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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神秘凍屍

Chapter 2 神秘凍屍

「外面全都是警察,你已經不能逃走了。如果你被他們抓住,他們一定會拷問你當年的事,說不定你會說出來,到時你就前功盡棄。」歐陽梵嗓音平緩溫柔,卻有著致命的魔力,「但如果你不在了,這個秘密就會隨著你一起消失。你知道,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李東文拿刀的手顫抖了一下,曹迎夏知道自己說對了:「你非常敬愛你的父親,你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所以他臨死前告訴你,他難以面對當年在雪山裡發生的事,他希望永遠不會有第六個人知道那個秘密。也許他從沒想過要你殺人,但你認為這是最有效的方法,因為死人永遠不會泄露秘密。」
「別賣關子,直說吧。」
兩年之後,暴雨連連,一個農民在雙月山某座山洞外發現一具腐爛成白骨的屍首,死者年齡在18歲到24歲之間,為女性,已經死了七年了。經過調查,這少女名叫小蘭,七年前入山採藥,卻不料大雪封山,從此失蹤。法醫仔細檢驗,發現屍骨上有很多刀子留下的刮痕,說明少女死亡之後,身上的肉被刀子一刀刀割了下來,就像古時的凌遲。

14

「這條簡訊是怎麼回事?」
向姍的手機怎麼會在這裏?屏幕上有一道裂痕,莫非是從樓上扔下來的?
平時性格溫和地向姍,憤怒起來還真可怕。歐陽梵無奈地苦笑:「讓她睡一陣吧,她太累了。」
那一刻,李向姍彷彿不認識她一般。
沒有上鎖,歐陽梵在門上輕輕一碰,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昏暗的光將一個蹲在地上的影子投在地上,無限拉長。
曹迎夏將一份填好的文件交給他:「這是驗屍報告,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
曹迎夏還在司法鑒定中心,她小心地將器官放回死者的腹腔,驗屍之後,法醫會盡量維護屍體的完整,這是對死者的尊重。
那個人是誰,他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
韋英東看了看她腫起的臉:「嫌疑人打的?」
曹迎夏接過來,是一張請假條。

5

李東文愣住,怔怔地望著她。
「這種天氣,就算穿得再單薄,也不至於凍死吧?」歐陽梵插嘴。

11

第九實驗樓是C大A校區深處一座半廢棄舊樓,只有很少的科系會用到,再加上校園中流傳的各種鬼故事,這棟樓已經被人遺棄。缺少人氣的房屋漸漸會變得更加破敗,再加上無處不在的藤蔓植物,即使白天也充滿了陰森的氣息。
沒有開燈,床頭柜上的手機一直響一直響,閃動的藍色熒光照亮了一張因恐懼而扭曲猙獰的臉。
「你們找誰?」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疑惑地打量二人,曹迎夏笑道:「宋旭先生在嗎?」
歐陽梵沉默了一陣:「四個曾困在雪山裡的人已經死了兩個,另外兩個恐怕沒法置身事外。」
曹迎夏伸出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身體:「這不是你的錯,我能治好你。」
曹迎夏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半邊臉,痛得眉頭打結。歐陽梵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面前是一條長長的樓道,旁邊就是向上的階梯。
「我們分開搜索,我從底樓,你從頂樓,敲每一扇門。」曹迎夏轉身想走,歐陽梵本能地拉住她,她回過頭看她,她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件很丟人的事,尷尬地放開,「我從底樓開始。」
「他既然殺了人,為什麼還會特意給保安小費?要是保安不小心看清了他的樣子怎麼辦?」
「那他就能得奧斯卡。」曹迎夏笑起來,「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眼中一閃而過的情感往往會出賣他。相信過不了多久李向姍就會回學校,到時通知我。」
「我爺爺和蕭爺爺是戰友,他們幾個老人家一直酷愛登山,以前常常結伴同遊。」
「沒興趣。」話音剛落,下課鈴聲就響了起來,歐陽梵收起書往外走,今天是星期四,下午還得去見曹迎夏,進行什麼特殊輔導,她哪有心情聽她胡扯。
「喂,你真不聽啊?」李向姍在後面喊,「你會後悔的!」
警察局的法醫辦公室里瀰漫著一股詭異的臭味,韋英東領著曹迎夏來到解剖台邊,檯子上躺著宋旭的屍體:「我們的法醫已做了解剖,巴比妥藥物中毒,這次是致死量。對了,我們剛發現他的時候,他全身蜷縮成一團,好像很冷的樣子,但他身上穿著很厚的羽絨服。」
「他怎麼了,死了嗎?」
「我不是說過李向姍一回來就通知我嗎?」教務辦公室里,曹迎夏滿臉怒容地責問歐陽梵,歐陽冷著臉,沒有說話。
「她是該請假。」韋英東說,「發生了這種事,誰都受不了。」

