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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奪寶奇兵

第五章 奪寶奇兵

「你們可以拯救巴潤素木,就看有沒有這個實力了,必須是有實力的有緣人才配得到寶藏的鑰匙。」老喇嘛這話是盯著魯道魁的眼睛說的,異常嚴肅地說。
溫圖高勒在達來呼布的東邊,這地方在額濟納算特別的,這裏的牧民都是一九五六年從外蒙古集體遷回來的,算得上歸國華僑。溫圖高勒在蒙語里是肥沃的河的意思,整個蘇木有兩萬平方公里,轄區內有戈壁灘有沙漠有山地也有沼澤,在整個額濟納都算地形最豐富的。
「老弟你眼光真毒。」大龍怪不好意思的。
「那紅玉髓是什麼樣,您知道嗎?」魯道魁的魚泡眼裡,閃出貪婪的光。
樸實的牧民們並不知道他們是來掠奪蒙族人的寶藏,只當他們都是攝影家大龍和曾麗好朋友,來這裏旅遊。熱情的牧民們還殺了兩隻羊,用最香醇的馬奶酒招待他們。魯道魁和他的弟兄們就像土匪進了村,雖然肚子不太餓,敞開肚皮胡吃海塞。曾麗和蘭姐給孩子們帶去了巧克力和玩具,每人發幾個小本子和鉛筆讓他們樂得合不攏嘴。
魯道魁奪寶心切,不肯再錯失良機,五萬塊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大數目,他趕緊答應下來,讓大龍回車上取來筆記本,登陸網上銀行把五萬塊轉到了捲毛小子制定的賬戶上。捲毛小子也說話算話,把那半截紙遞給了魯道魁。
「小子,你一漢人咋知道這麼多。」魯道魁摸摸|胸口,還有點驚魂不定。
「看來這井是喇嘛打下的,可以去找這座廟的喇嘛問問看。」賈梅合上辭典,鄭重建議。
和顧著飈車自爽的魯道魁他們不同,一路上接連不斷的胡楊樹吸引了大龍的視線,從需二人合抱的老樹,到手臂粗細的幼枝,那遒勁殘缺的樹榦,全都是他們為了生存掙扎過的痕迹。這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獨特樹種是大漠的英雄,擁有一億三千萬年的悠久歷史,卻在日益殘酷的環境下岌岌可危。
「這的確是老毛子動的手,他先後三次來到黑水城,包括西城牆那邊的佛塔,都是他剖開的,他帶走數千種刻本抄本,兩萬多卷古代藏書,三百多幅繪畫精品,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文物,這些東西足夠裝備一個中型博物館了。但是您想過沒有,時隔十年,他又回來了,為什麼拿走了這麼多東西他還不滿足?」
「我就是隊長,可咱們好像不認識吧。」胖隊長打量著幾位不速之客。
「我沒事,放心吧,騙壞人真的沒事。」老韓嘻嘻一笑,那雙眼裡透著精明。
「算了,反正我買了新車,這趟就算是玩兒,萬一能碰上真寶貝就更好,沒碰上也沒關係。」魯道魁信口說道。
「啊呀,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幾年啊,好多外國人香港人來尋寶,來了一撥又一撥,帶著帳篷進沙漠,十幾天都不出來。其實哪兒有什麼寶啊,遍地的石頭,來來來,多吃點肉。」納而圖大爺忙著給大家分手撕羊肉。
從黃昏開到天黑,大家一路不停,在車上吃了些東西,終於趕到了蘇木政府。幾百里路開過來都沒見到人影,到了這裏,終於見到了幾棟土坯房。
「巴潤素木,曾經叫做西廟,清朝光緒年間就有了,上次我們接到日本人的任務后,做了許多資料搜集工作,如果沒記錯,這座廟現在呼和陶來那邊。」
「別急,現在咱們來了,只要寶藏還沒被人挖走,就有機會。」大龍掏出那張羊皮地圖,鋪在地上,認真地看了看,又叫過曾麗研究了一會兒,最後他們說,「去附近的老高蘇木看看。」
照片上正是那個得了老人痴呆症后,被大龍他們找到羊皮卷的老人。魯道魁搶過照片仔細看了看,照片上的老人和眼前這位痴痴獃呆的老喇嘛看起來的確有七成相似,不過眼前這位似乎更胖一點,臉上的肉多些。
「說了這麼大一圈,原來是讓我們捐錢修廟。」魯道魁冷冷一笑。
「可我們打著巴潤素木的名號,真正的巴潤素木還得往前走二十里啊,那裡面現在還有喇嘛的,這算不算欺騙佛祖啊。」老喇嘛惶恐得很。
「看什麼呢?」羅華龍走了過來,圍著井邊轉了一圈,自言自語道:「老知青是從井裡找到的印章,地質隊的隊長也是從一眼枯井裡挖到的印章,不知道這眼井裡有沒有內容。」
魯道魁跟捲毛小子目光相接,結結實實地對望了好一陣兒,最終他先收回了視線,「好,五萬就五萬,我們帶著電腦,可以用手機上網轉賬,你先給我看看那張印跡。」
「先別抽水,這麼大片地方,就這一個地方能讓動物們喝上水,要是抽幹了它們可怎麼活。」賈梅守在渾水井邊,哀求道。
這個小動作引起了羅華龍的警惕,出北京城后,賈梅的手機就處在長期關機狀態,白天都放包里,只有晚上才開機看看有沒人找。現在可是白天,她帶著手機出去做什麼?莫非她跟那個叫大龍的藕斷絲連?畢竟是青梅竹馬的小兩口,感情深著呢,真這麼快就斷了?昨晚上她的帳篷里可是亮了好久的燈,羅華龍越想越不放心,可他又不方便跟著賈梅去上廁所,這才覺得沒帶個靠得住的女人監視賈梅,實在失策。
魯道魁路上累了,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才起床,等到大家飽餐一頓再上路,已經將近上午十點。不過大龍說沒關係,天氣冷,又沒多少風景看,黑水城應該沒什麼遊客,早點晚點沒關係。
「網上轉吧,我知道那玩意兒,很快很方便。」老喇嘛的眯縫眼忽然晶亮。
「你們那位姐們兒不會耍我吧,這破地方真能有寶?」下車時,魯道魁很懷疑地看了大龍一眼。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老喇嘛搖搖頭,接著往下說:「師父交代過,我們要遇到能夠拯救大漠,拯救巴潤素木的有緣人,才把東西拿出來。」
