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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觸犯門規

第七章 觸犯門規

「乾爹以前跟我說過,如果他要死,希望死在拉斯維加斯,全世界最豪華的賭城,做個真正的賭鬼。」司徒穎擔心地看著老韓消瘦得凹進去的眼眶,輕輕地說。
可真的是口訣嗎?還是經過人為處理的口訣?或者其中隱藏著什麼秘密?這些讓人一頭霧水的部分就正好是陸鍾他們好下手的部分。
第二天一早,陸鍾和司徒穎扮作情侶,來到了那家典當行,當他們亮出箱子里十多塊貨真價實的名表后,立刻引起了典當行經理的興趣。不過這些表都沒有發票和購買證明,很讓人起疑。對此,司徒穎解釋說自己家境還不錯,因為家裡人要逼著她跟另外一個男人結婚,和窮男朋友私奔出來的,走得急,只帶了這些表傍身,發票和購買證明之類的都在家長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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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沒再反對,揮揮手,讓手下把陸鍾他們帶到樓上的客房裡,嚴密監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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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心道不好,再把名表入手一看,沒錯,的確是超A貨,最多價值一兩千。剛才壓價那麼低,對方卻答應得痛快,他越想越不對勁,可明明是看著任性小姐從同一個密碼箱里拿出來的,怎麼可能掉包,眼下人也走了,這幾十萬的損失可得自己負責。怎麼辦才好,他心亂如麻。
看著看著,一個連環騙的騙局吸引著陸鍾看了一遍又一遍。
陸鍾說完這一大通,司徒穎卻依然無動於衷,一個字也沒說,更沒看他一眼。陸鍾心裏嘆了口氣,看來她還是當自己不存在。木木地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回房:「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車裡沒人再說話,陸鍾雖然沒有回頭,卻在後視鏡里認真地看了看師父。
韶關是個窮地方,但窮地方怎麼會出寶藏呢?這還得從太平天國說起。無湘不成軍,曾國藩的湘軍赫赫有名。曾國藩有兄妹九人,他是老大,家裡最小的九弟是曾國荃,這個曾國荃就是攻破太平天國南京府的人,因攻城大功,官至一等伯爵,太子少保,善於圍城,外號曾鐵桶。曾國藩上報朝廷,說南京府里藏著的金山銀海全都被一把莫名其妙的火給燒沒了。當時朝野上下,沒人相信,但曾國藩曾國荃手握重兵,連皇上也不敢過問,此事成了懸案。
「瞧瞧,笑得多好,這笑就像是天生長在臉上似的。」那個心腹男子也笑了,細細打量著陸鍾他們,「看得出,你們是走江湖的,而且是專業的。」
只用了幾天時間,符合這三個條件的地方還真的被陸鍾他們給找到了。這個地方就是遠在湖南跟廣東交界的地方——韶關。
作為備受信賴的負責人,陸鍾不能由著性子來,把心痛埋在心底,第二天一早他果然吩咐大家暫緩行程,改道去上海,先對昨晚那則新聞中的拍賣公司做調查。已經換上了新身份證,新租的車,走高速從呼和浩特去上海只用一天就夠了。大家出門調查的同時,他留在酒店照顧師父,打開筆記本在一個私密博客上瀏覽起來,老韓講過的古老騙術都被他記錄在此,不對任何人開放。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是每個人都會做的選擇。最終經理答應個人支付給帥哥兩萬塊,請他帶自己去找那兩個騙子。後來的事不用說也能猜到,帥哥帶經理找到了那兩位騙子,他們在很便宜的里弄里租的房子,帥哥拿到兩萬塊后還挺仗義,熱心腸地幫經理的忙,逼著他把那兩個騙子把剛剛轉存的六十萬的銀行卡給拿了出來。四個人去了典當行最近的提款機,驗證過銀行卡里的確有六十萬,經理才把當票存根連同那些A表還給他們。