4

「你怎麼在這裏?」歐陽梵問。
宋旭冷笑一聲,語帶譏諷地說:「不就是個大學輔導員嗎?我和你們C大的校長上個星期才一起喝茶,是該勸勸他謹慎聘人了。」說罷,朝那女孩咆哮,「這地是怎麼掃的,這麼多灰,還不快去再掃一遍!」
莫非,在那座雪山裡,曾發生過什麼嗎?
一個警察在給歐陽梵和李向姍做筆錄,李向姍總算是平靜下來了,但握著水杯的手還是不住地發抖。
「蕭爺爺。」李向姍渾身不住地發抖,「我,我爺爺的好朋友。」
「好像是3月份吧。」
歐陽梵把簡訊翻出來給她看,她滿臉驚異:「這不是我發的,我的生日是在3月份。」
「喂。」李向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麼魂不守舍的?」
「不,別報警。」李向姍衝過來抓住她的手,哭得淚眼婆娑,「求求你,如果報警,我下半輩子就完了,我不想坐牢啊。」
胸腔打開的時候,歐陽梵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曹迎夏嘲諷地笑:「怎麼,你還害怕屍體嗎?」
歐陽梵在這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屍體是很珍貴的,有的學校甚至找不到一具屍體供教學所用。
「等等。」曹迎夏打斷他,「你說他蹲在哪兒?」
曹迎夏和韋英東互望一眼,韋英東激動地問:「你爺爺在哪兒?你有他們登山的合照嗎?」
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出現在屏幕上,保安為他打開拉閘門,司機搖下半截車窗,伸出手來向保安遞了什麼東西,然後開車離去。
冷?歐陽梵仔細咀嚼這個字,那具神秘凍屍再一次鑽進她的腦子。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牆角立著一台冰箱。
歐陽梵上完晚自習回寢室,林雪巧還在看韓劇,彷彿她的人生只剩下看韓劇這一件事。寢室里回蕩著韓國女人嗲聲嗲氣的聲音,歐陽梵有些煩躁,躺在床上出神,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拿著錄取通知書興沖沖地推開門,卻聽到熟悉的鈴聲在屋子裡迴響。她喊著父親,卻沒有人回答,心中生出一種詭異的預感,推開了父親卧室的門。
「那你進門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也許是你爺爺的朋友?」
曹迎夏跟著韋英東進來,吃了一驚:「歐陽,你怎麼在這裏?」
「聽說昨晚凍死了人,真的嗎?」
歐陽梵點了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掏出手機,「這個是你的?」
「為什麼要帶我來看這個?」
「啊——」她低吼一聲,猛地坐了起來,林雪巧回頭詫異地看她:「怎麼,又做噩夢啦?」
「我……不太習慣……」
「冰箱!」歐陽梵叫起來,「他不是在戶外凍死,是在冰箱里凍死的!有人用巴比妥類藥物將他麻醉,放進冰箱中。那時他還活著,所以將冰箱中殘存的碎菜葉吸入了鼻孔。等他凍死之後,那人再把他拖出來,扔在學校教學樓下,偽裝成戶外凍死的假象。」
「其實……我覺得兇手……」
歐陽梵不滿地問:「你不是說要進行什麼心理輔導嗎?」
李向姍咧了咧嘴,在心裏偷偷說,我看也像。但嘴上還是安慰她:「沒關係啦,我不是跟你一起選修了嘛,你就當玩玩,期末的時候多背背書,60分萬歲。何況你父親就是法醫,你自己不是對法醫很感興趣嗎?」
曹迎夏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一個嚇得瑟九_九_藏_書瑟發抖的年輕女人,中年男人正對著警察們頤指氣使,態度不可一世。
「向姍,你竟然叫她們到這裏來,你要出賣我嗎?」李東文怒吼道。曹迎夏怒道:「她是不想讓你再犯錯了,她尊敬你,就像你尊敬你的父親!」
李向姍嚇了一跳:「就,就在那兒。」
「五年前被大雪圍困時所發生的事,是他們的心魔。巴比妥藥物令他們記憶混亂,想必他們以為自己還在那片冰天雪地之中。他們的肉體已經離開了雪山,但靈魂卻永遠無法擺脫。」曹迎夏目光一黯,隨即又亮了起來,「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至於事實真相如何,恐怕只有百年之後去問他們本人了。」
「法醫?」年輕女人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就是那種整天和屍體打交道的怪物?」
「曹老師。」歐陽梵說,「其實你一開始就知道吧?是我害死了我爸媽?」
年輕女人大驚失色,猛地按住手腕,惱羞成怒地咆哮:「這手鏈是我前幾天和朋友一起買的,你……再胡說,小心我……」
「什麼都沒有少,他的生意三年前破產了,家裡連冰箱也沒有,也買不起降壓藥。」韋英東側身坐在桌子上,「余耀華的家人說,他難受的時候會到余家要些葯吃。」
登山,那個無名凍屍也有登山留下的痕迹。
「誰?」
「他有你家的鑰匙嗎?」歐陽梵問。
「問題就在這裏。」她又問,「如果他們在記憶混亂之中回到了雪山,為什麼不找火爐,反而鑽進寒冷的冰箱?」
「她是我們請來的法醫師。」
說到一半,韋英東的手機響了起來,接完電話,他沉著臉:「曹老師,又發現了一具巴比妥類藥物中毒的屍體。」
「你,你都知道?」
一出教室,冷風就往脖子里灌,歐陽梵不由得緊了緊衣領。最近C市氣溫驟降,很多人都穿上了羽絨服,校園裡來來往往都是感冒的人。她在食堂打飯,窗口前排成了長隊,兩個女生在小聲議論。
「不過還需要將皰疹里的液體送去化驗才能確定。但我另外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曹迎夏神秘地眨了眨眼,「死者有高血脂、高血糖和輕微肝硬化,這是長期大魚大肉、煙酒過度所造成的疾病。」
歐陽梵的臉色更加陰沉,曹迎夏不好再問,剛才那一拳幾乎打掉她一顆大牙,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喂,是曹老師嗎?上次你讓我看著歐陽,現在她出去了……好像是去第九實驗樓。好的,再見。」
「那倒未必,讓她閉嘴的方法很多。」曹迎夏握緊紙條,眼神冰冷,「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能讓一個老人如此驚慌,那場暴風雪中一定隱藏著可怕的秘密。」
「也許是還沒來得及給蕭福運下藥。」
曹迎夏沉默了一陣,似乎若有所思。
歐陽梵緩緩關上門,曹迎夏心裏忽然一陣發涼。
「你來得真準時。」曹迎夏穿著白大褂,悠閑地從門裡出來。
「我們發現了宋旭的屍體。」
「曹迎夏說我是反社會型人格萌芽階段,如果她不在我的精神鑒定書上簽字,我就只能去精神病院了!」歐陽梵越說越激動,「啪」的一聲將原子筆給擰斷了。
「等等,在這裏停一下。」曹迎夏一連看了三遍,將畫面定格在司機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手上似乎戴著什麼東西。那張登山隊的照片在嗎?」
「如果他是裝出來的呢?」
從宋家出來,兩人坐上回學校的公交車,歐陽梵問:「你在暗示他,向姍是兇手?」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腹如擂鼓,拿著飯盒到食堂打飯,想到李向姍可能也沒有吃,就多打了一份。誰知回到寢室,才發現向姍的床上空空如也。
「歐陽。」李向姍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與焦慮,「幫幫我……」
「向姍有危險?」
歐陽梵驚道:「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怎麼會得這種富貴病?」
「五年前蕭爺爺登雙月山,被大雪圍困一個月,這個傷就是當時留下的,我爺爺身上也有。」李向姍說。
曹迎夏恍然大悟:「我倒忘了。」說著,從柜子里取出一本書,遞給她,「這是世界犯罪心理學權威李明翰的連環殺人犯罪研究,拿回去好好看看吧。下星期四記得準時來。」
「報警吧。」她說。

