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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生命火之舞

四、生命火之舞

剛走到門口,身後又響起林穎調侃的聲音:「你們別到人多地方啊,小心被小樓看到,解釋不清……」
「那除了你,另外四個人都有嫌疑。」
牛芳忙拿胳膊捅了她一下:「生日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否則就不靈了。」
劉曉曉下床后,飛快地爬上紀如萱的上鋪,毫不客氣地鑽進她的暖被窩。「我一個人在下鋪害怕。」停了下壓低聲音顫巍巍地問道,「那是……什麼聲音啊?」
「假如是意外的話,火是怎麼著起來的呢?哪來的火源?所以……」紀如萱沒往下說。不是不想,是不敢。
「暈。」
「也不能這麼說,」牛芳不滿地白了她一眼,「我上次跟鬼子他們來這吃飯時,聽這裏的老闆說,這個女孩今年剛高中畢業,為了給她媽媽看病才出來工作的,高考都沒有參加。她媽媽得的是肝癌。」
楊川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牛芳!」劉曉曉搶先叫了她一聲,顫巍巍地問道,「你說有人在裡邊洗澡?是誰?」
紀如萱頓了一下,問道:「那麼,剛才你要告訴我的那個人是誰?」
「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蔣小樓,這位是我同學,叫楊川。」
「電子系……」蔣小樓沉吟起來。
放下手機,劉曉曉抬頭沖眾姐妹苦笑起來。「這寢室沒法住了,我們換地方吧。」
紀如萱沒空再理她,拿起手機,又給楊川撥了一個電話。結果是同樣的無人接聽,就在紀如萱準備掛機的時候,電話竟然通了,楊川那帶有一種特殊磁性的聲音旋即傳了過來:「不好意思,剛才有人找我。」
「砰」地一聲,門又被關上了。
接下來是分吃蛋糕。像所有愛鬧的年輕人那樣,蛋糕是吃的少,用來砸人的多,不過好在地點是在寢室而不是飯店包間,大家總還有點顧及,害怕假如真弄得哪裡都是蛋糕的話打掃起來實在麻煩,儘管如此,等到遊戲結束時,地上已然髒亂得不成樣子,幾人臉上、身上更是慘不忍睹。
「易燃物質?」
「寢室門用的是那種老式插鎖,只能從裡邊插上。警官,你們是不是懷疑……是人為縱火?」紀如萱猶豫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劉曉曉原先用的被褥、枕頭、席子等床上用品全被警方取走了,據說是要化驗,所以她原先睡的床現只剩下一張空鋪,即便這張空空的木板床,上面也還有那天火災留下的印記——床板上一片焦黑,具體不清楚是火燒還是煙熏的。
事情發生在劉曉曉身上,她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關係。
紀如萱愣了一下,點點頭。「不過——」
與平常不同的是,這天晚上劉曉曉成為了談話的中心,別人——包括牛芳這樣的千年話癆也成了聽眾之一。劉曉曉的話真多,從小學一直說到大學,說到初戀,說到第一次與人接吻和那個那個時的感受,說她後悔高中時玩的那幾次一|夜|情……她就這樣不停地說話,完全不在乎身邊人是不是在聽。事實當天晚上,大家的確是在她沒完沒了的說話聲中進入的夢鄉,直至劉曉曉自己也睡著了,嘴裏還在咿咿呀呀地說話——夢話。
悲劇發生后,紀如萱等人每次回想起劉曉曉生命最後一天發生的那些事,都感到不可思議——死亡的預兆從當天早晨就出現了,只是當時沒有人在意到,例如,劉曉曉清早起床后當著姐妹們的面給父親打了個電話,一番閑話后突然說道:「爸爸和媽媽以後要多注意身體,我以前太任性了,老惹你們生氣,以後絕對不會了……」
「我不認識。」——還是這句話。
除了幾名情同姐妹的室友,外人一個沒有通知。紀如萱等人猜想,這可能跟她馬上要參加演講比賽有關——劉曉曉最近都在籌備參賽的準備工作,一顆心都撲在上面,這是很難得見的景象。用劉曉曉自己的話說,她只是想玩一把,沒準兒比賽前一天突然覺得沒勁就放棄了呢。紀如萱相信她說的,如同她知道大凡「富二代」做大多數事情都是興趣使然,一旦興趣丟了,會毫不猶豫放棄。
「是的。」紀如萱點點頭,「在等救護車來的時候,為了排煙,我還特地過去把門打開,所以記得清楚。」
「不喝不喝!」女生們都擺起了手。
「其餘人呢?」
「只是假設一下,你儘管大胆回答,沒關係的。」
出得食堂,兩人手拉手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停下來,紀如萱一臉壞笑地看著男友的側臉。
