有一個價,唯一不去親近這個價格的辦法就是不賭。道理幾乎人人都懂九九藏書,可一旦坐在賭桌前,便只能被貪婪蠱惑。
「前輩,您就收下吧。說句不中聽的,您現在是孤老,老婆兒子都不在了,過日子需要錢,有了這筆錢,您也不必再為生計擔心,也不用想著回監獄養老了。」陸鍾在監獄里跟神叨叨混熟了,說話也隨便些。
「是啊,您現在的樣子,就算說五十齣頭也有人信。」梁融指指老韓的時髦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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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師父這麼一說,大家都高興壞了。單子凱說他現在就去訂酒店,梁融說要去為新加坡之行買些新衣服,老韓也說自己要去永利小玩幾把。司徒穎卻有幾分扭捏地要求借車,讓陸鍾帶她去好好看看夜景。
聽完他的一席話,眾人皆驚,這些話可是聞所未聞,就連老韓的臉色都變了,嘴裏喃喃道:「難道我們走的路,全都錯了?」
「不是這樣的,你別跑,其實我……」陸鍾話還沒說完就追了出去。
「我老了,又有病,怕死啊。好怕看不到那一天,遙遙無期了。」老韓無奈地笑笑,恢復了些許精神。
老韓完全不記得怎麼跟神叨叨道別的,從餐館走出來,只覺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好在陸鍾和司徒穎一左一右攙扶著他,為他打氣。
沒錯,他並沒動賭場的錢,他倒是想動來著,但剛剛接手不太方便,他想等到錢攢得更多一些,再找個靠譜的做假賬的人。就連兆威哥也沒想到,那兩千萬其實是老韓他們自己提走的,作為賭場的主人,銀行賬號的持有者,他們取走錢不費吹灰之力。
「你們只當做局就是騙人賺錢而已,卻不知真正的千門高手應該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手段。只知騙人賺錢的老千不過是入門級的人物,就像你們,連真正的千門高手是曠世千雄都不知道,卻一心想著尋找秘籍匡複幫派,如果讓我叔叔聽到,一定要笑掉大牙了。」神叨叨越說越亢奮,到最後居然把自己笑得咳嗽了起來。
「怎麼可能這麼方便,那可是違法的。」司徒穎假裝驚奇,再次吊起乾爹的興趣。
「去新加坡吧,跟我這麼久,你們也沒好好休息休息,這次就當休假,什麼任務都不做,輕輕鬆鬆地玩一回,順便拜訪前輩。」老韓本就性情豁達,他知道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就把問題放下。
「你們年輕人怎麼會懂,就連許許多多知道秘籍存在,甚至看過秘籍的人都不懂。」神叨叨白了司徒穎一眼,神氣活現地說,「我叔叔說,真正千門的老祖是鬼谷子。鬼谷子知道嗎?那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弟子五百,蘇秦、張儀、孫臏、龐涓,商鞅,李斯,徐福,哪一個不是青史留名,但是歷史上對鬼谷子的記載有多少?誰又真的了解他?沒有,全都沒有,就連他什麼時候死的都沒有記錄。他是中國歷史上最最深藏不露的人物。」
出於嫉妒的同行,還是別有用心的未婚夫,究竟是誰下的毒還在調查中,鑒於嫩模衝出來的地段並不是人行橫道,陸鍾本人也沒有超速或飲酒,法官判定完全無責,當庭釋放。當天下午,神叨叨也由大律師出面,交足了保釋金出獄。
聽完那電話,兆威哥並不太相信,對方並沒表明身份。直到警督出現時,兆威哥才明白事情大條了,但他已經沒有拒絕的可能。拿著那可憐巴巴的一千萬,真的要退休嗎?兆威哥不甘心,那些天他雖然沒露面卻一直讓人暗中彙報賭場的情況。賭場在那幫人的打理下果然有聲有色,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然客源大增。另一方面,他也不甘被警督威脅,親自找去警局報告,別說警督涉嫌經營賭場,就連澳門所有的公務員都只有在大年初一到初三這三天可以賭博。可他萬沒想到,那個威風八面的謝龍華警督竟然查無此人。
老韓的話讓大家對那位飽經滄桑卻榮辱不驚的老人肅然起敬,傾其所有不求回報地幫助他人,萬中無一,就連老韓自己都做不到。