17

「眼瞼出血,嘴唇發紺,舌骨骨折,她是被勒死的。」曹迎夏說,「勒痕在脖子右邊交叉,兇手是個左撇子。」
「我叫曹迎夏,是司法鑒定中心的實習法醫師。」曹迎夏臉上漾起笑容,脫下手套與他握手。
但她並沒有膽怯,她推開虛掩的鐵門,輕輕喊了一聲「向姍」,但是沒人回答,黑暗中,她只能順著樓梯往上走,每上一層樓,幽深的樓道彷彿就更暗了一分。當上到第六層的時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又喊了幾聲向姍的名字,依然沒有人回答。又往上走了一層,沒有樓道了,只有一扇虛掩的門,門裡透出來幽藍的光。
她沉默一陣:「現在說什麼都還為時過早,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
韋英東有些不敢置信,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女法醫,何況這麼年輕,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正午的時候,韋英東打來電話,讓她趕快去警察局一趟。
「曹……曹老師?」
「這是今天早上送來的。」曹迎夏緩緩來到屍體旁,「凍死的流浪漢,死時一|絲|不|掛,衣服都丟在一旁,凍得硬邦邦,像石膏一樣。」
「初步驗屍結果是這樣,我在死者胃液里發現了未溶解的藥片,是巴比妥沒錯,藥量還不足以致死,但能使人神志不清,體溫下降,肢體軟弱,甚至昏迷。」
「不,你不明白,歐陽。讓一切都在我這裏結束吧。」
「他是年過六旬的老人,受不了氣溫驟降。」
「小費。」韋英東說,「保安沒看清司機的樣子,只看到一頭花白的頭髮。」
月光從窗戶透進來,正好映在那人的臉上,他和照片里的李雄長得非常像,但年輕了許多。
韋英東打了個響指:「還記得蕭福運在李家做什麼嗎?他趴在冰箱旁邊,也許他也想進冰箱里去。」
「我在樓下草叢裡撿到的。」
「其實……我想喝酒。」
「C大真是小氣,竟然捨不得拿錢修葺。」歐陽梵說。
曹迎夏微微皺眉,按理說登山雖然刺|激,但很危險,常常九死一生,如果只是普通的大雪圍困,應該不會反應這麼大才對。
一腳踢開那間教室的門,昏暗詭異的月光中,他看到李東文坐在牆角,手中拿著手術刀,衣服已經被染得猩紅。
「我是她的輔導員,有義務關心她的安全。」
「李東文,不要聽她胡說,只要活著,就有補救的機會!」
「向姍?」
「不。」曹迎夏轉頭瞪著歐陽梵,「他割下了自己的舌頭。」
血肉模糊的聲音響起,樓下的韋英東聽到一聲野獸般的怒吼和女人的驚叫,頭腦一熱,拿著槍衝進去。
歐陽梵抽了口冷氣,臉色凝重起來,如果李向姍沒有撒謊,那麼手機被扔進草叢之後,有人撿起了它,用它給她發了一條奇怪的簡訊。
「這個幫不了你了,工作時間我們不能喝酒。」韋英東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口可樂,「李雄的屍體找到了,在實驗樓的一個實驗用冰箱里,沒有外傷,法醫說很可能死於癌症。」
曹迎夏與韋英東互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詫異。
「現在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觀察屍體。」曹迎夏轉身,將手套脫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記得戴手套。」
曹迎夏努力壓著怒火:「她有沒有說什麼?」
她敲門,沒人應,只得將門輕輕推開。
中年男人漲紅了臉,一把抓住年輕女人的胳膊:「殷殷,你竟然……」
「我暗示他李向姍是兇手時,從他眼中看到了恐懼。」曹迎夏說,「如果他是兇手,他會對我更加鄙夷。」
「我說了我不知道爸在哪兒!」年輕女人尖叫,「你們懷疑我爸?你們知道我爸是誰嗎?他怎麼可能殺一個保姆?」
曹迎夏喃喃自語:「碎菜葉、凍死、催眠葯……」
「不可能!」李向姍高聲叫起來,「余爺爺是退休的民政局局長,我一周前還見過他,他精神很好,怎麼會流落街頭九_九_藏_書?」
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有什麼事嗎?」

7

年輕女人哼了一聲:「聽說是從雙月山那個鬼地方來的。」
「你想幹什麼?就憑你一個女孩,想從我手裡救下她?別做夢了。」李東文對她吼,她忽然笑了起來,路燈光透進來,將她的笑容照得陰晴不定:「看著我的眼睛,認真聽我說。我知道你敬愛你的父親,為了保守秘密,你已經殺了三個人,你的父親也死了,這個秘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除了……」她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妖異而絕美,「你自己。」
「他們從來不會這麼晚來我家,來了也不會不開燈啊。」
宋旭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樹皮一樣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眼底有一絲恐懼一閃而過。
「我哪知道。」林雪巧頭也沒回,「估計是回家去了,馬上就是雙休日了嘛。」
巨大的陰影像濃霧一般瀰漫過來,罩在她的心頭,令她看不清來時路。
翻開簡訊的時候,她立刻睡意全無。
「不,老趙,你聽我解釋……」
歐陽梵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寢室等到下午兩點也不見她回來,給她打電話也沒人接,再打,竟然關機了。她咬了咬牙,拿起電話就往外走,正好遇到迎面而來的韋英東。
韋英東見她越說越過分,冷著臉說:「宋女士,請你配合我們。」
「還是一起吧。」曹迎夏叫住她,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低低的嗚咽聲,兩人一愣,放輕了腳步,循著那聲音,小心翼翼地來到一扇房門前。
那座別墅,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宋旭的旅行箱和一些衣物、存摺不見了。」
白色牆壁上畫著一個大大的七字。
這個案子,真是越來越錯綜複雜了。
「叩、叩、叩。」低沉的敲門聲,她抬起頭,看到一個年輕警察站在門口,模樣英俊,漆黑的警服將他的皮膚襯托得更加白皙。
「那你不選不就行了?」
「住口!」曹迎夏喝道,「李東文,你聽著,你有女兒,你不能在她的眼前自殺。她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她有光明的前途,你若是這麼做,會讓她崩潰,她這一生就毀了!相信我,一切都有解決的方法,如果李向姍精神失常,你在地下要如何面對你的父親!」
「你說什麼?」
「她是我請來的法醫師,局裡的法醫出另一個現場去了。」韋英東向幾個現場勘查的同事解釋。
現在明明是11月,向姍哪根筋不對,要慶祝生日?
「小紅是雙月山裡的人,宋旭以為她跟當年的事有聯繫,是為了報仇而來。疑心生暗鬼,爭執之下,一時衝動,便將她勒死了。」
真是倒霉。
「喂,我爸呢?」年輕女人吼道。
歐陽梵用看笑話的眼神瞥了曹迎夏一眼,看她怎麼收場。
曹迎夏盯著她的雙眼,說:「他流落街頭,被凍死了。」
手機通了,幾乎與此同時,一陣悅耳的鈴聲響了起來,在安靜的小區里回蕩。
「你別離開,我馬上來!」她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就匆匆衝出門去。當關門聲響起,林雪巧停下遊戲,拿出手機。

