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Chapter 2 風門鬼村

Chapter 2 風門鬼村

曹雅欣將地圖拿過來,那只是一張從百度里搜索到的簡易地圖,眾人圍著圖研究了一陣,沿著小路往下走,天色越來越暗,地形卻越來越陌生。
曹雅欣眸中光芒流動,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微微挑起唇角,將杯中餘下的咖啡喝下:「真是有趣啊,我突然很期待這次的真人CS活動了。」
劉鳴萱插嘴:「就像是故意往她的臉上砍一樣。」
「我,我有這個。」老婦人從衣服里取出一隻老舊的玻璃瓶子,裏面有幾根白白的東西,曹雅欣悚然變色,她不會認錯,那是人類的指骨!
曹雅欣瞪了他一眼:「如果那個老婦人就是兇手呢?」
她抬頭看了看那座猙獰的塑像,金剛圓睜的怒目死死地盯著她,胸口忽然一陣冰涼。
「不知道,也許是石頭?」
三人戴起皮手套,將屍骨抬出棺材,平放在睡袋上,曹雅欣解開女屍的衣服:「屍體頭部的銳器傷很多,特別是面部,縱橫交錯,想必當時一定血肉模糊吧,真是個殘忍的兇手。」
「等等。」曹雅欣叫住他,「你姓什麼?」
「我說,朱教授,」曹雅欣的面部肌肉在抽搐,「您能不能稍微低調一點?」
她一下子愣住了。
「什麼?」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朱璟洺一臉不滿,獒犬的目光在曹雅欣身上掃來掃去,「這位美女是?」
「總算找到你們了。」九月出現在門外,長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們也失蹤了。」他走進屋來,被臭氣熏得忙捂住口鼻,「這是什麼怪味!」
「是啊,我聽說你和朱教授要去風門村旅遊,事先挖出了父親的棺材,放在鬼屋裡。你們看到屍體,一定會忍不住好奇,只要能證明那女屍不是我母親,我就有希望!」
另外兩個隊員跟了進來,看到屍體,臉色都變了。了解了來龍去脈后,歪道風有些害怕:「我看這裏邪門得很,不如我們趕快出去報警吧。」
「這些血不是她的。」劉鳴萱抓住她的雙肩猛搖,「雅欣,醒醒,快醒醒!」
曹雅欣拿起朱璟洺準備的AK47,熟練地上膛。
那是90年代初的事情,原本村子里人丁還算興旺,村中有一個叫秦學兵的人,建國前是個地主,建國后重新得回了祖屋,與70歲的老母、眼瞎的妻子以及一雙兒女一起生活。可是有一天,他14歲的女兒尖叫著跑出父親的卧室,呼喊自己的父親被人用斧頭砍死在屋內。村人們聞訊趕來,發現不僅秦學兵被殺,連他的瞎眼妻子也死了,被砍了42刀,屋中鮮血淋漓,一片猩紅。
劉鳴萱皺了皺眉:「他都被砍成這樣了,你們怎麼知道他是北極?」
「等等。」
「等等。」朱璟洺回過頭,「你踩到了什麼?」
「不排除這個可能。」朱璟洺將手套脫下來,放在屍體旁,「這裏很不安全,我們最好交給警察來處理。」
「他在村尾的一間石頭房子里,渾身都是血……」獒犬的目光落在寫著童謠的牆壁上,「那些紅字……怎麼糊了?」
「這不更好嗎?你可以清靜幾天了。」