「早知道這麼容易賺,咱們不必費神做趟子了,大家參股開拍賣公司多好,不但方便洗白自己,還能打入上流社會。羅華龍那種人就是拍賣公司的常客,肯定還能跟不少高官和看不見的頂層富豪打上交道。」單子凱聽完梁融的報告,雙手抱著後腦勺靠在沙發上脫口而出。
司徒穎和曾潔陪老韓去醫院了,做檢查,做必須的治療,雖然沒有多少效果,但至少能幫老韓延長几天生命,讓他能去拉斯維加斯。陸鍾和單子凱梁融,留在酒店裡,構思著下一個傳說。
「問問大小姐吧,她最了解師父,咱們現在得把師父擺在第一位。」陸鍾在後視鏡里看了眼司徒穎,她看著車窗外,眼裡毫無神采。自從得手后,這種狀態就沒變過,從前那個溫柔不足潑辣有餘的大小姐似乎根本就不是她。
沒想到老闆娘話還沒聽完,就臉色大變,斷言經理還是被騙了。經理不信,說是親眼看到在ATM機上查過的,等到他再去查過才發現手裡的根本就不是那張卡,連密碼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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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查不知道,拍賣公司隱藏的貓膩大得驚人。
「我也覺得這個局裡,關鍵是故事,其他一切都是為這個故事服務的,只要換了故事,就像拍電影的換了個劇本,應該不算犯規吧。」梁融也附和道。
「我會一直等到乾爹去世,幫他辦完最後的喪事,就回北京的家。」司徒穎終於開聲了,可她說的卻像是另一個頻道。
老闆娘三十多歲,蘇杭女人白皙的皮膚,身材極好,全身的夏奈爾,不過對於一位經營大生意的老闆來說,她過於漂亮。當然,漂亮本身絕對不是錯,她翹著二郎腿,斜眼看著眼前這六位弄走了她六十萬的人。在她身邊,還有個四十齣頭,中等身材,一臉精明的心腹模樣九-九-藏-書男子,兩人一看就像有奸|情。
司徒穎扮演賈梅,陸鍾扮演大龍,曾潔扮演董麗,這三個人的小恩怨和兒女私情擾亂了羅華龍和魯道魁的判斷能力。加上一開始進入額濟納的成本並不需要多少,而那個傳說又顯得格外真實,於是貪財的他們動了心。
「沒錯,他們什麼都收,珠寶首飾高級名表,還有名人字畫,有些拍品就是過了當期的死當。」曾潔跟梁融扮作夫妻,不但一起去了拍賣公司,還去了那家典當行。
藝術品投資,是近十年來國內投資界的熱點,股市不夠堅挺,樓市太容易被人查到戶主,只有不記名的拍賣最方便最安全,而且成交價方面也容易打馬虎眼。近幾年來,國內單項成交過億的藝術品和瓷器數不勝數,天價頻出。聰明人都知道,金錢流動越頻繁,數目越大,越容易有貓膩。
帥哥壞壞一笑,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馬上說自己不會白給消息,要經理出兩萬塊才肯帶他去找那兩個騙子。究竟是自己承擔幾十萬的損失還是付出兩萬塊的消息費,帥哥讓經理考慮兩分鐘,他還有事,如果經理不同意的話,他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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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中國那麼大,上下五千年,有過多少人就有多少傳說,編個故事不難。既然沒人反對,那咱們就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把這事儘快落實。」陸鍾見大家支持,趕緊應承下來。