1

李向姍止住哭:「也就是說……我不用坐牢?」
公交車停在了C大A校區門口,歐陽梵起身下車,走到門邊,卻聽到曹迎夏說:「失眠的時候,聽聽輕音樂,或者每天記日記。」頓了頓,又說,「如果想哭,就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吧。」
這裏竟然是她的家,面前橫著一張豪華大床,床上依稀可以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而手機在床頭柜上不停地響著。
歐陽梵站在樓下,藉著昏暗的月光和路燈光,覺得面前矗立著一隻可怕的怪獸。
「李向姍的爺爺李雄至今未歸,他身上沒有手機,警方已經開始搜索。至於另外一個,你猜另一個是誰?」
曹迎夏讚賞地點頭:「他確實是被凍死的,不過凍死之前恐怕已沒有意識了。他的手臂和足跟處長有皰疹,嘴唇、指甲青紫,這是巴比妥類藥物中毒的跡象。」
「也就是說,這不是凍死,是謀殺?」韋英東詫異地問。
曹迎夏轉身走了兩步,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回來,笑容可掬地說:「宋女士,給你個建議,找外遇最好不要找太年輕的男人,他們靠不住的。」
「這輛車呢?」
「發生了什麼事?」
一隻手無聲無息地伸過來,按住了她的肩,她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叫,回頭猛地揮出一拳,隨即聽到另一聲慘叫。
「當然是關心您的安全。」曹迎夏快速走到他的面前,壓低聲音說,「當時被圍困雪山的四人,已經死了兩個了,還有一個失蹤,您就不怕嗎?」
那一刀像劃在歐陽梵的心上,她連忙說:「別緊張,我不會過去。」
「是一枚戒指。」韋英東將照片遞給她,她果然在李向姍的祖父李雄的無名指上看到了一枚銀戒指。
曹迎夏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將這場堪稱家庭倫理悲劇的場面拋諸腦後。韋英東張大嘴望著她,半天回不過神來。她繼續微笑:「韋警官,聽說之前兩起命案的調查有了新的進展,不介意一起分析吧?」
歐陽梵見她緊皺著眉頭,忙轉移話題:「對了,之前你跟我說,你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說來聽聽吧。」
「什麼東西?」

10

曹迎夏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凝望宋旭的臉,神情專註,卻像是在思考著別的什麼。不知為何,這張全神貫注的臉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韋英東發現自己的眼睛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歐陽梵看到一頭花白的頭髮:「李雄?」
「什麼?殺人?」歐陽梵抓住她的雙肩,看著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室友,「你殺了誰?」
夜已經有些深了,李向姍家的門卻沒有鎖,只是虛掩著,黑暗從門縫裡溢出來。不知從何處來的陰風,颳得人肌膚生疼。
她並沒有多想,上前推開了門,就在門開的剎那,熟悉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她渾身一緊,驚恐地看著四周。
「是碎菜葉?」
這種感覺令她恐慌。
歐陽梵愣了一下,躺在這裏的,毫無疑問,只有屍體。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後,舉起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歐陽梵看見映在地上的影子,大驚失色,轉身抓住她的手腕,猛地扭到背後。
「歐陽同學?」韋英東叫住他,「李向姍在寢室嗎?」
從李家出來,曹迎夏問歐陽梵:「這個案子,你有什麼想法?」
曹迎夏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如果這些葯是給一個人吃的,就是致死量。兇手根本沒想凍死他,而是想毒死。」

13

「向姍?」歐陽梵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怎麼回來了?」
「他的手指甲和腳趾甲都修剪得很平整,鬍子颳得非常乾淨,頭髮梳得油光水亮,說明他一絲不苟,甚至有點潔癖的性格,至於登山……」歐陽梵將他的小腿翻過來,「他的腿部肌肉特別發達,雙腿內側有陳舊性傷痕,是長期繩索攀登所造成。」
曹迎夏一怔:「那就有趣了,我上次來拜訪時,宋旭是用左手拿茶杯,很顯然是個左撇子。」她的目光落在屍體的手上,右手指甲里一片猩紅,「小紅為我們留下了最重要的證據。」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句話在歐陽梵的嘴裏打了個轉,還是吞了回去:「她說,她在事發前曾見到過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曹老師,你沒事吧?」他衝到曹迎夏的身邊,她的脖子在流血,卻不是什麼大傷:「我沒事,你還是看看他吧。」
歐陽梵搖頭。
他上下打量曹迎夏,遲疑了一下:「請問……今早送來的那具流浪漢的屍體,驗屍結果出來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歐陽梵忙問,「你現在在哪裡?」
李向姍猛地跳了起來:「歐陽?」
「爸爸!」李向姍喊道,「別傷害曹老師!」
「曹老師?」
「沒錯。」
「那是余爺爺,全名余耀華。」李向姍奇怪地問,「他出事了?」
歐陽梵愣在那裡,李向姍轉身躺在床上,不再理她。
歐陽梵沒有理她,read.99csw•com她卻興緻勃勃地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我前幾天碰到件怪事,有沒有興趣聽聽?」
曹迎夏沉默下來,仔細地看著相框,又抬頭觀察屋子,牆上掛著不少相片,年紀大了,都會格外懷念自己的人生,有老舊的結婚照、全家福、旅遊照,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張登山照。
「不,只是個意外。」曹迎夏瞥了一眼正獨自坐在花壇邊痛哭的李向姍,「歐陽呢?」
「我查過車牌號了,是一個星期前被盜的車,這個兇手非常狡猾。」韋英東關掉電腦,「對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誰找我?」屋裡傳來低沉蒼老的嗓音,曹迎夏推開門,大聲說:「宋先生,我是李向姍同學的輔導員。」
歐陽梵身體僵硬地立在車門邊,久久沒有動彈。乘務員不耐煩地吼:「你到底下不下車?」

