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正兩手插兜，滿臉笑意地朝自己走來。身後的大玻璃窗泛著耀眼的光，王耀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如同一幅優美的剪影。

顧小葵愣住了，櫥子的主人是佘惠，她最好的朋友。

顧小葵反應過來的時候，佘惠已經倒了下去，她手裡握著一塊隨手撿起的石頭。地上的人腦漿迸裂。

「兩天前，就在發現那具兔子屍體的地方，咱們學校的清潔女工看見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生從那裡經過，身材貌似不錯哦！」

顧小葵和柳緒緒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吭聲。顧小葵突然「哎呀」一聲，對付婉穎說：「看我這腦子，樓下有你一封信，忘記告訴你了。」

對，殺了她！

顧小葵驚恐地回頭，宿舍里依舊只有柳緒緒跟自己，她輕聲在心裏安慰自己，是幻覺。

顧小葵站起身，收起了之前的慌亂，盯著佘惠的眼睛說：「知道我為什麼虐殺兔子嗎？」不等佘惠出聲，顧小葵便手指著她說道，「就是因為你！要不是你背著我跟王耀在一起，我也不會變成這樣！你知道我心裏有多痛苦嗎！」

顧小葵回到宿舍的時候，只有佘惠一個人，正躺在床上呼呼睡覺。顧小葵一想到昨晚她跟王耀在外面乾的苟且之事，就忍不住感到噁心憤怒。

柳緒緒回到自己的電腦跟前，她好像正在看電影。顧小葵還是想不通，柳緒緒為什麼要把門鎖上。

顧小葵付了錢，帶著小兔子離開了。

顧小葵的心再一次緊張起來，她偷眼看了下佘惠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她眼裡射出來一股凶光，但很快就消失了，她脫下來那件兔毛馬甲，往付婉穎身上扔去：「老娘不|穿了！」

顧小葵只好又嗅了嗅，這回她聞到了，空氣里有股隱藏很深的異味。它似有還無，也許從中午顧小葵回到宿舍時就存在了，卻一直狡猾地隱匿在柳緒緒的過期臭豆腐氣味里瞞天過海。這種氣味沒有臭豆腐的氣息強烈，卻遠比臭豆腐更讓人感到不安。

付婉穎一進門就嚷嚷開了，然後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準備開講的架勢。

她學著柳緒緒的樣子，蹲下來開始挖坑，費了好半天的勁兒，終於挖出了一個並不規則的洞穴。就在她準備將兔子扔進去的時候，背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真的是你。」

時間尚早，柳緒緒和付婉穎都還在睡夢中，佘惠穿戴好之後，離開了宿舍。顧小葵知道她要去校外了，因為佘惠是個不愛煩瑣的人，只有在外出的時候才會挎包，顧小葵太了解她了。

她又來到另一家出售野兔子肉的商店門前，老闆正將一直壯碩的灰兔卡在一個特殊的裝置里，固定住它的四肢，然後刀子一劃，兔子的內臟就爭先恐後地擠了出來，還冒著微微的熱氣。

睡意全無，顧小葵下了床，茫然地看著柳緒緒。

她取來一塊透明的加厚玻璃，臉帶笑意地朝小兔子走來，然後輕輕將厚玻璃板壓在了小兔子的身上。

「買兔子肉嗎？新鮮的！」顧小葵聽見男人粗聲粗氣地對佘惠說。

顧小葵決定跟蹤佘惠，這個念頭讓她莫名興奮。

顧小葵盯著那張圓鼓鼓的臉，覺得她深不可測。

「你知道那把鑰匙我放在哪裡？」顧小葵問。

顧小葵一點玩電腦的心思都沒有了，佘惠剛才的話，怎麼聽著都覺得話裡有話。

「你報復成功了。」顧小葵咧嘴笑了，她突然掄起手中的石塊，朝柳緒緒砸了過來。

已經進入冬日的校園，萬物都變得蕭索，兩人一起在餐廳吃了午飯，王耀把顧小葵送到了宿舍樓門口，自己也回了男生宿舍。

顧小葵忙往樓上看，只見王耀正站在三樓的陽台上沖自己打招呼。

這裏位置特別好，屬於視線死角，相當隱蔽。

台下坐滿了中文系和其他院系的幾百名校友，密密麻麻的目光在關注著她，以至於她來不及考慮那束異樣的目光來自於哪個人。但她可以肯定，那目光充滿著不友好，甚至還帶著恨意！這個突如其來的感受讓顧小葵深感不安，她嘴上繼續演講，眼睛卻在換氣的空隙偷偷逡巡了一眼全場，卻再沒有發現那束目光的定點痕迹，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但只有顧小葵知道，剛才並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短暫交火。

來不及多想，顧小葵找來塑料袋，三兩下就把死兔子裝了進去，或許是錯覺，她甚至感到了兔子身上那絲僅存的溫熱。

顧小葵和柳緒緒都加快了腳步，她們繞過還沒有竣工的一座建築，又穿過一大片荒蕪的草地，來到了後山腳下。

「我聞過這種味道。」柳緒緒突然說。

顧小葵在不遠處跟著，生怕這熙攘的人流會將目標淹沒。佘惠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正被人跟蹤，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集市深處，她在一間小鐵皮屋前停下了。

「這樣啊，那你快去吧。」王耀又揮了揮手。

柳緒緒接過鑰匙，麻利地打開了佘惠的櫥子。

她開始回憶起兩天前的那個傍晚，宿舍的幾個人都在做什麼。首先是付婉穎，她是個購物狂，當時她在商業街跟朋友一起買衣服。接下來是柳緒緒，她奶奶前幾天去世了，她回去奔喪了，兩天前的中午剛剛返校，再說了，她的身材那麼糟，不可能是她。最後是佘惠。顧小葵仔細想了想，那天下午，只有她倆在宿舍，當時佘惠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就穿衣服準備出去，當時顧小葵還問過她幹什麼去，只是沒想到佘惠的反應那麼大，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然後驚恐地看著顧小葵說：「我有事。」說完就離開了宿舍。