紀如萱與楊川一起來到食堂,打好飯,剛找到地方坐下,連話都沒說上幾句,紀如萱偶爾一抬眼,看到蔣小樓嘴裏叼著煙走進食堂,弔兒郎當的,往售飯窗口那邊走去。
蔣小樓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雙手托著下巴趴在桌上,大腦在飛快地轉動。良久,他終於拿起筷子,將碗里剩下的牛肉湯兩口扒完,開始侃侃而談:「假如真是人為縱火的話,嫌疑最大的有兩個人,第一個就是張佳茗。乍一看好像什麼事都與她無關,尤其是事發當晚她連寢室都沒回。但也說不定她是在故意製造不在場證明,不在場證明你知道吧?」
「沒什麼意思啦。」劉曉曉調皮地眨了眨眼。突然包間門被推開,剛拿菜單出去那個女服務員又走了進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說起話九_九_藏_書來細聲慢語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只有少女才會有的害羞。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確定嗎?」
「好啊,那我繼續去陪那個誰吃飯了,仔細想想,人家長得也蠻帥的……」
「我是說,你剛才不是說有人跟蹤我嗎?其中有一個是你認識的,是誰?」
紀如萱無語地咧了咧嘴——這個動作是跟蔣小樓學的,咧嘴是蔣小樓的招牌動作。「不過你還是說錯了,當晚張佳茗沒在寢室睡,她去市區找她男朋友了。」
年輕刑警點了點頭,問道:「你剛才說,寢室大門在你們睡覺時候一直是鎖上的,你能確定嗎?」
就在紀如萱胡思亂想之際,衛生間的門又開了,牛芳一邊提褲子往外走,嘴裏一邊嘀咕:「大半夜的洗什麼澡啊,真是犯神經……」
一直睡得像頭死豬一樣的牛芳突然間醒了,推開被子,連拖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就往衛生間跑去,嘴裏還小聲抱怨著:「奶奶的,難道是晚上喝的冰粥有問題?」
劉曉曉頓時面露懼色,看了看紀如萱:「我……我有點害怕。」
紀如萱點點頭。「推理小說里的那一套唄。」
僅僅只是這一面之緣,就在紀如萱想仔細看清楚這張臉時,耳邊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紀如萱戰慄著醒來,意識尚未恢復,便已聞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像是什麼東西被燒著了。
林穎捂嘴竊笑起來。「你接電話時,全寫你臉上了。」
「我還是不走了吧。」
「你回來了,約會怎麼樣?我還在擔心你不小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呢。」林穎捂嘴輕笑起來,一抬頭,看到紀如萱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便問:「怎麼了?」
「有一個女的,兩個男的,不過,那個男的跟蹤的目標好像是那個女的。我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勁,所以決定還是告訴你。」
「喂,小樓!」猶豫片刻后,紀如萱決定還是主動招呼他。這是女生的小心機,其意義不言而喻。
紀如萱贊同地點點頭,將目光移向車窗外,一個在路邊走路的男人正好也在朝她這邊看,兩人目光交匯的一刻,紀如萱的心沒來由地顫了一下,正要看個清楚,車子已經開出很遠了,那個男人跟隨他身後那棟高大的建築物一起都被甩在了後面,轉眼看不見了。
「去死!」紀如萱飛快地跑掉,沒有聽到身後寢室里響起的一聲頗有深意的嘆息。
這個時候,紀如萱也在做夢。
紀如萱想了想道:「當時沒注意看,好像都醒了吧。」
紀如萱頓時呆住了。自己怎麼沒想到呢?剛到這個校區的那幾天,時常會有種被人從後面窺視的感覺,尤其是走在路上的時候,還因此被邱素靈笑話成神經過敏,自己也就這麼相信了。
紀如萱有睡前思考的習慣,因此幾乎每晚都是寢室最後一個入睡的。今天晚上也沒有例外,待小小的寢室里響起不亞於三個人均勻的呼吸聲時,紀如萱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但很快就被一陣異常的騷動驚醒。就在她皺起眉頭,仔細回憶剛才那陣騷動是夢中幻覺還是真實經歷之際,下鋪響起了張佳茗低低的問話聲。「劉曉曉,是你嗎?怎麼回事?」
劉曉曉「嗯」了一聲,話音剛落,衛生間那邊突然想起一陣「嗚嗚咽咽」的怪聲,紀如萱聽得真切,一骨碌爬了起來,轉頭看向衛生間緊閉著的那扇乳白色的小門——那個「女人」又來了!