3

一個老人從沙發上站起來,拉長了臉:「李向姍不在我家。」
第二天一早,曹迎夏將歐陽梵從被窩裡叫起來,讓她陪自己去警局保李向姍出來。
她輕輕喘息,身上的T恤早已被冷汗濕透。
「她要請幾天假?」

18

那就是在全國赫赫有名的C大醫學院司法鑒定中心,幾乎每天都有屍體被送進來解剖、鑒定,也是C大法醫系的實習基地。
不明所以的林雪巧從上鋪伸出腦袋:「她吃了炸藥了?」
李向姍有些不耐煩,但也不好拒絕,指著牆角:「我進來的時候,蕭爺爺蹲在那裡,我還以為是賊……」
「宋旭……為什麼要殺小紅?」
「怎麼沒鎖門啊?」年輕女人不滿地說,「肯定是那個保姆小紅乾的好事。那鄉下丫頭笨手笨腳的,早就該辭退了。」
她將電話撥回去,響了一陣,卻沒有人接,再打,還是沒人接。心中驀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歐陽梵沉默一陣,跳下床:「我去向姍家看看,如果她回寢室了,立刻給我打電話。」
「沒錯,其實你想替他頂罪的人是……」
歐陽梵被猛地撞開,一雙有力的大手死死勒住了曹迎夏的身子,她能感覺到脖子邊多了一件鋒利而冰冷的東西。
歐陽梵打開燈,看到一條拖曳的血跡,從客廳一直延伸到裡屋。她打開裡屋的門,血跡一直延伸到床下,她掀開床單,那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睜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瞪著,臉上的表情像是憎恨,又像是恐懼,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胸,彷彿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這是什麼?」半個小時后,歐陽梵指著屍體的鼻孔說,曹迎夏放下裝水的燒杯,用小鉗子從鼻孔里夾出了一小片綠色的東西。
歐陽梵怔住:「你這麼肯定?」
「痛……」眼淚在曹迎夏的眼眶裡打轉,歐陽梵將她扶起來:「沒事吧?」
歐陽梵離去,她緩緩地吐氣,指尖順著燒杯的杯沿打轉。這真是一個有趣的案子啊,只可惜,雪山中的秘密,已經隨著死亡一起埋葬了。聽說那場大雪一直下了一個多月,他們不可能帶了那麼多乾糧,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樓下……那估計是我和蕭爺爺推搡的時候不小心拋出去的。」
「有必要嗎?」曹迎夏側過臉來問,「這裡有國內最先進的設施,至於房子怎麼樣,根本不重要。」說著,推開一扇門,屋子正中有一個手術台,檯子上躺著一個略有些發福的男人。
「動機呢?」
「找我?」宋旭愣了一下,「找我做什麼?」

15

警察局裡一派忙碌的景象,曹迎夏找到韋英東,說明來意,韋英東說:「她已經被人保走了。」
「居然有女法醫,碰了屍體臭烘烘的,能嫁得出去嗎?」
「我爺爺下落不明,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慘白的燈光,白色與綠色各一半的牆壁,略有些斑駁的木門,乍一看很難和如此響亮的名聲聯繫起來。
「很好。」曹迎夏滿意地點頭,用白布將屍體蓋上,「多謝你的幫忙,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我!」李向姍尖聲說。曹迎夏也搖頭:「也不是我。」
「這些都還只是猜測,需要進行更詳細的化驗。」曹迎夏看了看她,「還有什麼發現?」
「我不知道,當時我嚇傻了。不過,我刀子刺中他的時候,他從我身上翻下去,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喊著『冷啊,冷啊,好冷啊』。」
「我已經派人去雙月山調查,很快就會有結果。」
「不!住口!統統給我住口!」
「向姍,發生了什麼事?」
「沒看見,估計先走了吧。」
別墅在夜空下靜立,屋內幽暗,皎潔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為沙發上坐著的少女投下一個妖異的剪影。
聽到「曹迎夏」三個字,歐陽梵的臉色倏爾轉白,猛地合上書,嚇了李向姍一跳:「你這是幹什麼?像見了鬼似的。」
「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兇手開著車從余耀華所住的小區出來時,給了保安小費。有這樣的習慣的人,應該是長時間在國外生活。」
五年前,宋旭、余耀華四人,正是被困雙月山。
「你說呢?」曹迎夏怒道,「你站在這裏發什麼呆?看你的樣子,難道出現了幻覺?」
回家。這兩個字像是一根銳利的刺刺在她的心臟里,自從媽媽上弔、爸爸猝死之後,她就沒有家了,只要一回到家,她總會覺得,媽媽的屍體還在頭頂上蕩來蕩去,而爸爸還躺在床上,面目猙獰。
「巴比妥是用作鎮靜和催眠的藥物,那些用來毒死死者的葯,原本是帶回來給他鎮痛的吧。」曹迎夏苦笑,「真是諷刺啊。」
李向姍的臉色變了:「曹老師,小心!」
「暫時沒有。」
又是一個失眠的晚上,天亮的時候歐陽梵才剛剛有了些睡意,寢室的門忽然開了。
李向姍哭著搖頭:「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殺了他們。」
「別急,慢慢說。」
兩人的聲音像是咒語,在李東文的腦袋裡無限放大,不停迴響,彷彿要將他撕裂。
「我知道我不該畫這些畫,但我控制不住,我腦袋裡總是會出現這樣的畫面,一天天,越來越嚴重。」歐陽梵抱住自己的頭,「媽媽看了我的畫后自殺了,爸爸有心臟病,一覺醒來卻看到客廳里媽媽的屍體……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
「這是自殺?」曹迎夏驚訝地站起身,「不,那個時候他們就算有意識,記憶也混亂了。」
「難道你不想觀看屍體解剖嗎?別人到大三才有機會,而你現在就能觀摩。」曹迎夏一臉無害的笑容,朝三人招手,「過來,我要開始了。」
「向姍?」她喊了一聲,走進屋去,月光從窗戶外照進來,在地上印出一個方形的白斑。鐵鏽味更加強烈了,那白斑中似乎有點點黑斑,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俯下身去摸那些污跡。
「死者六十歲左右,家境優渥,為人一絲不苟,是個登山愛好者,不是官員就是商人。」歐陽梵說。曹迎夏問:「有什麼依據?」
曹迎夏捧著她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每個人,都可以重新開始。」
「宋旭,市內某高官的岳父,現在市裡限期破案呢。」
歐陽梵趴在地上,仔細觀察那具屍體,看了一會兒,似乎發現了什麼:「他朝你撲過來的時候,神志清醒嗎?」
小紅沒有理她。她大怒,衝過去狠狠推了她一把:「你……」
「左撇子?」韋英東似乎有些吃驚,「她有巴比妥類藥物中毒的跡象嗎?」
林雪巧正好沒有課,整個上午都在寢室里看韓劇:「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曹迎夏挑了挑眉,竟敢說她是怪物?
「小梵。」有人在門邊輕輕地喊。
宋旭怒喝:「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的聲音彷彿有某種魔力,歐陽梵抬起頭深深地看著她:「真的嗎?我真的還有機會嗎?」
曹迎夏微微眯了眯眼:「其實,我今天是來找您的,宋先生。」
「誰?」歐陽梵抓住她的胳膊追問,「你看到了誰?」
說這句話的時候,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美麗而溫柔。
「這是今天留給你的習題,為什麼他們會鑽進冰箱,想到了就來告訴我。」曹迎夏揮手,九九藏書「散會。」
「李向姍是不是兇手我不知道,但宋旭一定不是兇手。」
李向姍臉色驟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充滿了恐懼與疑惑:「我……我看見了一個人。」