顧小葵還注意了一下角落裡的柳緒緒，她圓圓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佘惠。

佘惠會身敗名裂嗎？

「是的，就是為了那隻兔子。想知道為什麼嗎？」柳緒緒繼續說道，「那隻兔子是我從老家帶回來的，我從小跟奶奶一起生活，是她把我養大。奶奶死的時候，不知從哪跑出來一隻兔子，按照我們那裡的說法，奶奶的靈魂住了進去。所以在奶奶死後，我把那隻兔子帶回了學校，放在宿舍。那天我看見你把兔子塞進了電腦包，以為你是拿去玩，等我發現的時候，兔子已經被你殺死了！」

「佘惠。」

等到佘惠和王耀走過去，顧小葵才從那塊大石頭背後走出來。她沒有食慾，更無須再為王耀買早餐，於是她擦乾眼淚，徑自朝校門口走去。

老頭一笑，「沒了。」

顧小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很矛盾，將兔子放進佘惠的櫥子里並被你發現，也是想提醒你收斂自己的行為。後來我還偷偷給佘惠那張光碟，希望她可以阻止你的行為，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卻想藉此逼你離開王耀。」柳緒緒嘆口氣。

「會是誰拍的呢？又為什麼給我們看？」顧小葵自言自語。

顧小葵將自己藏起來，眼淚卻不可抑制地往下流。

顧小葵被壓在底下，血水順著嘴角流成一片，她的身子被腳手架砸扁了，像一灘爛泥。

顧小葵摸索著在一處地方停下，就在她雙腳所站立的地方周圍，已經埋葬了兩隻她親手殘害https://read.99csw.com的兔子。

柳緒緒抬頭看了眼顧小葵，又低下頭，繞過她走了出去。

她虐殺的第一隻兔子是在宿舍里發現的。最好的朋友佘惠竟然背著自己跟自己的男朋友王耀偷偷幽會，這讓顧小葵感到憤怒。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從小到大，她都是所有人交口稱讚的乖乖女，優等生，她在所有人心目中塑造的性格是溫柔、乖巧的，甚至都不會大著嗓門說話。顧小葵對這個角色的把握相當出色，她甚至瞞過了自己的父母。長期以來，顧小葵都將自己的真實性格無限壓抑，一旦有什麼與自己不符的念頭生出，顧小葵便會毫不吝惜地生生壓制回去。

「從我看到光碟里的內容時，我就開始懷疑是你，儘管你披著一件陌生的白色外套，我依舊能感受到那個人就是你，我們對彼此都太熟悉了，我們的身材也很相似，不是嗎？」佘惠說。

「哦，同學有點不舒服，我陪她去醫務室看看。」顧小葵撒謊了，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要說「我們去埋兔子」嗎？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顧小葵自己都沒徹底弄明白。

「什麼東西發出的？」顧小葵開始緊張了，她預感那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味道？」顧小葵像是自言自語，她又連續嗅了嗅鼻子，卻無論如何找不出氣味的來源。

「買。」顧小葵說著就要掏錢。

「啪——」電話掛了。

她把它輕輕放在了桌邊，小兔子安靜地蹲在原處，孱弱的小身體在一起一伏。

「我看是你多疑了。」顧小葵說。

「不是電影啊？」顧小葵說，柳緒緒沒有理她，眼睛始終盯著屏幕。

「有嗎？」顧小葵忙拍拍自己的臉，掩飾說，「可能是下午睡的時間太長了。」

佘惠聽后眼睛一翻，嘴角一撇：「臭豆腐的味道能好聞嗎？有些人也真是的，一天到晚跟只倉鼠似的，沒事兒存東西玩兒呢！」

「誰？」

顧小葵在心裏驚叫著！被發現了！

「我們把它丟掉吧。」顧小葵說完又簡單整理了下佘惠櫥子里的東西，然後順手上了鎖。

「別貧了，快去看看吧！」顧小葵催促她。

「我不知道，我只能聞出氣味是從哪裡散出來的。」柳緒緒說完，伸手指了指身子左邊的一個櫥子。

1路車的終點站到了，是上回來的農貿集市。

顧小葵原本並沒有打算參加今天的比賽，但就在兩天前，有人在學校里發現了被丟棄的動物屍體，那是一隻身體已經被壓扁的小兔子，體內流出淡淡的體液，鼻口是一抹血跡，可以想象它慘遭虐待時所承受的痛苦。如此的做法，實在是叫人氣憤之餘感到不寒而慄！有好事的人就把小兔子的慘狀拍下來貼到了學校公告欄上，揚言要聲討這個心理變態的傢伙。顧小葵覺得自己也該做點什麼，於是參加了今天的比賽，她參賽的題目是《兔子的呻|吟》。

「什麼意思？」顧小葵緊緊抓著被頭。

小兔子的骨骼和臟器發出了吱吱咯咯折斷破裂的聲音。

見大家都在發愣，柳緒緒又說：「當聽到小動物的骨骼發出嘎嘣嘎嘣的斷裂聲時，那種人的心理會獲得極大的滿足，或許會把虐殺的動物想象成某個極度憎惡的人，將對方的身體、五官擠壓到爆裂，變形——」