「好,再見。」
「我不說了嗎,當時我腦袋昏沉沉的只想睡覺,再說我還以為曉曉是出去泡酒吧剛回來——她在老校區經常這麼干,你們都知道的。回寢室洗個澡再睡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說到這,牛芳抬頭瞅了眼一直垂頭坐在對面床上的劉曉曉。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紀如萱在書中看到那個貴族的帥小伙內格雷爾第一次出場的情形時,一直放在身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聲音之大,把紀如萱嚇了一跳(多半是看書太過投入),拿起來一看,是個沒見過的陌生號碼。
這期間值得一提的事情是,當輪到劉曉曉進去洗澡時,她猶豫著不敢進去,箇中原因不用明說,最後還是牛芳主動提出與她一起進去洗澡(牛芳可能比劉曉曉還害怕進衛生間),事情才算解決。
「你剛才也說了,門一直是鎖上的,而且你們寢室在七樓,案犯總不可能是從窗戶爬進去作案的吧?」
看到它,紀如萱等人難免回想起那晚火災發生時的情形,心裏便是一陣慌亂,於是找了一些舊報紙鋪在上面,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是下意識逃避現實的做法。
那麼,這三更半夜的,是誰在裏面洗澡呢?會不會是牛芳看錯了?
「什、什麼事?」
「你幹嘛這樣看我?我臉上——啊!」牛芳大叫一聲,猛地向後退了幾步,瞪大眼睛,看了看劉曉曉,又側頭看了看剛被她推開的衛生間門,愣了起碼有十秒鐘,然後踉踉蹌蹌地再一次向後退,不小心碰翻了一個三條腿的鐵凳子,倒地時發出清脆的「咣當」一聲,將一直在跟周公約會談心的林穎和邱素靈兩人也驚醒了,同時抬頭朝床前望去。
這的確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儘管最終沒能實現,起碼這個生日會讓劉曉曉多了一份美好的回憶——假如她還可以回憶read.99csw•com的話。
「喂,紀如萱嗎?我是楊川。」
「啊!你不要胡說,我幾乎都不認識他的!」
紀如萱急忙回撥他的電話,通了,但光聽見彩鈴里范偉一個人在那瞎掰:天是藍的,海是深的,男人的話沒有一句是真的……說完一遍又一遍,但電話一直沒有人接。紀如萱只好放下手機,腳不沾地地回到寢室。
凌晨三點,也就是出事後的半個小時,劉曉曉便被救護車載到了醫院。由於搶救及時,性命是保住了,而且傷勢不算太嚴重,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沒什麼,做了個惡夢。」劉曉曉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
「比如汽油、甲烷、紅磷等等遇火就著的化學物質,具體是什麼還要等化驗結果出來。」
紀如萱立時瞪大眼睛。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面對年輕刑警的提問,紀如萱實話實說。
紀如萱愣愣地舉著手機,心情亂成了一鍋粥。
「是瘋了,」紀如萱小聲喃喃自語,「簡直太瘋狂了……」
「還有一個人是誰?你剛說的,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就在這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蔣小樓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八點了,我真得回去了,再晚的話今晚怕是搞不定了,我明天還要去市區看房子,下次再幫你分析這些事情。」
「誰在浴室裡頭?腦子有病啊,這麼晚了還在洗澡!」——衛生間門后響起牛芳瓮里瓮氣的聲音。三人互相望了下,俱是一臉驚詫。
「誰?」
張佳茗離開后,牛芳和邱素靈開始收拾東西——今天是周六,這兩人家都住在安徽,離許由市不是太遠,打算像往常那樣回家過周末,周一下午趕在上課之前回來。
林穎坐在床上繡起了十字綉,這是她打發無聊時間的唯一消遣。紀如萱可沒這個要以很強的耐心做支持的愛好,於是找出幾天前從圖書館借來的那本《萌芽》,坐在床上看起來,免得太閑了容易胡思亂想。她更不想跟林穎討論曉曉的傷情,那隻會讓兩人更加擔心和困惑,林穎估計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安於綉她的十字綉。
「也對。」邱素靈想了想說道。很快兩人收拾完東西,互道再見后出門而去。
紀如萱顫聲問道:「那跟蹤我的人,你認識嗎?」
「曉曉那個神經病!」牛芳脫口而出,爾後轉頭朝這邊看了一眼,發現劉曉曉正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
「我不認識。」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然而,究竟誰是黃雀?