有人以為自己約會的小姑娘真的年滿十八歲,真的父母都出差,色心大起去對方家裡成其好事,結果對方父母中途出現。小姑娘只有十五,還是未成年人。是去警局承擔強|奸幼|女的罪名還是付出巨款贖罪,絕大部分當事人都會九_九_藏_書選擇付錢了事。
「要不然你以為呢?」神叨叨神秘一笑,稍微平復了一下剛才的激動,「你們那個扛把子本來就是個二流的相士,沒什麼出眾,不過是走南闖北混碗飯吃。但是得到那兩部書後,就不一樣了,短短几年間居然創出了你們這個門派,當年也算盛極一時,我叔叔那時候也風頭正勁。可能你們都沒注意過,鬼谷子號玄微子,張雪庵呢?號玄機子。現在你還覺得他們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嗎?後來玄機子想把這兩卷書傳下去,又怕門中弟子互相爭奪於己不利,於是把兩卷書變成了四本秘籍,兩部是講『法』,兩部是講『術』。另外為了隱藏書中最大的秘密,不被外人看去,又想方設法把最精髓的部分以秘本的形式寫進秘籍。不過他聰明反被聰明誤,當時恰逢亂世,正是揚名立萬的好時機,你們江相派沒有出來一位像樣的人物,實在是可惜。到如今天下太平了,你們反而要來找什麼秘籍,就算是學了那一身本事,也可能一輩子派不上用場嘍。」
「不行,我怎麼能要你們的錢,這是你們賺的,你們自己留著。」神叨叨愛面子,客氣地擺擺手。
「可是,鬼谷子又怎麼能跟千門扯上關係呢?他好像從來沒有做過局吧。」梁融也第一次被有關秘籍的事吸引。
「什麼嘛,這麼煞風景。」司徒穎一跺腳,這傢伙太不解風情。
那天晚上和平常一樣,在辦公室里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後,肥強就覺得眼皮像灌了鉛一樣,睜都睜不開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那一覺彷彿陷入深度昏迷,連自己被人送上船,又在海上漂泊了將近一天都不知道。眼睛再睜開時,已經身處東南亞的某個地方。周圍的人全都是黑黝黝的皮膚,嘰里呱啦說著他聽不懂的話,遞給他一碗跟豬食差不多的湯,來不及喝完就被人催著去幹活了。他像牛馬一樣在原始森林里伐木,被人監督,一停下來就要挨鞭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天黑透了才能收工。沒人能聽懂他的話,也沒地方可逃,周圍全是放眼看不到邊的樹,和各種顏色的毒蛇,或許他這一輩子,就只能待在那個地方。他再也不能回澳門,事實上他連自己在哪裡都搞不清,也不知道是誰把他弄到這裏來的,更不知道自己身上還背負了兩千萬的債和五十萬的暗花。
「十五年前,在浙江的一個小地方,我曾遇到過一個和尚。那和尚只有一隻手,另一隻手因為還不了人家的賭債被債主齊肘斬斷。和尚告訴我,能放下多少錢財,才能贏得多少錢財,只有真正能控制自己的人才是最後的贏家。可惜這個道理他懂得太晚了。」
「乾爹,我們去新加坡吧。說不定真能找到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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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別老是說什麼死啊死的,不吉利。」司徒穎見乾爹的精神好些,馬上撒起嬌來並及時轉移話題,假裝為難地說:「咱們去新加坡也好回大陸也好,可現在手頭還有一千五百萬呢,怎麼帶出去呢?」
「我就知道乾爹你懂得最多了。」司徒穎拉著乾爹的手搖了又搖,其實哄老人家就跟哄小孩一樣,老韓的心情又變好了一些。
「可是,幾百上千年前的事,誰知道真相啊。」司徒穎忍不住小聲插了一句。
可經過屍檢發現,嫩模腹內的確有砒霜,不過被車撞到時,毒素已經在她體內有一個多鐘頭了。後來再一細查才發現,原來嫩模有服用減肥膠囊的習慣,那些砒霜就是被藏在膠囊里被她自己服下的,特製的加厚膠囊壁有延緩融化推遲砒霜發作時間的作用。
神叨叨聽他們師徒幾人絮了幾句,一直沒有插嘴,吃完碗里最後一粒米飯他放下筷子,頗有些難為情,「我在澳門大半輩子,從來沒進來過,今天是第一次。」
「你們要幹什麼?」司徒穎和陸鍾異口同聲。
林肯車駛過熱鬧的街區,正好目睹了那一幕。大家正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麼,神叨叨冷冷地說道:「準是有人輸光了,跳樓自殺。」
