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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Chapter 1

戴著耳機的畢浪走過去,那人站了起來,穿著牛仔褲和清爽T恤的高大身影立刻在微亮的晨光中舒展開。畢浪咦了一聲,說:「蕭南你還真早哇!」
「顧心萱……」
時不時有女生的說笑聲從廁所里隱約地傳出來,依稀還聞得到幽幽的女人香。這些因素把男生青春期滾燙的心一下子引燃起來。湘公子的臉紅得發燙,十足思春的少男,在寢室里坐立不定。畢浪看著他微微一笑。
「不是。」
「那幹嗎扔掉呀?」
原來還是幻覺吧。畢浪自我安慰地想,後來他想起了張天游陰森森地跟他說的那句話,但也沒放在心上。他更關心的是,他從蕭南打聽來的Kelly新的手機號碼。
女生幽幽地跟在畢浪的身後,不說話,卻散發齣劇烈的古怪氣息。畢浪有時覺得後面沒有人,但回頭又看見低頭不語的女生垂著長發,露出嘴角下的美人痣。她就像他的影子似的。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聽到過這種聲響,所以不曾告訴別人。他害怕只有他一個人聽到。
開關突然跳閘般,這句話過後寢室里便落入久久的沉默。夜色在窗外漆黑得像疾病。
事情過去三年了,有的人心存僥倖地想,或許,那東西不會再出現了吧?
「張天游,你……你剛才不在宿舍里嗎?」
畢浪沿著分岔路走到了宿舍樓外。宿舍樓外也有一道鐵門,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自然也是緊關起來了。稀薄的月光把鐵門的影子比例整齊地照射在地面上。
畢浪想了想,又笑了笑。他對鬼神之說從來都持懷疑態度。況且,這盞燈實在太精美了,即使真的是人皮燈,他也願意將它留在身邊。
「你是……」畢浪對這個小白臉完全沒有印象。
蕭南終於決定施與援手。死黨的痛苦心情他多少能夠理解。
「怎麼不會?你不知道萬利廣場經常有人自殺嗎?聽說就是因為鬧鬼!」
「沒關係,我還有其他歌手的。最近有首《霍元甲》,爆紅咧!」
「我……還知道很多很多。」畢浪說謊了,他其實只是知道Sunny這個人的存在。高二時他無意中翻看Kelly的手機,發現有個叫Sunny的人發來的簡訊她都保存著,把收信箱都塞滿了。有些還是很久之前的簡訊。如果Kelly不是對那個男生愛得很深,又怎麼會把那些簡訊都保存著?
那美麗的瞬間,只存在他偷看她的短暫時光中,一旦她回過頭來發現他偷窺的目光,美麗的微笑就會迅速地從臉龐上消失,換之以冷冰冰的表情。畢浪很有失敗感地笑了笑,他轉頭看見那邊的林羽生投過來無比輕蔑的目光,甚至還聽得到那張賤嘴輕輕噴出的切一聲。
這個解釋勉強合理。畢浪也不多想,把行李往下鋪一扔,蹺起二郎腿,點起一根煙很享受的樣子。蕭南繼續打量著這個寢室,他檢查了一下桌椅,又走到陽台外,檢查了一下水龍頭。他這個人總是這麼細心,畢浪都覺得蕭南有點像自個家裡的老娘了,專愛做些煩瑣的事情,說話又啰唆。
「真的假的?」儘管曾經看到過恐怖的值班日記,但畢浪還是對鬼魂的存在持懷疑態度。雖然這種態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然崩潰了。
課間走廊上人來人往的,經過身邊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畢浪,畢浪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就像被遊街示眾的刑犯。Kelly和唐婉從走廊那邊走過來時,他想逃,可是無路可退,所有的羞愧彷彿被人剝得乾淨,赤|裸裸地攤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
他們是真的看到了什麼。
「嘻嘻!對不起,剛才我在……」
湘公子似乎在忍耐著什麼,聲音有點扭曲:「我想,應該就是那個女生。人皮燈女鬼就是第一個失蹤的女生。她失蹤后,鬼詩就出現了。」
畢浪這時才知道今天一大早發生了什麼事情。蕭南告訴他,巡樓的生物老師死在四層與三層之間的樓梯間里。怪不得整棟樓一大早就鬧哄哄的。
它在笑!畢浪覺得耳邊似乎也響起了陰慘慘的笑聲,他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一個人也沒有。上課時間的圖書館除了櫃檯一個正在打瞌睡的管理員,很是冷清,幽褐的陰影寂寂漂泊在深處。所有的教材都堆放在盡頭的角落裡。除教材之外,還有許多陳舊的書冊。趁Miss柯把教材整理好的空當,畢浪抽出了書架底層的一本紅皮冊子翻看起來。
就好像有個女生在沖涼房裡被人殺害,利用水溝把頭髮和血都沖走了。
寂靜讓他不禁胡思亂想起來,想到了今天無意中看到的值班日記,想到了人皮燈的女鬼就是在廁所里消失的……想著想著,身體就感覺到一陣陣詭異的寒意正向他包圍過來。檯燈的光芒絲毫不能減弱他對黑暗的恐懼。
他想到什麼,問:「那麼,那個人皮燈女鬼是誰呀?」
「沒想到我們住同一棟宿舍樓呢。我住在你的上面,五零四。」
「準確地說,是看不到它的臉,因為它的頭髮把臉給遮住了。唯一知道它是個女生,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大家都說那女生被人殺死了,臉皮被剝下來做成了人皮燈……」
畢浪納悶地看了看女生,沒想那麼多,又重新爬上了鐵門。這回沒有人在下面拉住褲管,他很順利地爬了過去,霍地跳到了鐵門那頭:「哎,你也過來啊。」他回頭,愣住了,鐵門外沒有一個人。
「畢浪你又闖禍了?」
畢浪坐在公車最後排,偷偷望著前面的Kelly。明天是周末,Kelly一般會坐公車回家。畢浪的家跟她家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他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家裡啰唆的老媽和霸道的小妹都讓他寧願待在宿舍里過完一個周末。
湘公子舒服地吞雲吐霧,繼續幽幽說下去:「人皮燈這件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因為當年學校封鎖了這個消息,不過那年在這棟宿舍樓發生的怪事倒是眾所周知的。」
唐婉在畢浪認識Kelly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那時候他還留著木村拓哉式的髮型,高一有一天打完籃球他來到蕭南的教室,記得那時他們正在畫黑板報,在蕭南的身邊有一個文靜的女生,側臉很美,認真時表情如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畢浪分明聽到自己的心裏咯噔一下,好像春天在胸腔里爆炸開了。
四樓出現奇怪的燈光……一個上廁所的女生受驚過度被送往醫院,詢問內容保密。
「嘿,反正沒事,我們玩撲克牌吧?」
後來,男孩把女孩殺了。
畢浪還看到了Kelly,她和蕭南坐在一起。唐婉拚命地向自己招手。
蕭南也趕緊跑了出來。廁所已然聞到濃重的硝煙味。
畢浪很男子氣概地說道:「那我幫你吧。」
除此之外,畢浪對Sunny這個傢伙一無所知,雖然一直猜想著Sunny也許是身邊的某一位男生,但Kelly似乎沒有對哪個同校男生有特別的感情。Sunny是外校的男生也說不定。但畢浪更認為Sunny其實是Kelly的前任男朋友,分手了的,又或者那個男生去了別的地方。去世了?畢浪對這個可能性極不情願。他知道,一個死人會永遠存在於戀人的心中,是誰也無法打敗的。
走去圖書館的路上,Miss柯笑吟吟地看著畢浪問。畢浪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還記得那天下雨的情景嗎?我們在同一屋檐下避雨,你被雨淋濕了,我多麼想伸出手幫你把濕透的長發撩到耳後。你那麼動人,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孩。你說,要趕回學校。我們就揀了一張很大的紙皮,這樣狂奔在雨中。那時,我多想吻你的臉。
生物老師一定是看到了什麼。而且就在四樓!