「我們找這裏的隊長,請問他也喝酒去了嗎?」大龍彬彬有禮地問道。
「可是什麼?」魯道魁的魚泡眼一瞪,血紅血紅地盯著胖隊長。
「不是我讓你們捐錢修廟,是命運安排你們來這裏拯救我們的廟。」老喇嘛輕輕地搖著腦袋。
「不知道這井裡會不會有印章呢?」賈梅一邊說著,一邊往井裡扔進一顆大石頭,聲音很悶,許久都沒聽到石頭落地的聲音,看來井很深。
「好是好,可上哪兒去找?」羅華龍也知道找喇嘛比抽水挖井要快得多。
到達黑水城時,已近中午,不過大家沒人提午飯吃什麼的話題,魯道魁和他的弟兄們都被茫茫戈壁上忽然冒出來的這麼一座城池給驚呆了。幾柱白色的佛塔佇立在被風沙摧毀的城牆殘端,那是人為修補過的,于風沙中看起來搖搖欲墜,在湛藍的天空映襯下,有種不協調的存在感。
「你賣給誰了?」魯道魁擔心的是羅華龍。
「老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需要任何理由。」魯道魁白了一眼大龍,輕蔑地說。
「別怕,這裏曾是東蒙的王爺德穆楚克棟魯普的軍隊駐紮過的地方,那傢伙是個親日派,一直想自己搞個蒙古國,當年他的軍隊也有幾千人馬,住在這裏的時候每天都要吃掉成百上千隻牛羊和駱駝。這些骨頭就是那伙人留下的。」
「一位很有學問很斯文的老先生,京腔,他可是識貨人。對了,他還帶著個姑娘,那姑娘是上次跟你一起來過,管老先生叫乾爹。」捲毛說到姑娘那兒,特意盯著大龍和曾麗,魯道魁也盯著他倆,二人被盯得很不自然,居然被賈梅搶了先,這可沒想到。
「什麼怎麼回事?」老人明知故問。
「五萬?」曾麗猜道。
「寶藏,一定是寶藏!」魯道魁抽著煙,用腳划拉著地上的沙子,浮沙的下面露出一塊不知什麼朝代的陶器碎片。
「奶奶的腿兒,老毛子忒黑了,下手咋嫩狠呢,都挖成這樣了,下邊還能有啥。」魯道魁站在城中心,叉著腰虎著臉,吼了read.99csw.com一嗓子。
「我沒瘋,是五萬,買了房子不還得裝修嘛,我得把裝修錢給掙回來。」捲毛小子拿手指絞著頭髮,若無其事地解釋道。
「如果真是千百年前的地圖,還真能收到現在?我們東北也有羊皮,這玩意兒絕對不會超過兩百年。」魯道魁把羊皮卷翻來覆去,又放到鼻子底下嗅嗅,有股濃烈的汗味和霉味。
老喇嘛不說話了,眨巴眨巴那雙渾濁的眼睛,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我配合,配合還不行嘛。」胖隊長嚇得哆哆嗦嗦,說話都結巴了:「東西雖然不在我手上,但是我給它拍了照,底面印文也掃描了,我可以把掃描版給你們。」
「我說呢,昨晚上做了個夢,師父託夢給我,說有緣人今天回來。來來來,先坐下,我給你們燒點茶。」老喇嘛樂呵呵地說著,給那個痴獃的老喇嘛蓋好毯子,轉身要進蒙古包。
「什麼寶貝?」大龍的擔心不亞於魯道魁。
羅華龍帶來了三輛車,除了路虎,另外兩輛是大眾途銳。車如其人,他的車都是內斂不張揚,跟魯道魁完全不同路線。這一晚,這三輛車在屯子外兩公里的地方停下,只睡了三四個鐘頭,天亮前兩小時,羅華龍就讓催促大家動身前往黑水城。
老知青不在家,屋裡就捲毛小子一個人。可沒想到大龍一說來意,捲毛小子就擺開了手:「你們是來尋寶的吧,其實上次你來我就看出來了,你就是來找寶的,問東問西,就是不拍照,還騙我說是記者。」
聽到聲音,兩位老人都睜開了眼,其中一位迷迷糊糊的,很像老年痴獃,另一位老人家還算清醒,顫巍巍地點點頭,朝著旁邊大片沙礫指去:「是啊,這裏就是巴潤素木。」
「他給了多少錢?」曾麗接著問道。
大漠上可沒有公廁,一路上大家都在路邊解決,男人好辦,站在野草叢邊胡楊樹旁,都沒問題,大姑娘可就不那麼方便了。眼下這古長城倒是很好的屏障夠高也夠寬,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尷尬。
「我他媽先殺了你,再掀翻你的破蒙古包,一定能找到。」魯道魁可不是吃素的,他把刀尖抵住老喇嘛的心口,冷冷地說道。
雖然屋子破,也好過沒有,這戈壁灘上半夜裡還有嗖嗖的大風一個勁地刮。魯道魁讓幾個手下人在小禮堂裏面搭帳篷,晚上就睡在這兒了。為了安全,臨睡前還得出去巡視一番,魯道魁帶著大龍曾麗,還有兩個弟兄開車在附近兜了一圈。沒想到附近有個很大的草甸子,草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動物骨骼,在明亮的月光下白花花的,把曾麗嚇得只叫,就連魯道魁也心裏發毛:「這什麼鬼地方。」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老喇嘛一屁股坐下,喝了口水慢慢地往下說:「這寶貝呀,聽是當年黑城的黑將軍留下的,師父交代過,這是屬於大漠的財富,必須用在大漠上才行。黑將軍把開啟寶藏的鑰匙分成了幾分,交給他的隨從,地圖留給了心腹,在漢人最後追殺他們的時候,黑將軍讓這幾個人帶著東西往四面八方逃走,把鑰匙藏在東南西北四處的水井裡。保住這筆財富,將來起兵也好,造反也罷,西夏人就都有希望了。我師父的師父,就是黑將軍心腹的後人。他帶著地圖連夜騎馬走了一晚上,天亮時走到了呼魯赤古特,那地界就是現在跟蒙古國交界的地方,方圓百里全是沙漠。那位先人在流沙旁撿到了半枚鑰匙,那個隨從已經連人帶馬被流沙給吞了。就這樣,師父手裡有兩樣寶貝,文革時,師父怕東西被紅衛兵抄走,藏在了烏蘭泉吉的一口井裡。現在我手裡只有那枚鑰匙的一部分,師父臨終前把地圖留給了我師弟,叮囑我們遇到能拯救大漠,拯救巴潤素木的有緣人,才能把東西交給他們。」
「打住,您說了這麼多,我們都聽明白了。請放心,我們絕對會把寶藏用在大漠,您把東西交給我們就是了。」魯道魁不愛聽那些喇嘛廟的事,粗暴地打斷了老喇嘛的話。
「這問題我跟曾麗討論過,如果地圖真被黑將軍最信任的副將保存,這人很可能把地圖傳給後代,代代相傳。地圖而已,爛了可以複製一份,要不人家為了張羊皮還把這天大的秘密給失傳不成。」大龍把羊皮奪過去,揣在懷裡,「睡吧,養足精神明天去趟黑水城,西夏城的文物百分之九十齣自城裡,附近還有個老高蘇木,說不定能有收穫。」