「不久前,我們從電視上看到您旗下的拍賣公司鬧出的一檔子新聞,憑著職業敏感,我們就發現您的公司可能會幫上我們一個大忙。您也知道,寶藏這種東西是屬於國家的,就算是我們真的找到,也需要把它洗白,再變成現金。誰能把這麼大一筆財寶洗白又變成現金呢?最理想的選擇當然就是您這樣的拍賣公司,為了讓您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也為了跟您認識認識,今天的那六十萬,就是為我們自我介紹的最佳方式。當然,寶藏這麼大,憑我們幾個小菜鳥吞下可能會消化不良。如果您有興趣參与這次尋寶,對於我們將來的合作,甚至整個尋寶計劃的實施都是相當有幫助的。不知道我這麼解釋,您理解了沒有。」陸鍾口若懸河地說了這麼一大通,連坐在他身邊的自己人都楞了。
不用說,所有的印章全都是假貨,這個傳說也是杜撰出來的。真實的部分在於用來製作印章的材質,的確是上好的紅玉髓。紅玉髓作為中檔珠寶,本身的價錢並不算太高。整整四套印章全部加起來,連同請老師傅雕刻的工錢在內,也只用了二十來萬。這二十來萬,最終換來千多萬的回報,不能不說很成功。
不知道什麼朝代的事,總之是古代,有個打扮特別富貴的男人,乘坐高級馬車帶著兩名僕人來到當鋪,要當一個金器。掌柜的仔細看過那金器,的確是真金。那人想當五百貫,掌柜的給還價到三百貫,這個價錢貴客還算滿意,最後雙方成交,客人拿著三百貫的當票走了。旁邊有個叫花子看到,就把身上的破襖子脫下來,硬要當掉。掌柜當然不收,還罵他想錢想瘋了。結果那叫花子說,人家的假金器都可以當錢,他的真襖子卻不能當錢,好沒道理。掌柜的聽完,覺得不太對勁,趕緊找出剛入櫃的金器,叫花子果然沒說錯,不知什麼時候被掉包成假金器了。掌柜的趕緊問叫花子,怎麼會知道東西是假的。叫花子也不含糊,大咧咧地說那人是城裡有名的大騙子,他還知道騙子的老巢。掌柜的為求叫花子帶自己去,不得不花了幾貫錢。叫花子倒沒騙人,領著掌柜的去了騙子的家,果然剛才看到的那匹豪華馬車就停在門口。進得門去,掌柜的看見那人正和本城一位大老爺喝酒,大老爺地位高,他不敢冒犯,就讓僕人把主人叫出來,跟他對質。結果那人堅持說自己的是真金器,如果是假貨的話,掌柜也不可能肯出這麼高的價把東西拿走。那人還反咬一口,說掌柜是把入櫃的東西又掉包來訛詐他。兩人吵了起來,內堂的大老爺聽到,出來為二人做主,勸那人說不必跟這些做小生意的計較,免得失了自己的身份,既然人家不想做這個生意就把當票還給他好了,讓他把東西退回來。那人裝作委屈,用當票把金器給贖了回來。掌柜的很開心,可他拿著當票去銀號換錢事才知道,錢早就被取走了,這張當票是假的。等他再回到那人的住處,才發現人去樓空,連叫花子也找不到了。
製造那個故事的素材準備得差不多了,其餘的部分會在陸鍾趕到韶關之後準備好,硬體和軟體,每人的角色分工,在陸鍾心裏依然有了大概的輪廓。為老韓帶上藥,還有便攜制氧機,這隊人馬再次踏上旅程,奔赴下一個目的地。
「司徒,司徒。」曾潔喚了兩聲,司徒穎才回過神來。
陸鍾當然不會把同樣的騙局演繹多次,但眼下手邊就有十來塊真貨名表,正好可以在這個連環局中派上用場。
「我也同意去美國,美帝那麼多資本家,絕對是全球第一的高品位富礦,咱們可以好好挖掘。」梁融也很願意。
離開內蒙古回北京的路上,陸鍾他們很有些得意。不僅賺了錢,馬鬃山下的牧民們從此改變了生活和環境,孩子們即將有新學校,這些比錢更重要。離開額濟納之前,他們還去了趟呼和陶來的那座真正喇嘛廟,布施五十萬,讓他們把原有的廟好好修整修整,再給佛像塑個金身。
「其實您不問,我們也要說了。其實啊,我們找您下手,是為了跟您結交。」https://read.99csw.com陸鍾湊近兩步,對著老闆娘說道,「只不過說來話長,能否讓我們先坐下,慢慢聊呢?」
關上門,單子凱就說開了,要是師父還清醒,一定知道這兩個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梁融卻說看著那個人都不像好人,估計不會那麼好應付。司徒穎依然沉默不語,曾潔卻說,也許大家真的不該違背門規,師父說過,同樣的局不能做兩遍。
「以後我們不用再聯繫了。」司徒穎定定地看著電視,始終沒有回頭。
如果……如果師父真的在拉斯維加斯去世,如果大家都願意留在美國,是否關於秘籍,關於江相派,可否到此為止?而他和司徒穎……