這種陰冷的色調,堆積出許多細碎的暗影。
她以簡單而直接的蔑視眼神做了終結。
有一天,男孩把人皮燈弄丟了……
說得也是。這個廁所還保持著以前的模樣,沒有男式便池,隨時可以再變成女生廁所。
做成人皮燈。
Kelly似乎沒有注意到坐在後面的畢浪,凝望著車窗外的夜色,一臉的沉思。公車停靠了一站又一站,離Kelly要下的站口越來越近了。畢浪這樣跟蹤了Kelly兩年,對這條公車線路經過的站牌了如指掌,對周圍的景物也熟悉得很。
可是,男孩只喜歡女孩。
「張天游這傢伙有點神經病。」湘公子偷偷跟畢浪說,「我以前跟他同班,他常說自己有陰陽眼,能看見鬼。」
他聽到那腳步聲已經走進了廁所里。
張天游不說話,看似對湘公子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但畢浪看到這個目光空洞的男生居然慢慢地伸出雙手,掌心輕輕地按在檯燈的燈罩上。光線中的空氣和塵埃也隨著活動遲緩下來似的,慢慢在身體里寂靜地爆炸開的恐懼讓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那你總得表明自己的態度呀。喜歡我,還是不……」
日記打開。
「喲,這是什麼呀?」
女生幽幽地回答道:「我找不到回來的路。」
擺明了,檯燈比拖鞋管用得多吧。
她轉身走向深深的巷子里。
這個自稱有陰陽眼的男生正在自己的書桌前發獃,根本沒注意到他們倆的談話。湘公子乾脆把張天游拉到了畢浪的書桌前,把那盞檯燈往面前一擱。
哦,看來這女生和他一樣,都是錯過了熄燈關門的時間嘛。
正處在尷尬的沉默中時,樓梯口又走出來一個女生。見到畢浪,她旋即綻開可愛的笑容,蝴蝶一樣撲過來:「畢浪,畢浪,你怎麼在這裏呀?」
他抽出煙,遞給湘公子一根。微焦的煙味瞬間沸騰在鼻翼邊。
湘公子立刻顯得神秘兮兮,看了看身後,好像生怕後面站著什麼人似的,然後才壓低聲音陰森森地說道:「我初中也在這間中學讀,聽過一個有關人皮燈的傳說。」
「人都走光了吧。」畢浪推測道。
「Kelly,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踩滅煙頭,脫下胸罩,動作迅速。
「什麼呀?我開什麼玩笑了?」
「是的。你也是嗎?」
虛驚一場。
「別逗了。還玩呀?」
「抱歉,我不愛聽。」
不過,唐婉卻似乎毫無責備之意,反而是感激萬分地說道:「畢浪,謝謝你們把沖涼房借給我們用。」
「這房間好乾凈呀。」
它就在他的身旁,千絲萬縷,一張大網似的罩了下來。畢浪努力呼吸,夜晚陰冷污濁的空氣趁機洶湧而入,泛濫在肺的底部。他坐了起來,那聲響離頭部更近了,他又躺了下去,無論哪種方式,都無法讓那種聲響遠離他的耳際。
「畢浪你真是了解女生的心思啊。」
「也許吧。」
生物老師看著畢浪,臉上閃過一種詭異又複雜的表情,眉頭緊皺在一起,壓低聲音陰森森地訓道:「同學,以後夜裡沒什麼事不要隨便走出寢室,知道嗎?特別是看到奇怪的光或聲音,也要待在寢室里。」
這頁值班日記上寫著:
十二點,一個提著燈的女生,在四樓出現。追至廁所,消失。
突然,他的褲管被什麼給拉住了。那種力量雖然輕微,卻令他無法擺脫。他低下頭看了看,嚇了一跳,渾身癱軟跌了下去。他倒在地上,在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女生,低著頭,烏黑的長頭髮遮住了大部分臉龐。
Kelly想了想,把唐婉叫了過來。
「有件校服。」
「居然敢違反校規抽煙!」
畢浪知道,繼續追問下去一定會翻出更多更恐怖的往事,但他無論如何就read.99csw.com是想知道實情。好奇心此時顯然比心中的恐懼更加洶湧。
「怎麼了?」被打斷思路的畢浪循聲望過去,只見蕭南正打開一個衣櫃,對著裏面的東西發愣。
「我是被你媽打電話叫醒的啦。」
上鋪的湘公子這時突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那怪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夜那麼深。濃烈的色調像在水裡化開的筆墨,越淡越入骨。薄薄的、凄清的月光在逼仄的黑夜裡勉強找到空間生存下來。腐冷的氣息,從黑色的土壤中慢慢地滲透出來了,逐漸化成幽冥的風。
「鬼?」
英文老師姓柯,大家都叫她Miss柯。Miss柯負責畢業班的英文教學,是個平易近人的靚女老師,同學們都很喜歡她。與教導主任不同,Miss柯對學生是一視同仁,在畢浪這種落後生眼中,她有著聖母瑪麗亞的光輝。
「別急,別急。待會兒就亮了,這盞燈就是有毛病。」
一種不祥的預感盤旋在心頭。
蕭南探進腦袋,環顧了一下房間。房間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床鋪和桌椅擺得整整齊齊。蕭南倒沒注意到有什麼異常,又皺著眉頭睨視著畢浪:「怎麼了?」
「人皮燈女鬼?」Miss柯慢慢地重複這幾個字,想到了什麼,忽然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是惡作劇吧。我們讀書那時候也經常喜歡扮鬼嚇人呢。怎麼?你見到人皮燈女鬼了?」
日記合上。
「啊。」
「沒關係啦。誰叫我們從小就是死黨呢。再說,早來早霸個好床位嘛!對了,你住哪間寢室?我住三樓。三零一。」
和Kelly談到一半,便已經沒有話費了。簡訊發不出去,畢浪只好穿上拖鞋,跑到學校里唯一的便利店買充值卡。便利店離宿舍樓有好一段距離,畢浪去到的時候便利店快要打烊了。
光線幽暗。疲倦而渾濁的味道統治了整間圖書館,逼仄的空間里擁擠的陰影更顯黑暗,未知的驚悚似乎在蠢蠢欲動,貪婪地窺探著獵物。
這麼深,這麼寒的一夜。
那邊回道:「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要不是聞訊趕來的教導主任及時出現,林羽生絕對會被畢浪狂毆到進醫院里。
唐婉立刻笑了。
「醒來,醒來,浪哥,出事啦。」
她便永遠離不開他,永遠對他燦爛地笑。
「拜託哦,那些狗屁專家說的話你也相信呀!明明就是鬧鬼啦,不信你看那四個字。」男孩指著車窗外問女孩,「廣場那個廣字是不是很奇怪?你覺得它現在像什麼字?」
他希望自己的表白能讓全世界都聽見。
教導主任又回頭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蕭南,語氣明顯緩和得多:「你也真是,不好好學習怎麼浪費時間跑到四樓來呢?快點回去吧。」
畢浪之所以對這個廣場這麼在意,一部分原因是因為Kelly的媽媽就在那個廣場里租了個小店賣化妝品。有時候,畢浪也故意和夥伴去那個廣場逛,就是為了遠遠見上Kelly一面。
兩人背對著清早的光輝向宿舍樓走了過去。從雲層間降下的狹窄光束,把整個校園照得一片空曠,色調帶點悲涼。
寢室里居然還有些能用的物品。草席、女式拖鞋、水桶、檯燈,都是以前住的人沒帶走的,倒是很乾凈,看不出已經空置了三年。湘公子提議把這些東西分了,大家同意后,他拿來四根竹籤,抽到最長的先挑。
「我在……」畢浪想起手中還拿著胸罩,邊跟那個女生說「我上來吹吹風」,邊不動聲色地把它掛回到衣架上。
門是關上的,也就不可能有人從外面溜進來。
「當然有!」湘公子似乎對別人的質疑著急了,「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學校封鎖了這個傳言,嚴禁學生們議論這件事情,所以知道內情的人不多。」
後來,男孩把女孩殺了。
一個操著長沙口音的老頭稍微移開手電筒光,站在樓梯下問道。畢浪揉了揉眼睛,幾秒的時間便編造出一個謊言,「哎呀,我又夢遊啦。真糟糕,我剛才都去哪兒了?」
張天遊說他什麼也沒感應到。
可是,男孩只喜歡女孩。
老頭懶得去分析他的話是真是假,有點不耐煩地說道:「快回去睡吧。再夢遊就趕緊看醫生。」
畢浪走過去摸了摸那件女生校服,心頭忽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哪裡奇怪了,他卻說不出來。他轉頭看了一下外面漸亮的天色,跟蕭南說:「上樓頂去吹吹風吧。」
昏暗的光線中,一個長頭髮的女生背對著他們慢條斯理地梳著一頭長長的黑髮。她低著頭,一襲白色的睡袍在晦暗的沖涼房中十分醒目。這副白衣黑髮的樣子,讓人第一時間想到日本恐怖片的女主角,看不清的模樣,徒增詭譎的神秘感。
「是這樣的,我們那層樓沒水了。」
所以,畢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讓Kelly知道和她簡訊交友的其實不是女生,而是她最討厭的男生。
畢浪走到了Kelly的身邊。Kelly不理他,只是將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收進籃子里。她冷漠的側臉帶著背離光線的冷,他的心開始難受起來,他差點想叫出來,為什麼Kelly總是能那麼殘忍地蹂躪他的心呢?
湘公子嚷嚷著忍不住了,撿起手電筒,衝進了旁邊的隔間里。
廁所里仍然有水聲,應該還有女生在裏面洗澡。
不過門口卻沒有把守的人,那塊「閑人免進」的牌子顯得形單影隻。
她冷冰冰的語氣如一把斧頭粗魯地斬斷他的話尾。畢浪覺得很受傷,捂著胸口有點想哭。
女孩像童話中的公主,那麼美麗;男孩像童話中的王子,那麼英俊。
張天游真能感應到遺留在這盞檯燈里的怨念嗎?還是,它只不過是一盞普通的燈?