「一百萬就一百萬,去城裡找銀行,還是在網上銀行轉帳?」魯道魁心裏算了筆帳,羅華龍為了兩方印章已經花了兩百萬,他只花了五萬塊就得到和搶到了兩方印章的印跡,並不算太吃虧,只要手裡有東西,就有條件跟姓羅的談判。
「要是昨晚我們直接來這兒就好了。」魯道魁一拍大腿,從腔子里噴出一口怨氣。
「不認識我們沒關係,認識錢就行。不啰嗦了,找你是來買東西的。」魯道魁經歷一次失望,沒多少耐心了。
「唉,騙也騙了,現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咱們還是趕在天黑前,把這兩身衣服還給人家吧。」老喇嘛嘆了口氣,攙著老韓走近蒙古包里,他們為了等這一天,已經在這破蒙古包里住了十來天了。
魯道魁這次做了真正的劫匪,一分錢也沒給胖隊長留下,還把地質隊的帳篷搞得亂七八糟,最後把帳篷里的所有科學儀器連同筆記本和掃描儀全都砸了,還放了把火。看著後視鏡里胖隊長急得跳腳,恨不能撲進火堆里搶救東西,魯道魁才放心地離去。
賈梅沒有回答,圍著那眼井看了又看,忽然轉身回車上找來一把工兵鏟,在井沿下挖了起來。足足挖了好幾分鐘,井沿下方被賈梅挖出一尺深的整整一圈來,終於有了發現,有雕刻的痕迹,不過那是蒙文,賈梅一下子也認不出究竟什麼意思。拿相機拍了下來,回車上對著蒙文辭典認真研究了一會兒,最後才確定那上面寫的是巴潤素木,是一座曾經在額濟納很有名的喇嘛廟。
「好小子,生財有道。我問你,你一共印了幾張?我怎麼知道五萬塊買來的是不是唯一的,要是你手裡還有幾十百把張,回頭再賣別人,那怎麼辦。」魯道魁其實粗中帶細。
「明人不說暗話,我們知道那玩意兒是做什麼用的。不過既然東西在你手上弄丟的,你就得幫我們找回來。否則的話,哼。」魯道魁恢復了流氓本色,他出來混可不講規矩:「搜,把他身份證找出來,再找出他家裡人。要是不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找你全家人的麻煩。」
這一夜雖然住在帳篷里,魯道魁還是不太放心,吩咐幾個弟兄輪流守夜,第二天天一亮,大家就上路了,去找大龍說的那個老知青的兒子。魯道魁怕嚇住人家,讓弟兄們在附近一公裡外等著,只開那輛悍馬,帶著大龍和曾麗一起往那個小土屋開去。但他沒想到自己找對了人,卻來遲了一步。還沒進院子,他就注意到門口有幾道清晰的輪胎印。院子里沒有車,只有幾隻稀稀拉拉的羊,老知青一家都沒車,這輪胎印又是哪兒來的呢?魯道魁這才想起昨天忙了一天給累壞了,都忘了查查羅華龍那個老王八蛋的行蹤。
「你可以試試。提醒你一句,我要是死了,你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只有我知道東西藏在哪兒。」老喇嘛並不害怕,反而悠悠然地閉起了眼睛,一副要殺要刮悉聽尊便的態度。
走著走著,戈壁灘漸漸變了顏色,路邊不時冒出一些五顏六色的石頭。大龍讓魯道魁先停會兒車,下車看了看,路邊隨手撿起一顆石頭都是深色的碧玉和各種形狀的瑪瑙,小的只有手指甲蓋那麼大,大的倒有飯碗大小,雖然成色不太好,但遍地都是這樣的石頭也讓人驚嘆。
「你們來晚了,寶貝昨晚上被我九九藏書賣了。」捲毛小子倒不含糊,直率地說道。
烏蘭泉吉是個嘎查。嘎查,村的意思。雖說是村,可面積有四百六十一平方公里,三分之二個新加坡那麼大。轄區生有蒙古扁桃四千八百多畝,是大漠中的花園。距離四月初桃花盛開還有半個多月,桃枝上還沒生出葉子,倒是打出不少小小的花苞了。這種桃樹能活七八十年,耐貧瘠耐旱耐寒,還能結出像樣的果子,就像貌美如花又純良本分的小媳婦,婆家一窮二白,也能把日子過得美美的。
「這可是珍稀保護動物,今兒咱們碰上了,緣份。」羅華龍心情不錯,望著那盤羊消失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我什麼羊肉都吃過,就是沒吃過盤羊肉。」
「好好好,我們先去看看。」魯道魁打起精神來,走在眾人的最前頭。
注2:
「還挺有愛心啊。」羅華龍笑得很假,不客氣地說:「聽你的,那你說不抽水怎麼辦。」
「當然可以。你去吧,我們等,不急。」羅華龍趕緊點頭,不過他注意到賈梅下車時特意帶上了手機。
「您說的寶藏是……」大龍一聽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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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壞人,沒事的。」痴獃老喇嘛一開口,卻把老喇嘛嚇了一跳。
「是我早就防著他呢,看出他跟曾麗之間不對勁,我就送了他那個改裝過的手機,只要他帶著手機,我就能隨時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二十四小時監聽。」賈梅有些小得意,不過她馬上想起了那位大爺說過的紅玉髓,「對了,那位大爺歌里唱了紅玉髓,誰知道那是個怎樣的玩意兒。」
「別張羅了,我們不渴,您還是先跟我們說說怎麼回事吧。」魯道魁一把拉住老人的手,不讓他進去。
「施主且慢,我要的是一百萬。」老喇嘛立刻糾正道。
兩位穿得破破爛爛的老大爺正在蒙古包外面曬太陽,眯著眼睛很享受的樣子,他們鬍子都白了,身上穿的像喇嘛,但沒戴喇嘛的帽子,手裡都抓著串念珠。
「老哥哥,你沒事?」老喇嘛驚訝地看著這位一直沒說過話的老頭,聽那幫年輕人介紹他姓韓,也不知怎麼稱呼才好。
「好,兩成就兩成,要是寶藏真能找到,兩成也夠我們吃一輩子了,對吧董麗。」大龍說著,朝後面的董麗看去。