清朝野史上寫,有人在曾國荃家見過一個翡翠西瓜,那西瓜曾經是洪秀全的。還有人說,曾國藩的夫人從南京返鄉時,居然帶了兩百多艘船。許多人懷疑,那把火根本就是曾國荃放的。至今,韶關一帶都有人說,當年韶關東湖坪因為靠近曾國荃的老家湖南,又距離京城夠遠,而被看中。曾國荃把從南京府里弄出來的寶貝分成九份,藏在東湖坪一帶。
陸鍾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給這家賺黑心錢的拍賣公司老闆造成了六十萬的損失,另外的兩萬塊,對那位經理來說也是個教訓,至少他以後再收東西時會更加仔細。
老韓正木訥地看著窗外,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他已經不再關心這些了,除了選擇吃的,他幾乎很少說話。但是陸鍾知道,如果師父不是遭受了那場他至今不了解的傷害,不是他還是清醒的,大概最著急的不是去拉斯維加斯,而是親眼看到他把秘籍的最後一本《英耀篇》拿到。關於秘籍,剛才沒人提起,不知大家根本不信那個失落的門派會被振興,還是大家根本不在乎,這隻是師父一個人的心愿,甚至,不是他的。
已經變得不那麼靈光的老韓不僅參与了整個騙局還扮演了兩個角色,照片上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牧民,以及呼和陶來的痴獃老喇嘛。藉由梁融的妙手化妝,再往嘴裏塞了兩團棉花,老韓看起來就像是兩兄弟而不是同一個人了。
除此之外,還不排除有人利用高價購買贗品之類的手段騙保,或者騙取銀行貸款。自己搞出來的假貨,通過這麼一番運作之後搖身一變價值連城,不論是騙保還是騙貸都可行。金銀可以用機器檢測,鑽石可以用克拉划價,藝術品和文物的真偽最難鑒定。國外一家知名拍賣行曾以千萬美金的高價,拍出過一枚乾隆御璽,後來都被人質疑有假,以至於鬧得沸沸揚揚。曾有拍賣公司的鑒定師把珍品判為假貨,而後以極低價錢收入囊中,國內的鑒定界本就魚龍混雜,鑒定技術也達不到國際水平,以次充好以假亂真並非太難。
下班前,老闆娘過來巡視,特意提出要看看新收的名表。經理是個老實人,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都給說了,還給老闆娘看了監控錄像,不過好在公司的錢沒有損失,那張六十萬的銀行卡他打算明天交給會計入賬。
一家新成立不久的拍賣公司,居然在最新一期的拍賣中成交率百分之九十,成交額破了千元大關,但該公司的一幅山水畫隨即被人爆出是贗品。贗品也就罷了,但該畫原本的主人是位官員,買方和賣方還有拍賣公司的鑒定師正在為是否贗品的事進行進一步鑒定。
老韓一臉茫然,彷彿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大家趕緊那把他拉起來,勸他不必內疚,碰上這兩人純屬巧合。可他怎能不內疚,是他得意忘形急功近利,是他把大家帶入目前這種被動的狀況,是他把師父的交代置之腦後,違背了門規。
讓陸鍾覺得心裏很不痛快的是,司徒穎對他的冷漠。冷到甚至不願跟他說話,不願坐在他身邊吃飯,甚至也不會看一眼他,就像他是透明的。有話她只對大家說,她不僅不看他,還刻意迴避他關注的目光。她瘦了,她總是一個人抱著雙臂坐在沙發最裡面,她根本不是在看電視,而是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常。
另外還有梁融扮演的地質隊長,單子凱扮演的老知青兒子,整個尋寶曆程變得豐富起來。再加上魯道魁和羅華龍的利益衝突,一次次的奪寶競賽,三枚琥珀印章問世的過程中,不斷被人為帶領走了少許彎路,就像釣魚時大魚上鉤后輕輕提一下魚竿並不馬上收線,讓魚兒把魚餌吞得更深,最終這場騙局才完美呈現。
這是個很說得通的理由,而且陸鍾特意穿得比較寒酸,而司徒穎則是一身名牌的小姐打扮,看得經理都在心裏為這位任性的大小姐惋惜,忍不住拉過她,私底下交代一句:女人經不得老,男人卻經不得窮,終身大事還得從長計議。任性小姐卻一個勁地搖頭,說自己看準的人,已經拿定了主意。經理又問,萬一家長追查起來怎麼辦,這些表上面都有編號,一旦變成死當拍賣的話是有可能查到的。任性小姐又說,自己已經成年了,這些表都是家長送給自己的,成年人處理自己的財產天經地義。