16

黑色的寶馬停在宋家別墅外,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挽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從車上下來,有說有笑地來到門邊。剛想按門鈴,卻發現門沒有鎖。
「歐……歐陽?」李向姍聽出她的聲音,忽然大哭起來,「歐陽,我殺人了!」
三人互望了一眼,走過來圍在解剖台邊,看著曹迎夏拿起手術刀,熟練地在屍體肚子上劃出一個巨大Y字。
「曹老師,你叫我來這裏,不會是來看屍體的吧?」
李東文被抬上了救護車,曹迎夏靠在一輛警車上,用冰袋敷臉上的傷。韋英東遞了一瓶可樂給她:「喝點吧,可以壓驚。」
歐陽梵不解地皺眉,問林雪巧:「向姍的生日是哪天?」
「一個不應該出現的人。」李向姍抱住自己的腦袋,不停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曹迎夏滿意地笑了笑:「好好保重,宋先生。」
「你爺爺?」
「快接電話吧,你手機響了很久了。」林雪巧提醒她,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一看來電,竟然是李向姍打來的,她大驚,連忙按下接聽鍵。
「向姍,如果你再不出去,警察就會衝進來,到時候,你父親恐怕會有危險。」
韋英東等著她說下去。
歐陽梵不得不帶著一對深深的黑眼圈去上課,整整一個上午,如聽天書。
「什麼?」
「屍體在哪裡?」
她從夢魘中醒來,又掉入另一個夢魘。
曹迎夏嘴角上揚,朝玄關排列的鞋子看了一眼:「那她的鞋怎麼在你家呢?」
「可以這麼說。」韋英東點開視頻文件,「他住在高檔小區,大門口安裝了攝像機,我們從保安處拿到了錄像,注意看。」
歐陽梵在司法鑒定中心下車,眉頭緊皺,曹迎夏叫她到這裏來,究竟有什麼用意?
她的心裏打了個激靈,印象中這棟樓似乎有九層的,怎麼到了七層就結束了?難道是她記錯了嗎?或者數錯了樓層?

12

「向姍哪去了?」歐陽梵問,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是在寢室里研究化妝。
「對了,還有個發現。」韋英東說,「我詢問過余耀華的家人,發現余家少了件東西。」
照片發黃,似乎很有些年頭了,一共四個人,背景是連綿不絕的雪山。曹迎夏指著其中一個人說:「沒錯,就是他!」又問李向姍,「他叫什麼?」
「就,就在裡屋。」
「說得好,正是看屍體。」曹迎夏伸出大拇指往身後一指,「跟我來吧,包你不後悔。」
歐陽梵沉默下來,曹迎夏的目光在她臉上掃過,良久,她伸出手,畏縮地朝屍體手臂和足跟部一指:「他的手臂和足跟處長有皰疹,這個天氣太奇怪了。」
「再一個建議。」曹迎夏用下巴朝她的左手腕點了點,「情人送的手鏈不要堂而皇之地戴在手上。」
「是李雄?他給了保安什麼?」
「向姍,你爺爺酷愛登山,為什麼把登山照放在抽屜里?」歐陽梵問,看來她也發現了。

8

中年男人推開門,看到小紅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正在播放娛樂節目。
「喂,雪巧,向姍呢?」
「真是奇怪。」曹迎夏深深地望著那張合影,「如果出於某種目的,李雄要殺死昔日的隊友,為什麼會選擇凍死這種奇怪的死法?又為什麼要將他扔在C大校園裡呢?」
「什麼簡訊?」
歐陽梵往前走了一步:「你已經害得她殺了人,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這個世界對你來說就像噩夢與地獄,來吧,這樣在脖子上輕輕一劃,一切都結束了。」
李向姍打了個冷戰,朝自己的父親望了一眼,咬了咬下唇,轉身跑了出去。
開門的剎那,她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巴比妥類藥物是醫學上普遍採用的催眠藥物,歐陽梵一驚,這麼說來,死者並非凍死這麼簡單?
曹迎夏愣了一下:「被誰?」
「屋子搜過了嗎?」曹迎夏問。

