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總同意了，並且按我的要求，在合同上面特別註明：只要何總的公司同甲方簽訂了合同，便應先支付我應該得到的酬勞。

我輕聲對兒子說：「媽媽在身邊嗎？」

然而過了八點半，老劉仍然沒有打電話過來。因為他說過他主動聯繫我，我就不好打電話去催他，只得耐著性子等。

我說：「兒子，爸爸一直在外面忙，好久都沒有回去看你了，你乖不乖呀？」

對於是不是定包房，我很猶豫了一陣。兩個男人在包房吃飯總有一些說不出來的尷尬，但我又不能顯得太小氣，所以還是訂了下來。

我說：「我來得匆忙，沒帶資質證明。能否先把標書賣給我，我來投標時再把資質證明帶過來。」

我說：「我在旅館，吃過了。」

看著街上或快或慢的行人，聽著他們帶有本地口音的土話，突然有一些愉悅。

我一想也是，現在的建設項目多，要找個信息並不難，而像何總說的能影響項目的進程，那對我來說是太難了。

老劉說：「那你到紅星大酒店來，我在1021房間。」

兒子說：「媽媽上廁所去了。」

這其實是想了解更多項目方面的信息。

老劉說他在政府開會，不能確定什麼時候會議結束。

我笑說：「做人難，做領導更難。」

我把做這個項目想象得太簡單。我以為就像我賣材料給工地，只要價格合適就能成交，但實際情況比我想象的複雜得多。

老劉建議我去找他們單位一個叫吳小波的辦事員，他負責接待來競標的公司。這已經是推脫了。

說不出為什麼，反正現狀就是這樣。

這時電話里傳來嘟嘟的聲音，有一個電話正在打入。

過了晚上八點，我就開始不停地看手機。按照常規，八點應該結束飯局了。

電話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是兒子的電話。

老劉讓我隨便坐，解釋說剛才在樓下吃飯，政府的飯局，一般吃了飯都要開一間房，怕有人喝醉了，好有個休息的地方。

想了想，我決定再到老劉他們單位去一趟，去找吳小波。可能的話還是參与一下投標，權當買彩票碰運氣。

我說：「是這樣，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我的一個朋友，我先去打聽一下項目的具體情況，然後再來找你談。」

掛了電話，我立即出了房間，在旅館門口上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到紅星大酒店。」

我再一次抬出周仲，說：「都是周仲的朋友，見個面，以後在街上碰面了也好打招呼嘛。」

按照老劉的說法，他會在應酬完後主動聯繫我，所以我回到旅館，躺在床上看電視。手機就擱在身邊，聲音調到最大。

趙均說他和一家弱電公司關係比較好，這家公司長期用趙均廠裏面的橋架，並把那家公司老總的電話給了我。

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心裏便輕鬆了，我開始在H縣城的街道上徜徉。

何總笑著說：「我對信息沒有興趣，我只對項目本身有興趣。」

在H縣城的中心地段，我找了一個還算豪華的餐廳，預訂了一個小包房。

看了一下菜譜，菜的價格比C市便宜，但酒水卻很貴。我提前叮囑服務員，如果我的客人要點超過兩百元一瓶的酒，就說賣完了。為防止服務員不聽招呼，我說：「我身上只有300塊錢，還要留路費回家。如果超標了，我只有『吃跑堂』。」

大城市和小城市，節奏就是不一樣。

老總姓何，腦袋光光的，一看就是精明人。

和老劉告別出來，心裏很不是滋味。看來我的2007年開局不利。

吳小波不同意，他說：「這是程序問題，我得照章辦事。」

兒子說：「媽媽哭，我叫她不要哭，她就不哭了。」

兒子說：「我乖。」

我想和周媛說會兒話，我想問她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

我在弟弟那裡拿了點兒錢，坐了近六個小時的車，到H縣時已是下午三點。我找了個小旅館，梳洗了一下，就準備去找老劉。

我感覺有些餓了，便hｔtｐｓ://ｒｅaｄ•9９csw.com在街邊的一個小吃攤點坐了下來，點了一碗炸醬麵。攤主不慌不忙，仔細地添加作料，時不時地詢問我的口味。面做得很精細，吃起來很香。