「讓您見笑了,我們手藝不精被您抓到,情願將損失奉還,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們一馬。」陸鍾笑嘻嘻地討饒。
「拉斯維加斯,那可是高消費啊,咱的錢不夠吧。」曾潔有些擔心,雖說這一單收入千多萬,但分到每個人頭上只有幾百萬而已。
能和司徒穎假扮私奔小情侶,這讓陸鍾很開心。雖然短暫,雖然虛假,但至少被司徒穎挽著,看著她笑,那種甜蜜幸福的感覺是真的。司徒穎是個優秀的演員,無需交代就能隨機應變,應付一切突髮狀況。自欺欺人也九_九_藏_書好,他能察覺到司徒穎對自己的笑是真的,如果他不是現在這種位置,也許他們的關係還有轉機。
「哦?你這話倒說的新鮮,我倒要聽聽,究竟是什麼道理,要認識我反而要先騙我錢。」老闆娘終於開腔了,朝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搬了幾把椅子來。
「你不說寶藏倒好,一說我就想到了前不久內蒙古的一樁博物館失竊案,再加上京城兩位大佬幾乎同時趕到內蒙尋寶,我馬上就猜到只有你這麼聰明的人,才會想得出這辦法賺錢。不知道你究竟賺了多少,不過今天你們一幫子人落到了我手上,就是我的財運到了。把你們送去澳門,一千萬的懸賞,還有那位大哥的人情,相比起你們從我這裏騙走的六十萬來說,可是划算得很。」心腹男圍著陸鍾他們轉了一個圈,盯著他們每個人仔細地看了一遍。
「你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六哥了吧。」老闆娘捂著笑痛了的肚子,好不容易才說出連貫的話來。
話題是關於一則新聞。
「下一步咱們去哪兒?」曾潔是第一次跟隨這個團隊,算得上順風順水。
其實早在老韓告訴陸鍾,他必須接過復興江相派的任務,不能跟任何女人結婚,更不能跟司徒穎曖昧的時候,他就告訴過自己,遲早這一天回來。直到澳門小教堂里,那個晚上他正式把話挑明,拒絕了她,他做了長時間的思想準備,也相信自己可以面對這一切的。可事到如今,他已經面對這一切幾個月了,卻還是不能適應。就好像體內某個器官出了毛病,雖然他還活著,可他已經不健康了。他的感情生了病。聽起來太矯情,可陸鍾覺得事實如此,他的感情真的生了病。他還不能把病情告訴任何人,也找不到可以醫治的方法,只能任由自己繼續不舒服下去。
中國五千年文化的確博大精深,就連小小的千門一行都有無數經典,毒騙,虐騙,購物篇,丹客騙,色騙,盜騙,連環騙……每一種騙法後面都有無數種可能和變化。套用易經中的說法:騙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騙,只要抓住每種騙法的關鍵,即可萬騙不離其宗。為了讓自己更靜下心來,他捧著筆記本坐到了老韓對面,師父雖然閉著眼睛在打盹,但也能讓他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不再走神想司徒穎。
「乾爹的日子不多了。」司徒穎沒有反對,但事實擺在眼前,老韓的狀況一天不如一天。
「咱們做了這麼多趟子,還沒對拍賣公司下過手,不如下一個買賣就對這家公司下手,先摸摸底子。」陸鍾假裝沒聽到,繼續在自己的頻道里說著話。
「可是,老前輩要是知道,會反對吧。」唯一持不同意見的是曾潔,雖然剛剛經歷了一次成功,但她顯然過於保守。
「把我們送去澳門換一千萬,大可不必,我們可以幫你們賺到兩千萬。」陸鍾希望故技重施,用錢打動這兩個傢伙。
先用調包的手法,換來一張真當票,取走了銀子。再讓同夥扮作叫花子拆穿自己,騙一份賞錢,把掌柜的引出來。最後請個大老爺客串一把,用假當票把假金器也給取了回來。一真一假兩樣金器,在掌柜的手裡來來去去,最後全回到騙子手上,掌柜的被連騙三回。雖說假貨不值錢,但得做得跟原件看起來一樣,需要消耗不少時間和精力。有真假兩套東西在手,換個地方再換家當鋪,同樣的騙局很容易再次複製,在消息傳播緩慢的古代,幾乎可以一招鮮,吃遍天了。