顧小葵又跟著她來到了另外一家店門前，遠遠就看見十幾隻被剝了皮的兔子倒掛在繩子上，血肉一片。

「怎麼辦？」柳緒緒徵求顧小葵的意見。

「你過來看。」柳緒緒說話了，她很少主動跟人說話，尤其是這種招呼性質的話，更是鮮少聽到。

顧小葵見到它的第一眼便萌生了一種衝動，她要親手弄死它！但是她覺得這樣不過癮，於是她把兔子裝進了電腦包，帶到了戶外。電腦包里還有一樣東西，便是一塊厚玻璃板，原本是顧小葵從家裡拿來墊東西的。

佘惠的語氣緩和下來：「小葵，我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緊接著她口風一轉，「但是我有個要求。」

一個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一手持刀，一隻手從兔子的體內抓出一把內臟。佘惠站在那裡，長時間地盯著男人手中的死兔子。

顧小葵聽她這麼說，心裏覺得安慰，想不到這個不起眼的女孩子這麼為別人著想。於是她點點頭：「不如我們去學校後山吧，那裡比較隱蔽些。」

第二天一早，佘惠就起床了。她洗漱過後，又坐下來化妝，這才打開了自己的櫥子，顧小葵在一旁的洗手間里一邊刷牙一邊觀察著佘惠。佘惠突然嘟囔著：「櫥子里一股什麼味兒啊？」

「不，就要它了。」顧小葵沒有猶豫。

她心滿意足地笑了。

那麼，那個敵人會是誰呢？

她看著佘惠依偎在王耀身邊，像只乖巧的鳥兒。而那個堅實的臂膀曾是顧小葵的避風港口。她感覺渾身的血在倒流，腦袋因為充血快要爆炸。

小兔子發出了痛苦的悲鳴，更像是悲傷的哀求。

雖說擅自打開別人的櫥子，本身就不光明正大，但佘惠的櫥子里居然藏了這種東西，也實在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趕緊把這個放回去吧，被佘惠發現就麻煩了！」顧小葵提醒道。

顧小葵見她手裡拿著掃帚和簸箕，裏面的東西散發出一陣惡臭。顧小葵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這個柳緒緒是她的室友，身高不足一米五五，體形圓潤，冬天的時候一穿上羽絨服就像一顆圓滾滾的丸子，總讓人忍俊不禁。柳緒緒來自農村，沉默寡言，不善與人交際，聽說家境貧寒，跟拾荒的奶奶相依為命。

顧小葵輕輕撫摸著那條受傷的腿，並將上面的毛髮捋平，然後她抬起了高跟鞋，尖尖的鞋跟準確無誤地踩在了兔子的傷口上。

柳緒緒胖胖的身子晃了晃，她跟顧小葵站在一起簡直是天壤之別，估計不用別人比較，柳緒緒自己也會覺得自慚形穢。柳緒緒還是沒說話，她將手裡的衛生工具放在陽台上，然後擰開了水龍頭洗手，嘩啦啦的流水聲顯得格外刺耳，顧小葵看不見柳緒緒臉上的表情。

柳緒緒聞聲轉過身來，看著她，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有事嗎？」

只是演講過程中，有個不起眼的小插曲讓顧小葵原本大好的心情打了折扣。當她滿腹深情地讀到「這種殘忍手段的背後，是一個正在腐爛扭曲的醜惡靈魂」這句話的時候，她感到一束目光在「嗖」地刺向自己。

佘惠的反應十分驚覺，她一把攥緊自己的衣領，問：「什麼味道？」然後自己低下頭去，仔細嗅了嗅，「我怎麼沒聞到呢？」

「呃，能不能以後東西吃多少買多少……」顧小葵剛說完，身後就傳來佘惠和付婉穎兩個人哧哧的笑聲，她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歧義，於是又說，「我的意思是說，東西不要總是儲存起來，一旦過了保質期，就會變質，味道也不會好聞，對吧？」

「你必須離開王耀。」佘惠說，「我也很愛他，而且已經離不開他。只要你離開，我保證不把這件事捅出去。」

佘惠從車上下來，竟然悠閑地逛了起來。到處是賣農副產品和日常百貨的攤位，真搞不懂佘惠是怎麼想ｒeaｄ•99ｃｓｗ.com的，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閑逛。佘惠背著包，東看看西望望，並沒有買東西的意思。

「我今天就不回來了。」佘惠不等顧小葵反應過來，又說，「先這樣，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顧小葵的宿舍在7樓，當初搬進去的時候大家怨聲載道，都覺得十分不便，可是隨著時間一長，所有人也都漸漸習慣了。

「這是一種腐爛的味道，腐爛得並不徹底。」柳緒緒自顧自地又說，「在我們鄉下，每到冬天的清晨，人們在田間經常會聞到這種氣味。」

柳緒緒走了過來。

「姑娘，今天還買不買兔子啊？」

佘惠伸出一隻手，死死攥住了顧小葵伸向櫥子的胳膊。

顧小葵給佘惠打了電話，那邊傳來嘈雜的電視聲。

「對不起啊，今天考試，沒能來給你捧場。」王耀說。

顧小葵和王耀是一對學生情侶，兩人感情很好，王耀更是不久前把顧小葵帶回自己家，聽說王耀的父母都對顧小葵十分滿意。

櫥子表面有兩排細小的孔，當初設計者的目的就是為了通風換氣。顧小葵靠近了佘惠的櫥子，她試圖透過那些小孔看見櫥子裏面的光景，可惜無濟於事。櫥子被一把鎖結結實實鎖了起來。