5

「你兒子的屍體在哪兒?」
「和牆壁上的字一樣的紅墨水?」劉鳴萱總是在關鍵的時刻插嘴,一語即中。
「這裏很危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朱璟洺黑著臉說,「不用收拾東西,立刻走!」
「是蜀東的童謠。」九月說,「我們小時候常念著玩。」
曹雅欣將自己所遇到的怪事說了一遍,兩人都有些不信:「如果那個老婦人是秦學兵的母親,她現在應該已經80歲了。」
劉鳴萱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麼第二個殺手要模仿殺人?」
「等等,牆上好像有字。」曹雅欣來到牆邊,就著手電筒的光,看見一排血淋淋的紅字,「老太婆,尖尖腳,汽車來了跑不脫,轟隆轟隆落下河,河頭有個鬼腦殼。」
「不會誤傷,是特製的塑料刀,砍在人身上會噴出紅色的液體。」
曹雅欣像被雷擊中,猛地站起身,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夜深了,太過寂靜的山谷反而讓曹雅欣難以入睡,她覺得自己躺在墳墓里,四周都是冤魂。
朱璟洺從屍體的腰帶上取下一隻對講機,兩人面面相覷,這東西什麼時候放在屍體身上的?昨天檢查時明明什麼都沒有。
「我們村子小學的老師。」
「哪裡奇怪?」
「我們這一隊還有三個人,約在大陵寺會合。」朱璟洺一邊說一邊走進門去,廟中空無一人,供奉著一座金剛羅漢像,容貌猙獰,腳下踩著一隻厲鬼。雖然年代久遠,顏料剝落,但依然讓人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朱璟洺沒有理她,對曹雅欣道:「你看看牆上的字,它讓你想到了什麼?」
兩人幾乎同時從皮靴里抽出瑞士軍刀,指向那人的面門。
「什麼地方,快帶我們去!」
「真是一個怪異的連環殺手。」劉鳴萱說,「他殺了秦學兵和無名女屍,很多天之後又回來割下女屍的指頭,隨後繼續作案,割下每個人的指頭。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快要下雨的緣故,眾人不得不在村子內紮營,九月挑了兩間堅固的屋子,在廚房裡燒水做飯,木材發出「噼啪」的響聲。
「她的左手少了兩根指頭。」劉鳴萱執起秦學兵妻子的手說,「但這傷口不是斧頭造成的,刀刃比斧頭薄很多,有人在殺了她之後切下了她的手指。」
曹雅欣接過玻璃瓶,仔細看裏面的骨頭,肌肉組織已經完全沒有了,只剩下白生生的骨頭,初步推斷,至少已經死亡十年以上。
如果眼光能殺人的話,劉鳴萱此時已經千瘡百孔。
「我來幫你。」劉鳴萱翻開屍體的右臂,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翻著皮肉,甚至能夠看到裏面模糊的白骨。
對講機里依然只有焦急的嗚咽聲,劉鳴萱說:「他可能被塞住了嘴。」
「老人家,你,你這東西哪來的?」
「這是他留給我們的。」
「也許……也許根本不是人乾的。」獒犬恐懼地喊,「是秦玥的鬼魂……」
「屋頂漏雨,紅顏料被衝掉了。」朱璟洺怒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帶路!」
「整排字都在同一水平線上,工整得就像打字機,對於患有嚴重強迫症的人來說,每一件東西都必須放在它應該在的位置,若是有一點不對,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去糾正。」曹雅欣堅定地說,「做這些事的不會是秦玥,這個人雖然有精神障礙,但絕對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每一件事都會精心策劃,何況,秦玥也沒有這麼高。」
隊友們似乎還沒到,曹雅欣環視四周,發現門邊有一個算命的小攤,上面放著簽筒和名簿。一時好奇,她翻開名簿,前面很多頁都被撕掉了,不知是誰,用猩紅的筆在上面寫了「生死簿」三個字,下面是兩個歪歪斜斜的名字:石孔、白秀東。字體不同,似乎是簽名。
「你的字寫得真好。」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他身形一顫,緩緩轉過身。燈光映在他的臉上,面容猙獰得像地獄里爬出的修羅。
曹雅欣和劉鳴萱站在原地沒動。
「剛回來就來加班啊?真是辛苦。」保安幫她倒了一杯水,「旅遊的地方風景好嗎?」
「名簿上只有五個名字,你們有六個人,剩下一個是誰?」
朱璟洺微笑:「沒錯,是我。」
曹雅欣一愣:「強迫計數?」
曹雅欣依言仔細看了看,恍然大悟:「秦學兵妻子頭上的傷口太多了。」
眾人只好點頭。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朱璟洺問。
「糟了!我們被耍了!」
「難道你要睡外面?」朱璟洺遞給她一隻睡袋,「早點休息吧。」
「朱教授,想聽聽我的推理嗎?」
「大多數連環殺手幼年時都曾遭到虐待,你一定有個暴力傾向的父親吧?你父親打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
「你……」歪道風指著他,恐懼地問,「難道當時你躲在林子里偷看?」
劉鳴萱似乎想到了什麼:「朱教授,如果假面真的被藏在這裏,對講機早就應該被雨水濕透,怎麼還能使用?」
「因為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總之……」九月說,「我們還是先紮營過夜,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沒人說話,車內的氣氛有些怪異,劉鳴萱打破了尷尬:「這次的真人CS怎麼個玩法?殲滅戰?伏擊戰?保護https://read.99csw.com政要?CQB室內接近戰?」
清洗掉人頭表面的血污,剔去頭髮,朱璟洺就像在完成一件藝術品:「我曾經在南美參加瑪雅人遺址的發掘,用各種簡陋的工具處理過數以百計的骨頭。歷史的真相就這樣通過屍骨呈現在我們的面前。」他將屍體輕輕放好,「這就是我喜歡死人勝過活人的原因,他們永遠不會說謊。來看看吧,這些傷口。」
「他怎麼了?」
「我才沒興趣去玩什麼真人CS。」另一個室友歐陽瑛想也不想就拒絕。
「我們兵分兩路。」朱璟洺說,「九月、歪道風和獒犬三人出谷報警,我們三人留下來驗屍,否則屍體暴露在空氣下久了,很多證據將流失。熊貓他們如果回來了,也有個照應。」
「今天剛回來。」
曹雅欣睫毛動了動,吃力地睜開雙眼:「痛……」
曹雅欣大驚,抬起頭來時,發現面前空空如也,那老婦人早已不知去向。
「朱教授?」
曹雅欣三人互望一眼,都有些不信。
「別想撇清。」九月沖他露出一道猙獰的笑,「你們用石頭砸了他的頭,你們也是共犯。」
劉鳴萱撥開泥土,取出一塊腐朽得幾乎看不清字跡的木牌子:「這是一片墓地。以前的人太窮了,買不起棺材和墓碑,就用席子將屍體一卷,埋在墳地里,再插上一塊寫著名字的木牌,就算一座墳墓。這兩天下了一場暴雨,將泥土衝掉,它們重見天日。」

6

「玩過穿越火線嗎?裏面有一種『幽靈模式』,潛伏者們穿著隱身衣,隱去身形之後手執利刃接近保衛者,俗稱『鬼』,只有在『鬼』移動的過程中,才能看到一個虛幻的影子,保衛者們可以乘機射殺。我們這次分為了兩隊,潛伏者一共兩人,先一步去了風門村,藏在村子里。我們到達之後,他們可以隨時向我們襲擊,但只能用射程很近的手槍。」
引擎聲響,朱璟洺開著悍馬過來。
「咣當!」曹雅欣將咖啡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四周立刻投來怪異的目光,室友劉鳴萱一副看笑話的神情:「這裡是咖啡館,雅欣大小姐,注意形象。」
「雅欣,你來看這隻手。」朱璟洺道,曹雅欣湊過去,臉色驟變,那隻手骨失去了無名指和小指。斷面平整,是被利器切下的。
「等等。」朱璟洺快步登上一座小土丘,臉色變得很難看。
「快報警!」她回頭對劉鳴萱說,劉鳴萱搖了搖頭:「這裏沒有信號。」
「難道你騙了他們?」曹雅欣大驚,「假面早就被你殺了?」
從那之後,村中開始鬧鬼,相繼有人死在斧頭之下,死狀極慘,都被人砍了42刀,警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謠言開始流傳,說秦玥從精神病院逃出來了,見人就殺。但警察說,秦玥早就自殺了。恐懼像是藤蔓一般蔓延了整個村子,他們認為秦玥化為了厲鬼,在用盡一切辦法也無效后,漸漸搬離了山谷,風門村也就荒廢了。村人們集資在谷口兩邊各修了一座寺廟,與風門村形成三角之勢,用以鎮壓惡鬼。

4

七天長假在一個天色陰暗的日子來臨,曹雅欣看了看形單影隻的劉鳴萱:「歐陽和文蓮呢?」
「是魚吧?」
數百米之外,就是那座詭異的村莊——風門村。在這陰暗的天色下,顯得尤為恐怖。
不知道為什麼,曹雅欣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很可怕。
「小曹,你在這裏幹什麼?」保安正好巡邏到大門,奇怪地看著她。
死一般的沉默。
「殺人需要動機,有的為了報仇,有的為了錢,有的為了名,而有的人,只是為了滿足心中固定的幻想。比如性,比如權力。」