紀如萱搖了搖頭。很快張佳茗也下了床,站在床前,用一種決絕而堅毅的目光往上鋪兩人的臉上掃了一遍。
「下來再說吧,快點啊。」說完不等她回答就把電話掛了。
她們有錢,所以不害怕失去任何東西。
紀如萱聽罷堅定地搖了搖頭。「絕對不是我們寢室人乾的,我敢保證!」
「最近幾天……」紀如萱喃喃自語,最近一直都沒有被人窺視的感覺了呀?難道是習慣成自然,已經麻木了?
「真是霸道……」紀如萱喃喃說道,愣了幾秒鐘,突然笑吟吟地抬頭看向林穎。「林穎啊,你餓了吧?走吧,一起去吃飯如何?」
「你當時看到『曉曉』在裏面洗澡,就不覺得奇怪嗎,這大半夜的,她犯病啊!」外表最為冷靜的邱素靈冷冷問道。
劉曉曉只是笑笑,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
「沒什麼。起碼沒有失身。」
「嗯,改天有空我請你吃飯。」
「哎,你這就走?」紀如萱別有意義地嘆道。
這個星期六,是劉曉曉二十周歲生日。儘管一個月前她就跟室友們打過招呼,預備風風光光地辦一場,但真臨到跟前時,她卻表現得異常低調。
「不多賺點錢,以後怎麼養你。」蔣小樓笑著在她臉上捏了一下。「說真的,你們寢室最近怪事不少,你自己要小心一點,別讓我整天為你擔心。」
被她這麼一說,紀如萱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在瞬間潰散了。確實,恐懼是一種會互相傳染的情緒。
「……」
「哼,這兩天打了起碼有十幾個,老是無法接通,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紀如萱故意撅起了嘴巴。
「我早在暗地琢磨這些事情了,但一直沒什麼頭緒,我現在就想知道,曉曉出事的起因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說到這,邱素靈的眉頭皺了起來,陷入思考之中。
「是是,吃過了。」紀如萱匆忙回答,電話那頭馬上傳來一陣輕笑。
「不可能的。」紀如萱想也不想答道。
惶恐中,紀如萱花好長時間才想起來,她們的衛生間分為兩個隔間——左邊是洗澡間,右邊是洗漱間。馬桶就裝在洗漱間里側的拐角處,左邊有一道水泥隔板,就是它將衛生間一分為二。
「只認識其中一個,說來奇怪,你知道他是誰嗎?」楊川賣起了關子。
蔣小樓不情願地嘆了口氣:「走吧。」
「你們別吵了,」林穎煩亂地擺擺手,「等曉曉沒事了,她自己會說出真相的,我們現在再怎麼瞎猜也沒用。何況我們也不是警察呀。」
「滾滾!」紀如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穿好鞋襪,臨出門前突然想起件頗有蹊蹺的事,回頭叫了林穎一聲:「對了,我接電話時好像什麼都沒說啊,你怎麼知道有人約我?而且九*九*藏*書還是那種……」
在市中心亂玩了一天,傍晚時一行人回到南理工大,但沒有馬上返校,而是來到學校附近一家相對像樣一點的飯店。坐下剛點完菜,張佳茗的手機就響了,出去接完電話,回包間后聲稱男友有急事找自己,必須馬上趕去市裡一趟,今晚可能不回寢室了。
「牛芳,你瘋了啊!」邱素靈朗聲罵道。
短暫的沉默,張佳茗勸慰道:「別胡思亂想了,靜靜心就睡覺吧。」
蔣小樓撓著頭髮走過來,先是看了楊川一眼,便跟沒事人似的問紀如萱:「你怎麼這麼早就來吃飯?」
「喂,紀如萱,吃過飯了嗎?」
「是……什麼時候的事?」紀如萱緊張地問。
「噢,那就待會兒再睡吧,免得又接著剛才那個夢做,我有好幾次都是這樣的。」
「呵呵,好的。我們去吃『淮南牛肉湯』去。」
蔣小樓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拍腦門,「差點忘了,你得陪我去一趟市裡,就是現在,有件事情非要你去辦不可。」
張佳茗還是不知去向,寢室里只有林穎一個人,坐在老位置,綉著她好像永遠綉不完的十字綉。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說,「咱們一起衝進去看個究竟怎麼樣?」