「師父,您該不會帶我們去青樓喝茶吧。」單子凱的口氣不知是不是期待。
更有人故意設套,在燈光曖昧音樂柔和的環境中利用針孔攝像頭拍攝,利用鏡頭借位的辦法,讓畫面看起來極為不軌,事後趁機read•99csw.com敲詐。
「前輩好眼光,一算就准啊。幫您接風,咱們去吃點好的,先上車再說。」老韓親自幫神叨叨打開車門,好像在他面前的這個乾巴老頭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你也不用灰心,告訴你吧,其實這些年我叔叔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秘籍的說明書,幾十年的海外生涯,說不定他早就先你一步得到了。我把他的地址給你,你們去問問看吧,說不定你那個振興門派的願望,可以實現。」神叨叨見恩人如此失望,這才回過神來,自己不該把話說得太絕,他問店家要來紙筆,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叔叔楊海波的新加坡地址。
月光下的司徒穎很美,和她平時扮演的種種角色都不一樣,不美艷不妖嬈不強勢,就是個滿心憧憬的鄰家女孩,對未來有無數幻想。
墳場旁邊還有個小小的教堂,典型的歐式風格,拱形的門框和大大的十字架彰顯出純粹的異國情調。十字架前供奉著長明蠟燭,四下里無人,只有陸鍾和司徒穎的影子被拉長。
「請二位走一趟。」那兩個黑西裝一邊說著,一邊撥開西裝露出了插在腰間的槍。
「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點。」老韓聽完這些話,已經神色憔悴,他為之奔波了這些年的目標,難道就是水中花鏡中月嗎?歸根結底,他只想振興門派,為世人多做些好事而已,可現在看來,這個自認為了不起的理想就像個笑話。
如果人的詛咒真能化作念力影響到被詛咒的人,那肥強現在早就死過一百次了。
因為買賣賭場和冒充警督的事,大家不便拋頭露面,為陸鍾和神叨叨的接風宴便設在了澳門半島的一條遊客較少的老街,福隆新街。車停在路口,一行人下車來慢慢走,街道兩邊都是兩層高的老式樓房,紅門紅窗,都是木質雕欄,相當耐看。
這條街的18號添發碗仔翅,再走幾步36號西南飯店,都是做魚翅的,但是添發的魚翅只要幾十塊一碗,便宜又大眾,食客眾多還要排隊。西南飯店客人雖然少得多,但他家的天九翅不僅港澳聞名,在整個東南亞都數得上名號,來此光顧的客人非富即貴,還有在賭場贏了大錢的走運賭徒。
神叨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孤老,居然有一大隊人馬在監獄門口等他。司徒穎已經脫下了假髮,一反常態地織了兩個麻花辮,脂粉不施的面容格外清純。梁融也洗去了臉上的美黑霜,回復大白胖子的本來面目。單子凱也取掉了接駁的捲髮。就連老韓,也把那頭誇張的白髮重新染黑,卸下白西裝穿上花襯衫,顯得更年輕了。在他們身後,還有一輛租來的加長林肯。
「師父,那我們明天去哪裡?新加坡還是回去。」陸鍾心裏卻惦著剛才的事。
出事的嫩模,當日和未婚夫正在酒店裡吃東西,點了不少海鮮,還有鮮榨的果汁。嫩模吃著吃著就覺得不對勁,腹痛如絞,一口鮮血噴在了餐桌上,自己都給嚇壞了,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想去附近的醫院看病。未婚夫提出可能是食物中毒,海鮮中的某些成分跟含有大量維生素C的果汁一同吃下去的話,用科學的角度分析可能會發生反應產生砒霜。而這位未婚夫本人因為對海鮮過敏並沒有食用,如果要追究責任,這應該算是意外,酒店應該負起一定的責任。
「可我喜歡這裏,刺|激奢靡風情萬種,可以很安靜,也可以很亢奮,就像我。我甚至想過,將來要是結婚就來這裏度蜜月。」
「如果千就是騙,那三歲的小娃娃都知道,哄媽媽開心能多得到一枚糖果。人人都是騙子,每個人都騙過別人也騙過自己,但真正能青史留名的卻不僅僅要有天分,還要有能夠左右天下的能力。中國經歷那麼多個朝代,那些亂世成名的風雲人物,不少是千門中人。韓信當了三十多年古惑仔,為什麼能百戰百勝?諸葛亮不過鄉下秀才,憑什麼能幫劉備得天下?別以為他們是學了《四書》《五經》,孔孟之道。聽好了,這都是因為得到了鬼谷子失傳的那兩卷書。《鬼谷子》又名《捭闔策》,共計十四卷,最後兩卷失傳數百年。據說,日星象緯占卜八卦預算世故,甚至六韜三略行兵布陣之術全都包含其中。」說到這裏,神叨叨刻意頓了一下,把大家的胃九*九*藏*書口調得更高,「其實你們江相派第一位扛把子張雪庵,之前大半輩子都是庸庸碌碌,忽然到了四十歲上才在江湖上揚名。這是為什麼,你們有沒有想過?」