2

九月點了點頭,到河邊汲水,剛把水壺放進去,下面就冒起了渾濁的水泡:「喂,你們來看,水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假面?」
曹雅欣倒抽了口冷氣:「白秀東、吳雪農、張利、蕭方西……」
「這裏埋葬的是當年被殘殺的村民。」她說,「每個人都被割去了兩根指頭。」
「石孔是北極的真名。」
「上尉,你看!」歪道風和獒犬瞪著裡屋,嚇得面無血色。
他打開一盞節能燈,輕輕放在棺材上,燈光將他的身形拉得很長很長,像一道猙獰的鬼影。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打開玻璃瓶,將刷子伸進去,蘸滿了顏料,然後在糊掉的童謠上塗抹起來,直到紅字再次工整如新,他彷彿完成了一件大事,長長地鬆了口氣。
「這好像是菊花的葉子。」
曹雅欣盯著他的雙眼,「事隔20年,你把指頭給我,是想要繼續給你妹妹翻案?」
「但我們遇到了鬼打牆。」
「你們猜猜,兇器是什麼?」
「誰不見了?」
九月三人從村莊出來,沿著小河往外走。這條河發源於山谷的盡頭,一直流過整座山谷,匯入嘉陵江。沙沙的腳步聲是山谷中唯一的聲響,誰都沒有說話,沉默令恐懼更加清晰深刻。
「那熊貓和假面他們怎麼辦?」
「不用吃驚,我們只是沒吃你下了安眠藥的晚飯而已。」劉鳴萱目光陰森,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我們知道你一定會來,你有嚴重的強迫症,如果不把糊掉的字重新寫好,它們就會變成可怕的咒語,在你腦子裡不停地閃現,甚至可能把你逼瘋。你說是嗎,九月?」
「先回村子吧?」
劉鳴萱壓低聲音道:「我發現了些東西,跟我來。」
「我們住一個帳篷,你倆做的事,能瞞得過我嗎?」朱璟洺不顧二人難看的臉色,徑直來到棺材邊,「右邊的屍骨四十歲左右,男性,頭部有四道利器傷,頸骨斷裂,左邊的屍骨年齡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女性,沒錯,他們就是秦學兵夫婦。」
「問題是他要我和他一起去,還要我帶你們一起,說人越多越好玩。」
他的小指和無名指,被切掉了。
睡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熄燈鑽進睡袋,很快進入夢鄉。
「發生什麼事了?」朱璟洺奇怪地問。
「你對比一下他們的頭部。」
「致命的一擊是登山杖,他們是無辜的。」
曹雅欣看了看四周:「他不是在這裏遇害,這樣的死法,血會噴得到處都是,而這裏幾乎沒有血。」
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熊貓坐在牆角,渾身血淋淋,還保持著尖叫的表情,彷彿看到了世上最可怕、最不敢置信的事情。
「看來殺他的人,就在我們之中。」劉鳴萱興趣盎然,「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讓兇手自己出來。」
「你是說,殺人魔另有其人?那他會不會還沒死,還躲在山裡?」
「雅欣……」
「靠,那兩個小子還嫌這裏不夠恐怖是吧?」
「村外有樹葉,看不清腳印,不知道是我們中有人悄悄進了村,還是『鬼』半夜來營地偵查?」劉鳴萱說。
現在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多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你不覺得太安靜了嗎?」曹雅欣低聲問劉鳴萱,劉鳴萱神情警惕,「這裡是深山,竟然連一聲鳥叫也聽不到。」
「這裏什麼時候多了具棺材?」獒犬叫起來,「我們上次來踩點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的啊。」
天空開始泛起一絲魚肚白,兩人跟著腳印來到一座空屋前,都愣了一下。
「出去!」他手上微微用力,一串血珠子從曹雅欣的脖子里滾落,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靜下來:「你們都出去吧,我沒事。」
夜晚的風,森冷可怖,眾人心中沒來由地生出濃烈的恐懼,誰知道這座鬧鬼的村子里究竟有些什麼東西。
「我叫你住口!」九月五官扭曲,「臭婊子,你懂什麼?我是殺了人,但獒犬他們也是幫凶!」
她暗暗抽了口冷氣:「聽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劉鳴萱似有所悟:「強迫症患者會不受控制地數台階、電線杆,做一定次數的某個動作,若漏掉了要重新數起,當年每個人都被刺了42刀。」
裏面躺著兩具已經腐爛為白骨的屍體,身上裹著七八十年代才穿的藍布衣服。
山谷寂靜,正好第一縷陽光自出口的方向流瀉出來,為山谷罩上一層耀眼的金色,彷彿20年來,這是風門村第一次黎明。九九藏書
屍體的頭部已經被砍得支離破碎,一團模糊,身上翻著數道血淋淋的傷口。
三人面面相覷,忽然意識到這裏面似乎隱藏著某些詭異的東西。
曹雅欣被噎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劉鳴萱不禁笑起來:「雅欣,我總算遇到個比你還自以為是的人了。」
「秦玥拿起斧頭,砍了爸爸42下。當她意識到她做了什麼,她也砍了她媽媽42下。這首童謠曾在村子里流傳。」朱璟洺指向牆上的紅字,「而這首,是秦玥生前最喜歡唱的。」
曹雅欣猛吸了口氣:「你是神仙嗎?」
「那這幾天有你忙的。」熊貓大俠長得很胖,厚厚的黑眼圈令他更加名副其實,「我們都是有罪的人。」
「怎麼了?」
「先把屍體抬回村子再說。」朱璟洺臉色沉下來,「雅欣、鳴萱,你們在這裏搜集屍體周圍的水質、泥土、昆蟲、植物和拍照。」
二十多年,這張照片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假面和北極,就是那兩個「鬼」的網名。
剛才這裏所有的活人都在後院,名字是誰寫上去的?莫非暗中還藏了一個人,又或者……
「可是晚了。」保安痛苦地抱著頭,撕扯自己的頭髮,「我妹妹已經死在了精神病院里,而那些無知的村民,寧願相信有鬼,也不相信我妹妹是無辜的,他們該死,他們都該死!」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將計策寫在手心裏,然後看是不是同一條?」朱璟洺興緻勃勃地說。