商販會雞啄米似的點頭：「好嘛好嘛，就依這位大哥的吧。」

我這樣說的目的是想讓吳小波知道我認識老劉。雖然我知道很多人都認識老劉，這不代表什麼。但像吳小波這樣的主兒，長得謙虛必然自卑，因自卑必然會對權力崇拜，骨子裡會有一種對領導的逢迎。

老劉就是該項目的負責人，也就是周仲的朋友。

他說：「那得看你在裏面所起的作用。如果僅僅是一個信息而已，那麼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如果你能影響這個項目，我們可以談一個價格。」

吳小波和另外四個同事一間辦公室，這些人全部是參与這個項目建設的。

這裏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關注我，沒有人知道我是貧是富。當我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們會準確地判斷出我是外鄉人，並給予我對待外鄉人的熱情。

在旅館樓下，我買了一包玉溪，自己先抽了一根——味道真醇。

吳小波說：「先審驗資質，沒啥問題就可以購買標書。」

老劉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想來想去，我決定以第二種方式合作。這樣掙的是少一些，但以我眼下的情況，我沒法不依賴他。

早上，我向他介紹說我是弱電公司的，見他們正在修綜合樓，想來參与一下，問他有什麼要求。

很舒服，我很享受這樣的狀態。

接完電話，我心裏有一些小小的緊張。不過一想老劉主動說應酬完后聯繫我，說明還是在意我的。

後來吳小波感嘆說：「領導們現在壓力也大啊。就說這次招標吧，領導們也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到處都有人來找領導說情，答應一家就得罪另一家。再說，老百姓也都盯著的，搞不好還說你腐敗，難啊。」

司機遲疑著說：「很近啊，走路也就七八分鐘時間。」

老九九藏書劉問我來找他有什麼事，我開門見山，說想來做他們這個綜合樓的弱電項目。

在酒店門口下了車，我來到老劉說的房間，按響門鈴。

吳小波大約二十七八歲，蒜頭鼻，眼睛也小，長得比較謙虛。這類人一般不好打交道，因為在相貌上自卑，就喜歡在事務上體現自己不一般的地方，來吸引別人注意。

我說：「好的，我等你通知。」

我不得不在這些細節上做好。對於此次H縣之行，我雖然並不抱太大期望，但我得為一分的希望做十分的準備。

電話里便傳來周媛輕聲嚇唬兒子的聲音。

但同時，我覺得吳小波的這個態度對我來說也許是個幫助。因為來了解的其他公司大概都會享受吳小波的這種待遇，遇有耐心不夠的，也許就輕易地放棄了。那麼無形當中來參与招標的人就會少一些，我的競爭對手也就會少一些。

不得不說，等待是一種痛苦，除了期待的電話鈴聲，其他的索然無味。

我最煩這種權力不大但派頭很大的人。大家都是工作，都是為人民服務，只不過你所處的位置主動一點兒而已。

我和老劉坐下，想拿出下午買的玉溪煙讓給老劉抽，但看見茶几上的中華，便有些猶豫。不過覺得玉溪應該也拿得出手了，便向老劉讓了一支，說：「我的煙差，權當憶苦思甜。」

我沉默了一陣，對兒子說：「不要調皮，要聽媽媽的話。」

我被兒子逗笑了，問：「兒子，媽媽聽你什麼話了？」

我開始物色晚上吃飯的場所。

吳小波果然語氣稍微柔和了一點兒，這種柔和是漸進式的。我也曲意配合，增加他的想象空間。

下午五點半，我琢磨老劉的會應該開完了，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但老劉的電話卻先打過來了，他告訴我說，晚上有一處不得不去的應酬，要失約了，他應酬完再和我聯繫。

其實很多人都喜歡小城市的節奏，卻又拚命往大城市擠。

我拿下手機一看，是老劉的電話。我忙對兒子說：「兒子，爸爸有事情，掛了啊。回頭爸爸打給你。」

我說九_九_藏_書：「你怎麼想起要給我打電話呀？」

兒子說：「我不調皮，我很聽媽媽的話，媽媽也聽我的話。」

寒暄了一陣，氣氛變得融洽了些，話題漸漸進入正題。

吳小波說：「你咋知道老劉昨天下午在開會？」

我說：「好的，我馬上就到。」

我給趙均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相熟的弱電公司。我說有個項目想找個弱電公司合作一下。