「還沒有吃飯吧?我就在你們樓下,賞個臉吧,正好有件事情跟你說。」
這天晚上,熄燈之後,女生們瞎聊了一會兒,便相繼睡著了,嘈雜了一天的寢室終於陷入了暫時的安寧。
「呃……」紀如萱沒想到是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真的,我只是說著玩的,好了,我得睡覺了。改天有空再請你吃飯。」
蔣小樓點點頭。
「誰啊?」
「那你路上小心一點。」
張佳茗嘆了口氣。
「啊?」紀如萱差點癱倒在地。
「電子系的吧,好像是。」
「你好。」楊川彬彬有禮地朝蔣小樓點頭,後者只是咧了咧嘴,便低頭對紀如萱道:「我還有事呢,得走了,你繼續吃飯吧,吃完早點回寢室。我走了。」
「現在還不能確定。」年輕刑警愛莫能助地擺了擺手,「不過,這種可能也是有的。」
「而且,跟蹤你的人還不止一個,說出來你可能會害怕,一共有三個人。」
「今天我生日,你們就依我一次吧,又不喝多。」說完不再給眾人有反對的機會,抬頭對女孩說道:「來一瓶半斤裝的『五糧液』吧,據說那酒度數不高,喝不醉人的。」
劉曉曉笑著說道,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雖然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但我一定也會想你的。」
男人走在前面,時刻與她保持一個身子的距離。他走的很慢,但不知為何,紀如萱總是沒辦法超到他的前頭,儘管她十分想看清他的長相,或者說看看他到底是誰。
「我醒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幾個嚇得不知所措,只好打120,然後邱素靈去衛生間端來一盆水,潑在曉曉身上,火幸好滅了……」
「但人家請的是你,我去的話算什麼。呵呵,快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哦。」
林穎那句話簡直就是個預言——
年輕刑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劉曉曉沒心思大辦生日會的另一個原因,紀如萱猜測可能跟那個詛咒娃娃有關,儘管劉曉曉表面上並未表現出很在意的樣子,但憑著一年多的相處經驗,紀如萱能感覺到她實際很惦記這件事,詛咒也好,惡作劇也罷,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換成自己怕也是一樣很鬱悶。究竟,那個娃娃是什麼時候、用的什麼方法進到劉曉曉的手包里,這個問題太令人費解而感到可怕了,況且沒有人知道他(她)——在背後操控詛咒娃娃那個人的真實目的。
「萱萱,你也醒了?」
發生事情的第二天便是星期六,劉曉曉的陰曆生日。然而,因為昨晚那件事的發生,劉曉曉情緒十分低落,本不打算慶祝了,但姐妹幾個不依,說是正好可以藉此來沖沖霉運,過完生日,以前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就全都過去了,明天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你真打算在這邊開公司了?」
「咱們認識才多久呢,就是最近幾天。」
幾人當時還以為劉曉曉是害怕她們不願收下,故意找的說辭,後來才知道,劉曉曉以後確實不會再送給她們禮物了,是沒有機會再送……
各自接受完問話,四個人(張佳茗從昨晚離開一直沒回來)一起乘公車返回學校,途中,幾人互相打聽了對方在警局接受問話的過程,才知道被問的都是差不多的問題,大家的回答也都差不多,都提到了那個「扔不掉」的詛咒娃娃、寢室夜半時經常會響起的奇怪哭聲、牛芳在衛生間的離奇見聞等等一系列不太正常的事情。