那兩位先到一步的「鬼」就住在村莊里吧?不知道他們是否如網上所傳聞的那樣,遇到過詭異的事。
他嚇得失聲大叫,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那人哈哈大笑起來,不知從哪裡又跳出來三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歡呼雀躍。朱璟洺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瞪了曹雅欣和劉鳴萱一眼:「你們知道竟然不告訴我?」
曹雅欣覺得這種野戰方法很詭異,但不可否認很刺|激,你永遠不會知道敵人會從什麼地方跳出來。
曹雅欣拿出相機,一張張翻過,北極的頭簡直慘不忍睹,模糊一團。翻到一張頭部特寫,連她都不禁微微皺眉,朱璟洺忽然說:「等等。」
數道縱橫交錯的銳器傷將頭部劈得面目全非,曹雅欣端詳了一陣,像是發現了什麼,用手輕輕一按,頭皮像蛋糕一樣陷了下去。
朱璟洺冷笑,瞥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很有正義感。」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拳擊在她的胸口上,她低下頭,沉默不言。
歪道風的臉色更加難看,恐懼和驚慌令他的五官扭曲:「我們,我們遇見鬼打牆了,出不去。無論怎麼走,都繞回村子了。」
「我是個科學家,科學家不會相信鬼神。」朱璟洺說,「這次我們一起走。」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風門村並不大,六人像篦子一樣梳過整座村莊,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只有一座連著一座的空房子和破舊得幾乎風化的簡單傢具。
「可惜,來晚一步。」朱璟洺嘆息。
曹雅欣連忙走過去,用手電筒往棺材里一照,不由得捂住口鼻。
「快!快救人!」朱璟洺大叫著撲過去,抱住那人的雙腿,「我托著他,你們趕快把繩子剪斷!」
「天色不早了,趕快動身吧,要是天黑之前沒有到達風門村,我們就會死在山谷里。」九月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動身。出寺廟之前,曹雅欣又往算命攤上看了一眼,卻發現名簿被壓在簽筒下面。
山路崎嶇,眾人一腳深一腳淺地沿著小河往外走,當繞過一個山頭的時候,小河神奇地消失了,只剩下似曾相識的石頭和樹木。
「這就是傳說中鬧鬼的房子。」九月推開一扇木門,空蕩蕩的中堂上放著一把太師椅,他訓練有素地用槍口尋找敵人,然後說,「Clear。」
「雅欣!雅欣,快醒醒!」低聲的呼喚在耳邊響起,她猛地吸了口氣,從夢中掙扎著醒過來,看見劉鳴萱那張漂亮的臉。
「住口!」保安撲過來,掐住她的脖子,瘋狂地咆哮,「住口,住口!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做,爸爸死了之後沒多久,奶奶也死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是我唯一的親人!」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河邊紛亂的腳印和拖曳的痕迹出賣了你們,至於斧子,你們不可能隨身攜帶,必然來自北極。」朱璟洺得意地抬起下巴,「我是痕迹學的專家,你們這點小把戲,又怎麼可能瞞得了我?」
他們又繞回來了。
「雅欣!」
九月用對講機和「鬼」聯繫,但無論他如何呼叫,都沒有人回答,獒犬將手中的M16模擬槍上膛:「靠,這兩個小子,想跟老子玩陰的,好,老子奉陪!九月,咱們按原定計劃,先去搜村。」
沒有人回答,外面空空蕩蕩,依然靜得連鳥鳴都聽不見。
「死在我父親房裡的女人並不是我媽媽。」保安眉間燃燒著怒火,「我不相信妹妹會殺死爸媽,下葬之前我打開棺木檢查,發現那個女人身上沒有胎記,她不是我媽媽。但是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他們都認為我受了刺|激,瘋言瘋語。」
劉鳴萱舉起手電筒,一張臉一張臉地照過來,陰森森地說:「熊貓大俠。」
「北極的屍體在哪裡?」
「你看。」
「殺秦學兵的是右撇子,而殺這些人的是左撇子?」
「風門村。」
這個晚上下了一場大雨,雨水順著簡陋的屋檐滑落,發出「噼啪」的聲響。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才終於停下,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幾人所住宿的屋子開始積水,雨水將殘敗的牆壁暈濕成深青色。
「朱教授,我發現地洞了!」歪道風突然叫起來,眾人圍過去,果然看見一處一人高的地洞,裏面積滿了水。
朱璟洺望了劉鳴萱一眼:「說來聽聽。」
兩人扶起曹雅欣,摸了摸她的脖子:「脈搏平穩,她沒事。」
村人們報了警,警方勘察現場之後,將秦學兵的女兒秦玥當做嫌疑人帶走了,幾個月後傳來消息,警方認定秦玥得了很嚴重的精神分裂症,那晚犯病,在狂暴中將父母殺死。秦玥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秦學兵夫婦葬在村子後面的墳地。
劉鳴萱唇角緩緩上揚,露出一道無害的笑容:「那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了,我只殺壞人。」
忍住,一定要忍住。曹雅欣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意:「抱歉,我們沒有宿營和CS的裝備。」
朱璟洺的臉色冷下來:「他在哪裡?」
難道這就是九月所說的線索?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到底知不知道出谷的路?」劉鳴萱冷冷地問帶路的九月,九月焦急地翻看地圖,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們可能……迷路了。」
「他胸口上掛著一根很細的繩子,只要仔細看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曹雅欣聳了聳肩,「朱教授,你眼神似乎不太好呢。」