佘惠就站在顧小葵身後不到五米的地方，看著她。

原本想去餐廳的，她抬眼看見遠處走來兩個人，手牽著手。顧小葵立刻躲了起來，遠遠地看著。

她走到櫥子跟前，耳邊突然響起了佘惠的驚呼：「小葵你在幹什麼？」

一股濃烈的腐臭氣息鑽進兩人的鼻孔，顧小葵胃裡又有了想吐的衝動。

顧小葵故意壓低聲音不讓其他人聽到：「挺難聞的，有點像屍體的味道。」

「卑鄙！」顧小葵罵道。

「佘惠……」

她抬起屁股，搬起厚玻璃板，捏起了小兔子壓扁變形的屍體。

正坐在床上邊吃蘋果邊看小說的付婉穎也忙插話：「小葵，我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什麼都做得那麼優秀。」

老闆剛將籠子搬出來，顧小葵走了過去。

等她從衛生間出來，發現柳緒緒還站在原地，手裡依舊捏著那隻扁扁的死兔子。

顧小葵笑笑，回道：「是呀。」

「這有什麼，考試重要嘛！」顧小葵說完挎著他的胳膊，兩人走出了教學樓。

顧小葵的心隨著「吧嗒」的聲響，提了起來。

「那好，看你是老客戶了，我幫你挑一隻最歡實的！」老頭走到那堆籠子跟前，又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姑娘，你之前從我這買的兩隻兔子，現在長胖些沒有哇？」

「不對不對，不是衣服的原因，而是地點特殊，事發地點可是咱們學校的禁區啊，都是些沒建好的擱置工程，好女孩誰會沒事去那種地方啊！」付婉穎解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願意打開櫥子的原因，不過是裏面藏了一本影集，全部是你跟王耀的親密合照！」顧小葵又說，有些歇斯底里。

原本預計只能坐三百人左右的大廳，居然連過道上都坐滿了人，講台上掛著大紅的橫幅，兩邊掛著五顏六色的氣球和拉花，頗有幾分節日氛圍。

整個視頻持續時間很短，只有幾十秒。

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柳緒緒仰起頭看著顧小葵。

依舊是一隻身體不知被什麼東西壓扁的死兔子。

但這些在顧小葵看來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困擾是柳緒緒的一些生活習慣。比如她經常把買來的食物擱置起來，最後放到食物變質搞得宿舍里都是一股子怪味，她才肯把買來的食物丟掉。也正是因為這些小細節，讓她在幾個舍友中間備受冷落。但柳緒緒自己卻似乎不以為意，依舊我行我素，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也許是成長經歷和環境不同吧，每每顧小葵總是這麼對自己說。

這時候，一個女生進入了畫面，手裡提著一個類似電腦包的東西，匆匆走過。由於拍攝地點隱蔽，再加上天色已經有些黑，拍攝效果並不好，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個女生的整個身子打了薄薄的水印，包括她手中所提的包，都十分朦朧，只可以確定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從身形和走路的樣子可以看出是個女生，右下角有拍攝時間，正是出現虐兔事件的當天傍晚！

顧小葵意識到這是她親自參加的第一個葬禮，如此簡陋倉促，而且是為了一隻小動物。直到眼前的地面鼓起一個小土包，顧小葵才慢慢緩過神來，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佘惠的櫥子里為什麼會出現一隻被壓扁的兔子？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自己的好朋友牽扯進這樣的醜聞里，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驚，上午在報告廳里那個複雜的眼神，會不會就是佘惠的？因為自己在演講中義正詞嚴地指責了虐待小動物的人，如果佘惠恰恰做了這樣的事情，那麼，她會不會暗地裡憎恨自己？

那是一件兔毛的馬甲，純白到沒有一絲雜色，帽子的系帶上還有兩隻圓鼓鼓的毛球，非常可愛。

是一隻死兔子。

「你不覺得這裏面的人很像咱宿舍的一個人嗎？」柳緒緒說。

顧小葵的心一緊，又看了看宿舍里，再沒有其他人，於是問她，「你又開佘惠的櫥子了？」因為柳緒緒也知道顧小葵將那把鑰匙放在了自己的被褥下面。

「嗯？」顧小葵看著她圓滾滾毫無生氣的臉。

老頭從籠子里掏出一隻胖墩墩的兔子，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

這句話徹底說到了佘惠的心上，她的表情頃刻間變得異常複雜，原本兩隻神采奕奕的桃花眼往下一垂，如同兩隻死魚眼。

柳緒緒沒有應聲，更沒有否認。佘惠的櫥子上著鎖，看不出打開過的痕迹。

冷汗不停地往外冒，顧小葵縮在角落裡，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她意識到自己正被那個敵人玩轉于股掌之間，對方掌握了自己的諸多證據，比如將沒有水印的視頻上傳網路，便可以將自己置於死地，但對方卻像是捉迷藏一樣跟自己玩起了遊戲，到底為了什麼？

「好，好看……」顧小葵忙答道。

佘惠徑自出了校門口，在路邊坐上了1路車。跟佘惠坐同一輛車的話會被發現，顧小葵坐進了一輛計程車，讓司機緊緊跟著前面的大巴。

「小葵！」正準備關門的時候，顧小葵聽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我一直在看著你，但我沒有阻止你。」柳緒緒說。

但很快顧小葵就把這個小插曲忽略了，比賽結束后，她跟學生會的幾個成員一起留下來幫忙清理會場，一番打掃后，報告廳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是給佘惠看的。」柳緒緒斷言，「拍這段視頻的人有可能出於好意，希望佘惠有所收斂，不要再錯下去。」

真正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顧小葵手裡已經握著那把鑰匙。

這是顧小葵親手虐殺的第四隻兔子了。

她一個轉身，坐在了那塊壓著小兔子的玻璃板上，用力地坐了下去！

顧小葵沒回答，嘴角卻露出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她提起自己手中的籠子，小白兔在裏面縮成了一團。