「真遺憾,今晚沒能跟你一起吃飯。不過,你還記得我先前說的嗎,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既然沒能當面說,我就在電話里說吧。」說到這裏,楊川輕輕咳嗽了一聲,換了一種比較適合說正經事的語氣,「你可能不知道吧?這幾天……一直有人在跟蹤你。」
女孩點點頭,轉身離開。
望著兩人逐漸被夜色吞噬掉的身影,在遠處一直默默注視著他們張佳茗,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快步跟上。此時此刻,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紀如萱二人身上,似乎沒注意到在自己身後、大約二十米外的地方,一雙眼睛始read.99csw•com終盯著她的後背上,那眼神無比狠毒,像要刺穿她的身體似的。
因為突來的變故,幾人都忘了有關神秘哭聲的事情,等到紀如萱想起來時,那哭聲早就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就像它最初響起時那樣,神不知鬼不覺。
邱素靈不屑地「哼」了一聲,用與談正事完全不相符的調侃口吻說道:「照你這麼說,是有人故意放火了?讓我猜猜,這個人是誰呢?」言畢用手托住下巴,先朝林穎臉上看了看,又轉向牛芳。
「不好意思,我們店裡沒有『一品黃山』啤酒。換成『青島啤酒』可以嗎?」
劉曉曉突然從床頭抓起手包,拉開拉鏈,將手機掏了出來。
紀如萱瞪了她一眼:「我是就事論事!你別這麼激動好不好?」
一抹狡黠的微笑在張佳茗嘴邊浮現。
今天是劉曉曉二十歲生日,也是她最後一次過生日。
「那麼,門從外面鎖不上嗎?我是說,假如有人從屋裡出去,有什麼辦法能鎖上門嗎?」
沒有人表示反對。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邱素靈停下手頭的活計,抬頭看了室友們一眼。「萬一曉曉這兩天從特護病房出來,我也好第一時間過去看看。你們說是不是?」
女孩頭一低:「我也是剛才知道,對不起……」
「呵呵,我逗你玩的,怎麼會有人跟蹤你。」
吃過玩過,一向熱愛勤勞的林穎帶頭打掃起寢室衛生,其餘人輪流去洗澡,剩下的給林穎幫忙,就這樣總算趕在十點半熄燈之前將屋子收拾乾淨了,每個人身上也洗得乾乾淨淨,分別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林穎仍忙著手頭的活計,頭也不抬地說:「我才不當電燈泡呢,不然人家得恨死我了。」
休息片刻,姐妹們便簇擁著劉曉曉坐到寫字桌前,桌上擺著一盒生日蛋糕,是大家湊錢買的,錢是小事,為的是個意思。
「啊,我想想……好像不在,應該是去吃飯去了吧。」
「現在啊?」紀如萱「不情願」地嘀咕一聲,回頭沖楊川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你也聽見了……」
「去哪啊?」
「喂,張叔是嗎?你用最快時間幫我在南理工大附近找一套房子,夠六個人住的……對,越快越好……好的,到時聯繫,再見。」
「原來這樣……」劉曉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麼,請問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呢?」紀如萱早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按說,火如果是一點點燒起來的話,劉曉曉肯定一早就會被疼醒,更不會弄得滿身是火了,所以紀如萱猜想,火肯定是一下著起來的。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好在對這個問題那個年輕警察沒有隱瞞——「據初步現場勘查的結果來看,受害人所穿的衣服和當晚使用的被褥上很可能帶有某種易燃物質。」