劉鳴萱冷笑:「怎麼?朱教授認為是秦玥的鬼魂挖出了屍體,還劫持了熊貓大俠?」
「沒關係,我準備了五人份,上車吧。」
警察來來去去忙碌取證,朱璟洺作為警方的特聘法醫,正在查看屍體。
「這是信息時代,網路人肉搜索是很可怕的,風門村事件之後沒多久就有網友將這個故事貼在了最大的BBS上。」
「喂?有人嗎?」
從腳印的尺寸和形狀來看,像是真人CS裝備的高筒靴,一直延伸到村莊深處。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獒犬和歪道風面露喜色,朱璟洺的語氣雲淡風輕,就像在討論天氣:「九月,你輸了。」
朱璟洺抬起頭,在這個恐怖片一般的房子里露出一道笑容:「你信不過我嗎?」
話一出口,九月等人的臉色就變了,曹雅欣嗅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回頭看了看劉鳴萱,她那雙狹長的眸子猶如深潭。
「女人通常不會用斧頭殺人,下毒更合適。」朱璟洺將屍體上的傷口指給她看,「這些傷口說明兇手很有力氣,而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很少能有這樣大的力氣。」
「屍,屍體……」歪道風結結巴巴地指著門外,「我們在河邊發現了北極的屍體!」
「我也是。」
劉鳴萱神秘地朝她擠了擠眼睛:「你說呢?」
「住口!」九月將煙頭扔在曹雅欣的臉上,「我倒要看看,你們的法醫知識和心理分析是不是能夠救得了假面的命。」
「不,那不是石頭的聲音,是人骨。」
劉鳴萱微微眯起眼睛:「他不會是看上你九*九*藏*書了吧?口味真獨特。」
「這小子,開什麼玩笑!」獒犬急吼吼地衝出去,「熊貓!給老子滾出來!」
濕潤的泥土中伸出一隻白森森的手骨,彷彿來自地獄。
九月沉默半晌,忽然笑起來:「你不會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裏面除了落葉,什麼都沒有。」
「你……」
「從這具女屍的骨盆來看,她沒有生過孩子。」朱璟洺說,「她不是秦玥的母親。」
「沒錯。」
「是嗎?」獒犬打著哈哈,過來拍了拍她的肩,「真有意思,你不會是來殺我們的吧?」
再次看到保安,是在他所租的小公寓里,這裏環境非常差,開裂的牆壁上糊滿了照片,都是同一張,黑白的,裏面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其樂融融,每個人都展露笑顏。
劉鳴萱低聲說:「他們起的網名真俗氣。」
眾人猶豫了一陣,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九月三人只得收拾行囊,走的時候拍了拍朱璟洺的肩,鄭重地說了句:「保重!」
九月一向冷靜,此時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他……要將我們都殺死嗎?」
曹雅欣從床頭拿起被血染透的遺書,搖搖頭,嘆息道:「這麼漫長的歲月,他是怎麼度過的呢?也許,這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你為了讓他們相信你的話,不惜殺人?」
「但他給了你充分的自由,你想怎麼使用解剖室都行。」
「不,我沒有輸。」九月尖聲說,「還有一個人,你們忘了嗎,還有一個人!」
隱在暗中的「鬼」嗎?她摸了摸背包里的那隻玻璃瓶子,為什麼她會如此不安?
曹雅欣是華西理工大學法醫系的大四學生,在校司法鑒定中心實習,導師名叫朱璟洺,是從國外回來的博士生。
曹雅欣似乎一點都不害怕,用嘲諷的語氣說:「連劫持人質都選擇弱小的女人,你真是可悲。」
「臭婆娘!」九月一個耳光狠狠甩在她的臉上,打得她一個踉蹌,正好撞在棺材上,「我不會輸!我永遠都不會輸!」
「別相信他!」歪道風臉漲得通紅,「他這是想陷害我們!」
「是啊,我妹妹被關在精神病院里,只要村子里有人以同樣的方式被殺,她就能洗脫罪名。」
「菊花?」歪道風湊過來,「上次我們來踩點的時候是秋天,正好看到有個地方開滿了野菊花。」
「這地方有什麼不對?」
「看起來像拐杖……」曹雅欣吸了口氣,「登山杖?」
「黑彌撒?」歪道風愣了一下,「我聽說有個連環殺手就叫『黑彌撒』。」
一股寒意隨著她的骨髓蛇一般竄了上來,不知從哪裡來的陰風掃進她的脖子里,令她幾乎握不住玻璃瓶。
「風門村。」
朱璟洺和劉鳴萱目瞪口呆。
「你們愣著幹什麼?快救人啊!」朱璟洺著急地大吼,一隻手忽然無聲無息地放在他的頭上,他打了個寒戰,緩緩抬起頭,看到麻繩上所吊的人猛然間睜開眼睛,朝他露出一道猙獰的笑容。
風門村,從此成為不毛之地。
歪道風和獒犬互望一眼:「假面很早就加入了我們的QQ群,但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活動,之前誰也沒見過他。」
「什麼?你要在這裏鋸開他的頭骨?」
這個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穩,總覺得半夜的時候帳篷外有什麼聲響,來來回回踩在樹葉上,讓人心煩氣躁。
模擬槍里有顏料子彈,一旦擊中,會留下猩紅的痕迹,只有特殊藥水才能洗凈。七人小心地在無人村莊里搜索,天色更加陰暗,手電筒射出慘白的光,劃出一道道冰冷的直線。
朱璟洺等人衝進鬼屋的時候,曹雅欣坐在那張詭異的椅子上,頭無力地低垂,青絲長發流瀉下來,遮住了她姣好的面龐。
「假面就是當年的兇手!」曹雅欣激動地說,「他一直在我們身邊!」
「等等。」曹雅欣連忙將她扶起來,「這裡是鑒證中心,你有什麼冤情,應該去法院。」
「秦學兵和無名女屍身上的傷口是從右側切入,而這些屍體是從左側切入。」
沉默。
「怎麼辦?」歪道風問九月。
眾人詫異地瞪著他,像在看一個怪物。
朱璟洺拿過相機,將頭部再次放大,紅的白的,佔了滿屏。沉默片刻,他起身就往外走,衝進放置屍體的鬼屋,蹲在北極的屍體旁看了一陣。
朱璟洺盯著九月的眼睛,朝前走了兩步:「昨天你們沿著小河出谷,北極卻突然從水裡舉著斧頭衝出來,你們中有人因為太過害怕,拿起登山杖打了他的頭,將他給打死了。為了掩蓋罪行,你提議嫁禍給一個並不存在的鬼魂殺手,拿起斧子砍了他42刀,又把他推下了河,對嗎?」
朱璟洺臉漲得通紅,但還算有涵養,沒有說什麼。掛在樹上的那人跳下來,笑道:「你是『上尉』吧?我是九月。他們是『熊貓大俠』、『獒犬』、『歪道風』。」