「這有什麼,換個地方,再重新編個故事,就不算同樣手法了吧。」單子凱皺皺眉頭,想來對門規之類的老傳統比較抗拒。
「既然大家都同意去美國,那得儘快賺多些錢才行啊。」陸鍾見大家恢復了往日的鬥志,似乎走出了澳門那個人留下的陰影,「我有個想法,既然這次的趟子這麼成功,不如再接著做一筆。可師父曾經交代過,門規里規定,同樣的手法不能連著使。」
如果某人要洗的錢數目巨大,可能數千萬甚至上億,他也只需買通鑒定師和拍賣公司,付出支付給拍賣公司的傭金。兩項開支加起來,跟地下錢莊的收費也差不多,但這辦法顯然高級許多,不用跟黑社會打交道,少了一道風險,還能光明正大,即便日後有人查賬,一切也合理合法。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某人手裡有副幾千塊的字畫,拿到拍賣市場去買,再請自己的心腹或者親戚代為拍下,價格數十萬到數百萬不等。是真的這幅字畫就升值了嗎?當然不是,不過是左手換一下右手,這人手裡的錢卻合法化。這還僅僅是自買自賣,如果有人要想行賄,預先知道這幅字畫是某位要人所有,用高出字畫本身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高價買下,也算堂而皇之。
有了額濟納的經驗,這次再編起故事來就更容易了。要有歷史,出過大人物,又有過傳說的地方,符合這三個條件就是最理想的寶藏之地。再結合自己的想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混在一起,就會真假難辨。
「我們當然不是正經商人,做這行的,沒點江湖消息怎麼能混。實話告訴你,我們以前也跑江湖,現在不但安定下來還洗白了底子,可不像你們,還在跑江湖。人人都說你六哥了不起,我看不過如此嘛,居然還落到了我們手上,哈哈,這要傳出去,我們可要出名了。」老闆娘和心腹男相視一笑,掩不住的得意。
不過既然要製造一個故事,而且是靠譜的故事,實地考察是必須的,另外還需要物色合適下手的對象。這一次,陸鍾提醒大家盡量避免黑社會背景,或者跟黑社會有來往的一哥(被騙的人)。read.99csw.com對他來說,額濟納的成功遠不能抹去他心頭的澳門陰影,現在他是這支隊伍的話事人了,曾經屬於師父的責任完全落在他的肩上,他必須帶領大家遠離危險,再賺到錢。安全第一,每天大家出門他都再三叮囑小心。平平安安出門去,再高高興興回家來,絕對不是笑話,而是他掛在嘴邊上每天必說的話,隨時提醒大家注意出門要化妝,包裡帶著假髮假鬍子,他變得自己都覺得自己嘮叨婆媽,可一旦真忘了說,心裏一天都不踏實。他恨不能把這句話做條大大的橫幅,掛在車裡,掛在床頭,做成壁紙做成每個人開機關機的屏保。師父的現狀,時刻提醒著他,再也不能承受任何一個夥伴遭遇危險的考驗。
聽到這裏,經理有些東西,價值百多萬的名表,九成九的新,看起來跟沒帶過一樣,其中還有三款是限量版,這小姐只要八十萬的價錢,著實划算。不過這麼大的買賣他做不得主,打電話給老闆娘請示后,又狠狠地把價錢壓到六十萬,才最終成交。
「師父,對不起。」陸鍾跪在老韓面前,狠狠地磕了三個頭。
他落落大方地沖老闆娘一拱手,笑道:「拿了您六十萬,終於見到本尊了,失敬失敬。」
「這幫人能把這麼多表調包,怎麼就不能把一張小小的卡調包呢?」老闆娘雖然氣,卻不急。細細看過監控錄像后她沒怪經理,只說那幫騙子太可惡,她一定會找到他們算賬。
全國有四千多家拍賣公司,某些資歷淺薄的拍賣公司,甚至是為了某一次的洗錢交易而誕生的,成功后就宣布破產或者關閉公司,這麼做又乾淨又利落,即便交易有洗錢嫌疑,也可以因公司不在了而無法調查。
加油站里,大家都沉溺在成功帶來的快樂中,成功來得太容易,以至於大家忽略了完全問題。等到一路跟蹤而來的職業保鏢把他們團團圍住,已經晚了。六個人,連同老韓,一齊被帶到保險公司老闆娘的別墅里。
「住嘴,現在可沒你選擇的餘地。」老闆娘鳳眼一瞪,露出幾分凶光。
調包一張薄薄的銀行卡很容易,只需眼明手快而已,但在監控錄像下,又是如何調包十多塊名表的呢?