裝作陌生人。
「其實,你什麼也不知道吧?」
唐婉問:「什麼人皮燈,是怎麼樣的呢?」
「當然了。」
「為什麼呀?」畢浪很疑惑。生物老師有點生氣了:「老師說的話你就聽嘛,哪來這麼多問題,總之我是為你好。行了,快點回去睡吧,我也要巡樓了。學校也真是的,也不請個門衛,叫我們老師巡樓,萬一碰上那種東西……」
「對哦!」蕭南恍然大悟,走了進去,仔細打量一下,他指著牆角的掃把,「是不是學校派清潔大嬸過來整理過了呢?」
濕毛巾圍在脖子上的張天游稍稍歪著頭,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驚慌失措的他們。很顯然,張天游正從沖涼房回來,他剛才並不在這裏。
「人皮燈?」
結果可想而知,兩人被教導主任罰清洗廁所。等全身酸痛地回到寢室時,畢浪才想起選中的那盞燈。他仔細觀察,燈製作得很精緻,金屬的骨架折射出潤澤的光,鑲邊花瓣將隱約的描線盤旋至末端,平靜地收斂。至於燈罩,半透明,有種若明若暗的朦朧感,彷彿一層撥不開的霧被剪裁而成。
當畢浪順著湘公子的目光望向書桌時,也迅即一愣。這怎麼回事?書桌上凌亂地放著幾張CD和寥寥可數的教科書,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女生的聲音像是從黑暗中幽幽地釋放出來,毫無質量一般:「我可以跟在你的後面嗎?」
是人還是鬼啊?摔得屁股疼極了的畢浪睜大眼睛看著她,想說些什麼,搶先從喉嚨里湧出來的儘是緊張和惶恐。在這靜謐的黑夜,出現這樣的女生,莫不成她是……
「不,不,我……」畢浪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他預想著檯燈只是出現了片刻的毛病。有誰走過了他的身邊,他拍了拍那人。那人的身體軟綿綿的,畢浪感覺就像觸到了只是套著一團空氣的衣服。
最後一班公車在回來的途中遇上了堵塞,畢浪趕回學校時已經過了熄燈時間。校門緊閉,畢浪攀過操場旁邊的圍牆溜了進去。此時,整個校園寂靜得如一個巨大的墳場,靜得讓人有點毛骨悚然。寥寥幾盞路燈空洞地發著光。
畢浪沒出聲。按那個聲音分辨,來者是林羽生。畢浪和林羽生從來就不合,被老師偏愛的林羽生經常跟老師打畢浪的小報告,畢浪早就打算好好地教訓他一頓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在開學典禮上遲到,被老師罰站在一邊,我經過你的時候,你對我笑了笑。你笑的時候很美,嘴角有一顆美人痣。
實際上,林羽生不可能是畢浪的對手。
打掃廁所一星期的懲罰還剩最後一天。
「拜託,別拿這種東西玩啦!」
Kelly發來了肯定的答覆。看來她對他的身份並沒有懷疑,畢浪忍不住在床上歡呼雀躍起來。他又寫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這個不知道呀,因為它沒有臉。」
檯燈……應該說是人皮燈不見了。它到底是怎麼從一個密室里消失的,恐怕最聰明的金田一也解不開這個謎。還有,那時寢室里多出來的另一個人是誰?假如不具備超自然的力量,它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
上鋪的湘公子聲音緊張地讓他再吟唱一遍那首詩。
「人皮燈女鬼?」
唐婉給予他肯定的回答。
那是畢業班宿舍樓的值班日記。畢浪看到日記的記錄時間是三年前,他想起來湘公子跟他提及人皮燈的鬼故事也是三年前發生的,想到這裏,便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催促他仔細地翻閱起來。
「不,不,不是鬼故事。」畢浪認真地看著他們,「你們初中也是讀這間中學,難道以前沒有聽說過有關人皮燈的事情?」
有一團昏黃的光線出現在隔間門縫下。提著人皮燈的女鬼!畢浪一想到這個,渾身不禁猛打一個寒戰。他在心裏祈禱,希望人皮燈女鬼不要發現他。
通往宿舍樓的道路上蹲著一個身影。
她在一家花店門口駐留片刻,和開店的女孩似乎很熟,寒暄了幾句,才轉進自家所在的小巷。畢浪趕過去時,幽暗的小巷裡沒有一個人。正困惑著她的行蹤時,畢浪被突然從旁邊牆角陰影里冒出來的一個人嚇了一跳。
切!畢浪向他豎起了中指。林羽生立刻黑起臉,怨恨地瞪過來一眼。
在這種神經高度緊張的時刻,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蕭南走過去開門,門口站著的人讓他措手不及。
他側耳細聽,本來以為是蕭南跑上來了,可等了半刻,既不見蕭南的身影,也沒有再聽到那個呼喚的聲音。是幻覺吧?
及時反應過來的德林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Kelly說:「我得佩服你的耐心。」
「我討厭你。」
新學期換座位,畢浪坐到了Kelly的身後。整整一節課,他都沉醉在前面女生芳香的洗髮水味道中。他覺得那種味道像春天裡的薰衣草,又像初夏的薔薇花。他的臉上揚起四個季節那麼多的幸福感,連老師的提問都沒有聽見。
「看到了什麼?」
畢浪倚在門口,細心打量著他的三個室友。在他上鋪的男生是個小白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帶點娘娘腔呢。另一邊,上鋪的男生普通得很,屬於那種不趕潮流也不受老師寵愛的類型。至於下鋪的男生,整理完了就一直坐在床沿邊上發獃,感覺有點神經質。
那人很快把手機遞了過來。畢浪摸索著,觸碰到了一隻冰涼的手。那隻手倏地縮了回去。
耳機里《青花瓷》的旋律強烈地震撼著耳膜,聽不到蕭南說什麼,畢浪把耳機摘了下來,看著他問:「你剛才說什麼?」
「是呀。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傍晚時水龍頭就不出水了。沒有水怎麼洗澡啊?」
「不信你問張天游!」
想得更深一層,畢浪也想起來自己曾經在夜裡聽到過奇怪的聲響。那種聲響難以形容九*九*藏*書,只是如同委靡的低氣壓陰沉地籠罩在頭頂,時而急促,時而放緩,像一把鈍重的鎚子想敲進他的夢境里。
「哎,等等。」畢浪說話了,就算失敗他也要豁出去一搏,他忽然有這種覺悟,幾步追上去,盯緊Kelly,「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那這件校服怎麼處理?扔掉嗎?」蕭南問。
Kelly完全沒有聽到似的。畢浪感覺到陣陣冷感,前面坐著的就像一塊冰,千年寒冰,是他用一輩子也融化不了的。
「哈哈哈!」
「是……是鬼詩!」湘公子終於想起來的樣子,「是三年前出現的那首詩!」
幫Miss柯把英文教材搬回教員室的途中,畢浪想起Miss柯以前也是在這間中學讀的高中,他便問她:「Miss柯,你高中也是在這裏讀的吧?」
他摸著屁股,嚷著「好痛好痛」,又問女生:「怎麼?你也是畢業班的?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他說話的語氣此時反而有點像教導主任。
湘公子腦子裡儘是些齷齪的想法。
他回頭,又看見那個低頭長發遮臉的女生像一抹影子出現在黑暗中。畢浪覺得她垂著長發的詭異模樣很讓人不寒而慄,不過他沒有說出來,而是問她怎麼了。
一雙蒼白纖弱的腳在溢光的邊緣處悄悄地出現。
「大家都叫我湘公子。我是五班的。」
畢浪為了緩解心中的不安情緒,起了個話題:「同學,你住幾樓呀?」
女孩像童話中的公主,那麼美麗;男孩像童話中的王子,那麼英俊。
「聽歌嗎?方大同的。」
通往黑暗的大門再度被打開。
「怎麼啦?你的樣子好像見到鬼一樣?」
「小婉,畢浪說有些好聽的歌要和你一起分享。」
燈光很亮,刺眼的光線如同經過特殊處理的鏡頭,模糊地凸出燈罩上隱約的輪廓和線條。畢浪倏地窒息了,差點當場驚呼。燈罩上竟然顯出一個女生的笑臉!