19

「夠了!」李向姍猛地將她推出去,衝著她歇斯底里地怒吼,「滾!給我滾開!我的事不要你管!」
「真的呢,聽說是個流浪漢,就在咱們學校里。」
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她再次找到保安,把手機給他看,軟磨硬泡一陣子,才問到了李向姍的地址。
李向姍有些奇怪為什麼會問起這個,帶著他們來到另一個屋:「我今天回家沒見到爺爺,估計是出門逛街了吧,這是我爺爺的房間。」說罷,打開燈,從抽屜里找出一個相框,「這是他們登山的紀念照。」
歐陽梵給她倒了杯水:「心情好些了嗎?」
「誰?」
「我叫韋英東,是市局的刑警。」他說,「您是?」
「我明白。」曹迎夏越過歐陽梵,看著李向姍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在為誰頂罪,我也知道你是多麼敬愛他。」
歐陽梵跟保安說明了來意,還將身份證押上,才終於進了門,卻不知道她的詳細地址,只好站在天井裡給她繼續打電話。
她一驚,掛掉了電話,鈴聲停了,再打,鈴聲又響了起來。順著鈴聲,她走進小花園,發現草叢裡有一隻手機。
天氣似乎更冷了,C市這個很少下雪的城市也開始下起雨夾雪。C大百年校慶即將到來,作為輔導員的曹迎夏不得不開始著手校慶的工作。
「也就是說,兇手沒想殺蕭福運,只是蕭福運運氣不好吃了余耀華的葯?」
「我的手機怎麼在你身上?」
「不關我的事。」歐陽梵聳了聳肩。
她抬著頭,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忽然笑起來,笑聲凄厲,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像陰影一般罩過來。
話音未落,小紅就順著她所推的方向倒下去。
「宋旭。」韋英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李向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又一個星期四,曹迎夏端著一隻裝水的燒杯,目光在歐陽梵的臉上緩緩掃過。
她的手動了動,一本素描簿從她懷中跌落下來,風一吹,書頁嘩啦啦翻動,裏面每一頁都畫滿了屍體,各種各樣的屍體。
「這怎麼可能不是我的錯?」歐陽梵死死盯著吊燈,「媽媽有抑鬱症,她收拾屋子的時候,看到了我的畫冊。」
「通知她父母了嗎?」韋英東朝李向姍看了一眼,一個警察說,「她母親已經過世很久了,父親在國外做醫生,聯繫不上。」
「你誰呀?」年輕女人囂張地吼。
「糟了!」曹迎夏抽了口冷氣,悚然變色,將冰袋往他身上一丟:「要出大事!」

2

歐陽梵一臉平靜,月光為她留下一道完美的剪影。
李向姍不敢進屋,在門口點頭:「我爺爺的幾個老戰友都有我家的鑰匙。」
歐陽梵一愣:「他害怕向姍說出五年前的秘密?」
「那次被大雪圍困,他們差點死在山裡,救出來后就再也沒登山了,原本掛在牆上的照片也都收了起來。」
「鑒定結果出來了。」韋英東說,「小紅指甲里的組織屬於宋旭。從傷口的角度來看,無疑是他勒住她脖子時,被她所抓傷。」
這個女孩小蘭,就是小紅的姐姐。
宋旭臉色更加難看:「她現在需要休息。」
「你是?」

9

「余耀華是在自己家的冰箱里凍死的?」
歐陽梵回了寢室,李向姍不在,另一個室友林雪巧正在看韓劇。
「你,你別胡說八道!」年輕女人怒氣沖沖地吼,「你信不信我告你誹謗?」
「這不是你的錯。」
兩人打到了飯,一邊爭論一邊遠去了,歐陽梵並沒往心裏去,匆匆吃過午飯,坐車來到B校區。這座校區在大學城的最深處,高樓林立之中立著一座五六層高的老舊樓房,顯得尤為矮小,但不知九-九-藏-書為何,所有來這裏的人第一眼先看到的總是它,隨即心裏便生出一陣寒意。
「老人和嬰兒調節體溫的能力較低,易受溫度下降的影響,故凍死率很高……」法醫病理學老師在講台上喋喋不休,講得慷慨激昂,李向姍聽得昏昏欲睡,用手肘輕輕捅了室友歐陽梵一下:「喂,聽說你上星期四去曹迎夏老師家開班會了?怎麼樣,曹老師漂不漂亮?」
警察們都朝這個年紀太輕的女法醫投來不信任的目光。曹迎夏不以為意,仔細檢查屍體:「死亡時間是一個小時之前,死因是被利器刺穿心臟,引起心臟驟停……」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忽然一愣,將死者的手翻過來,「他的手上有凍傷的痕迹。」
歐陽梵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晚,那恐怖的一晚,難道她還在夢裡嗎?
「你真的以為與你無關?」曹迎夏眼角挑起一抹神秘莫測的笑,歐陽梵皺起眉頭,又是這個笑容,每次她這麼笑的時候,她就會不寒而慄,感覺自己的心思全被人看穿了。
「搜過了。」韋英東嘴角勾了勾,神秘地說,「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保姆小紅的屍體躺在沙發上,雙目圓睜,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淤痕。
「是我。」歐陽梵的臉色陰沉下來,那張姣好的面容第一次呈現令人恐懼的陰影,「向姍,你出去。」
「你說得沒錯,我真是見了鬼了。」歐陽梵黑著一張臉說,「你能想象嗎?我們學校心理諮詢老師兼中文系輔導員竟然是個實習法醫。還說什麼我有天賦,要我選修這法醫病理學,你說,我一個中文系的女生,學什麼法醫病理學?」
「我有個問題。」歐陽梵問,「為什麼幾名死者都會在臨死時喊冷?」
李東文渾身都顫抖起來,歐陽梵乘機緩緩地靠過去,想要救下自己的老師,李東文將手術刀在她脖子上一劃,血珠子立刻涌了出來:「別過來!」
曹迎夏忽然抬起頭,觸碰到她的視線,韋英東連忙將眼睛移開,有些手足無措:「我,我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應該很快就能抓到李雄和李向姍……對這個案子,你還有沒有別的看法?」
「這個天氣凍死人,太誇張了吧?」
韋英東見曹迎夏不說話,拉著李向姍回到客廳:「來,你再給我描述一遍案發時的情景。」