「你說,老闆名下還有家典當行?」陸鍾注意到這個細節。
「既然有典當行,可巧咱們還帶著那十多塊貨真價實的名表,可以派上用場。」陸鍾眉頭舒展,幽幽一笑。這一單,不僅僅是出於賺錢的目的,也是因為司徒穎說過的那些話,讓陸鍾潛意識地希望能跟她多待在一起,唯一能留她久一些,也分散自己痛苦的辦法就是儘快投入一場新的騙局。
「你們究竟是……」陸鍾心裏一驚。
是啊,陸鍾也想到了,如果不是他自作聰明提出寶藏的事,這兩個人興許還沒能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聽過六哥這兩個字的人多,見過他的人卻少,見過他真實面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個大趟子做得太完美了,六哥,你該拿本年度最佳編劇獎。」梁融開心地看著電腦上賬戶餘額,恨不能抱著陸鍾狠狠地親上兩口。
「你要是沒意見,我明天就跟大家說說,去韶關之前,先賺點零花錢。」陸鍾的臉色難看得厲害,他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迴避地站起來,最後說了句早點休息就匆匆進房,生怕司徒穎再說出更讓他傷心的話來。
陸鍾心道解釋無用,倒不如先把事情應下來,博一個好印象,接下來再見機行事,找個合適的借口為大家開解。
真有那麼巧?偏偏今天被騙就遇上了同樣被騙過的人?經理心裏存著大大的疑惑,生怕稍有不慎,跌進另一個騙局,正猶豫著要不要把眼下的狀況給老闆彙報。
沒想到這位高個子帥哥自稱是出來混的,人面廣,說不定認識這兩個騙子。經理病急亂投醫,趕緊調出剛才營業廳里的監控錄像,沒想到帥哥只看了兩眼就立刻斷定這二人是慣犯,他一個朋友前不久還被這兩人騙過,不過他們一幫兄弟找到了這兩個騙子的老巢,帶上人馬逼著他們把錢吐了出來。
原來這年頭出來混的還真有好人。折騰了大半天,經理出了一身的汗,不過好在有驚無險,把損失減少到最小,只有兩萬,他就當一個月的薪水打了水漂,不過結交到一個仗義的有背景朋友也算值得。不過他怎麼也想不通,那些表究竟是怎樣在他眼皮子底下換掉的,他查了好多次監控錄像,始終沒發現其中的端倪。
門被飛快地關上,陸鍾把頭重重地磕在門板上,心如刀割。有多愛就有多恨,他理解司徒穎對自己的感覺,她是在自我保護,避免承受任何的傷害。她究竟遇到了什麼?陸鍾不敢想,卻又不能不想,但就算想出來了,也不能對司徒穎做出任何彌補,只能加劇自己的心疼。更何況,他現在是這支隊伍中唯一的話事人,他完全知道不該這樣兒女情長,感性是理性的死對頭,也是千門大忌,會嚴重影響判斷力。
起來口訣似乎有些沒邏輯,但細細分析,這裏面信息量還是很大的。第一句說的是寶藏位置,第二句說的是寶藏規模,後面的應該就是怎樣尋找寶藏的方法了。可按照這個邏輯做一遍,很快就會發現跳來跳去最後會回到原地白耽誤工夫。
可老闆娘和她的心腹對望一眼,隨即二人哈哈大笑,笑得很誇張,好像陸鍾講的不是關於寶藏的故事,而是個天大的笑話。
更重要的,是不斷保持兩位買家的新鮮感,新鮮的環境,新鮮的傳說,以及一路上寶物聽得到卻得不到,或者差一點就得到。整個過程中他們的佔有慾被大大激發,想要獲得的慾念在腦海中不斷重複。https://read.99csw.com從心理學上來說,這是一種強烈的自我暗示。整個過程中,他們花費的錢並不算多,可就是這些引誘著他們最後毫不猶豫地要佔有那塊最後的印章。
當票簽訂,當場划賬,可直到這兩個年輕人走後沒多久,一位高個子帥哥進了店來,一眼就看上了那幾款剛入櫃的名表,儘管經理說這幾塊表都沒到當期,但他還是請櫃檯小姐拿出來看看。拗不過客戶的要求,帥哥的打扮看起來也是個出得起價錢的人,櫃檯小姐不得不請示經理,在得到許可后拿出一塊表來給帥哥過目。沒想到,帥哥只入手看了兩眼就斷言這是假貨。
「你們手藝倒好,要怪也只怪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憑著龐總的本事,要想在上海灘找出幾個人還是不難的。」心腹陰森一笑,繼續替老闆娘說話:「只是我們不明白,上海灘這麼多有錢人,為什麼偏偏對我們老闆娘下手。」
這念頭在他腦子裡冒了出來,只露了個頭就被他打消了。師父還活得好好的,怎麼能這麼想呢,未免太自私。可世界上只有一個司徒穎,他真的不願意再這樣跟她冷淡下去。他需要尋找一個話題,一個適合目前這種關係,提出來不會尷尬不會傷害到她的話題。
