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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劇場怪人

第二章 劇場怪人

那個人在窗外看了好一會兒,嘴裏還咕嚕咕嚕地不知說些什麼。接著邁著吧嗒、吧嗒的腳步聲,走開了。這時,屋裡每個人的臉上都湧起一團疑雲:「難道是這個『劇場怪人』乾的?」
「游、游擊隊?呃,想不到,呃,從暗處,呃,冒了出來。呃,打得我,呃,眼睛冒金星,呃,眼睛里金星,呃,亂竄。呃,得好好地,呃,追查一下,呃,呃!」蘆原小群一邊打著嗝,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大家面面相覷,更迦納悶。幽谷瞪大眼睛,慢悠悠地說:「倒霉的不光是咱們一夥,還有別的朋友。這樣說來,咱們也可以稍微安點心了。咱們6人,再加細木原龍三先生和田代信吉先生,一共有8個人挨了打。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
「原來是這樣!」幽谷聽后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
聽了熊谷久摩吉的這番話,大家都有些驚訝。幽谷又問了一句:「這麼說,田代信吉是個精神病患者啦?」
第二個人是半紙晚鍾。他的資格沒有蘆原小群那樣老,年齡也比幽谷輕,大約四十二三歲。據說他是淺草歌劇院著名的男高音。可令人費解的是,他竟然五音不全。他的演唱有一種獨特的風格,確實與眾不同。當他正在唱著半音的半音的時候,突然來個降八度,聽上去就象半死不活的嚎叫。據他本人說,這是地地道道的古典男高音發聲法。他那奇怪的歌聲居然吸引了許多女孩子。一封封求愛信雪片似地向他飛來。他脾氣暴躁,愛動手打架。不過,他從沒有打贏過,總是吃虧,常被人打得半死。
「田代信吉?就是計劃部的那位先生?」幽谷也有些奇怪。
「人不可貌相啊!」柴田樂亭插了一句。
「可是,挨打的只有我們一夥呀!這怎麼解釋?看起來……」
演出部主任熊谷久摩吉聽到後台的吵嚷聲,急忙趕過來,一副驚慌失措的神色。
「還有哪些朋友挨了打?」
這5個人和幽谷在《潘朵拉的匣子》一劇中都扮演妖怪,蘆原小群演機器人警察,半紙晚鍾演羅鍋卡西莫多九九藏書,柴田樂亭演凱塔克達,灰屋銅堂演達爾杜夫,顎十郎演瞌睡蟲,幽谷演卡爾格里博士。
「先,先生,怎麼回事?」顎十郎不解地順著幽谷的視線張望。他那長長的下巴顯得更長了。其餘的人也好象發現了什麼似的,一齊向窗外看。頓時,屋內變得鴉雀無聲。
同幽谷一起參加《潘朵拉的匣子》劇組的還有5個人。
「有計劃部的田代信吉君,還有編劇細木原龍三君,這2個人都挨了打,細木原龍三的傷勢較重,現在還昏迷不醒。」
「啊,不必了。那傢伙確實是戴著拳擊手套,我還看到手套上印有『美利堅製造』的字樣。」
「不,不是那麼回事,難道是他……他襲擊了你們?……不,不大可能,他是綿羊一樣的老實人呀!」
在幽谷他們談話的房外,站著一個人,眼珠一轉也不轉,正在窺視著屋裡的情形。這個人是羅鍋兒,一個真正的羅鍋兒,長著一副既可怕又可憐的面孔。臉上的皺紋很深,就好象臉正中趴著個蜘蛛,把腳伸向四面八方。從他的額頭到左眼角。橫著一塊凸起的大傷疤,使整個臉都變了形。善於扮演丑角的幽谷無論怎麼化妝,同這個人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哎呀,怎麼說呢?反正他有時會突然喪失理智,清醒過來以後也不知道自己犯病時幹了些什麼事。過去經常犯病,發作的時間也比較長。最近他好多了,不怎麼犯病。就是犯病了,也不過五六分鐘,很快也就恢復正常了。」
「啊!……」
「哎呀,還『這個』、『那個』的呢,呃,呃,熊谷久摩吉先生,呃,請您痛快點,呃,請說吧!」扮演機器人警察的蘆原小群有些不耐煩了,瞪著一雙眼眶發青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第四個人是灰屋銅堂。他比半紙晚鍾和柴田樂亭都年輕,大約三十五六歲。從前也是無聲電影的解說員,與幽谷是同行。可是與幽谷相比,他卻只能算作晚生後輩。他干解說員這一行的時間很短,剛剛有點小名氣,有聲電影九*九*藏*書就問世了,一下子打碎了所有無聲電影解說員的飯碗。
幽谷這一夥扮演妖怪的演員過去經常在一起參加演出,可並不是想在影劇界組成獨霸一方的狹隘的小團伙,只不過是相互之間談話比較投機,常在一起聚會、喝酒、聊天而已。幽谷結交的這些朋友,個個都多才多藝,滑稽幽默,卻都不願意迎合觀眾做那種有傷大雅的表演。不過論學識淵博、教養有素,誰也比不上幽谷。幽谷是他們這一伙人中當之無愧的首領。幽谷大概出於愛才之心吧,一遇到與自己對脾氣的演員、就設法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這樣一來,就以幽谷為核心,聚集成一個小小的演員群體。這個演員群體在影劇界頗有名氣。不過,幽谷從沒有利用這個為自己揚名或者為自己謀取私利。聽以,他理所當然地受到大家的敬佩和愛戴。見多識廣的幽谷深深懂得,作為一個日本人,一天不勞動就一天不得食。