「應該吧。雖然她的屍體還沒找到,但在她的寢室里發現過很多血,都是屬於她的。連警方也相信她已經死了。」
蕭南認真地思考起來。兩人走到樓梯口時,從斜方向衝出來一個女生,揚手給了畢浪一記利落的耳光。畢浪捂著臉,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女生:「楚墨,你……你幹嗎打人?」
她哀怨地似訴似唱,聲音低沉而憂傷,飛揚起神經始端的敏感和骨子裡的鬱悒。黑夜愛憐地撫摸著這些夢囈般的聲音,黑夜收容了它們。畢浪覺得這個女生就像在說自己的故事一般,那麼悲凄,他感到震撼,更多的是恐懼。
沒有人說話,但也沒有人入睡。
「是那又怎麼樣?」
畢浪擠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在寢室里玩撲克牌被前來查房的教導主任逮了個正著。
叫Kelly的女生,冷著臉從他身邊走過。畢浪對她的冷漠早已習以為常。他跟在她身後,即使知道再多解釋也是徒勞無功,仍然希望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不至於掉入深淵。蕭南站在一邊,知道畢浪喜歡Kelly很久,所以思考著能做些什麼。
從上方緩緩地降下來,低沉又恍惚,像被某種力量在催眠。
不知道是不是食堂的東西不幹凈,熄燈后畢浪剛睡下不久便鬧肚子,他只好爬起來,提起書桌上的檯燈就跑向廁所。這盞檯燈上面有個扣環,用的是電池,所以完全可以當做手電筒使用。
林羽生跟旁邊的夥伴聊著什麼,畢浪聽到自己的名字,便豎起了耳朵。
畢浪擰上水龍頭,好奇地看著湘公子。人皮燈他倒知道是什麼東西,據說二戰時有的納粹軍官喜歡把有文身的猶太人毒死,把毫無破損的人皮剝下來,做成燈罩。但在中學里能聽到這種傳言,他感到十分好奇。
公車行駛在夜色濃濃的街道上。鬧市區到了夜晚,霓虹燈乏力地沖淡黑夜黏稠的特質。人影和街景在華麗的城市中變得安靜而有距離感。
宿舍樓停電的日子不多。這天晚上剛好遇上全校大停電,連最後一節的晚自修也無法進行。同學們回到宿舍,在黑暗中傻傻地忙乎著。走廊里來回走動的人影像幽浮的鬼魅一般,虛幻而不真實。
畢浪卻從未回過一封情書。愛他的女生,他不愛;在教室門口翹首等待的女生,他微笑著路過;相戀七天就分手的女生,他很快就忘記她的名字。這男孩,真是糟糕透了。
畢浪擺擺手道:「別大佬大佬地叫嘛,又不是黑社會。」
要不是英文老師向教導主任把他借去圖書館搬教材,畢浪猜想自己弄不好會站成化石的。
「關我什麼事?」
那個縈繞在學校領導腦海中整整三年的夢魘,隨著時間的推移,似乎消失了。
「那是,那是。」畢浪唯唯諾諾,又看著老頭問,「老頭兒,你是……」
那是一種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潛伏在夜幕的角落裡,開始在生命熄滅之初,怨恨和歹毒是它的身軀,陰冷是它的溫度。靈魂被拋棄在荒蕪的天地,無處可逃,唯有怨念殘存。
目光在黑暗中僵硬地對峙。張天游慢慢地收回陰邪的目光,閉上眼睛安然入睡了。
「是的。」
「被教導主任逮到可不好受哦。」Miss柯又笑著說。
樓頂上掛滿了女生衣服。在衣架下飄揚的藍與白,傳來陣陣女人香。天空中越來越多的陽光,像夏天的雨,嘩啦嘩啦地落下。時間不早了,下面的樓層出現人活動的聲音。
「啊?沒水?」
Kelly對待蕭南的態度比對畢浪簡直有如天壤之別。畢浪端詳著Kelly跟蕭南討論問題的樣子,只見她微微側著臉,傾斜的角度里笑容折射出美麗的線條,眼睫毛下羞澀的陰影被夕陽大幅地拉開。她像畫中的蒙娜麗莎,帶著朦朧的美,牽動年輕青澀的心。
長相普通,名字聽起來也很普通。畢浪又看向坐在下鋪發獃的男生,他似乎仍沉浸在莫名的思考中,表情獃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什麼,儘管那方向只有空白的牆壁。對於寢室里的人和物,他顯然一概漠視,臉上偶爾出現一種讓人不安的神情。
公車到站后,Kelly下了車。畢浪跑下車,跟在了後面。他戴了頂帽子,故意把帽檐壓得很低,況且又穿上了平時不常穿的衣服,符合了一切跟蹤者的標準。兩年來Kelly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這麼一個戴帽子的男生。
「那你怎麼過去呀?」畢浪大感疑惑地問。女生只是低著頭說道:「你先過去。」
畢浪連忙擺擺手:「沒有,沒有,Miss柯是公認的大好人,誰會在背後罵你呢?」
他想問問她住哪層,眼看就要到第四層了。他剛回頭,突然一陣刺眼的白光照在他的臉上,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那邊過了一段時間才有回復。
他把第一個沖涼房的水龍頭擰到最大,這樣水溝里奇怪的頭髮和血就會流走得更快。
畢浪終於又問他:「你到底是誰?」
不過Miss柯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笑呵呵地看著他:「瘋狗這個稱謂倒是挺貼切的嘛,那麼,我的綽號又是什麼?」
「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有點印象了。」對面德林的身影在黑暗中坐了起來,「這首詩那時候還蠻轟動的,後來學校把這四樓給封了,嚴禁學生談論這件事才把傳言平息下來。」
畢浪走出沖涼房,可能是他發獃的時間太長了,其他舍友都已經幹完活回到了寢室里。他到水龍頭邊洗手,回頭看著唐婉問:「你有什麼事嗎?」
Kelly瞪著他,面無表情的臉,眼神里泛起不易察覺的怒氣和無奈。對畢浪的糾纏,她是領略夠了。不管她怎麼冷漠對待他,他都像口香糖一樣死纏著不放。說實話,她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儘管她的大多數朋友都覺得畢浪長得帥氣又開朗。
廁所頓時漆黑一片。但那幽微的腳步聲卻顯得無比清晰,像刀子割進皮肉一般,多混沌的意識也完全驚醒過來。畢浪覺得頭皮發麻,每一根骨頭都輕輕地戰慄起來,久蹲的雙腿僵硬得彷彿已不屬於自己。
「明明應該是我坐Kelly後面的,你還搶了去。」
不過呀,他還是喜歡和蕭南在一起。從小學起就是死黨的兩個人,即使考上不同的初中還是來往頻密,等到高中,兩個人又考到了同一所學校。這樣堅固的友誼,恐怕一輩子也不會破裂。
借接近唐婉的機會,畢浪知道了Kelly的許多事情,知道她初中也就讀這間中學,不乏追求者,從不接受別人的表白。想到這裏,畢浪就覺得Kelly這一點跟自己好像。只是她的內心矇著面紗,讓人無法窺視。
「張天游,用你的通靈能力感應一下這盞燈。看看這盞到底是不是人皮燈?」
「什麼?鬼?鬼!」Miss柯驀然一愣,不解地轉過頭來,表情很是疑惑,「沒有呀,什麼鬼?誰說的呀?」
青春時代的鉤心鬥角和情竇初開,忽然讓畢浪覺得人生好充實。人與人之間,橫亘著大大小小的溝壑,跨得過去的,跨不過去的,有時候只能在對岸遙望伊人的倩影。
想到這裏,畢浪鬆了口氣,利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在女生面前他才發現女生比自己矮一個頭。她還是低著頭,穿著校服,在晦暗的夜色里根本看不清她長發遮住的臉。只有一部分乾淨的下巴亮了出來,微妙弧度的嘴唇下有一顆美人痣。
日記合上。
那麼,剛才他們在廁所里看到的女生是誰?
偏偏,女孩不喜歡男孩。
剝了她的臉皮。
「你說什麼呀?宿舍樓不就在那裡嗎?」他指著那幢依舊在夜色中燈光璀璨的樓,「這也會迷路啊?」
前幾頁沒什麼特別。
「幹什麼呀你?」
女生搖了搖頭。
美麗的女孩有很多人喜歡。
不過沉浸在遊戲中的四個人並沒有注意到。那雙莫名多出來的腳就像不存在這個世界似的,走起路來一點聲息也沒有。它是怎麼出現的,以及從哪裡冒出來的,是個像霧一般的謎。這個謎隨著燈光同時出現,也許,謎底就在燈光里。
其他三人都望了過來,表情很是疑惑,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鬼故事。唐婉興緻勃勃地放下筷子,「畢浪,你要說鬼故事嗎?好呀,好呀。」
湘公子打開寢室的門,望了一下廁所那邊,回過頭兩眼發出興奮的光芒。
「有什麼關係嘛。」畢浪繼續湊過來,用胸罩在蕭南的身上擠來弄去,那種嬌滴滴的聲音軟綿綿地吹在蕭南的耳邊:「靚仔,來一個吻!」
「我要回那裡去。」
自然也答不出來。
「真的?」唐婉興奮得手舞足蹈,直接把耳機塞上,「喲,是《霍元甲》呢,這首歌我好喜歡聽哦!」
「畢浪。」Kelly冷冷地看著他,他虛假的表情在她的逼視之下慢慢地潰不成軍。小巷陰涼的過堂風吹到臉上,激蕩起臉上熱燙的溫度。她已經發現他在跟蹤她了?