這六十二萬,只用了三天時間,雖然錢不多,好在周轉快。按照規矩,收入的三分之一做慈善,把錢捐給福利院,剩下的大家可以當作路費和新寶藏計劃的啟動資金。大家需要儘快離開上海,大家在車行換了輛道奇商務車,晚餐美美地吃了一頓,單子凱把車開到加油站,加滿油就要出發往廣東方向。
呼和浩特這個地方很適合暫時落腳,地方夠大,市區人口才一百多萬,只要不張揚,不太容易引起注意。距離遠在澳門那個人的一千萬懸賞,有了幾千里的距離,至少心理上也安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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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開車,大家都乏了,這晚早早睡了。司徒穎睡不著,守在電視機前想心事,陸鍾也睡不著,悄悄地站在司徒穎身後假裝看新聞,其實是看她。偏巧,這則新聞忽然冒了出來,這可是個聊天的好機會。
「新聞有點意思。」做上千萬的大買賣陸鍾眼睛都不眨,現在卻局促得不敢坐下,還好司徒穎對他沒有任何反映,他才沒話找話地扯開了:「聽說過一個笑話,講一個人給當官的送禮,求他辦事。禮物呢,是一幅價值幾十萬的名人字畫,這人當寶貝似地獻出來。當官的有眼無珠,非說字畫是假的,跟地攤上一百塊錢兩幅的差不多。這人還怕當官的不喜歡,正心虛呢。當官的卻把畫收了,還給了他一百塊錢,開出一張收據,讓對方簽名,表示自己不是受賄。最後還安慰此人,說人人都有打眼的時候。結果沒兩天,這人求的事妥了。這事啊,其實反過來想就知道拍賣公司八成跟當官的串通了,畫八成是假,有人找當官的辦事,高價買下,合理又合法地把錢給洗白了,還給當官地送了錢。準是當官的後來沒幫人把事辦妥,結果人家不幹了,要退錢。如果是行賄,人家可不好明著要,但是通過拍賣公司的話,就可以說這是假貨,把錢給退了。這當官的,買畫的,開拍賣公司的,全是黑的,狗咬狗罷了。」
「查到這家越古拍賣公司老闆是個女人,底子很複雜,不知道怎麼發的家,只能查到一堆拍賣交易,真是亂搞亂髮財她名下還經營一家典當行。去年年底才開的拍賣公司,現在已經開過三場拍賣會了,成交率相當高,不少拍品我都能看起出是假的,但生意很火,光傭金都幾百萬了。」梁融這次出力最大,網上網下,還打著諮詢的名號考察了實體公司。
「是你們都演得好啊,細節,所有細節都那麼漂亮,那兩個老油條才肯信。」陸鍾沖大家一笑,不肯獨自居功。
好在還沒到韶關,這個話題就出現了。
見面不過兩三分鐘,陸鍾已經暫時緩解了大家可能面對的危機。他腦子轉得飛快,趁機把關於韶關的寶藏故事說了出來,一邊說,一邊還加入了自己臨時構思的不少情節。到了最後,這次騙取六十萬的過程,真的變成了他要跟老闆娘不騙不相識的目的。
這不僅僅是眼明手快就能完成的了,需要藉助道具。這個道具就是經過改裝的密碼箱,箱子內部有個夾層,第一次打開時,露出來的是表層,表層上放著的是十幾塊真的名表。把箱子合上后再打開,機關就發生作用了,這次表層就跑到了箱蓋的那一邊,露出了夾層,夾層里裝著的自然是A表。但經過前面的一番檢查和鑒定,經理已經不再懷疑,在他打電話給老闆詢問是否接手的時候,陸鍾他們只需把箱子蓋上,再打開時就是成交時,經理毫不猶豫地把這些A表收了起來。
「您別動怒,既然都是江湖中人,也不必趕盡殺絕,要把他們真送去澳門,那肯定……」心腹男沒把後面的話說下去,但手卻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暗示陸鍾他們會難保性命,「不管怎麼說,你們騙到我們頭上也算是緣份,今天請你們好好休息,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
「去美國好啊,咱們賺多點錢的搞個投資移民,去體驗體驗資本主義到底有多腐朽。」單子凱第一個答應。
更讓人確信的是,東湖坪的曾氏先人,不僅在縣城開設銀號,還在自己的家鄉修建了銀庫,那銀庫至今還在,其設計和結實都表明當時的確儲藏過大量財寶。不僅如此,關於這筆寶藏還有個口訣:兩江夾一河、江江十八籮。左一丈、右一丈、前一丈、后一丈,跳一跳、讓一讓,一腳踢出個元寶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