「大哥,您先別急,讓我來問問。」大龍怕魯道魁的急性子把事情搞砸了,趕緊出來周旋:「您說手裡的是鑰匙的一部分,一百萬不是小數字,您至少得給我們看看貨吧。」
「您真是見多識廣,跟您在一起我可長見識了。」賈梅認真聽完,對羅華龍相當欽佩。
「我可以保證您不會空手而回,就算失敗也只是收穫大小的問題。我只是真的不希望那些寶貝落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手裡。」大龍一邊說,一邊打開筆記本電腦,「按照您的吩咐,我在羅華龍的車上留下了一個追蹤器。您看,他也動身了,不過落後我們兩公里。」
「那我就不知道嘍,現在的年輕人都唱流行歌曲,情啊愛呀的,誰還學這些老掉牙的歌呦。」納而圖大爺笑呵呵地往嘴裏塞了塊羊肉,忽然想起了什麼來:「我說年輕人,你老是問這些,是不是來尋寶的?」
不用說,買走印章的一定就是羅華龍了,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你們不知道?那算了,你們要是不知道就不是有緣人,再見,不送。」老喇嘛變臉比翻書還快。
「等你們來帶走我的寶貝呀。」老喇嘛慢慢地站起來,笑眯眯地說。
「五十萬?你想錢想瘋了吧。」大龍激動得站了起來。
早上七點半,漫天風沙中,三輛吉普牧馬人和一輛悍馬組成的迷你車隊駛離城區,朝著張家口方向駛去。這一路共有一千五百多公里,從張家口再到呼和浩特然後是包頭和巴彥淖爾,然後經杭錦后旗至銀根再到烏力吉,最後一站就是額濟納。自巴彥淖爾之後就沒有高速,全是省級和縣級公路,如果一路上沒有堵車,沒有壞天氣,輪著開車的話,第二天早上應該能趕到額濟納。
「您放心,她知道的不過是皮毛,礙不了咱。我們打小就住一個四合院,我了解她,也就是一時衝動,關鍵時刻要是我再給她聯繫聯繫,說不定她還會幫咱。」大龍胸有成竹地笑笑,他已經跟魯道魁說過三個人的關係了。
「老弟,對女人你可得跟老哥我學學,別太慣著她們啊,不是我大男子主義,老爺們兒就該有老爺們兒的派頭,哪能看娘們兒臉色。」魯道魁在後視鏡里看到了董麗的不悅。
經過兩天的適應,魯道魁他們已經對戈壁灘的路適應了許多,憑GPS衛星導航,他們把油門踩到底,幾輛越野車你追我趕地就像脫韁的野馬,縱情馳騁。乾燥的風把殘雪吹得只剩下東一塊西一塊的了,駕駛的樂趣加上對寶藏的期待,讓魯道魁很開心,樂呵呵地拍著大龍肩膀,大喊痛快。
「你說我們都這樣,除了我們還有誰來過?」大龍和曾麗對望一眼,意識到了什麼。
「這大漠怎麼拯救?植樹造林可沒那麼快,等個十年二十年您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了。」魯道魁兩手一攤,急吼吼的。
「你們那姐們兒很牛逼,居然幫姓羅的搞到兩塊印章。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總之下一塊印章如果還落到他手裡,你們都別想活著走出大漠。」
「聽說,你挖到了寶貝,一塊瑪瑙印章,我們就買那個,你開個價吧。」魯道魁一邊說著,大咧咧地在帳篷里找了張椅子坐下。
魯道魁拿著印章仔細看了看,先是從靴子里抽出匕首,對著印章上劃了划,接著又找了塊木頭,把印章往著木頭使勁摩擦。老喇嘛問他這是做什麼,他說這是看究竟是不是真貨。真的瑪瑙硬度高,小刀刻不進,在木板上摩擦的話木板發熱瑪瑙不熱,假瑪瑙的話肯定會發熱。雖然是土辦法,但檢驗效果還不錯,魯道魁滿意地把印章揣進了懷裡。
「他們給我銀行賬戶轉了五十萬,不過……雖然是給了錢,可他們那架勢跟搶一樣啊。那印章絕對不止五十萬啊,那可是……」胖隊長痛心疾首地說著。
得了錢的老喇嘛心情大好,對魯道魁他們也是有問必答,關於最後一枚印章的下落,老喇嘛只說當年有個隨從沒能逃出去,後來被人發現了屍首,東西應該留在城裡。最大的可能,是被那個俄國人給挖走了,可惜誰都沒見過他當年究竟帶走了多少東西,連個目錄都沒有。
「您一個出家人,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呀。」曾麗忍不住問道。
「你怎麼不去搶啊,搞了半天你他媽比誰都黑,窮瘋了吧。」魯道魁一聽這價錢就火了。
羅華龍是個想到就立刻動手的人,馬上吩咐手下開快車去最近的城市去搞一台抽水機來。有錢好辦事,就算是把這口井給扒了他也做得到。
看著孩子們高興,牧民們也高興,雖然時候不早了,大家還是載歌載舞地唱了起來,聽了一會兒,大龍提議讓納而圖大爺唱一段蒙語的長調。納而圖大爺喝乾凈碗里的酒,大大方方地亮出了嗓子。
「找我買東西?」胖隊長覺得莫名其妙。
捲毛小子歪著腦袋想了想,最後還是伸出一巴掌。
「沒,沒什麼。」胖隊長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捂住嘴。
車隊的話事人是魯道魁,他親自駕駛著悍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副駕駛上坐著那個叫大龍的小子,後排座位上還有大龍的女搭檔董麗和魯道魁的女人蘭姐。
這句話讓賈梅盯著羅華龍的背影看了好久,她的眼神成分複雜,不過最後什麼也沒說,她轉身朝著剛才盤羊跳出來的方向走去。那是烽火台下的東邊,走了幾步就發現一口水井,井旁滿是大大小小的乾燥糞球,不知多少動物把這裏當成飲水點。賈梅仔細看,井沿粗礪,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九-九-藏-書風霜,井水污濁,卻見不到底。
「被……被那幫強盜給搶走了。」胖隊長被那突如其來的一掌嚇了一跳。
「沒錯,師弟跟我師兄是一母所生。」老喇嘛瞪大眼睛看著照片,有些傷感:「師父去世后,師弟帶著地圖也走了,去尋找有緣人了。看來幾位施主的確是有緣人。我們巴潤素木啊,解放前香火旺盛的時候也有百多個喇嘛,現在啊,只剩下……」