「就是嘛，這裏又不是私人空間，什麼素質啊rｅaｄ.99csｗ.cｏm！」付婉穎也抱怨。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覺得身上的血再一次沸騰。這種感覺第一次出現，是在那個下午，佘惠接到電話后就出去了，顧小葵知道，是王耀打來的。她在王耀面前一向是乖巧聽話的，相信給他的印象也是如此，她覺得王耀並不是真心地喜歡佘惠，他不過是玩玩而已。顧小葵甚至安慰自己，男人都是花心的，尤其是王耀這麼優秀的男人，不要太苛求。儘管這樣想，她還是感到痛苦，無法忍受深愛的人跟別的女人幽會！佘惠離開宿舍后，顧小葵茫然無措到了絕望的程度。她在空無一人的宿舍里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的視線落在陽台上。她看見一隻很小的兔子，眼睛周圍還有黑色的雜毛，像極了黑眼圈。顧小葵的心裏瞬時湧起了一種奇異的衝動，這衝動讓她體內的血頓時沸騰。

兩人僵持在那裡，像籃球賽里的慢動作回放。佘惠面無血色地說：「算了吧，晾衣服也不在這一時。」

顧小葵顫抖著蹲下身，仔細看著，被鞋跟踩斷的腿，被紅磚壓扁的身體上還帶著些紅屑……是剛才那隻被自己虐殺的兔子！

是一隻被壓扁的死兔子。

「她還問了什麼？」顧小葵問。

現在，顧小葵心裏有個很大的疑問，被自己害死的兔子，為什麼會出現在佘惠的櫥子里！

「哎喲喲，我看摔壞了沒有？呀，腿摔傷了，姑娘，再換一隻吧？」老頭徵求顧小葵的意見。

王耀拿著顧小葵的獲獎證書，看了看說：「你演講的題目好特別。」

顧小葵不得不承認，確實很像，但是上面加了水印，也不敢十分肯定。

顧小葵在一處房子背後停下。

會不會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正在想著，佘惠的電話響了，她緊繃著臉色，走出了宿舍。顧小葵望著她神秘兮兮的背影，咬緊了嘴唇。

「卑鄙？」佘惠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也總比你這種心理變態強吧！我們王耀可不能跟你這種人一起生活，那將是個悲劇。」

她覺得不能繼續坐視不管了，她要跟佘惠攤牌。

她為什麼這麼激動？顧小葵心想，佘惠一定有問題。

當她的手伸向小兔子的時候，不知為何，那隻兔子居然開始劇烈地掙扎，竟然從老頭的手上掙脫，摔到了地上。

柳緒緒點了點頭，又隨手找了一隻顏色較深的塑料袋，把小兔子放了進去。兩人換好衣服，一起下了宿舍樓。經過男生宿舍樓時，顧小葵的手機響了，是王耀打來的。

「就為了一隻兔子？」顧小葵覺得好笑。

顧小葵明顯感覺到來自對方的抵觸，佘惠害怕櫥子里的秘密被發現，又或者她不是害怕秘密被發現，而是不願面對兩人一起面對秘密公開時那種快要窒息的尷尬。

這樣的慘烈畫面並沒有讓顧小葵停下來，卻激發了她更大的興趣。她從牆角撿起一塊紅磚，壓在了小兔子身上。

佘惠的臉抽搐了一下，沒有說話。

「沒有吧，真是可氣！」

這次不光是顧小葵和柳緒緒聞到了，就連住在上鋪的付婉穎也聞到了。她不滿地問柳緒緒：「是不是又有什麼東西放過期啦？」

說時遲那時快，樓頂那個棄用多時的腳手架終於熬不過這個冬天，繩索在寒風和日晒中崩斷，在顧小葵舉起罪惡的毒手時墜落下來。

顧小葵的內心如同一個被壓制的彈簧，看似安全，一旦有了第一次的放縱，便一發不可收拾。

「不是我。」柳緒緒說，顧小葵望著她的眼睛，卻窺不出絲毫的感情流露，她的臉也同樣沒什麼表情，活像一副標本。

一股強大的情緒開始支配顧小葵的思想。

「怎麼辦？」柳緒緒徵求顧小葵的意見。

顧小葵嘆了口氣，正不知該說什麼，突然瞥見上鋪的付婉穎臉色一下變了。她扭頭，看見柳緒緒站在門口，兩手拿著衛生用具，站立的姿勢有點像電影里的機器人。她低著頭，繞過顧小葵和佘惠，走進了宿舍。

她等來了1路車，坐了上去。司機跟她打招呼：「又出去呀？」

「為了那隻兔子，你在宿舍里發現的那隻兔子是我的。」柳緒緒的聲音很淡。

面對別人的誇獎，顧小葵只好笑納，這時候她禁不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說道：「好難聞！」

「不知道，但是對付這種粗製濫造的鎖具，我只需要一根細鐵絲就足夠了。」柳緒緒的眼裡帶著不屑。

顧小葵走過去，看見鏡頭裡出現了一片枯黃的乾草。鏡頭並不清晰，而且有些搖晃，應該是用DV拍攝的。

老闆看見顧小葵，對她說：「姑娘，你老是來我這裏看，不害怕啊？」

那是一隻十分小巧可愛的兔子，臉部還有灰黑色的雜毛，像兩隻大大的黑眼圈。

「親愛的，你剛才的表現真是太給力了！」佘惠捏了捏顧小葵的臉。

於是，第二個坑出現了，第二隻兔子被埋了進去。

顧小葵捂住心口，跑到衛生間里就開始劇烈地嘔吐，兔子的身上散發的腐敗氣味，像無數只隱形的蟲子，長驅直入她的胃裡。

「哇，佘惠你身上穿的不就是白色的衣服嗎？」付婉穎突然大聲地指著佘惠說。

柳緒緒胖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憎恨的人死去了，她卻並沒有感到快樂。她轉過圓滾滾的身子，離開了現場，穿過荒蕪的高草叢，走上人影愈加稠密燈光璀璨的校道。

