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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砂包

第五章 砂包

「砂包……?砂包又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如此。總而言之,嫌犯的手法就是利用那張百圓紙鈔誘惑他們兩人,藉此延遲他們將屍體送到公會堂的時間啰?」
「我想起來哩,這件事情被警方禁止報導,所以每家報紙都沒有刊登。雖然說原櫻是被勒斃的,但她好像之前先被人用某種鈍器重擊頭部,暈了過去。而且原櫻的頭髮和外套上還沾了不少砂子,原本警方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所致,到現場一看才恍然大悟哩。原來原櫻是被人用防空演習時所使用的砂包重擊頭部,砂包因此破裂,裏面的砂子都散了出來哩……,就是這麼回事哩。聽說那隻砂包是曙公寓里的常備物品。」
「這麼說來那裡的確就是殺人現場,應該沒錯吧?」
「好說好說,托你的福,我好不容易才能負責市內版哩。吃過飯了嗎?吃哩?那先喝杯茶再慢慢聊吧。」
我們搭乘晚上十點十五分從東京出發開往神戶的火車。事後回想起來我才注意到,這班火車就是前天晚上原櫻歌劇團一行人所搭乘的班次。我們在火車上幾乎沒有談到那起命案,因為大師主張在實際參与調查之前,儘可能先不要多加臆測。當我說出我在社內調查部搜集到的資料時,大師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看來大師在出發之前也已經大致調查了一番。不久我們便相繼進入夢鄉。這班火車準時在二十二日上午八點七分抵達大阪,我們在車站餐廳里草草用過早餐后,由利大師跟我兵分兩路,他到位在北濱的N飯店去,而我則前往新日報社位在櫻橋的大阪分社。我們約好了中午十二點在N飯店會合。
駕駛和副駕駛的名字分別是橋場龜吉與阪本銀造,這兩個人從二十日晚上起就在飛田游郭廝混,直到昨天深夜警方才找到他們。當他們被帶到這起命案的調查總部——曾根崎警局的時候,兩個人立刻就承認了,將低音大提琴箱送到中read.99csw•com之島公會堂後門一事的確是他們做的。將他們的供詞整理后,那天的情形大概是這樣:
我們走進位在公司地下室的食堂。剛才我提到島津的表現是這麼一回事,將裝了原櫻屍身的低音大提琴箱運到中之島公會堂後台門外放置的駕駛和副駕駛,他們兩人已經被警方找到了。除了我們之外,任何一家報紙都還沒提到這件事。我中途在京都車站買報紙的時候,新日報的當地報紙也還沒提及,但抵達大阪之後,大阪市內版已經出現了幾行關於這條線索的文字報導。
「廢話不多說,你能不能把駕駛向警方說明的內容再說詳細一點?」
「現場……?嗯,警方之前是這麼認為的,但現在又發現了新的線索。」
「沒錯。說不定這個線索又會讓這起命案來個大翻盤。三津木,這起命案可不得了,這是一起經過犯人精心設計、深思熟慮的預謀殺人案。真是,真是,真是……」
我們相視一笑。
「不是哩,應該不是他們偷的。警方也曾經懷疑過,仔細盤問了他們一番,但兩個人的說法一致,都說他們雖然將百圓紙鈔據為己有卻沒有動屍體一根寒毛。他們兩個都不像是那種膽大包天的壞傢伙,所以他們說的應該是真的哩。啊,不過哩,如果說是裝著項鏈的手提包被壓在原櫻的身體底下,所以橋場和阪本完全都沒察覺到它的存在,也許更接近事實。」
「三津木,我希望你能搭今晚的夜車去大阪一趟,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知道為的是什麼吧。蝴蝶殺人事件是最近最受矚目的案件,還不知道今後案情會如何發展,目前我們報社在大阪分社裡最能幹的記者都已經調去採訪這個案子了。不過由於涉案關係人全都是東京人,再加上牽涉到藤本章二命案,我們這邊最好也派一個人前去支持。」
「對,就是它誘使這兩人干下虧心事。他們兩人商量了很久,要是直接通報警方,那張百圓紙鈔也就非交出來不可哩,天底下哪有這種笨蛋哩?可是就算要私吞那張百圓read•99csw.com紙鈔,也不能一直將屍體帶在身邊。因此兩人決定將百圓紙鈔據為己有,然後將屍體丟棄在公會堂的後台大門外。因為他們花了不少時間討論,才會那麼晚將琴箱送到公會堂。」