1

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不敢在村內紮營,便在村口搭起帳篷。天氣冷,生火燒水,吃了些乾糧,臨到要睡時,曹雅欣瞪著面前這個超大號的帳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仨要睡在一起?」
「後來呢?」

8

「他們被人砍了42刀。」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幽幽傳來,在這個詭異的房間、詭異的時刻,顯得格外瘮人。
「看來,殺死秦學兵夫婦的兇手另有其人。」劉鳴萱雙手環胸,似乎頗有興趣,「那個兇手會不會還隱藏在村莊里,伺機殺人呢?」
「讓北極在河中伏擊的人也是你吧?」朱璟洺對九月說,「你竟然在眾目睽睽下進行殺人計劃,還讓那兩個可憐的人認為他們也參与了殺人,我不知該說你膽子大,還是該說你瘋狂。」
「或許假面另有用處。」
「這……這裡是地獄嗎?」歪道風面無血色,渾身都在顫抖,他的神經已經承受不住短短几天來的數具屍體,「我們出不去的……出不去,我們,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其實我也想出了個辦法。」
「陳老師是誰?」
「如果誤傷怎麼辦?」
九月生火做飯,歪道風和獒犬去河邊打水,曹雅欣三人繼續整理屍體。
天還沒亮,兩人打著電筒來到村口,不知為何,村外落葉重重,村內卻樹葉稀少,彷彿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將生命都隔絕在村莊之外。
曹雅欣按著胸口,一邊咳嗽一邊撥通了當警察的朋友的電話,報了案,並催促道:「要快,否則就來不及了!」
九月沉默了一陣:「好,大家拿好裝備,組隊前進,不要走散了!」
「什麼老人家?」保安一臉疑惑,「我遠遠地就看見你一個人在這裏自言自語。」
「不,你不會贏。」曹雅欣說,「他們一定能找到假面。」
棺材!
「隱翅蟲?」曹雅欣嘴角抽搐了兩下,「隱翅蟲的毒液的確會令皮膚出現點狀、片狀或條索狀紅斑,但是不可能這麼巧出現三條血痕吧?何況隨後紅斑中央會呈灰褐色壞死。那女孩有這些癥狀?」
「頭……」她的意識似乎還有些模糊,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好痛,可能撞破了。」
劉鳴萱的臉色一窒,微微皺起眉頭:「還真會選地方啊。」
「奇怪。」九月拿出地圖,「這裏應該有個小山坳啊。」
六人來到河邊,河中漂著一具浮屍,血將清澈的水都染成了紅色,放眼望去,觸目驚心。
「還記得那隻對講機嗎?其實對講機並沒有壞,九月與北極、假面一直偷偷聯繫。北極之所以從河中突然跳出來攻擊他們,其實只是在繼續玩這場真人CS,村裡發生的事情,他們都被蒙在鼓裡。殺了北極之後,半夜他又約假面在某處見面,此時的假面並不知道北極已經被殺,他將假面綁架,將熊貓的屍體搬進村子,然後欣賞我們驚慌失措的模樣,以此為樂。」
「哪裡痛?」
忽然之間,手電筒的光消失了一根,眾人一驚,驚惶地互望,氣氛忽然變得非常詭異,沉默了兩分鐘,九月皺著眉頭:「大家不要動,我點一下人。一、二、三、四、五、六……」
「這邊也有骨頭!」獒犬大驚小怪地尖叫,眾人舉目四望,這座小山頭上到處都是人骨。
「閉嘴!」九月衝過來掐住她的脖子,湊到她面前,兇狠地說,「你要是敢再說一個字,我就將你的腦袋擰下來。」
曹雅欣三人正在https://read.99csw.com檢查屍體,忽然聽見雜亂的腳步聲,九月三人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臉色慘白,似乎遇見了很可怕的事情。
風門村在一座山谷深處,悍馬停在一座老舊的廟宇前,方圓數里內已沒有別的村莊,廟宇建在這裏尤為突兀。山谷內沒有車道,只能步行,三人下了車,看見廟宇門楣上掛了一個巨大牌匾,上書「大陵寺」。
「繼續搜村。」九月端起槍,「大家要小心。」
烏雲密布,不見半分月光,原本安靜的夜晚被拉鏈滑動的聲音打破,一個黑影從帳篷里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來到屋外牆角,俯身挖了一陣,從泥土裡取出一隻鮮紅色的玻璃瓶,推開了鬼屋的門。
曹雅欣皺起眉頭,在棺材上摸了一下,一手的泥:「這具棺材是剛被人從土裡挖出來的。在我們到達之前,有人從附近挖出了棺材,放在這裏。」
「什麼?」
曹雅欣摸了摸衣兜,沉默片刻,將那隻玻璃瓶拿了出來:「我想這就是她丟失的那兩根指頭。」
「不如打開看看?」獒犬似乎一點都不害怕,還有些興奮,「說不定裏面有殭屍,咱們的遊戲從幽靈模式變成生化模式了。」
「跟去看看就清楚了。」
九月回過頭,閃電將他的臉映成一種詭異的藍色:「他們不可能找到,永遠不可能。」
保安的步子一頓,緩緩轉過身,臉上漸漸浮起詭異的笑容:「我是風門村人。」
「一點都不好,充滿了屍體。」曹雅欣苦笑,接過茶杯,卻看見他拿杯子的左手缺了兩根指頭。
「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九月詫異地瞪著她,她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曾在寺廟裡見過一本名簿,上面寫著你們的名字,用紅色的墨水。」
「上尉!」獒犬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臉色慘白,「熊貓……熊貓他……」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巡查了。」
「你是秦玥的哥哥,你割下了女屍的指頭,之後又模仿殺害你父親的兇手殺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九月猛烈地顫抖了一下,怒吼道:「住口!」猛地撲了過來,抓住曹雅欣,用刷子尖利的手柄刺在她的喉嚨口:「都別過來!」
眾人退出屋子,九月將門關死,用繩子綁住曹雅欣的雙手,然後靠著角落坐了下來,狠狠吸了口煙,一時間,屋中煙霧繚繞。
「你聽聲音就能分辨人骨和動物骨頭?」曹雅欣詫異地盯著他,歪道風腳底升起一股涼意,低頭只看了一眼,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曹同學?」保安站在門外奇怪地問,「你不是去旅遊了嗎?」
獒犬脫去外套,一個猛子扎了進去,不到片刻就浮上來:「裏面沒人。」
九月推開裡屋的門,悚然變色,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裡屋橫亘著一隻長方形的柜子。
獒犬緊張地看著四周,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會從林子里衝出來。九月拿出水壺喝水,卻發現水沒了,歪道風說:「這裏的水質很好,如果實在渴了可以救救急。」
保安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放開了手,目光獃滯地後退兩步,然後狂呼一聲,拔腿跑了出去。
「我倒是可以去。」劉鳴萱說,「正愁這七天長假無處可去呢。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在哪兒?」
「顏色很新,剛寫上去不久。」
「等等,九月懷裡有東西。」劉鳴萱解開屍體的衣服,竟然是一張官方出版的地形圖,右下角有兩個猩紅的指印。
朱璟洺立刻將聲音調到最大,那求救似的嗚咽聲後面,似乎有河水流淌的潺潺聲:「他在河邊?」
朱璟洺將對講機交給他,再次檢查屍體,屋外傳來隆隆的雷聲,烏雲壓城,歪道風和獒犬二人在門外急得團團轉。他的額頭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將屍體的鞋子脫下來,反覆看過,只有一些烏黑的濕泥。
「不,我是天才。」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想在出谷的路上殺了我們?」
「把你拍的照片拿出來看看。」