老劉是個中年人，有些禿頂，聽了我的自我介紹，他詫異地說：「你可真快啊。」

接通老劉的電話，老劉問我：「你在哪裡？吃飯沒有？」

當然，我也不會傻到對吳小波說我和老劉很熟，點到即止。

吳小波生硬地說：「只要是做過弱電工程的，有資質就行。」

我說：「在外面碰見的，急匆匆的樣子。」

何總表示同意，並給我提了幾種合作方式：一是掛靠，我以他們公司的名義進行經營活動，他們收取管理費，其他的我自己負責；二是我以他們公司業務員的身份進行活動，我把業務拿下來后他給我提成，提成比例按純利潤的20%，但前期費用得我自己負責。

一個人處在陌生的環境中，除了新奇，便是自信。比如，一個小商販和一個老太婆討價還價的時候，我可以毫無顧忌地走過去，輕輕拍一拍商販的肩膀說：「人家是老年人，不要計較嘛。」

他說：「我能幫到你的就是給你發一份標書。」

我說：「那還是有區別的，樹葉都冒煙啊。」

在C市我也經常吃麵條，但煮麵師傅那速度，面剛丟下鍋，恨不能馬上就撈起來，以便再招呼下一個客人。

何總臉上現出一絲不屑的神情，但很快又用笑容掩飾了。

我心裏一陣莫名的痛。

我大失所望。

我說：「別管，越快越好。」

電話終於響起，我迫不及待地接通，以一種特別親和的語調對著話筒說：「你好。」

老劉臉色就變了，隔了一會兒他才說：「這個項目盯的人多，原先準備找兩個專業公司比較一下產品的價格、質量，競爭性談判。後來考慮到公正性，就準備招標。ｒｅａｄ.９９csｗ.coｍ」

老劉不在辦公室，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我是周仲的朋友，想來拜訪他一下。

我心裏一直惦記著周仲給我的那個信息。

吳小波答應了，並且給了我一份這個項目的設計圖紙。從古板變得通融，並不是那麼複雜。只要你尊重對方，並且有耐心。

而在C市，我做不出這些舉動來。總是有無形的壓力，制約我表達的衝動。

這是一個豪華標間，厚厚的窗帘旁邊，擺著兩張椅子。中間是一個茶几，上面放著煙灰缸，還有一包硬盒中華。

本來我對這個項目沒有任何信心，但吳小波的這個態度讓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爭取一下，就當鍛煉一下自己嘛。

我操，機械得真夠可以啊。

老劉指著中華煙說：「這是剛才吃飯的時候發的。平時我什麼煙都抽，不就一股煙嘛。」

和吳小波聊了一陣，我再請他通融一下，說我從C市來一趟不容易，如果空手回去，公司領導那裡不好交待。

我突然裝做隨意地說：「哎，你們老劉昨天下午開會開了好長時間啊。」

現在，我面臨兩種選擇，一是馬上打道回府，這樣我的損失不大，在可承受範圍之內；二是繼續下去，但繼續下去有意義嗎？招標，這完全是拼實力，我有什麼實力可拼？

我怕何總到時耍賴，便提出簽個協議，先小人後君子。

我笑笑，隨著老劉進了房間。

我直截了當地問他：「如果這個信息對你有用，你給多少錢？」

我有些失望，也有些高興。

兒子說：「是媽媽叫我打的。」

和何總談妥之後，我決定到H縣一趟，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吃完東西，我物色了一處茶樓備用。我怕老劉通知我見面時倉促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故而先做好準備。

我對何總說：「我有一個弱電項目的信息，有沒有興趣？」

老劉就笑，說：「那倒也是。」

我約老劉晚上找個地方聚一下，老劉說：「有事在電話里說就是了，沒必要破費。」

我決定不和他鬥氣。

我說：「那我符合你們的要求。如果我想參与競爭，需要履行怎樣的手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