她依然冷冷地對著他。畢浪真不知道面對這個冷漠的女生如何繼續說下去。
「你們的樣子真搞笑。」唐婉隨即啊了一聲,想到什麼似的掩嘴羞笑,「你們是想去廁所吧?不必忍啦。我們的人都走光了。你們可以大方地用廁所了。」
在寢室里玩撲克牌是犯校規的,大家乾脆把門關上了。
畢浪就在這時聽到那種奇怪的聲響。
「什麼?」
湘公子還要說下去,卻發現畢浪的表情不對勁。
畢浪按亮了那盞燈。這盞燈在這種停電的夜晚發揮了很大的用處。燈光雖然昏黃,但僅僅一點點就沉澱出一個光明的世界。打著手電筒看漫畫的湘公子想到了什麼,興奮地叫了起來。
「嘿,真https://read.99csw.com巧,我現在就住在四樓。對了,那你現在住幾樓?」
他剛想趁點空兒給Kelly發簡訊,不料馬上就來電了,寢室一下子明亮無比。湘公子揶揄著:「浪哥的人皮燈可以休息啦!」突然湘公子盯著書桌目瞪口呆,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怪物。
黑洞洞的寢室讓人陡生寒意。
那團燈光停在第一個隔間前。隔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似乎沒發現什麼,那團燈光慢慢地移到了畢浪所在的第二個隔間跟前。那光線像是泛著青色,叫人心中不寒而慄。
再接著說些什麼吧,要不然這窒息的緘默會讓他覺得害怕。畢浪想了想,忽然冒出一個很可怕的問題,以致他脫口而出時便十分後悔。他這樣問:「你以前住四樓,知不知道那層樓鬧鬼呢?」
四樓的鐵門關得很緊,銹跡斑斑,雖然從管理員那裡借來了鑰匙,但畢浪還是費儘力氣才把鐵門拉開。他走了進去,走廊里臟極了,地上撒滿丟棄的紙張和物品,混濁的灰塵味道低低地懸浮在空氣中,光禿禿的四壁上張揚著光線的尖笑。
「沒關係,我也不認識你。」畢浪想了想,換了一種語氣,「我叫Kit,我今天失戀了,我暗戀的男生喜歡上了別的女孩。」
不過,水溝只是經過沖涼房的隔間,開始於第一個沖涼房。那個隔間並沒有特別異常的地方。畢浪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每隔兩三天就會有血和頭髮在水溝里漂過。
畢浪生怕那個洗完澡的女生走出來時看到他們會大聲尖叫,那時候的下場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到——被教導主任處罰和被女生們唾罵「淫|蟲,色狼」,而除了他之外,湘公子和德林顯然都顧不上考慮那種嚴重的後果了,他們正把半顆腦袋伸出去,偷看著沖涼房裡的情況。
誰管呢?高考對他來說似乎還是很遙遠的事情,他現在只要坐在Kelly的後面就心滿意足了。儘管那女生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懶得回,害得畢浪還故意把筆扔到她的腳下,裝作乖乖男地懇求道:「拜託,幫我撿起來,我筆記快抄不及了。」
「靠!你這白痴,居然在這種時候打飛機!」
「別說啦,人家害怕嘛……」
畢浪裝瘋賣傻:「啊?什麼耐心?」
這個意外多少緩解了黑夜裡的緊張氣氛。
在這寂靜的深夜裡,兩個人盡量說著話來緩解心中的恐懼。突然,畢浪似乎看見門縫下有一雙腳在光線下走過,倏忽不見。他無法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
畢浪想起什麼,問他:「老師,剛才你看到跟在我後面的那個女生到哪兒去了嗎?」
「我嘛,」畢浪想了想,「好像是四樓,四零四吧。」
「怎麼了?」蕭南也察覺到氣氛不對頭,「你臉色好難看哪!」
「人皮燈?沒有呀。」蕭南搖了搖頭,唐婉也跟著搖了搖頭,Kelly保持著局外人的冷漠表情。
「沒有,沒有。」畢浪連忙擺手否認,心想自己如果能遇見那種女鬼真算是霉到家了。
「什麼怪事?」畢浪不知不覺也緊張起來,氣氛變得頗為壓抑。
一切真相大白。
也好。
真奇怪。
終於,德林疑惑地出聲問道:「哎,你們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呀?」
唉,不用說,大家都把對方看成鬼了。
「我以前住四樓。」
Kelly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畢浪,又恢復之前冷冰冰的語氣:「我不會喜歡你的。」
他坐在馬桶蓋上,一邊抽起煙,一邊跟旁邊隔間的蕭南訴苦。蕭南這時忽然想起了剛才問題的答案。
四樓的人說,如果夜裡在寢室門口掛一盞燈,你就會被燈光吸引到那個寢室。你會回來的。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
他無數次警告過自己別喜歡上這個冷麵女生。可是一旦愛上了,就無法抽離。他曾經拒絕過那麼多女生,可他也不是沒有嘗過被別人拒絕的滋味呀。
那張笑臉還沒等他再次確認便迅速地隨著熄滅的燈光消失了。
按照門牌上的順序,四零四寢室應該在這邊。畢浪提起了行李,一邊看著門牌,一邊走過去。四周安靜極了,晨曦正在逐漸喚醒沉睡的萬物。在這萬籟俱寂之際,畢浪竟然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叫他,他站住腳,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走廊盡頭的廁所在不均勻的光線中頗有縱深感,像幽暗的窟窿。
「我勸你還是把那盞燈給扔了吧。」
從前有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
雖說是男女生合住的宿舍樓,不過由於近水樓台的關係,樓頂幾乎是男生的禁區。偏偏畢浪還叼著煙,眼神壞壞地打量著一件件各種款式的女生內衣,甚至還把一件胸罩戴在身上,賣弄風騷地回頭向蕭南拋媚眼,嗲聲嗲氣地說:「哥哥仔,哎,我要我要!」
「是不是因為Sunny那個男生?」
這一天晚上,他又聽到了這種聲音。
蕭南哭笑不得。
不會真的是人皮燈吧?
「瘋狗?啊,原來你們背後都是這樣說教導主任的啊。」
畢浪也緩過氣來,大受刺|激的心臟慢慢地恢復平靜。他問湘公子:「你來廁所幹嗎呀?想扮鬼嚇人嗎?」
牆壁邊的水溝里總流過黑色的頭髮和紅色的血。畢浪發現這種情況已經好幾次了,每次他都沉默地盯著溝里的水慢慢地將頭髮和血沖入溝尾黑乎乎的洞裏面。頭髮是女生的,男孩子不可能留這麼長的頭髮。出現的頻繁程度彷彿暗示在水溝源頭每天都有殺戮在發生似的。
人皮燈,會在深夜裡出現嗎?
唐婉一下子臉紅了。
宿舍樓有兩棟,相隔不遠。升上高三的畢浪今年換了宿舍,所以在分岔路口他轉向了另一邊的小路。初三和高三的畢業班今年全被分配到了舊宿舍樓,從一層到四層是男生寢室,四層以上是女生寢室,這種男女生合樓的現象在這個中學也算是特色。據說是方便對畢業班進行統一管理。
沖涼房在廁所最裡邊。水聲驀地停了,又沉默又昏暗。
女生說:「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老師沒好氣地訓斥道:「畢浪,都高三了還弔兒郎當,你還要不要考大學呀?」
彷彿有一雙眼睛在背後帶著陰笑窺視著自己似的。
女生沒有回答,靜靜地走進了樓道的陰影里。他的身後。畢浪頓時感到一股無法詮釋的寒氣鎖住了自己的身體,他打了個噴嚏。
「他叫什麼名字?」
寢室里的其他人也跑出去看熱鬧的樣子,然後,一陣腳步聲風似的跑到了畢浪的床邊,誰抓住他的胳膊拚命地把他搖醒了。
「為什麼呀?」
「什麼老頭兒?叫老師!現在的小孩子真是,連生物老師也不認得。對了,你住四樓?」
唐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
空氣瞬間冷卻下來,把男生們驚愕的目光都凝住了。
「你、你怎麼進來了?這裡是男生廁所呀。」
「不會吧?」女孩將信將疑地摟抱住男孩,很害怕地問。
畢浪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他沒好氣地踹了一腳上鋪的床板。
叫做蕭南的男生揉了揉睡意矇矓的眼睛,打了個呵欠,回答道:「被你媽叫醒的啦。」
英俊的男孩也有很多人喜歡。
手機話費也消耗得很快。
「喲!門口沒人啦!」
從前有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
「吵死人啦。找死啊你!」
已經快到熄燈時間了。
畢浪安慰毛躁的湘公子。
蕭南便把那件女生校服掛回柜子里。
「你這個臭小子!」
「先別說這個。」畢浪回頭朝四周望了一下,看著蕭南問,「你、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女生跟在我的後面?」
生物老師打了個寒戰的樣子,下意識地抱緊身子。
女生卻沉默不答。
「啊?那個沒完沒了的老娘……拜託,現在又不是小學生,來學校還要人陪呀!」
在鏡子前,白衣,黑髮,慢慢回過頭的女生……
他回頭看見那個女生不知何時跟在了後面。畢浪有點吃驚:「你怎麼進來的?」
車廂里的乘客越來越少,坐在畢浪旁邊的一對情侶一邊觀看著黑夜的萬利廣場,一邊聊起它的鬼故事。畢浪將偷看Kelly的一部分注意力轉移到背後的對話中。
「啊?」
「我是花花大少?冤枉啊,我才交往了八個女生而已。」
「我記得,這首詩歌只在校報上出現過一次。三年前,這四樓有個女生失蹤后不久,這首詩歌就出現在了校報上。誰也不知道這首詩歌是怎麼被刊登在校報上的。大家起初並不在意,不過,後來這四樓接連出現許多的意外,大家便開始議論紛紛,都說這首詩是鬼詩,是人皮燈女鬼藉此向世人訴說自己的悲慘命運。」
「就是像屍字嘛。這不就擺明了那裡很怪嗎?我們以後還是少去那裡,不然會被鬼跟在後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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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聽說呀,萬利廣場在動土的時候曾經掘出過八副空棺材,據說是用來鎮住那些髒東西的。結果,棺材又沒埋回去,搞得那些東西現在都跑到廣場里了。」
蕭南陪畢浪去廁所的途中,問他:「你和Kelly進展得怎麼樣?」
你離開快三年了吧?你還會回來嗎?聽人說,冤死的鬼魂一定不會輕易離開。哪一天我才能再見到你呢?就在今晚吧?