「呵呵，小葵，也許你不知道，你在王耀眼裡是完美的化身，這就無形中給他帶來了壓力。所以他才會跟我在一起，不會讓他感到透不過氣來！」佘惠開始針鋒相對。

「嗯？」佘惠似乎有些不耐煩。

導致今天人數暴增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學生會副主席兼DV社社長的顧小葵也來參加比賽了。

不多久，一個坑口四方、深度約四十厘米的土坑就挖好了。柳緒緒小心地把小兔子連同袋子一起放了進去，然後就是掩埋。

「好啊。」顧小葵的心開始怦怦跳。

「咦，姑娘今天沒帶包啊？」老頭一邊說著一邊建議，「要不你再買個籠子怎麼樣？我算你半價！」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打算跟你好好談談。」

「更古怪的還有呢，清潔女工說，那個女生還提著一個類似電腦包的東西。」付婉穎的話，再次讓宿舍安靜下來。

果然，她的話引起了佘惠的警覺。她的視線不由得往櫥子的方向瞟了一下，又看著顧小葵：「櫥子里能有什麼，都是些衣服，也不會發出屍體的味道啊！」

「那她距離身敗名裂的時候就不遠了。」

顧小葵聽后，用鼻子嗅了嗅，空氣里早沒了過期臭豆腐的味道，於是她再次望向柳緒緒，眼神流露出不解：「沒有味道呀！」

計程車一路跟隨，穿過城市最繁華的商業街，經過本市最大的批發市場，最後來到了城郊結合處的一個街邊集市。

顧小葵悄悄離開了宿舍，她儘可能避開人們的視線，從偏僻的道路行走，一直到了前兩次埋兔子的後山腳下。這裏緊挨著一座停工廢棄的工程，整座大樓透出無限的荒涼，到處是黑洞洞的窗口，有風呼嘯著在其中鑽來鑽去。

「所以我要報復你，是你害我失去了跟奶奶最後的一點聯繫！」柳緒緒的聲音大起來，read.99csw.com聽起來很陌生，「是我把你埋起來的死兔子放進了佘惠的櫥子。」

佘惠在小鐵皮屋門口站了一會兒，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老頭。顧小葵隱蔽起來，聽不見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見佘惠動作有點誇張地比畫著，還拿出自己的手機給老頭看。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佘惠並沒有買下兔子，而是轉身離開了那裡。

顧小葵捏緊了手裡的磚頭，她已經不在乎手上再多一條人命。

柳緒緒像是屠宰場的工人，又掏出一隻死去的兔子。

她的演講得到了全場次數最多的掌聲，台下坐的教師評委也都是交口稱讚，雖然最後只得了第二名，但宣傳愛護小動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顧小葵覺得沒什麼遺憾了。

小兔子沒有掙扎，或許以為這是她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

這個中午顯得異常沉悶，上午的比賽讓顧小葵有些倦意，她爬上床睡了過去。顧小葵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小兔子從高草叢裡跳出來，結果沒跳幾下就摔倒了，顧小葵看著倒在地上的兔子直納悶，它怎麼就側翻了呢？這時候兔子居然說話了，聲音嘶啞：「快把我扶起來啊，沒看到我是扁的嗎？」顧小葵走過去看，發現兔子果然是扁的，像一張肉餅。

「那還用說，」佘惠說，「我還給你拍了好多照片呢！」

她很自然地從顧小葵手中取過鑰匙，然後三兩下打開了那把鎖。

「埋。」顧小葵答道。

中文系一年一度的演講比賽如期舉行了，地點在教學樓二樓的報告大廳。

清晨的校園空氣很好，雖然有些冷清，但卻有種難得的愜意。

她一刻都不想再繼續待下去，於是打開自己的櫥子，準備換身乾淨的衣服出去。可令她驚恐萬分的事情發生了，門一開，一個東西就從裏面掉了出來，摔在了地上。

「你去現場了啊？」顧小葵有點吃驚。

小鐵皮屋前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寵物兔。

兩天後，宿舍里再次出現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顧小葵走到宿舍門口，迎面就跟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與此同時，她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

時間緊迫，顧小葵鎖上門，從口袋裡取出那把鑰匙。柳緒緒也圍了過來，她說，「還是我來開吧。」顧小葵有些感動，覺得柳緒緒是個心細的女孩子。

第一次看見柳緒緒從裏面抓出那隻死兔子的時候，她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因為她已經將那隻兔子在農貿市場周圍埋了起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正面臨一個隱形的敵人，這個敵人了解她的一切，極有可能就是送給佘惠那張光碟的人。而佘惠看見那段視頻后，肯定已經懷疑到自己，所以跑來農貿市場打聽情況。

後來顧小葵醒了，她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顧小葵睜開眼，看見柳緒緒那張渾圓的臉正隔著床扶手緊貼著自己！顧小葵驚恐地坐起身來，發現宿舍里只剩下自己跟柳緒緒，她莫名地感到一絲恐懼。

顧小葵繼續往前走，人煙越來越稀少，路兩旁已經沒有攤位，就連路人都很少見到。顧小葵的腳步加快許多，她一個轉身，朝著路左邊走去。

「就是問我這幾天，有沒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在我這裏買過兔子，還給我看手機里的照片，我一看，這不是你嗎！」