她又夢到了那個神秘男人——上次在夢中帶她走進現實中真實存在的教學樓的男人,這一次,居然領著她來到了死亡鐘樓。
吃飯時,兩人無可避免地談到劉曉曉,談到那場離奇的火災。這件事現已鬧得滿校風雨,蔣小樓自然也聽說了,只是不清楚詳情,於是問紀如萱:「你醒的時候,有幾個人已經醒了?」
「看什麼!」牛芳生氣地嚷起來,「你不是懷疑我吧?」
紀如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與此同時,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用力握住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劉曉曉。她甚至能感到對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這個不清楚,她沒說。」紀如萱咬了一口燒餅,不滿地說道,「我發現你很像上午負責給我問話那個警察,什麼稀奇古怪的問題都問。」
一切都與紀如萱先前的「幻想」一樣——長長的過道走完,是一間與入口處相同大小的房間,沒有什麼擺設物件,地上到處堆著黑乎乎的垃圾和舊報紙。與過道的相對方向、房間的另一側,有一架能夠通往二樓的木製旋轉樓梯。男人絲毫不遲疑地踏了上去,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是樓梯在顫抖。大概是受這聲音提醒,紀如萱恍然清醒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終於第一次站在與男人並肩的位置,連忙轉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側臉……
飯後,兩人一起返回學校,蔣小樓將紀如萱送到寢室樓下,看著她走進電梯間,這才轉身離開。
紀如萱搖搖頭:「哪有這麼快,你忘了醫生說的,起碼要觀察個把星期才能轉到普通病房,現在反正也不給探視,你們還是走吧。」
「辦你個頭!」蔣小樓瞪了她一眼。「你沒事了吧?那就快回寢室,我要回去寫程序去了,人家催著要呢。」——在紀如萱眼中,蔣小樓唯一的特長就是會寫程序,經常能撈些外快。
「為什麼除了我?」
「劉曉曉的手包當天是放在身上,還是丟在寢室了?」
「帶你吃飯!」
「劉曉曉第二次看到娃娃時,張佳茗在場嗎?」蔣小樓打斷她,飛快地說道。
紀如萱突然想起什麼,忙抬起頭,朝邱素靈和林穎的床鋪望去,兩人全都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縮在被窩裡,估計正在做著美夢。
牛芳當時一心想著「做完蛋糕」回去睡覺,所以也沒有多想,就把洗澡間的門又關上了——牛芳沒有上廁所時喜歡讓人在旁邊看著的怪癖,尤其是蹲大號的時候。完事之後,牛芳就快步跑出了九九藏書衛生間,打算上床接著做剛才的美夢,不曾想竟看到又一個劉曉曉坐在紀如萱床上,還跟自己說話……
「啪」地一下,像是手機被摔在地上,接著就掛斷了。
「沒關係,忙正事要緊。」
「我終於等到你這句話了。」
電話再次被掛斷。
紀如萱從她話中聽出一點不對勁來,張佳茗一走,便問她剛才那句話什麼意思。
原來如此。紀如萱似有所悟地點點頭。
「因為我相信你呀,笨蛋。」
「我們寢室……不會鬧鬼吧!」
「這麼巧?」蔣小樓皺起眉頭,「你上次說,是張佳茗帶你們去的鐘樓,然後才看到那個詛咒娃娃,是這樣吧。」
事發第二天上午,紀如萱等人以現場目擊者的身份被請到了警察局,接受例行問話。
其實他還是蠻關心我的。紀如萱甜絲絲地心想,上到七樓,剛出電梯門,手機就響了。紀如萱瞅著那組陌生號碼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是楊川的手機號,心下一緊:他不會又請我去吃飯吧?