「是的。鬼。」
美麗的女孩有很多人喜歡。
她便永遠離不開他,永遠對他燦爛地笑。
原來她是知道的。畢浪一想到被蒙在鼓裡的人是自己,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頭沮喪地耷拉下來。他有點無地自容,又不想就此灰溜溜地離開,暫且聽聽Kelly怎麼說吧。
「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湘公子回過神來,驚魂未定。「媽喲,我還以為是人皮燈女鬼呢!」
冷清的道路突然漫長得走不到盡頭。
畢浪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一拳揮了過去。林羽生挨個正著,眼鏡摔得遠遠的,嘴角也滲出血來,他顯然沒料到畢浪真敢動手打人,片刻的愣神過後,也沖了上來,和畢浪扭作一團。
蕭南也無話可說了,誰叫畢浪的風流賬多得一籮筐呢。
畢浪忽然沒有說下去的興趣了,他擺了擺手:「沒什麼,都是別人亂說的啦。」
做成人皮燈。
「今夜有點冷啊。」
「對呀。」Miss柯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我記得我那時住的好像是四樓。」
話中帶刺的樣子,讓畢浪立刻垂頭喪氣。
「奇怪。」畢浪一臉的疑惑,他記得畢業班分班,他是在六班,「我跟你不同班呀,怎麼分到同一個寢室?」
「我看見沒有人才進來的。再說,這裏以前也是女生廁所嘛。」
剝了她的臉皮。
德林從上鋪探下腦袋:「可是門口都有女生在把守著呢。」
當公車拐入上下九路時,一幢龐大的樓影便映入眼帘——萬利廣場。畢浪對這幢建築物的認識開始於它給人詭異的感覺。據說,這裡是自殺聖地。在夜色的籠罩下,光線發生的偏移,用草字寫成的「萬利廣場」乍看之下像是「萬利屍場」。夜風凜凜,月光襯托出廣場巨大的陰影覆蓋了整條街道,視界里出現光怪陸離的屏障,堵塞了一切的退路。
「還是老樣子。」
蕭南把校服拿出來。那是一件女生校服,常見的藍白相間,是這個中學夏款的女生校服。由此推斷,以前住在這個寢室的人一定是女生。其實幾乎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這四樓原本就是女生寢室。只是後來為什麼空置就無從得知了。
Kelly冷漠的眼光以很慢的速度,宰割他的自尊心,清楚的疼痛,無聲無息read•99csw.com地填滿心臟。
「一定是人皮燈女鬼,生物老師一定是看到了那個女鬼。」挨了一耳光的湘公子已忘記了早上受的罪,語氣篤定地跟畢浪說。
蕭南一臉茫然地看過來,他不明白這兩個男生為什麼對一盞檯燈這麼在意。他並不知道人皮燈的故事。
「那麼,你以前也住過畢業班的宿舍樓啰?」
「也許是誰留下的……反正不礙地方,留著吧。」畢浪想了想說。在以後,他也許會為自己的這句話感到後悔。
教導主任怒氣沖沖地說。其他寢室的人聽見動靜,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日記打開。
「哎,四眼仔!你剛才說誰呢?」畢浪直接把煙頭摁滅在牆上。林羽生很拽地瞥了他一眼:「誰是哈巴狗我就說誰嘍!」
「你在看什麼呢?」
在廁所里,湘公子還是十分在意畢浪剛才的選擇。畢浪一邊洗著手,一邊納悶地看著他:「那盞燈壞了?」
「確實是個問題。」畢浪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相比成績優秀的乖乖男蕭南,畢浪算得上是老師眼中釘的那一類學生,逃課、抽煙、被記過已經是家常便飯。曾經有老師會擔心畢浪會教壞蕭南,曾經也有老師妄想蕭南把畢浪引回正途,可惜,近墨者不黑,近朱者不赤,距離相近的兩顆星球始終按自己的方式自轉著,自轉著。
辛辣的尼古丁味道沿著鼻腔滲進神經里,意識被淆亂了,腦袋裡有什麼迅速地腐爛掉,散發出噁心的氣味。這是一個無法解答的謎啊。畢浪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只覺得自己已經墜入一個恐怖之極的沼澤里,危機隨時都在。
「真的假的?我聽電視里的專家說那是因為廣場的色調暗沉,容易使人產生厭生的情緒所以才會自殺。」
「那八婆瘋了!分了手還打人!」
「你們怎麼了?做賊了嗎?」
從樓頂下來,回到寢室時,畢浪發現其他室友都到齊了,正忙著整理床鋪。這三個人畢浪一個也不認識,他一向對不起眼的傢伙沒有記性,所以即使在同一年級,他能叫上名字的人也沒幾個。
再翻過一頁,畢浪便被震懾住了,全身的毛孔倏地收緊。
打扮嬌艷的女生叉著腰,指著畢浪連哼幾聲,「畢浪,我告訴你,今天不是你甩了我,而是本小姐甩了你!」
偏偏,女孩不喜歡男孩。
燈突然滅了。寢室頓時陷入徹底的黑暗中,瞳孔看不見任何的微光,細碎的聲響被驚醒了,拚命地想從陰冷的角落裡,從每一條罅隙里逃竄出來。
女孩有點花容失色地往男孩懷裡一投,之後肉麻的情話畢浪也沒興趣聽下去。他回頭看了看已經被公車拋在身後的萬利廣場,它在黑夜中似乎散發出絲絲的陰氣,跟這個喧鬧繁華的城市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我才以為你是鬼呢!」
燈罩上出現的奇怪人臉始終在畢浪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後來又特地按亮了那盞燈,不過無論他看多久時間,換哪個角度,那張臉卻再也沒有出現。
湘公子為自己找了個證人。
「不客氣,不客氣。」
果然!雖然已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畢浪此刻還是難掩失望之情。他本來還想繼續追問下去,但Kelly發簡訊來說她有點忙,改天再聊。
畢浪有種莫名的不安。他好像身處一個黝黑的環境中,周圍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感覺十分孤獨。這時候,湘公子說話的聲音竟也透出一股詭異的陰涼,把人扯入森然的黑暗中。
他那時認識了Kelly,唐婉也在那時認識了他。
寢室里當時只有四個人,誰也沒感覺到旁邊的夥伴曾經離開過座位。
「就看一下下。」湘公子嬉皮笑臉地說。
畢浪回來的路上,幾乎沒有一個人。他推斷宿舍樓的鐵門快要關上了,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眼看就要趕到鐵門時,忽然一個聲音在身後幽幽地叫了他一聲。
也許,它本來就住在這個寢室里,根本不需要離開。它還可能在暗處偷窺著寢室里的每個人,待夜深人靜之後便出來活動,甚至還把腦袋擱在你的床頭,陰風陣陣中邪邪地笑。
畢浪並沒湘公子那麼猥瑣,可是他還是跟他們一起,躡手躡腳地走近了廁所。
「那小子像哈巴狗一樣想討好Kelly,沒想到Kelly理也不理他。笑死我了啦!就他那種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女生卻又搖了搖頭。
待蕭南走後,教導主任回頭白了畢浪他們一眼,冷冷扔下一句:「罰你們寢室打掃這層樓的廁所一個星期!」
如果Kelly知道Kit就是畢浪,她的反應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來。一定是暴跳如雷吧。會用更鄙視,更冷漠的眼光來看待他。
他給Kelly發去一條簡訊:「你好,今夜我一個人,可以陪我聊聊嗎?」
自然,畢浪是爛仔。
他偏偏認定了要散發出自己所有的熱量。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名字,畢浪心頭頓時襲上奇怪的感覺。這個名字的主人好像就站在他的床邊似的,使他心生不安。他有點心驚肉跳地轉了轉頭。
那麼,是誰把手機遞給畢浪的?是誰把那盞檯燈拿走的?
唯一知道的是,湘公子和自己都在隔間里,那麼,外面的人是誰?