佘惠搖了搖頭，走開了。

「這種事，我來吧。」柳緒緒又說道。

牽手的兩個人是佘惠和自己的男朋友王耀。

她從籠子里把小兔子取出來。

啊！

顧小葵下了車，已經是上午八點多，集市上已經來了不少人。大家討價還價，好不熱鬧。顧小葵去了那家出售寵物兔子的鐵皮屋。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佘惠回來了，她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打開櫥子的鎖。

「對啊，是呼籲大家愛護小動物的，稿子可是我親手寫的哦！」顧小葵一臉自豪。

她感覺再耗下去實在沒有意義，於是提前回了學校。顧小葵回到宿舍，一推門，裏面是鎖著的，於是伸手敲了敲門。

它溫馴地卧在她的手上，帶著一點點的怯意，不安地環視著四周。她一隻手捧起小兔子，一隻手輕柔地捋順它的毛髮，然後湊到臉頰邊，輕輕地蹭了蹭，小兔子舒服地閉上了眼睛，享受著來自她的愛撫，或許以為找到了一處溫暖的家。

顧小葵確定沒有人跟過來，她把籠子放在了地上，打開門閂，把小兔子從裏面取了出來。小兔子的一隻後腿剛才受了傷，已經有些淤青，還在瑟瑟發抖。

她到底在外面做什麼？顧小葵覺得自己都有些神經質了。

「我說真的，真有一股味兒，你櫥子里的衣服什麼的是不是該拿出來晾晾了？」顧小葵循序漸進，把對話往重點上引。

時間點完全吻合。顧小葵偷偷地觀察佘惠，越發覺得她有些陌生，她還是那個跟自己感情深厚的朋友嗎？是那個喜歡跟自己分享喜怒哀樂的姐妹嗎？

「小葵，你是宿舍長，總該說說她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可受不了了！」佘惠說。

「我來吧？」柳緒緒突然說話了。

走廊里採光不好，偶爾有人進出，像影子一樣一閃而過。

佘惠望著她，眼裡突然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詭異，她貼近顧小葵的耳邊說道：「我的櫥子好像被人動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決定早起，然後順便給王耀買一份早餐，送去他們宿舍樓下。王耀最近忙著考試，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昨晚更是給顧小葵打電話說頭疼得厲害，要早點睡覺。

柳緒緒指了指佘惠的櫥子：「從裏面翻出來的。」似乎並沒有為隨便翻別人東西而難為情。

「你殺人了。」又一個聲音響起。

要知道遮羞布一旦掀開，距離彼此決裂也就不遠了。

「那可不一定，萬一有隻大肥老鼠鑽進去出不來餓死在裏面之類的也說不定。」顧小葵眨眨眼，「我知道了，你不讓打開，裏面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是個好姑娘，現在像你這麼有愛心的女孩子越來越少了！」老頭連連稱讚，又愛憐地摸了摸小兔子光滑的身體，「你真是有福氣，找到一個好主人。」

顧小葵一眼望去，心裏的小鼓「咚咚」地敲了起來，只見小鐵皮屋前堆了四五層高的鐵籠子，裏面關著少說有幾百隻的小兔子。兔子們裂開的三瓣嘴唇在安靜地蠕動著，紅彤彤的眼睛像是蓄滿了水。

她就是用那塊厚玻璃板，壓死了那隻小兔子。整個過程持續時間很短，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但是快|感過後，便是來自良心的譴責，她突然極度害怕事情敗露后將面臨萬夫所指的局面，也為自己的畸形心理感到痛不欲生。但奇怪的是，只要再發現佘惠私下裡跟王耀聯繫，她就再次萌生出虐殺兔子的渴望。

惱怒？仇恨？

顧小葵彷彿聽到了心裏的哀鳴，或許不該把兔子拿走，就這麼順其自然，現在兔子沒了，佘惠肯定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了，她會不會更加憤怒呢？她又會採取些什麼措施呢？這時候顧小葵的腦子裡又蹦出另一個小人兒，對她說九*九*藏*書：「不要怕，也許佘惠明白了你的用意，以後就會有所收斂了呢！」

「姐妹們，我剛聽說了虐兔事件的最新報道！」

「你怎麼了？」佘惠放下兔毛馬甲，爬上了顧小葵的床。她伸手摸摸顧小葵的額頭說，「不燙啊，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提一個電腦包幹什麼？」顧小葵問。

血，直往頭頂沖，顧小葵眼裡已經幻化出無數個佘惠的嘴臉，她們齊刷刷地嘲笑自己。心裏一個聲音在說，你殺兔子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練習嗎？等手法熟練了，你就可以毫不客氣地砸扁佘惠的腦袋，結束你的這場噩夢！

一路上，她都是沉默不語，一想到王耀跟別的女生牽手，顧小葵的心就抽搐不已，尤其讓她難過的是，那個女生竟是自己曾經最好的姐妹。

那裡是幾處破敗的房子，連窗玻璃都沒有，已經廢棄了很多年，普通人就算是白天經過心裏都會發毛，因為屋子裡面黑洞洞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內向外張望。

佘惠的行為並沒有收斂，卻大有愈演愈烈之勢。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顧小葵決定主動採取行動。

「你們幹什麼去？」王耀嘿嘿一笑。

「你下來。」說完柳緒緒整個人都陷了下去，雙腳重重落在地板上，顧小葵這才注意到剛才柳緒緒一直靠兩隻胳膊扳住床欄杆，從而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不由得驚嘆於她的臂力。

佘惠又說：「以後我們可都得小心點。」說完，她扭頭看了看斜對面下鋪的柳緒緒。這時候的柳緒緒正在睡覺，背對著顧小葵和佘惠。

大半天時間過去，顧小葵都沒發現佘惠再有新的動作。

那個老頭打量了她一下，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姑娘，昨天還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來打聽你呢！」