「要不您在車上等著,我不確定羅先生的車會什麼時候會到,萬一再被他們搶了先……」大龍故意放緩了語速,沒有把那個可能的結果說出來。
敖包:蒙古語,意為木、石、土堆。舊時遍布蒙古各地,多用石頭或沙土堆成,也有用樹枝壘成,今數量已大減。原來是在遼闊的草原上人們用石頭堆成的道路和境界的標誌,後來逐步演變成祭山神、路神和祈禱豐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徵,在荒無人煙的草原上看到敖包就知道附近有人了。牧人每次經過敖包,都要在敖包上放幾塊石頭;客人每到敖包前,一般都要按蒙古族習俗順時針繞包三周,同時心中許願,並在敖包上添加石塊以求心愿得償。
「等等,能不能再等我一下,我……下車去方便一下。」賈梅不好意思地說。
「不瞞你說,那口井我爸去過好多次,聽人說五幾年的時候那邊就發現過文物,後來他每次去那邊放養都去仔細翻找。去年旱,井裡的水都快乾了,我爸就下去了,在裡頭找到了這麼個寶貝。」捲毛小子撓著頭皮,不緊不慢地說。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大龍他們想要聽到的。沉默了半晌,車裡充滿了火藥味,曾麗環抱雙手怒視窗外,大龍的臉上看不出內容,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哥一聲令下,守在門口的兩個壯漢立馬衝進來,一個像抓小雞似地提著胖隊長的領子,另一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那熟練的動作和冷峻的臉色表明,這種事他們已經干過許多次了。
「你說什麼?」魯道魁一聽就愣了。
「巴特爾在蒙語里是英雄的意思,哈拉巴特爾就是黑水城裡的黑將軍,這歌里唱的是一個傳說,黑將軍留下了一筆寶藏,當時局勢很亂,他沒法告訴後人寶藏到底在什麼地方,也不想把寶藏留給漢人,於是留下了幾塊紅玉髓分發給他的追隨者作為線索,等到將來紅玉髓湊齊了,就能找到那個藏寶的地方,咱們草原上的牧民們得了寶,就都能過上好日子。」納而圖大爺耐心地解釋道。
「我對象在那兒吶。」捲毛小子站在院子里,沖魯道魁他們使勁地揮了揮手。魯道魁這才發現,剛才是屋子裡的陰暗遮擋了這小子的帥氣,在遍地沙礫和簡陋的蒙古包做背景下,小夥子英俊的臉龐並未被那身堪比農民工的造型影響。
「多少錢?」魯道魁問道。
「寶貝?」魯道魁忽然覺得這老頭有古怪,不過時間太短,他來來不及分析。
注1: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瑪瑙並不貴重,跟貓眼翡翠紅藍寶石,什麼的之類的沒法比。」賈梅也是懂行的。
「您說的對,眼下尋寶還得靠她,將來一定好好調|教。」大龍小聲說道,看得出他對董麗還是很客氣的。
「此言差矣,中國佛教印度佛教和藏傳佛教,都認為瑪瑙有神奇的力量。瑪瑙在宗教上的地位相當高,阿拉伯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的玉璽,就是一塊鑲嵌在銀指環上,雕制而成的紅瑪瑙。這內蒙可是瑪瑙的產地,黑水城的居民大多是有宗教信仰的,黑將軍如果確有其人,又正好手邊需要一樣東西做寶庫鑰匙的話,用瑪瑙很合理,也很合適。」羅華龍越分析越覺得這事靠譜,雖然連寶藏的影子在哪兒都不知道,不過最初的懷疑已經消除了。
半個小時后,老喇嘛帶著魯道魁他們去了附近的一處枯井。在井邊的胡楊樹下,挖出一個和沙子一個色的木匣子,匣子里裝著一枚紅色琥珀印章。這還是魯道魁他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印章,印章底面只有一寸見方,印跡和另外兩方印章的印跡花紋類似,奇怪的是印章的頂端是個斜面,很像鑰匙中插|進鑰匙孔最前面的那一段。
「你不是說,烏蘭泉吉是紅色烽火台的意思嗎,要不上烽火台看看去。」羅華龍最關心也是寶藏,當即吩咐司機往肉眼可以望見的沙堆那邊開去。大漠一馬平川,除了扁桃樹,就只有遠處斷斷續續連綿著的沙堆格外醒目。那就是烽燧線的所在了,這裏靠近國境,越過烽燧線再往北走,就是蒙古國的諾顏寶格德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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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實話跟你說,關於寶藏的事是師父告訴我們的,究竟有多少寶貝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有沒有被人挖走我也不知道。嫌貴,你可以不要。但我和師兄弟們為了這個秘密浪費了一輩子,怎麼都得一百萬才夠本。」老喇嘛說得很坦誠。
「我要修草原上最大的廟,我要為佛像塑金身,我要整個額濟納所有的牧民每年都來朝聖。一百萬,只有少,不會多,你們不給就請走吧。昨晚師父託夢給我,今天一定會有人來把那枚鑰匙帶走。」老喇嘛既自信又固執。
「沒錯,是瑪瑙。這一帶在上億年前地質活動頻繁,這些都是火山噴發後生成的。地質隊應該就在這一帶。」大龍用雙手搭起涼棚,在金燦燦的夕陽中朝著四面看去。他沒看到地質隊的帳篷,到是看到了一群白花花的綿羊,正被兩隻狗趕著,慢騰騰地家裡走。
「等等,這位是您的師弟嗎?」大龍聽著聽著,趕緊從包里取出一張照片。
大龍說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高高瘦瘦,一頭蓬亂的捲髮夾雜著稻草,身上的衣服也髒兮兮的,一條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牛仔褲褲腳吊著,短了半截。魯道魁皺皺眉,這傢伙家境的確不怎麼好,就算真有線索,興許給點小錢就能把他唬住。