「這樣子哦。」Miss柯裝出有點失望的樣子。
「啊?」畢浪皺起了眉頭,這個女生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陰森古怪氣息彷彿脫離了現實世界,他從中感覺到的某種超自然的成分,並不具有溫潤的人間氣息。站在這個女生的面前,他所有的神經都會無甚緣由地繃緊,脈搏也突突地跳動起來。
「你看這房間。」
畢浪倒是將信將疑:「真的有人皮燈女鬼嗎?蕭南他們以前也讀這個中學,根本沒聽說過人皮燈女鬼耶。」
周圍靜到了極點,濃重的夜色不但掩蓋了大地上一切罪惡和美好的物事,也收斂了一切聲音。獨自一人難免有點心悸,畢浪想趕緊回到宿舍,便利索地爬上了鐵門。
「過獎,過獎。要用可以,不過得快點哦。不然其他寢室的男生會有意見的。」畢浪說完,又補上一句,「Kelly也會來吧?」
即使是鬼,也應該有名有姓呀。
身後的女生似乎發出了含混不清的陰笑,畢浪不安地回過頭去,那女生又好像沒在笑,只見那兩片蒼白而泛點青色的嘴唇僵硬地一張一合說道:「是嗎?我知道。」
他走過去,坐在Kelly的對面,她似乎笑了一下。輕蔑的笑意像道傷疤融化在他的眼睛里。他一直相信,她的微笑總是帶有毒素的,極有侵略性,輕易便能刺痛他沒有免疫力的心臟。
女生顯然已把畢浪的底細打聽得一清二楚,無奈畢浪對她實在不感興趣,如果她不是Kelly的好友,畢浪都懶得理她。對了,她是叫做唐婉吧?
除了那個神經兮兮的張天游,寢室里的三個人都湊在了一起,連蕭南也被畢浪|叫了過來。
應該是吧。一直以來他對她表現出無遮無掩的好感,她不可能感覺不到。
德林挑了水桶,湘公子挑了草席,張天游還在靈魂出竅的樣子,畢浪自動獲得第三位的優先權。他毫不猶豫挑了那盞檯燈。他只是奇怪湘公子為什麼一直催他選女式拖鞋。
「對哦。八年前的事情了。」Miss柯回答道。
應該是這樣子吧。畢浪很驚訝自己居然能完整地將只聽過一次的詩歌背誦出來。大概是這首詩實在太恐怖了。
「女鬼?長得怎麼樣?」
「哎,同學,這麼晚了你幹嗎呢?」
「那……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Kelly臉上的冷漠映現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中,漠然中又透露出一股肅殺之氣。畢浪見慣了這種表情,此時也不由得一怔,再躲已經來不及了。畢浪有點狼狽地摘下帽子,努力裝出一副路人甲的表情跟她打招呼:「哎,Kelly?真巧呀!你住這邊?」
「啊?」
「啊?」畢浪愣了半秒,隨後想到這個女生也許是新學期轉來的,找不著路也很正常。他拍乾淨褲子上的塵土,想了想說道:「這麼晚了,要想回宿舍只能爬鐵門了。你爬得過去嗎?」
「湘……湘公子,是……是你?」
他很謹慎地發出每一條簡訊。
深夜,在四樓發現上吊自殺的女生,經搶救后不治身亡。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剛走過鐵門,身後伸來一隻手拉住了他。他渾身打了個寒噤,臉色發白,站著一動也不敢動。誰的呼吸從身後悄然逼近?
這時候,畢浪仍然聽到那種細碎的聲響在頭頂聚集。
只見張天游閉上眼睛,嘴巴一張一合,悄無聲息,但畢浪確定他是在念著什麼咒語。這種熟悉的場面在港台鬼片中經常看得到,電影里的場景總是陰森恐怖,煙霧繚繞。畢浪已覺得自己彷彿身處這樣的場景當中。
「那麼說,她死了?」
「有的。」
一隻手抓住了門把,慢慢地打開,光線瞬即沖了進來。畢浪看見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驚叫一聲,幾乎從馬桶摔到地上。那張臉也驚恐地後退。光線搖晃。一把手電筒掉在了地上。
女生輕輕地舉起手指,指了指宿舍樓。
既像人的皮膚,又像肉色的絲綢。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天游突然低低說道:「她叫顧心萱。」
畢浪心想著張天游的手冰得像死屍啊。
回到寢室。
畢浪知道自己來得太早了。急性子的媽媽天才微微亮就把他從床上趕起來。搭上早班公車,走進冷冷清清的校園,居然一個人影也沒有,清晨的光輝為初醒的校園灑下一片神諭般的色彩。
當時已熄燈,大家都沒睡,畢浪想起來曾經遇到過兩次的那個女生,想起她吟唱過的一首詩歌。他問有誰聽到過這首詩。
漆黑的寢室里,湘公子的聲音如一縷輕煙飄散在壓抑的空間里。
「大佬你不認識小弟我不奇怪呀,可大佬你在咱們學校絕對是一個傳奇啊!多少女生拜倒在你的牛仔褲下呀!我對大佬你的景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小白臉的表情配周星馳的台詞,讓人有點忍俊不禁。
那盞檯燈不見了。
「聽到了,聽到了。」原來自己並不是唯一聽到這怪聲的人啊,畢浪忙不迭地說,「它好像就在我的頭上呢。」
畢浪睡著懶覺,口水把枕頭濡濕了一大塊。反正是星期天。當他還賴在床上的時候,聽到寢室外面起了騷動,好像出了什麼事,不斷有腳步聲匆匆地來回奔走,密密麻麻地敲響地板。
「果……果然有人皮燈女鬼!」
那盞燈突然亮了起來,這把正在凝視它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這似乎很詭異吧。儘管畢浪已經好幾次見識過這盞燈忽亮忽滅的壞毛病,但此時他的心,還是莫名而猛烈地狂跳了起來。
蕭南提起了地上的行李包。看起來衣服不多的樣子。
清脆的巴掌聲。挨了一耳光的傢伙灰溜溜地跑開了。迷迷糊糊的畢浪繼續著他的好夢。
畢浪看不見女生的蹤影,他又不可能再爬過鐵門到那邊找人。管她咧,畢浪想著轉身向宿舍樓走過去。剛走進宿舍樓入口處,他又聽到一個耳語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有臉?」畢浪追問。
然而,這男孩卻也有他企及不到的愛情。他抽著煙,坐在床沿邊上想著那個女生入了神,直到蕭南發現什麼似的大呼小叫起來。
只見湘公子臉色無比的詭異,說道:「那五個女生說,看到一個提著人皮燈的女鬼,在四樓里來回飄蕩。」
湘公子回頭看清楚後面站的人後,一聲也不敢哼了,畢浪也趕緊把煙從窗口扔出去。
蕭南的回答是:「沒有呀。我只看見你九-九-藏-書一個人。」
「是……是張天游拿走了吧?這傢伙剛才把手機遞給我,也不問一聲就把燈給拿走了!」
但是,當寢室里只剩畢浪和張天游兩個人時,張天游忽然表情古怪地注視著他,眼神異常的陰鷙,幽幽道:
她顯然對他盯著水溝的舉止感到奇怪。他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什麼,驚愕地叫了起來。
熄燈后發現一個奇怪的女生在四樓遊盪,叫她不應便倏地消失。
廁所里氤氳的水汽依然濃郁,如森林的晨霧一般模糊了眼睛,殘留在空氣中的異性氣味吸附在蒸汽中,潮濕地進入了肺腔。頭頂慘白的燈光沉默而平靜地照射下來,在水汽里半沉半浮,揉一揉就能吹散似的。
「我想Kelly一定不喜歡你這種花花大少型的。」
「浪哥,別……別開玩笑了。」湘公子一臉驚恐地看著畢浪,嘴巴微微發抖。
畢浪拼盡全力在後面大聲喊道:「我不會放棄你的!我會比那個男生更愛你。」
「是,是。大……不,浪哥訓得是。」
心虛的三個人慌忙擺擺手,唐婉對他們的窘態感到奇怪。
「畢浪,你好無聊,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跟在後面了。我真的會報警的。」
對畢浪來說,這個數目遠遠沒達到成為花花大少的標準。不過,如果Kelly因此而討厭他也不是沒有可能,想必Kelly是那種用情專一的女生,自然眼裡容不下他這種隨便的戀愛態度。
他把耳機放到她的耳邊。Kelly回過頭來,少女嗔怒的表情。
「可以是可以……」畢浪心裏很納悶,這樣走出好幾步,他回頭髮現那女生果然跟在了身後,宛如鬼片里那些喜歡悄悄跟在別人身後的女鬼。
他再也不敢回過頭,加快了腳步,只想著趕緊走回宿舍。
「你是女生?」
夜深了,四樓顯得死一般靜謐。沉甸甸的黑暗裡,陰寒的氣息連綿地涌過身邊,像巨大的浪濤。這種時刻,細微的聲響都會令人不寒而慄。畢浪蹲在廁所里,屏息斂氣地等著完事趕緊回到寢室里。
「像……像……屍……」
那麼安靜地體味著恐懼銳利地墜入冥想中。空蕩蕩的軀體,荒蕪得連千言萬語也無法生存。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釋放在黑暗中。
陰森恐怖的感覺在這黑夜裡變得凝重。
跑去圍觀的學生們看到,生物老師的死狀十分恐怖。那老頭應該是從樓梯滾下去的,肢體扭曲變形地蜷縮起來。他的表情像是在懼怕某種東西,充血的眼珠兒從深凹的眼眶中畸形地凸出來,驚恐佔據大半的臉部,逐漸冰冷的皮膚,驚愕的嘴巴和眼睛都保持著瀕死前的狀態。
「這個嘛……」
「只是個玩笑罷了。不要當真。」
她竟輕輕地吟起了一首詩:
女生還是沒出聲。畢浪覺得再搭訕也是自討沒趣,乾脆也閉上嘴巴,安靜地沿著昏暗的樓梯走了上去。虛空的樓道里,放逐著悲戚的空氣,偶爾有稀薄的光,在黑暗的牆壁上遊動。