來得太匆忙，兩人沒帶任何工具，只好找來幾根還算堅硬的木棍，就地挖起坑來。別看柳緒緒人很悶，干起這種力氣活來卻毫不含糊，挖著挖著，顧小葵就基本只有看的份兒了，她乾脆讓出身來，讓柳緒緒一個人來做這件事。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你從哪弄來的？」顧小葵發覺自己聲音都有些變調。

「不能隨便扔在外面，被人發現了還是會引起風波。」柳緒緒說。

「總之，要小心了。」佘惠嘟囔著，爬下床去，繼續為自己搭配衣服。

柳緒緒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出語氣，卻強有力地震動了顧小葵的心。

「白色衣服？」顧小葵重複著，「穿白色衣服就被人懷疑啦？」

兩人匆匆離開了，一起回了宿舍。可不知為什麼，以前那個溫馨舒適的宿舍沒有了，還是原來的物件擺設，卻在顧小葵眼裡變得詭異起來。也許自己無意間觸摸到了好朋友的秘密，一個讓人恐懼的秘密。

「有人給我寫信？」付婉穎很意外，「我都八百年沒寫過信了，高中時代的筆友們都消散在歷史的煙雲里了……」

「你再聞聞。」柳緒緒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

「小葵回來啦？」佘惠從電腦前衝過來，獻給了顧小葵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要報復你。」

一陣打著渦旋的風吹來，顧小葵感到止不住的涼意，她掀開紅磚，壓在底下的兔子早已經沒了氣息。她隨便找了個地方將其匆匆掩埋，而後又坐車返回學校。

「如果她繼續我行我素呢？」顧小葵反問。

「是嗎？」王耀又說，「咱們學校那個虐待兔子的變態抓到沒有？」

顧小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審視著柳緒緒那雙沒有神採的眼睛和紋絲未動的嘴角，似乎想尋找到她剛才說話的痕迹。

「所以說反常嘛，又是出沒在那種地方，再加上天色昏暗，很可疑哦！」付婉穎摸著下巴，像一個偵探。

「別說了！」佘惠打斷柳緒緒的話，臉色難看得嚇人。顧小葵甚至看出她萌生過伸手打柳緒緒的衝動。

然後整個人跳起來，落在了紅磚上。

「說得有道理。」顧小葵思考著。

「小葵你腦子沒事兒吧？自從學校里出了虐兔事件后，每個人都變得疑神疑鬼。」佘惠抱怨。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佘惠回來了。最近她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一天到晚都在外面，不知道在搞些什麼。

「屋子裡的味道。」柳緒緒說完又補充一下，「不是我弄出來的。」

聊了沒幾句，顧小葵就故意皺起了眉頭：「佘惠，你身上有味道……」

顧小葵一個人沿著小路向餐廳走去。

顧小葵當然知道她所指是誰，只好默然。

「這張是我複製的，原來那張還在裏面。」柳緒緒回答。顧小葵真有些佩服她了，如此穩重，有條不紊地處理事情。

「小葵，我穿這件衣服好看嗎？」佘惠突然亮了亮手裡的衣服。

「什麼？」顧小葵錯愕了。

「是嗎？」顧小葵淡淡回道，「她都打聽我什麼了？」

顧小葵走過去，輕聲說：「緒緒……」

只有很短的時間，小兔子不動了，它甚至沒有發出半點呼救的聲音。

這招還真管用，付婉穎下了床，穿上拖鞋就下樓去了。

「說得多好聽，再怎麼樣你們都背叛了我！」顧小葵瞪著佘惠。

於是她去了那個農貿市場，買下了第二隻兔子。

顧小葵是學校公認的美女，家庭背景也好，而且學習成績優異，這麼多光環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走到哪裡想不引起注意都難。更難能可貴的是，顧小葵行事低調，對每個人都和風細雨，如此的人格魅力讓她成為眾多男生的夢中情人。

顧小葵突然想到了一樣東西，這讓她全身突然亢奮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記得當初剛進學校的時候，佘惠沒有準備鎖具，正巧顧小葵帶來兩副，原本一把鎖配三把鑰匙，結果顧小葵不小心遺失了一把鑰匙，就順手把那副只有兩把鑰匙的鎖送給了佘惠。很久以後，顧小葵不經意間又找到了那把遺失的鑰匙，仔細想了想，覺得沒有再跟佘惠提起的必要，乾脆放在了自己床鋪的被褥下面。如今看來，當初自己的一個舉動，為今天事情的解決提供了一條便捷的道路。

柳緒緒似乎是感應到了顧小葵的心理活動，她突然笑了：「是凍死的老鼠，還有野狗之類的東西。」

一陣酥麻戰慄的感覺從后脊生出，慢慢在顧小葵全身蔓延開來。她問柳緒緒：「我們宿舍是不是也藏著你說的那種東西？」

她趕忙換了件衣服，悄悄跟出了宿舍門。

可是，自己現在的行為算什麼呢？顧小葵停滯不前了，她的手在發抖，她又想起一個詞——做賊心虛。這跟偷盜有什麼區別！

「那樣的人一定是心理變態。」柳緒緒說話了，她一向很少加入集體討論的話題。

這第一次的放縱，就發生在第一隻小兔子身上。

一整夜，這個問題無數次折磨著顧小葵，讓她翻來覆去無法安睡。

柳緒緒的手在裏面翻弄了兩下，然後用手捏出了一個毛乎乎的東西。

「這段視頻肯定不止這麼短，而且肯定清晰地拍到了人臉，這段視頻也許只是給佘惠一點警告，希望她不要再這樣下去。」柳緒緒又說。

顧小葵開始對這個好朋友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和恐懼。

「長胖了，長胖了。」顧小葵隨口應道，又是甜甜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