「您知道還有多少人會唱這首歌?」魯道魁追著寶藏的線索不放。
「這事兒您說了可不算。」賈梅撲哧一笑,低下頭繼續研究手裡的兩枚印章。這兩枚印章花掉了羅華龍一百萬,對他來說這隻是九牛一毛。掃描版的羊皮卷早就被列印出來,兩枚印章在圖上拼來拼去,有兩處圖案的重疊就在烏蘭泉吉,可車子在這片沙漠扁桃林里轉了好幾個小時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咱們還是想想怎麼拿到第三塊印章吧。」
「你可以搜,要在我家再搜出第二張,那我不要你一分錢。」捲毛小子表情變得很嚴肅,跟剛才傻頭傻腦的模樣完全不同:「我不知道那印章能找到值多少錢的寶藏,但我知道我這人就這點福分,能離開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滿足了。你們能賺到多少我一點兒也不眼熱,也不會跟任何人說。」
「老王八蛋仗著自己人脈廣,玩獨的,這次得讓他知道知道,不是他一個人會玩陰的。」魯道魁不屑地看了眼筆記本屏幕,有一個正在移動的小游標,「你們那個叛徒姑娘,這兩天可天天跟老王八蛋在一塊兒,我可有點擔心。」
「嗨,早說啊。」魯道魁本想在屋子裡再搜索一番,看看這小子有沒有藏私,現在可來不及了。把那半截紙往懷裡一揣,趕緊上車,車開出了院子,他又不放心地問了一聲:「小子,你怎麼知道地質隊的事兒?」
董麗似乎對這個數字並不滿意,有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扭過頭看向窗外。
「他媽的,老子開了一天的車憋了一肚子火,不想再聽你啰嗦,你給我說清楚,東西到底在哪兒?」魯道魁覺得解決問題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粗暴,他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杯子里的水都灑了出來。
幾分鐘后,魯道魁得到了印跡的掃描版和三百六十度的照片,他第一次看到那紅色的瑪瑙印章,古香古色的四方圓章,柱頭並無雕九-九-藏-書刻,看起來再簡單不過,只是比普通印章大了許多,有巴掌心那麼大,印章底下複雜又神秘的圖案表明這枚印章的不凡身份。
「是五十萬!哈哈,你當我真傻啊,我不傻你們這些人能回頭找我嗎?那可是真寶貝,遇上正主我才說呢,現在我爹媽已經上達來呼布(注2)買房子去了,我們就要搬家了。」捲毛小子嘻嘻笑著盯著大龍和曾麗,那絕對是發自內心的笑。
不過幾天的工夫,羅華龍居然稱呼賈梅梅子了,顯得格外親切。事實上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倒是跟這個姑娘很投緣,她聰明,急性子,還有點任性,全都像他,更重要的一點,她也和羅華龍一樣愛錢,正好羅家只有兒子沒有女兒,兒子還是個敗家子,只會花不會賺。羅華龍甚至動了心思,等這件事搞定,收下梅子做乾女兒,准能成為他的左臂右膀。
「我看這老人家不行,準是糊塗了。」魯道魁對老人格外不待見。
「佛祖神通廣大,一定知道你是為了屯子好,他不會怪你的。」老韓拍拍老喇嘛的肩膀,大咧咧地從他腰裡取下個羊皮酒囊,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馬奶酒。
走近烽火台,這裏比黑水城還要破敗,千年的風沙把古長城啃噬得只剩一點骨頭渣子,到處都是塵土,隨便走上兩步都能激起厚厚的沙灰。忽然從角落裡跑出一隻頂著碩大羊角的盤羊,那羊見到人,不知是怕還是驚,綳起細腿,飛快地消失在遠處的扁桃林中。
「我剛才也注意到了,紅玉髓就是瑪瑙,是佛教七寶之一,驅邪避穢安心定神。極品瑪瑙是帶水的,又叫水膽瑪瑙,要是水膽又是紅色就是上上極品,俗話說瑪瑙帶紅一輩子不窮,帶在身邊相當旺財。」羅華龍到底是老藏家,說起寶貝經一套一套的。
「梅子我可真沒看錯你,跟你合作真是太省心了。」羅華龍滿意地誇獎道,忙拍拍司機的肩命令道:「還等什麼,往呼和淘來開吧。」
「我已經跟您解釋過了,那位俄國人的祖上是當年跟隨科斯洛夫去黑水城挖過寶的,這是我們調查的結果,俄國人自己並沒承認過。」大龍很認真地糾正道。
「奶奶的腿兒,姓羅的也敢動手搶了!」魯道魁一聽更火了。
政府所在地叫做伊和扎格敖包(注:1),大伙兒下了車,發現除了土坯房外還有個小禮堂,可這些房子空無一人,門窗都是破破爛爛,比黑水城遺迹好點的地方就是多了個屋頂。牆壁上還能看到文革時期留下的標語,不知出於何人之手,不過看得出這些房子不過都是近幾十年來修建的,是風沙讓這裏面目全非。
已經開春了,京城的氣溫還是很低,天色陰沉,冰冷的風裡夾雜著細小的沙子,吹在人的臉上很不舒服,匆匆的路人紛紛把紗巾和口罩捂住口鼻,但是強勁的風把沙子刮進人的眼睛里,讓人涕淚橫流。很少人知道,這常年騷擾京城的沙塵,竟然是源自千里之外的額濟納,那片盛產傳說的大漠。
達來呼布:內蒙古自治區額濟納旗旗府所在地,現有人口2.5萬人,基礎設施完善。除了礦產資源外,盛產蜜瓜和棉花。
話不太投機,大家沒有再聊下去,反正是臨時組合,將來也不一定再在一起。高速的路上還不錯,路都好走,速度也快,可過了巴彥淖爾下了高速后,路程就開始艱難起來。映入眼帘的少有綠色,參差不齊的荒山上只有泛黃的雜草,還有大大小小的雪層,路上都是碎石,顛簸得厲害。有些地方沙多,車輪陷進去就不能開了,得在輪胎前後墊上石塊,再讓前面的車往前拖幾米,這麼一來行進的速度就變慢了,好在車多人多,大家路上有個照應,總算有驚無險。出了烏力吉,一路上再沒有加油站,大龍提醒魯道魁讓大家都把備用油壺加滿,又足足開了七八個小時,終於趕在天黑前到了額濟納,在旗里飽餐一頓,再次趕路,晚上九點終於抵達了第一個休息站,馬鬃山蘇木下的小屯子。