我皺起眉頭,島津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擊掌說道。
由利大師和我都是守時的人。十點一到,我前一秒才剛在東京車站的乘車處下車,由利先生下一秒就從隨後抵達的車中鑽了出來。一看見由利大師,我不禁笑了出來。
「三津木先生要去大阪出差啊?」
「由利大師也要搭今晚的夜車到大阪去。為了這起蝴蝶殺人事件,被害者原櫻的丈夫原聰一郎先生髮了一封電報向由利大師求助。由利大師剛才打電話來就是問我要不要跟他一塊兒去,今晚十點在東京車站會合。田邊先生,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這麼說來是兇手偷了項鏈?這樣的話……」我向前湊近說,「那麼殺人現場也該找到了吧?」
「就是這樣沒錯哩。就像相良說的,原櫻搭乘下一班火車,必定在十九號晚上就抵達了大阪,接著就被兇手用某種借口帶到曙公寓。我剛才也說過哩,任誰都可以自由進出曙公寓,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他人注意到。而且那間房間位在邊間,案發當天又是鄰室房客的生日,那名房客找來了許多朋友一同慶祝,把唱片放得震天價響,吵得一場胡塗,一丁點兒的聲響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哩。在天時地利之下,兇手用砂包擊昏原櫻再將她殺害,之後將屍體藏在那間房裡一個晚上。隔天再從經紀人助理的口袋裡偷出行李票,到車站領取低音大提琴箱,把它運到曙公寓,將屍體塞入其中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運了出來……,我想這起命案的前後經過應該是這樣哩。」
「嗯,已經找到哩。這件事今天早上的報紙也提到哩,現場就在犯人攔車的福島曙公寓里的其中一間房間。這棟曙公寓看起來是棟高級住宅,但與其說它是公寓,倒不如說是雜居大樓。既不用經由管理員室過濾訪客,還能公然隨意上樓。警方調查之下https://read.99csw.com注意到,曙公寓二樓的一間房間上個月就被租走了,卻一直沒人搬進來住。那名房客事先付了三個月的房租,行李卻都還沒搬進來,形同空屋。警方覺得可疑,一調查之下便發現那間房裡果然有低音大提琴被人棄置的痕迹。還不僅如此哩,房間里還有一個破砂包,砂子散落了一地。」
「說曹操,曹操就到。由利大師打電話找你,你可要好好拜託大師幫忙唷。」
二十日那天剛過中午不久,他們開著未載客的空車由野田往櫻橋的方向駛去,經過福島時在某棟公寓前被一名男子叫住。這個男人身著黑色西裝、黑色大衣,頭戴黑色毛氈帽,大衣衣領豎起,帽檐拉得低低的,還戴了副大墨鏡與口罩。他們因此無法看出男人的相貌年齡。當時男人將低音大提琴箱直立著靠在身旁。
「曙公寓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對了,今天早上我們家的報紙表現不錯唷,找到駕駛那件事就只有我們報社獨家報導,我在大阪車站看到的時候挺開心的。幹得不錯嘛,島津。」
「不,大師當然也要去。看來我們又要再次攜手合作了。」
「還有另外一個哩,男中音志賀笛人。總之兇手應該就是這兩個人當中的其中一個……」
「照你這麼說,連警方也認為嫌犯就在歌劇團一行人當中了?」
從東京動身之前,我先打了一通長途電話知會大阪分社,所以報社方面是由負責這起事件的島津在車站迎接我。兩年前我和島津在東京曾一起工作過,算是蠻談得來的。
十月二十一日傍晚,新日報社的總編輯田邊先生吩咐我前往大阪採訪蝴蝶殺人事件,由於藤本章二命案再度捲入其中,當天東京的每份晚報無不將這則新聞炒得沸沸揚揚。我片刻都等不及,急著離開報社去準備出發,這時田邊先生叫住了我。
「嗯,敬請期待。那我走啰。」
「就是這樣哩。除此之外還可以讓警方晚些發現車子及犯案現場。從這些點看來,這可是一個工於心計、老謀深算的傢伙哩!這真是起不尋常的命案。」
read.99csw.com哪裡的話,有你在我就安哩。」
「這次由利大師不去嗎?」