7

「你們誰見過假面?」
回到鑒證中心,曹雅欣看到一個年邁的女人正在中心大門外徘徊。
「歐陽說太無聊了,不肯來,文蓮所住的小區有人得了H1N1,正在隔離治療。」
「不關我們的事。」歪道風連忙辯解,「是他用登山杖打死了北極,還用斧頭砍了北極的屍體!」
朱璟洺沉默一陣,讓曹雅欣拿出玻璃瓶,仔細看了看:「我還不能肯定,但這兩根指頭被切下時死者應該已經死了很多天了。」
奇怪,她記得自己只是隨手放在桌上,莫非剛剛有人動過名簿?
曹雅欣和劉鳴萱面面相覷:「秦學兵是誰?」
「只有一個提示,記住,只有一個。」九月睜大了眼睛,神情已經接近瘋狂,「在熊貓的身上。」
夕陽將天地照出一片金色的時候,曹雅欣一行終於到達傳說中的風門村,樹木蔥蘢中的村莊寂靜、冰冷,遠遠地看過去,像一座座石頭壘成的墳墓。
曹雅欣用手電筒一照:「發現地上有一排腳印。」
「怎麼了?」
「這些還不夠。」
聽到警察兩個字,九月三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通往風門村的道路崎嶇而陰森,曹雅欣終於明白九月那句話的含義,若是天色暗下來,看不清腳下的路,一個不慎,便會跌入深淵,變成一縷陰魂。
「是鈍器傷。北極被人用斧子亂砍之前已經被人打死了。」
「去幫我找鋸子來。」
朱璟洺的目光開始結冰。
「沒錯!」歪道風連忙附和,「北極一定是他殺的,恐怕連假面也遭到毒手了!」
「有這麼大的魚嗎?」九月不信,拿出登山杖去勾那個東西,很沉,他用力一拉,那東西翻了個轉,浮了起來,三人嚇得臉色大變,登山杖跌落在水中,濺起一層白色的水花。
就彷彿,他們是唯一的活物。
眾人走進屋去,熊貓大俠摸了一下太師椅:「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很乾凈。」說罷,一屁股坐了下去。歪道風開他玩笑:「聽說只要坐上這椅子,就會有怪事發生,你就不怕被冤鬼鎖魂啊?」
「20年了。」朱璟洺嘆息,「他們被遺棄在這裏近20年,從沒有人關心過他們。這麼多年的風雨都沒有衝去泥土,看來天意如此,他們希望我們能為他們沉冤昭雪。」
「我叫『蘭斯特』。」曹雅欣往劉鳴萱身上一指,「這位是『黑彌撒』。」
獒犬叫起來:「難道這一切都是熊貓乾的?」
天色漸漸亮了,天邊的山峰背後迸出第一縷晨光,曹雅欣關掉手電筒,湊過去看那一排血字:「狂熱,興奮,但每一筆每一畫都有條不紊,寫字的人有強迫症,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受過較高的教育。」
「真邪門了。」獒犬的聲音里有了一絲恐懼,「別說熊貓了,連假面和北極也看不到影子,難道他們沒在村子里紮營?」
「實習的這半個月簡直就是地獄!」曹雅欣又開始「嘎吱嘎吱」地磨牙,「幾乎每次跟他說話,我都會變成快爆炸卻又不能爆炸的炸彈!」
「或許,他是想告訴我們什麼。」劉鳴萱指著圖中,某個山頭上被畫了一個血色的圈。
這間放了三具屍體的屋子如今又多了一具,九月躺在棺材旁邊,血肉模糊,身上布滿了刀口。
「他們一定隱瞞了什麼。」曹雅欣低聲說,「他們眼中的恐懼,絕不僅僅是看見屍體那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
「沒錯,她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連環殺手。」
「你總算髮現了。」保安朝她一步步走過來,「看來你的確如傳說的那般聰明。」
一道閃電在半空中劈過,然後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轉瞬之間,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絕望如同藤蔓植物,在眾人的心中蔓延。
「你怎麼知道他有強迫症?」劉鳴萱插嘴。
朱璟洺回過頭,笑容可掬:「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什麼?」
「我姓秦。」
曹雅欣的胸口一片冰涼,看著男人們將屍體拉上來,手有些發抖,最近身邊太多殺人案,令她很不安,她有某種奇怪的預感,殺戮,也許才剛剛開始。
只有六個。
曹雅欣走進鑒證中心辦公室,將背包往辦公桌上一放,無力地坐下,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往嘴裏猛灌,直到嗆得咳嗽不止。
朱璟洺詫異地看著他:「這個還不夠低調嗎?我本來想開RIMOR賓士房車來。」
「你為什麼要化身『假面』?為什麼要策劃https://read•99csw.com這次的謀殺?」曹雅欣咄咄逼人,「其實你自己是知道的,你難以抵抗心中的慾望。對於你來說,殺人就像吸毒,只要染上了,就再也戒不掉。」
她的身上,滿是鮮血。
「讓警察來找吧。」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老人家?」
三人的瞳孔驀然放大,樹上竟然吊著一個人,一根拇指粗的麻繩纏繞在他的脖子上,腦袋低垂,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像一個可怕的晴天娃娃。
「奇怪,如果割去被害者的指頭是這個連環殺手的殺人模式,為什麼秦學兵左手完整?」
這種臭味,只能來自於屍體!
「這是我兒子的。」老婦人哽咽道,「他被人殺了,可是,可是警察說是我孫女乾的,我孫女那時才14歲啊,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你找誰?」她迎上去問。
曹雅欣翻了個白眼,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無聊。
「如果什麼事都由我做了,還要他這個導師來做什麼?」曹雅欣持續暴走狀態,「他整天只顧著打他的穿越火線,說這是回國后找到的最好玩的遊戲,還要和一群網友去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玩什麼真人CS!」
劉鳴萱動作一頓,朱璟洺翻開那道傷,從裏面取出一片沾滿血的葉子。
「怎麼辦?」歪道風看了看天,「估計要下雨了。」
是那座赫赫有名的鬼屋!
雨聲驚動了鬼屋裡的二人,九月跳起來,對著窗外水簾般的大雨狂笑不止:「下雨了,我贏了!我贏了!」
曹雅欣仔細看屍體的頭部:「你來看,這裡有幾道利器留下的傷痕,頭骨開裂,他們是被人殺死的!」
三人愣了一下,九月說:「看他穿的鞋子,那是德國產的登山靴,他托朋友從德國帶回來的,在網上跟我們炫耀過。」
「你以為他們倆能抬著這麼重的東西走山路?」歪道風拍了拍棺材,木板發出梆梆的響聲,毫無疑問,是實木。
曹雅欣無言地搖頭,在這個男人的心中,生命就像是一件物品,可以隨意毀滅。他不懂得尊重生命。
天色很快就暗下來了,遠處傳來低低的雷聲,曹雅欣坐在帳篷里,拿著那隻玻璃瓶子,望著斷指出神。如果切下指頭的是兇手,他就是在收集紀念品,可為什麼男屍的手指沒有被切掉?如果是為了留下證據,有朝一日翻案,能這麼做的,就只有死者的家人,難道是……
「沒錯,假面,他還活著,被我藏在山谷一個地洞里,昨晚下了大雨,水應該已經漫到他的胸口,如果今天再下雨的話,他就會被淹死。」
「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3