魯道魁接過羊肉卻不吃了,外國人來尋寶說明什麼?無風可不起浪,沒準這茫茫沙礫下,真的藏著了不起的寶貝。當晚,他們分成幾撥人住在屯子里,魯道魁跟大龍睡一屋,他們掏出那張羊皮卷看了又看,尋找明天的目標。
整個黑水城跟四個足球場差不多大小,城池西北角有個大大的坑,那是當年科茲洛夫挖掘過的地方,就像一個巨大的瘡疤盤桓在這片殘缺不堪的沙城之中。魯道魁他們是有備而來的,帶來了六把高頻率金屬探測器。可圍著整個黑水城裡裡外外地掃過一邊,只撿到兩個被埋在沙子里的易拉罐和三塊五毛錢硬幣。
「真的假的,這可比計劃生育還來得快啊。」魯道魁懶洋洋地坐在副駕駛上,正閉目養神,連著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已經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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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下午只收穫了兩個小碗,曾麗說不如下一站去溫圖高勒蘇木那邊看看,雖然車上帶著帳篷和乾糧,但如果能夠趕到蘇木政府那邊過夜,會安全許多,戈壁灘上可是有狼。幾輛車再次馳騁在大漠上,路上顛簸,把大龍的女人蘭姐一個勁地埋怨,惹得大家好生心煩。魯道魁回頭就是脆生生的一巴掌,蘭姐不再說話了,捂著腮幫子委屈得直哭。本來這趟是不打算帶她來的,是因為大龍帶著曾麗,這一路有個女人照應會方便許多。
「我等了這麼多年,每年總有幾個你這樣的,你覺得我會怕你嗎?」老喇嘛倒很鎮定。
「我上次來認識了一個朋友,是本地蘇木老知青的兒子,那傢伙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沒見過世面,給他點甜頭什麼都說。對了,他說這附近有個畜牧點,叫瓦日圖,是冬天遊牧的營地,那兒有一口深水井,明天我們去找找那小子,讓他帶我們去井那邊看看,說不定有線索。」大龍扶了扶眼鏡,誠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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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們看,那兒好像掛著個經幡。」大龍加大油門,朝著前面開去。大約兩百米開外,有一株高大的胡楊樹榦做成的尼瑪桿,迎風飄蕩的經幡在純凈的藍色天空映襯下,顯得破破爛爛,連上面綉著的圖案也都褪了色。尼瑪桿後面有一個同樣破爛的蒙古包,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白色,變成了灰色,還到處打著補巴。
「蒙古人本是信薩滿教的,元世祖忽必烈統一中國后,為了利用宗教安定民心,把西藏的喇嘛教在草原上推廣開來。在額濟納,曾經有過一項很厲害的規定,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貧民百姓,家裡有兩個兒子的就得送一個去當喇嘛。當時當喇嘛有不少優惠政策,可以免稅免差役,還有物質津貼,社會地位高,跟現在當公務員一樣,人人搶著去。結果不少男人當了喇嘛,許多女人就找不到老公,只能嫁給一把皮鞭或者一塊木頭。」大龍很精神地坐在駕駛位上,GPS現實他們已經進入呼和陶來。
大爺唱的時候,大龍特意用眼神瞄了眼魯道魁,暗示他正是這一段長調里暗藏了傳說中的玄機。等到大爺唱完,魯道魁假裝聽不懂,讓大爺解釋唱的是什麼。大爺說,這段長調是老一輩們傳下來的了,歌詞大意是:草原上的雄鷹哈拉巴特爾,英勇殺敵頑強不屈,紅玉髓湊齊光芒綻放,草原的雄鷹將再度翱翔。
老高蘇木,也就是過去的綠廟,這一帶墳墓很多,不過早就被人挖了個遍,收穫並不大,大家又是一番精心搜索,最後也只發現了兩個說不出什麼時期的小碗。大龍說,看器形像是冥器,應該是古時候的真東西,不過不太吉利。魯道魁才不管吉不吉利,只要是值錢的東西他都要。
「那個啥,收了你們的錢,我就不招待你們吃飯了,再透點風給你們吧,地質隊的人在溫圖高勒那邊也read•99csw•com挖到了寶。聽說也是塊兒紅瑪瑙,隊長收著,誰都沒見過。你們要去的話可得趕快,今早上那位老先生出門前我也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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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們都是這樣,動不動就開價什麼的,有錢了不起嗎?我可是堂堂地質隊的隊長,國家幹部!請你們不要用錢侮辱我的人格。」胖隊長很激動,捏著嗓子叫了起來。
「一萬塊,沒問題,現金我有,你等著我這就去拿。」魯道魁當然是往小里猜。
「醜話說前頭,我不管她怎麼回事,萬一真有寶你們只能拿兩成,就算她到頭來幫咱們,你們那兩成也鐵板一塊,不能變。」魯道魁人雖然粗,一旦涉及到錢的可比誰都敏感。
當所有車都從地平線上消失,這片大漠又恢復了安靜和平和,老喇嘛才舒了口氣,忙著把痴痴獃呆的老喇嘛嘴裏塞著的兩團棉花掏了出來,自言自語道:「作孽呦。這輩子第一次騙人,會有報應的。」
「反正已經賣了,告訴你也沒關係。一塊紅色的瑪瑙印章,上頭有些看不懂的圖案。我爸說,那玩意兒叫紅玉髓,大小是個寶。」捲毛小子那眼睛瞄著幾位來客。