「就是這樣哩。因為知道這個低音大提琴箱將被運到大阪來的就只有歌劇團的人,想到這一點,警方自然將嫌犯鎖定為歌劇團團員哩。就橋場和阪本指出的高個子條件而言,符合的就只有剛剛說的那五個人哩,更何況從原櫻昔日的交遊來看,這五個人更是撇清不了關係。只不過任誰也沒想到他們之中竟然有人會偷東西……」
「是,還有什麼事嗎?」
島津說話有一種奇怪的大阪腔。
「當他們發現琴箱里裝的是蝴蝶夫人的屍體時,嚇得魂都飛哩。奇怪的是,蝴蝶夫人的屍身上竟然覆蓋著滿滿的玫瑰花瓣。這件事情報紙也有刊登,你應該也知道哩。在玫瑰花瓣中,蝴蝶夫人胸部的上方被放置了一張百圓紙鈔。」
「聽到三津木先生這樣說真是太好了,想必不久之後就可以看到精彩的報導了吧?」
接著我們聊到了五個月前發生在東京的藤本章二命案。這時由利大師打了通電話來,他將要前往福島的曙公寓,要我也過去一趟。當時大師以異常亢奮的聲音,補充了一句。
「嗯,為了蝴蝶殺人事件。」
男人形跡可疑的樣子讓橋場和阪本的心中突然起了疑心。副駕駛阪本回頭看了放在後座的低音大提琴箱一眼,說:「我先前曾看過這種像是小提琴放大版的東西,並沒有那麼重,樂手甚至可以單手提著走。可是剛才那個男人提著它上車的時候,卻一副重得要命的樣子,這未免太奇怪了,其中一定有問題……」
「說到偷東西,我聽說有一串價值五萬圓的珍珠項鏈不見了。那該不會是橋場和阪本乾的好事吧?」
「我的話都還沒聽完就要走,你這人真性急。」
「你還是一樣準時……」
「新的線索……?」
「多了我這個累贅,在大阪的這陣子要請你多多照顧了。」
於是他們兩人行經中之島時並未前往中之島公會堂,而是繼續前進,從天滿渡過天神橋,再沿著淀川開到大阪郊外,將車子停在一個沒有人的河畔,打開低音大提琴箱確認https://read.99csw.com。沒想到琴箱竟然沒有上鎖。
「昨天晚上做哩,可是似乎問不出個所以然。剛才我也說過,橋場和阪本他們完全看不到嫌犯的相貌。另一件棘手的事是,嫌犯似乎是個高大的男人,偏偏那群男性關係人個個都是五呎六、七吋以上的高個子。原櫻的丈夫聰一郎、男高音小野、男中音志賀與指揮牧野,就連經紀人土屋也是哩,每一位都長得人高馬大,也難怪指認嫌犯一事會沒有結果。」
我也不管田邊先生有沒有聽到我最後那句話,就直接衝出總編輯室到社內的調查部查閱案件相關人士的基本資料。
男人上車后要他們開往中之島公會堂,低音大提琴箱也一起被帶上車。因為男人戴著口罩,說話的聲音低到讓他們聽不清楚。當車行至櫻橋的時候,男人突然要他們停車,說是想起了要事必須在這裏下車。男人依舊用那種含糊不清、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不好意思,請你們幫我將這個低音大提琴箱送到公會堂的後台。」男人爽快地付給他們不少小費之後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好哩,關於這件事那兩個傢伙說的有點奇怪。」島津邊喝茶邊說明給我聽。
此時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田邊先生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拿起話筒,但說不到兩句話就眉開眼笑地把話筒遞給我。
「百圓紙鈔……?」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十九號晚上待在大阪的男人,也就是經紀人土屋是嫌疑犯嗎?」
「是的。我剛才聽說了。就是原櫻遇害的現場吧?」
我的心情變得越來越激動。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不知道你那個由利大師最近有沒有空?要是他方便的話,我希望你能夠請他出馬……,費用當然全由報社支付。」
「嗨!」
「嗨,辛苦哩。」
「大師你也是,就像基督山伯爵一樣分秒不差……」
其實這哪有什麼拜託不拜託的,當我聽完由利大師打來的電話,立刻露齒大笑。
聽到島津這麼說,我興奮得摩拳擦掌。好久沒遇到像這個兇手這麼難纏的傢伙了。
「話說回來,警方讓橋場和阪本確認過命案關係人的相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