紀如萱怯怯問道:「你指的是……我們寢室的人?」
生日宴一直進行到九十點鐘,眾人才意興闌珊地離開飯店,返回寢室。
「快說吧,有什麼事這麼著急讓本小姐去辦?」
熊熊火光照亮了整個寢室,然而由於濃煙的阻擋,紀如萱沒能一下子看清那個在火光中狂舞的身影是誰,她甚至以為眼前這一幕仍發生在夢中,直到有人啞著嗓子嚎了一聲:「救命——」紀如萱才真正緩過神來,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
猶豫片刻,紀如萱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這家飯店門面不小,沒想到竟會雇這種連話都不會說的小丫頭當服務員,真是想不通。」邱素靈撇著嘴說道。
劉曉曉似乎沒聽見她的話,「噝」了一聲,自語似的說道:「我好像不是被嚇醒的……腦袋似乎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清醒過來的牛芳,斷斷續續地道出了自己進衛生間后的離奇經歷:起初只是聽到隔板那頭——也就是洗澡間裏面傳出嘩嘩的水流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裏面洗澡。牛芳感到納悶,於是伸手推開了洗澡間的門(門就在馬桶前面不遠的位置),便看到劉曉曉光著身子在裏面淋浴,這才說出了那番好奇的話。但劉曉曉似乎一直都沒看到她,兀自一邊沖澡一邊小聲嘀咕著:洗乾淨好上路,洗乾淨好上路……
「另外,你們寢室幾個人里,只有她一個人是外來的。她是學什麼的?」
紀如萱本想對她說,問題也許不是出在寢室里,想了想,這樣說只會火上澆油,於是話到嘴邊變成:「不管芳芳看到的是幻覺還是什麼,希望大家儘快忘掉這件事,再也不要提了。」
「不過是失神。」
「你剛才怎麼不說?」邱素靈冷冷說道。
「嗯,餓了。」紀如萱隨口回答,「你手機怎麼了,電話老打不通?」
「喂,怎麼了?楊川……」
「你是誰!」聲音變小,明顯是說話者遠離了手機。紀如萱愣了一下才想到,這句話可能不是跟自己說的。
「都在。我記得清楚,當時她們幾個剛從食堂回來。然後邱素靈就找劉曉曉借錢了。」
「不會吧!你什麼時候打的?」
聽完她的講述,在場幾人都感到了陣陣的寒意,尤其是劉曉曉,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來,開始許願吧。」蠟燭全部點上后,牛芳站起來按滅了電燈。幾人圍坐在劉曉曉身邊,等待著二十歲的劉曉曉開啟生日最重要的儀式:許願,吹蠟燭。
「我們還沒在一起喝過白酒吧?要不要試試?」劉曉曉提議道。
張佳茗是出事第二天下午才返校的,沒人有心情打聽她去了什麼地方。張佳茗剛回學校便聽說劉曉曉的事,正在向紀如萱等人打聽詳細情況,就被寢室管理員叫走了,說是刑警隊來人找她了解情況,正在校領導辦公室等著。
「不關我事,」邱素靈笑著聳聳肩,「是萱萱說火是人放的,當天晚上就我們幾個在寢室睡覺,門也一直鎖好的,不是咱們乾的還能是誰呢?」
不過,最重要的是大家玩的都很開心。
「我的願望是……」劉曉曉左右瞅了姐妹們一眼,緩緩說道,「希望凡是我愛的人愛我的人都能一生幸福……」
「我看還是算了……」猶豫片刻后,紀如萱無奈這樣說道。
「有這種事?」蔣小樓詫異地撓了撓頭。
「當然。等現場勘查的結果出來,基本上就有結論了。」說到這裏,年輕刑警頓了一下,突然語氣飛快地說道,「問句不該問的,假設是人為縱火的話,你認為誰最有可能?」
上午在許由市市中心逛街時,劉曉曉送了每人一隻「LV」的挎包,加起來總價不下兩萬塊錢。幾人堅持不要,劉曉曉便笑嘻嘻地說道:「你們收下吧,這是我最後一次送你們禮物了,以後再也不送了,這總行了吧?」
紀如萱猛地坐起來,伸頭向下鋪看去——
「哎,牛芳——」最早反應過來的紀如萱大叫一聲,但這時牛芳已經拉開了衛生間門,「我要蹲大號,出來再說!」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紀如萱想說幾句反駁的話好讓氣氛不那麼緊張,但張了張嘴,到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萬一裏面有什麼東西的話……我們不應該冒這個險。」
在火中「舞蹈」那個人是劉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