「誰說您老,您一點都不老,這幾天每次您路過葡京、金沙和永利門口時,那些女人不都來纏著您嗎?」單子凱也來拍拍師父馬屁。
「前輩,你的意思是,通天教主他老人家是得到了這兩部書?」老韓糾正著神叨叨「扛把子」的說法,那是打打殺殺的黑社會才用的稱謂。
老韓喝下半碗魚翅,又夾塊咕嚕肉放嘴裏,看徒弟們吃得歡,他比什麼都高興。心情大好的老韓沖廚房裡忙碌的那位滿頭白髮的老人指指,「老闆湯伯湯福榮,了不起啊。從大陸出來,當過乞丐拉過黃包車,十三歲去飯館當小工,吃得苦,學了這一手老廚藝。不過最厲害的不是他的魚翅比人家都賣得貴,而是他自己住幾十平米的小屋子,連車都沒有,卻把所有積蓄都做了好事,大陸有一百多家學校和衛生所都是他捐的。我願意來這裏吃,就算價錢再高也願意,幫襯湯伯也算自己做了善事。」
兆威哥自己當然清楚,那位台灣帥哥給他一個手機,當晚,他接到了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說自己賭場有內奸,吃裡爬外,他們願意幫忙剷除。作為交換,他們要請兆威哥演一場戲,借他的賭場半個月。
不僅是大頭蝦,就連鳳姐都找不到肥強,他失蹤了,帶走了賭場所有賬戶上的錢,足足兩千萬。鳳姐的怡鳳閣被白頭翁以合法名義收走,很快就出現在房產中介的名單上,沒多久以兩千萬優價售出。賭場又成了兆威哥的,小弟們並不明白其中有怎樣的變故,但是老闆真的回來了,那個沒怎麼露面的白頭翁,連同手下幾位高手全都消失了。
老韓事先早有預定,大家坐定不久,煲好的火瞳燉翅就端上了桌,大大的一盆砂鍋,微黃清澈的湯里,潛著絲絲魚翅。乍一看,絕對想不出它有那麼高的身價,年輕人似有些失望。不過一品之下湯鮮味美,再品回味無窮,醇厚質樸的味道,讓人覺得腸胃踏實。老韓還點了澳門特產的金邊龍脷、東星斑,配上咕嚕肉和上湯青菜,一桌極品讓大家吃得顧不上說話了。人世間最好的食物大概就是這樣,看起來普普通通,不需要任何裝飾,只是讓人放不下筷子,也顧不上說話,只想一直吃一直吃,吃到再也吃不下為止。
還有的人跟剛認識不久的人回家或者開房玩SM,結果被人家綁住后,洗劫一空。
「老話說廣州城,香港地,澳門街。澳門地方雖小,但街上的這些店鋪卻各有特色,別看地方小,很多家都是經營好幾代人的老字號。解放前我在廣州時聽人說,這條街以前是煙花之地,全街有六十多家青樓, 『玉蘭』、『詠春』、『雅仙』,家家都有當紅的頭牌,紅遍省港澳啊。」老韓走在這條路上,頗為感慨地朝兩邊望去。
司徒穎拉著陸鍾當車夫,去路環的黑沙海灘踏浪。這個時間遊客稀少,那些黑黝黝的沙子竟然細膩無比,夜裡看不清海水的顏色,白色的浪花翻卷著,有種別樣的美感。司徒穎像個孩子似的跳著叫著,不時飛起一腳撩起海水濺到陸鍾身上,最後古靈精怪的她居然把陸鍾帶到了墳場區。
「這好辦,存進地下錢莊。今天存,明天就能憑收據在內地拿到相應的現金。他們服務很周全的,不論是機場還是賓館,你一個電話打過去他們錢莊的人馬上會拿著支票或者現金專門送來。」梁融應聲答道。
儘管在夜裡,這座墳場也沒有那種蕭瑟肅殺,高高低低的十字架,周圍綠蔭蒼蒼,許多墓前都有鮮花。這裏安靜得能聽到蟲子的叫聲,一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繁星,在月光的映照下,這墳場竟然有種別樣的浪漫。司徒穎故意在其中一個墓碑前駐足,那是一處夫妻合葬的墓穴,兩位老人的合影顯得十分安詳,那淡淡的微笑,彷彿告訴大家他們此刻已身在天堂。
「什麼?我不信,你騙人。你根本就是不喜歡我,用不著找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司徒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麗的大眼睛里一下子漲滿了淚,可好強的她不願意在陸鍾面前落淚,一扭頭朝身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