突然,那女生似乎從鏡子里看到了後面有人在偷窺,慢慢地回過頭。他們大吃一驚,趕緊輕手輕腳地從廁所里退了出去。剛走出廁所,他們就被迎面走過來的唐婉嚇了一跳,面露尷尬之色,想著自己的劣行這下子敗露了。
他看見對面的張天游在黑暗中正瞪大眼睛注視著自己,那種眼神像是要索命,他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張天游為什麼要這樣看著自己?那種眼神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就在這四樓,有個女生失蹤了,有個女生弔死在寢室里,還有個女生跳樓自殺了,更恐怖的是,有五個女生申請退學了,她們說看到了……」
畢浪想著以後要不要改變一下他的浪子形象。他吸著煙,煙霧瀰漫了整個隔間,連外面的人也聞得到,剛走進廁所的一個人就捂著鼻子罵道:「靠!誰又在廁所里偷偷抽煙了?」
假得幾乎連自己也裝不下去。
正驚詫著,一隻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畢浪回頭看見蕭南站在身後。蕭南發現他略顯驚訝的神情,有點納悶:「怎麼了?」
「所以?」畢浪馬上心領神會,「你們想借用我們這層樓的沖涼房,是吧?」
湘公子的喉嚨里滾過一聲凄厲的哀號,全身的骨頭都輕輕地戰慄起來似的,整個人頹然地坐回到椅子上。他的這副模樣感染了在場的人,畢浪也顯得不安起來,抽出一根煙點燃起來。
他剛回過身,便被後面的人嚇了一跳。
「別裝了。」Kelly冷笑半聲,「你跟蹤我兩年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剛才你看見畢浪那衰樣了嗎?」
畢浪大步走進去,其他人頓時都望了過來。小白臉顯然認識他,從上鋪跳下來,緊緊握住他的手,一副崇拜的表情:「哇!是畢浪大佬耶!沒想到我們能成為室友呢!」
畢浪在燈座下發現個開關,打開,柔和的亮光隨之散發出來,優雅地照亮了他淺灰色的瞳仁,暖意沿著神經末梢奔跑起來。
四零四寢室跟其他房間一樣,房門緊閉,畢浪轉動鑰匙半晌門還沒開,正當他打算一腳踹開時,門卻悄然打開了一條縫。他推開門,頓時愣住了。
畢浪猜測著說。
「我可能吃錯了東西,肚子疼。」湘公子捂著肚子,一臉的難受,臉色蒼白,「剛才我看到廁所有燈光,以為,以為是……」
和Kelly每晚十點半進行半個小時的交流成了他必做的功課,連湘公子也好奇地問他是不是又泡到了哪個辣妹。畢浪笑而不答,就連最死黨的蕭南他也不肯透出半點口風。
他倒不覺得那個廣場有什麼怪的地方,也許沒留意吧。畢浪一想到以前去的時候弄不好有個女鬼幽幽地跟在身後,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Kelly好像看透了畢浪的心虛。儘管他依然口硬,嚷嚷著說:「誰說我不知道呀?我什麼都知道!」
畢浪頓時打一個激靈,用迫不及待的語氣問道:「那麼,那麼,你在四樓有見過鬼嗎?」
這段詭異的文字編織成一條無形的繩,把人猛地勒緊了似的,畢浪忽然覺得呼吸困難,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心鬼使神差地繼續翻下去。
「真的?」畢浪有點吃驚,追問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畢浪想到了人皮燈的女鬼,不禁脫口而出,對在座的人說:「你們知不知道人皮燈女鬼的故事?」
「哎,張天游,幫我把桌面上的手機拿過來好嗎?」
「Sunny。」
不過,除了他,其他人都沒有發覺那張笑臉的樣子。畢浪十分納悶,難道只是幻覺?
「你們這些傢伙,膽敢在寢室里玩撲克牌?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都高三了,還想著玩!」
這下子,他們把眼睛睜得大大。
不管怎麼樣,畢浪因為終於進入Kelly冰冷的秘密疆域而興奮得徹夜難眠。而第二天,他又得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不再是Kit了,被Kelly冷麵以對。
暗淡的燈光微弱地照亮著整個寢室,陽台外依舊不斷有深沉的黑夜試圖侵佔進來。光與影的交界處,暗流涌動著平靜的猙獰。
「也許還有一個呢。」
對蕭南,Kelly還算有點好臉色,不那麼冷漠地回答道:「放心,我知道他不是同性戀,也知道這是個玩笑。畢浪同學最喜歡跟女生開玩笑了,誰不知道呀。」
她轉身就走。
上鋪的男生很規矩地向畢浪打招呼道:「你好,我叫德林。一班的。」
「這麼說,廁所里已經沒有女生啦?」
幾乎快到吃午飯的時候,畢浪才起床。他在食堂看到湘公子和德林坐在一起,湘公子臉上有明顯的幾道紅印。今天早上是這傢伙挨了他一耳光吧。
「你……你……」
怎麼回事,這房間——
「女生?」生物老師搖了搖頭,「我只看到你一個人。」
然後,他聽到走廊上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不錯,是誰的腳步聲,輕輕地,帶著刺探的猶疑,正在逼近廁所。畢浪咽了咽口水,趕緊把檯燈關掉了。
畢浪摸著臉上發紅髮燙的幾道紅印,在同學們的議論紛紛中加快速度鑽進了廁所。
「沒有,沒有!」
這種笑聲鑽進耳朵里,惱羞成怒的畢浪猛地打開門從隔間衝出去,只見林羽生和同班的另一個男生在小便。林羽生回頭看見怒氣騰騰的畢浪,愣了半秒,又恢復了高傲的神態。倒是另一個男生大感不妙,趕緊在便斗前抖了幾下就溜了出去。
什麼也沒有。
「可不是,那隻瘋狗……」
「是你!浪哥!」
「這個,我倒忘了。」
難道,四樓真的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Kelly,畢浪真的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那個鬼魅般的女生再次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也許,她就是鬼魅。
蕭南走到了他的面前,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放了下來。畢浪大鬆一口氣,捶著蕭南的胸口責備道:「臭小子,差點被你嚇死了!」
女生不見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房間明明空置三年,卻這麼乾淨,好像一直有人在住似的。」
沖涼房裡有一塊大鏡子。
「所以呀……」唐婉有點難為情地頓了頓。
畢浪住的四樓,以前一直空置,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是學校方面為了隔離男生女生而特地空出來一層樓,不過,實情並非如此。
「拜託,湘公子,你不是想去偷看女生洗澡吧?」
蕭南唯一比不上畢浪的地方,恐怕是帥氣的畢浪更受女生歡迎,俗話說的「男生不壞,女生不愛」就是這個道理吧。畢浪曾經開玩笑地說蕭南是他的郵差,會準時地把別人的情書轉達到他的手裡。
「沒有呀。怎麼了?」
該不會是……
在廁所的三個人里,只有畢浪受到了懲罰。教導主任根本連事情的緣由都懶得聽進去,就讓畢浪在教員室門口罰站。蕭南自然是無辜的,但是連挑起事端的林羽生也逃過處罰,反而得到教導主任的好言勸慰,末了還鄭重地囑咐道:「好同學最好別跟爛仔扯上任何關係。」
「兩兄弟這種小事就別計較啦!你說說看,Kelly到底討厭我哪裡呀?」
「我也是聽同學說的,據說是人皮燈女鬼。」
畢浪也笑了。
「你其實看到了吧?」
有一天,男孩把人皮燈弄丟了……
「她叫我陪你一起來嘛。」
湘公子笑呵呵地跟他解釋:「你不知道吧。住在四樓的都是混合寢室。他們兩個跟我們不同班。」
待張天游用鑰匙打開門從外面走進來時,湘公子和畢浪幾乎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種種諸如此類的記錄,透出愈發強烈的詭異氣息。值班日記在寫著「強烈建議封鎖四樓」的那一頁終止了。畢浪又翻回去查看值班老師的名字,簽名各不相同,這說明做記錄的不是同一個人,也就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老師都出現幻覺。
蕭南趕緊躲開,畢浪追了過來,拋出一個滿口煙味的吻。這時候,樓梯口走出來一個長得像侯佩岑的女生。追逐的兩個人頓時愣住了。抱著衣物籃的女生緊皺眉頭端詳著手裡夾著煙頭,戴著胸罩的畢浪,不說話,分明冷漠的神情以及瞳仁里一閃而過的蔑視,都對畢浪形成重重的打擊,如同一把匕首正中心臟,汩汩的鮮血噴涌而出。
Kelly明顯一怔。也許從畢浪口中說出的名字觸發了她神經的敏感帶,她有點緊張:「你還知道什麼?」
畢浪在廁所門口掛上了一塊「閑人免進」的牌子。女生們還不放心,派人輪流守在門口。
顯然,這樣的推斷是不成立的。難道每隔幾天就有一個女生在男生宿舍的沖涼房被殺害?畢浪越想越困惑,但得不到合理解釋的現象,他乾脆就此忽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