「我們來遲了嗎?」
九月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原地,緊握著玻璃瓶,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指關節泛起冰冷的白色。
兩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踏進門去,卻驀然發現裡屋的棺材蓋子被人打開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惡臭。
曹雅欣冷笑:「你妹妹是翻案了,但那十幾個村民的冤屈,誰來為他們洗清?多年以後,你到了地下,你要如何面對你的妹妹?你告訴她,為了替她翻案,她的哥哥犯下了一身殺孽?你以為她會為你而自豪嗎?」
「一個多月前,C市電視台曾做過一期關於風門村的節目。說四個驢友在山裡迷了路,來到了一座無人村莊,村子山清水秀、風景絕美,房屋傢具一應俱全,但沒有一個人。當晚,他們在村子外紮營,然後又到村中撿些樹枝當柴火,發現了一座木門大開的房屋,屋子正堂上只放著一張太師椅。奇怪的是,久無人居住的村子,太師椅竟然出奇乾淨。不信邪的驢友坐在太師椅上照相,卻發現照片里多了一個白色的影子。當晚,其中一個女孩總覺得帳篷外有人走來走去,第二天一早,她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三條血痕。」
「九月不會想到這麼早就被我們發現,他所說的提示,應該不是故意留下的。」朱璟洺解開熊貓的衣服,「唯一的解釋,熊貓去過那個地洞。」
「從屍斑來看,他已經死了兩天了。也就是說,在他失蹤的當晚,他就已經被殺。」朱璟洺回頭望了望九月三人,三人目光閃爍,彷彿在躲避著什麼。他低頭冷笑:「那個殺人魔還在村子里,大家要千萬小心,不要單獨行動,明天一早我們再試試看能不能出谷。」
「咔嗒!」從廟宇背後傳來一聲輕響,三人一驚,繞過佛像,看到一座荒草叢生的院子,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黃桷樹。
朱璟洺打開對講機,裏面傳出低低的電流聲。
天快亮的時候,雨停了,碧空如洗,世間萬物彷彿煥然一新,眾人往谷外走,當來到那個在地圖上被畫圈的小山頭的時候,歪道風踩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沒關係,我能應付。」
「你兒子去世很久了吧,怎麼現在才來?他葬在何處?」
「什麼?」朱璟洺衝過去抓住他的衣襟,「那你們回來做什麼?怎麼不直接出谷報警?」
「不,不!」保安雙手猛地收緊,她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水泥,奮力掙扎:「你,你不能殺我,殺……殺了我,誰來為你妹妹翻案?」
「你在這裏工作?」很濃重的口音,看這女人的穿著,似乎來自農村,曹雅欣點了點頭,老婦人驚喜地抓住她的胳膊,撲通一聲跪下,「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冤情,求求你,幫我申冤。」
她再次翻開名簿,裏面的名字竟然多了幾個:吳雪農、張利、蕭方西。
「早下葬了。這是我唯一留下的東西,陳老師說,這個可以當證據。」
「掌握地圖、帶路、做飯,總是第一個檢查現場,你有著極強的控制欲,想把一切都緊握在手中,甚至別人的思想和生死。」曹雅欣回過頭去瞥了兩眼歪道風和獒犬,他們驚慌地躲閃著她的目光,「你明明知道我們是法醫,還在我們面前殺人,你有很強烈的表現慾望,想要證明自己很厲害,這是缺乏自信的表現,如果我沒料錯,你在現實生活中是個失敗者,不管是工作、家庭還是其他。」
曹雅欣胸口一片冰涼:「那兩根指頭,是你叫人給我的?」
「難道是『假面』和『北極』乾的?那兩個小子就喜歡嚇人。」
四人頂著大雨,在河流的上游尋找,這裡有一大片野菊,菊花盛開的季節早已過去,只剩下蔥蘢的綠葉。
「雅欣,如果我是警察,我會認為你就是殺人兇手。」
曹雅欣解開北極的衣服,從裏面摸出一張身份證:「石孔?」
九月笑得詭異,曹雅欣大怒,一躍而起,朝他撲過去:「你這個禽獸!」
九月三人臉上的恐懼更加濃烈,互望一眼,似乎有些別的東西在傳遞。
「不可能。」朱璟洺語氣篤定,「那個女孩沒有傷害任何人,這是一出冤案。」
「放棄吧。」劉鳴萱說,「我們救不了他。」
「分析得很有趣。」朱璟洺點頭,「可你忘了一件事,20年前的兇手,也有強迫症。」
「熊貓大俠。」
「我早就想來坐坐這椅子了。」熊貓大俠拍了拍扶手,「冤鬼有什麼可怕?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C台為了報道這件事,曾組團進過風門村,當晚那女孩的脖子上又多了三條血痕。有專家說,那血痕是隱翅蟲造成的。」
「是……」曹雅欣吃驚地望著他,彷彿一瞬間他就從奢侈的花|花|公|子變成了沉穩老道的人類學家,難道……以前的都是偽裝嗎?
「你,你這個殺人兇手,血口噴人!」獒犬喊道。
「朱教授。」曹雅欣勸道,「他的頭被砍成這樣,只能回鑒證中心用專業的儀器……」
「為什麼他不直接殺了假面?」
她彷彿想到了什麼,挖出另一具屍體的左手,依然失去了兩根指頭。
曹雅欣陰沉著臉,一字一頓地說:「她本來是無辜的,但因為你,她背上了罪孽,你讓她蒙羞!」
沒有人回答,朱璟洺又問了一次,就在他打算關掉的時候,裏面突然傳來一陣嗚咽。他大喜:「是假面嗎?我是上尉,你在什麼地方,我們馬上來救你!」
朱璟洺笑了笑,似乎並不害怕。
「你是第一次犯案?」曹雅欣盯著他的眼睛,「像你這樣的人開始殺人必然有一個『刺|激源』,告訴我是什麼,失戀?失業?」
三具屍體並列排在鬼屋之中,那張太師椅孤零零地立在正堂,像一隻蟄伏的怪獸,隨時可能跳起來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