6

歐陽梵沒有拒絕,有她陪在身邊,恐懼不安的心似乎寧靜下來。這個才認識不過兩三個星期的老師讓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信賴感。
「我在第九實驗樓,我快瘋了……」
「那就奇怪了。」韋英東說,「似乎與之前的兩起案件不同。」
「宋旭這麼迫不及待將她保出去,你說是為了什麼?」
「走,我們去宋旭家。」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當務之急是找到李雄。」韋英東說,「還有殺害小紅的嫌疑人——宋旭。」
「別過來!」李向姍舉起一把手術刀,歐陽梵停下步子:「向姍,冷靜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宋旭家的保姆死了。」
歐陽梵推開她:「向姍,你聽我說。死者手臂和足跟部有皰疹,嘴唇、指甲青紫,這是巴比妥藥物中毒的跡象!恐怕他進你家之前就已經神志不清了!」
「一種降壓藥,余耀華總是把它放在床頭,但我們找遍了整個屋子,都沒發現這個東西。可能是兇手拿走了它。」
「那你最好儘快習慣。」曹迎夏將內臟一個接一個地取出來,「凍死的人死前脫衣,是由於體溫調節中樞麻痹,有幻覺熱感。死者面部表情似笑非笑,稱為苦笑面容,屍斑鮮紅色或淡紅色,全身內臟充血,這些確實是凍死的癥狀。」
韋英東將一張光碟放進電腦:「技術人員在余耀華家的冰箱里找到了他的皮膚組織,也找到了和他鼻孔里的菜葉相匹配的青菜。」
車門在身後合上,歐陽梵抬起頭,努力不讓淚水流下來。那個女人所說的話,總能直刺她的內心。
「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表明他身份的東西,但是……」她頓了頓,說,「皮膚保養得這麼好,絕對不是個普通流浪漢。」
曹迎夏眼中射出一道精芒:「兇手將巴比妥類藥物偷偷放進他的降壓藥里。事後再把藥瓶帶走,毀掉證據。蕭福運的胃裡也發現了同樣的藥片,他家裡少了什麼?」
「不,李雄恐怕已經死了。」曹迎夏側過臉,「你是李雄的兒子,李向姍的父親,那個在國外生活的醫生,對嗎?你叫什麼來著?李東文?」
「今天我生日,來我家慶祝吧。」
「啊——」
「這手鏈上面墜了個手銬樣式的墜子,是今年剛出的新款,意思是用手銬銬住情人。你先生恐怕沒有這樣的情趣吧?」曹迎夏唇角上揚,笑容無害,「我聽說這種款式很受年輕男孩的歡迎。」
「我在外面吃了晚飯,回來的時候看到門開著,我還以為進了賊,就悄悄推門進去,拿起水果盤裡的刀,看到一個人蹲在牆角,抱著身體發抖。我喊了一聲,誰知道他突然朝我撲過來,我嚇得連忙往後退,他掐住我的脖子,雖然沒有什麼力氣,但我還是掙扎了好一陣,後來一個不小心摔倒了,那個人摔在我身上,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蕭爺爺,我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
敲開宋家的門,看到的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愣住了,韋英東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年輕女人臉色頓時煞白。
曹迎夏默默地望著屍體:「這才是兇手真正想做的,用藥毒死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麼,她執起屍體的手,手背上有幾道抓痕。
歐陽梵垂頭喪氣,老爸老媽根本就不許她學法醫。
「啊——」那人痛呼一聲,歐陽梵愣住:「向姍?」
「是我殺了蕭爺爺、余爺爺和宋爺爺,都是我做的!」李向姍近乎咆哮,「你告訴警察,全都是我做的!」說罷,將手術刀壓在自己的脖子上,歐陽梵臉色大變:「住手!萬事好商量!向姍,別做傻事!」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曹迎夏不耐煩地聽了個電話,臉色驟然大變。她「啪」的一聲狠狠扣上話筒,匆匆往外走。歐陽梵問:「又發生命案了嗎?宋旭死了?」
「她有沒有說是誰?」
也許是晚上總失眠的緣故,歐陽梵躺在床上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手機鈴聲驚醒,睡眼惺忪地抓起手機,發現李向姍給她發了條簡訊。
心頭一涼,歐陽梵臉色凝重:「她不見了。」
看來,這位就是宋旭那個女婿了。
曹迎夏笑得更加燦爛,聲音也壓得更低:「您難道忘了,住在您家裡的那個人剛剛殺了你最好的朋友,而她的爺爺也失蹤了,這些讓你想到了什麼?」
「你怎麼知道她在宋旭家裡?」
樓外忽然傳來尖銳的警笛聲,李東文驚慌四顧:「誰,誰報的警?」
曹迎夏沒有回答,兩人相互凝望良久,她的唇角忽然挑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來告訴我吧。」
「我無所不知。」曹迎夏顧左右而言他,「咱們要趕快找到李向姍,以免她做傻事。」
李向姍臉色有些難看:「我本來住在宋爺爺家,後來宋爺爺說輔導員來找過我,讓我回學校。」
李向姍的家離C大隻隔了一條街,她常開玩笑說自己就是在C大長大的,這輩子註定了要讀C大。她住的地方是一個名叫白玉蘭的小區,裏面種滿了白玉蘭花。
「我們發現了重要線索,需要跟她了解情況。」
韋英東臉上陰雲密布,走過來低聲說:「宋旭失蹤了,他沒有帶電話,也沒有聯繫任何人。」
她突然想起了下午所解剖的那具凍屍。
「為了回收那隻被下了毒的降壓藥瓶,他回到現場,卻發現余耀華死在冰箱里,這讓他非常恐慌。這種死法會讓人自然而然想起雪山事件,他只好用偷來的車將屍體運出去,借這幾天氣溫驟降,來偽裝凍死在外面的假象。」曹迎夏喝了一口水,「至於小費,那是他長期養成的習慣,人在慌張失措的時候,習慣會變成下意識的舉動。」
「你怎麼知道兇手是李向姍的父親,而不是李雄?」歐陽梵問。
曹迎夏心中一動,打斷她的話:「能否告訴我,她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