大龍不想解釋什麼,他只要過那張剛花五萬塊買來的印跡,跟曾麗一起細細研究起來。還是曾麗眼尖,沒多久就發現印跡上的某個花紋能跟羊皮卷左下角的一處圖案對上。而那一組花紋越看越奇怪,似乎是變形的西夏文,可究竟是不是西夏文暫時還不能確定。這已經能讓魯道魁暫時放下了心,至少捲毛小子沒騙他,這東西真是沒見過面的瑪瑙印章蓋出來的戳。 在GPS里搜索到捲毛小子說過的那個地方,魯道魁把油門轟到底,一路狂飆。
「我哪能知道啊,那就是一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年了。其實除了那幾個紅玉髓,另外還有張地圖,黑將軍把地圖留給了他最信任的副將,紅玉髓是打開寶藏的鑰匙,但沒有地圖就算有鑰匙也沒用。這都是我爺爺聽人說的,我爺爺的太爺爺,曾經是住在黑水城那邊的,以前那邊水草好啊,後來沙子越來越多,我們才搬到了馬鬃山這塊,這裏也越來越不行了。」納而圖大爺不住地晃著腦袋,顯出幾分無奈。
「不管真假,喇嘛跟和尚一樣,也可以還俗。還俗了結婚生子,再出家繼續當喇嘛也可以嘛。」後座上的曾麗插了一句。
「你們這是找誰吶?來得可不巧,今兒我們隊里有人結婚,大伙兒都進城去喝喜酒了,只剩我看家。」說話的人是個胖子,黑胖黑胖的,一絡腮的大鬍子,戴著頂大大的絨線帽,一身的酒氣。
「跟你們一樣,一大幫子人,張開口就是讓我開價,那架勢好像我不答應就要殺了我似的。」胖隊長並不知道眼前這一幫子人並不比那一幫子人好說話,一個勁地發著牢騷。
出了城區,風沙漸漸小了,視野也清晰許多,魯道魁心情不錯,他喜歡悍馬,這車跟他的身材很搭,一樣魁梧結實,夠硬夠粗。他從後視鏡里看了眼坐在後排的曾麗,又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大龍,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老毛子真說那鬼地方有寶?」
「都一個意思,你開個價吧,修廟得多少錢。」魯道魁抱起雙臂,挑釁地看著老喇嘛。
這一嗓子驚飛附近的一隻鷹,巨大的翅膀在天空劃出一道冷峻的飛行線,神態自若地俯瞰著地面上這幾個生人。
「沒錯,寶貝。」老喇嘛張著嘴,嘴裏缺了三顆大牙,神秘兮兮地說:「十五年前,我師父臨終前交代,寶貝已經收了這麼多年了,要是再不取出來,埋在大漠里也沒有用。要是遇上有緣人,就把寶貝拿出來,讓有緣人去把寶藏取出來吧。」
「大龍,你還說這小子沒見過世面,給點甜頭什麼都說,我看他簡直是個人精。」魯道魁臨走時扔下這麼一句話。事態緊急,他必須不能再比羅華龍慢了,得儘快趕到地質隊那邊去,奇怪的是羅華龍的車在監控軟體上完全丟失了信號,十有八九他已經發現了追蹤器,把那玩意兒給毀了。
「呵呵,這不算什麼,以後我帶著你,你還會長更多見識。」被年輕漂亮又聰明的姑娘由衷地稱讚,羅華龍很開心。
「大哥,你先放下刀,有話好好說。」大龍把身體擋在老喇嘛前面,殺出家人,那可是了不得的罪孽。
「不用看,東西是一方紅玉髓的印章。共有四方印章,各有高低,寬窄也不同,合在一起就是鑰匙,有緣人自然清楚我說的是真是假。」老喇嘛歪著頭,說得頭頭是道。
「現在來也不晚。實話告訴你們,那是塊印章,我閑著沒事兒就在上邊抹上印泥蓋了一個,紋路很清楚。你們拿不到章,拿走印跡也是一樣。」捲毛小子眉毛一挑,狡黠一笑。
「別,別,我們知道,您說的是黑將軍的寶藏!」曾麗生怕真的被老喇嘛拒絕,趕緊說出了此行的真實目的,不過一說完她就後悔了,正主是魯道魁呢,他還沒發話可不好瞎說。趕緊瞧一眼魯道魁,還好他沒理會自己。
「老人家,請問這裡是巴潤素木嗎?」大龍很有禮貌地問道。
「梅子,你真是太聰明了,沒有你,可沒那麼快拿到這兩塊印章。別做我乾女兒了,當我兒媳婦吧,回去我就讓兒子跟你見見。」坐在後排位置上的羅華龍滿意地看著身邊的姑娘,這幾天來是她出謀劃策,每一步都搶在了魯道魁的前頭。
跟著那群綿羊,半小時后他們找到了附近的牧民。在牧民的介紹下,他們找到了就在附近兩公裡外安營紮寨的地質隊。地質隊人多,帳篷也大,東西放得亂七八糟,看那日用品的陳設就知道,這裏應該有十多個人住。奇怪的是帳篷里只有一個人。帳篷外面倒是停著一輛破舊的大切諾基。
「放心,包你物有所值。」捲毛小子站起來,在他家的羊皮褥子下翻出一張紙頭,只有A4紙的一半,兩寸見方的一塊圖案,紅彤彤的,是組繁複的花紋。魯道魁剛想湊近些看個仔細,捲毛小子就飛快地把那張紙放到了背後,朗聲道:「別跟我耍花招,你們人多,明搶我可干不過你們。馬上付款,否則的話我就把它給燒了。」
「您不是還給捲毛五萬塊了嗎?為什麼不給他錢,那隊長沒得罪您啊。」大龍也覺得魯道魁這麼干不地道。
捲毛小子嘻嘻一笑,伸出一巴掌。
「年輕人,我師兄是糊塗了,我還好著吶。」老喇嘛指指身邊痴痴獃呆的老喇嘛,咧嘴一笑露出滿嘴的黑牙:「我在這裏守了十五年,就是等著你們來呀,我知道你們會來幫我修好巴潤素木的。」
「這也是瑪瑙?」魯道魁隨手撿起一塊暗紅色光潔細膩的小石頭。
「老不死的,信不信我削了你。這茫茫大漠殺個把人誰都不知道,要想保命就少說廢話,趕緊把東西拿出來。」魯道魁一分錢都不想出,從靴子里抽出了半尺長的匕首,他打算像搶地質隊那樣把這老鬼給搶了。
「不就是寶貝的事兒嘛,既然我們是有緣人,您就把寶貝放心地給我們吧。」魯道魁是個急性子,他可不願意浪費時間。
「還說不糊塗,我們又不認識等我們幹什麼呀。」魯道魁沒好氣地說。
「不是,不是,我們要出版一本額濟納的書,地質學家說二十年後可能額濟納的許多地方都會變成荒漠,我們這次來就是要給額濟納做一次全方位記錄的。」大龍馬上打起了掩護,當然不能被人。
「好,明天咱們要比他們更早動身去黑水城。梅子,沒想到你這麼機靈,居然會有這麼好的竊聽器,這麼一來咱們可要佔據先機了。」羅華龍坐在他的路虎攬勝上,滿意地拍了拍副駕駛上賈梅的肩膀。
「你這麼做簡直就是強盜。」一直沒有說話的曾麗終於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