最後一位叫顎十郎。他是這夥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大約二十六七歲。他是幽谷從小一手培養起來的得意門生。還是在幽谷當頗有名氣的電影解說員時,就把他收為徒弟。後來幽谷不當解說員改作演員,他仍然跟著幽谷學藝。幽谷剛收下他的時候,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年,可是後來下顎長得越來越長,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有一次,幽谷用皮尺量了一下,從他的下顎的頂部到嘴角竟然有10厘米。這個難得的大下巴使他成為獨特的滑稽演員,不過能用得上他這樣特型演員的戲並不多。顎十郎曾乞求上蒼保佑,但願每一齣戲中都能有一個大下巴的角色。顎十郎不是他的原名,他的原名要比這個名字雅得多。他在一部驚險小說中讀到「顎十郎」這個名字。他很喜歡這個人物,覺得與自己有些相象,便為自己也起了這個名字。
「實在是怪事!難道後台上埋伏著游擊隊?」
「嗯,這個……」
第三個是柴田樂亭。他與半紙晚鍾年齡相仿,屬於同輩人。他從前是一位曲藝演https://read.99csw.com員,但從未唱過主角。他的舞台形象常常是:拿著明晃晃的刀向旁邊一站,只起著供托舞台氣氛的作用。別看他扮演的只是配角,可他本人確是標緻的美男子,風流韻事幹了不少。然而在他所接觸的女人中,只有一位小姐使他神魂顛倒,一見鍾情。那位小姐對他也是一往情深,痴情專愛。她實在太愛柴田樂亭了,為了表達自己的愛情,有一天她割下自己的一節小拇指獻給了柴田樂亭。柴田感動不已,一定要把自己的手指也割下來還贈這位小姐。他覺得小拇指不夠勁,一下子把左手的大拇指割了下來,獻到了自己心上人的面前。事後他才發現,沒有大拇指連拿刀都很困難。他不得不辭掉原來那份扮演配角的工作,另謀生路,日子過得也越來越窘迫,過了不久,那位與他山盟海誓的小姐得急病死了。柴田樂亭失魂落魄,終日鬱鬱寡歡,便與酒交上了朋友。只有在酒的幫助下,才使他恍惚覺得自己還是一個身高6尺,儀錶堂堂的美男子。斷了手指的柴田樂亭再也沒有干那種風流韻事。戰爭期間,他在一個軍需工廠供職。他是一個反戰主義者,在同伴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不,不能過早地下結論。田代信吉是個很老實的人,可是他有一種奇怪的病。如果他真的犯了病,是不是會幹出這種事情呢?」熊谷久摩吉介紹起田代信吉的經歷,「聽說田代君在戰爭期間去過緬甸。在戰場上,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頭骨,要是換個人早就死了。可他的命真大,竟然被救活了。不過腦組織受了損傷。落下個怪毛病。平時象好人一樣,可是一犯病,會突然喪失知覺,處於不正常的精神狀態……」
「嗯,這麼說,兇手不大可能是田代信吉,一定是別的什麼人了?」說到這裏幽谷一下子閉上了嘴巴,眼睛警覺地向窗外看去。
當時,無聲電影的解說員們鬧罷工,反對有聲電影的上映。灰屋銅堂高高地舉著標語牌,精神抖擻地走在遊行隊伍的前面。圍觀的人看到他舉的標語哈read•99csw.com哈大笑,他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偷愉地看了一眼標語牌,原來他把藥店里介紹治花柳病藥物的廣告牌錯當作標語牌拿來了。這次罷工遭到了慘敗,可這件事卻成為關於灰屋銅堂的笑談。
「我的情況倒好,過一會兒就能站起來了,可是顎十郎還是倒在地上不動。要是拳擊比賽他可就算輸啦,我數10個數,看他能不能起來,1、2、3……」
6個人一個不剩、都遭到了襲擊,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大家七嘴八舌,吵個不停。
「不,不,這完全是謀會。不只你們挨了打,遭到襲擊還有別人呢?」
「別,請別這樣盯著我。我也說不準,我猜這事是不是同田代信吉君有關係?」
「什麼羊呀狼呀的,您說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6個人都被打成這個樣子?」
「請間熊谷久摩吉先生,田代信吉犯病時,有沒有過打人的凶暴行為?」灰屋銅堂問道。
「現在還沒有頭緒。細木原龍三君還沒有蘇醒過來,不知他知不知道。田代信吉君是在昏暗處遭到襲擊的,沒有看清兇手的臉。你們怎麼樣?誰看清兇手的臉了?」
「這……說起來實在慚愧,我們也是遭人暗算,誰也沒有看清楚兇手的臉。」
第一個人是蘆原小群。據說他從藝很早,曾在電影中男扮女裝,是一個很出色的旦角。說起來他還算作幽谷的前輩。他所扮彼的宮中浪人,曾經使多少觀眾感動得泣不成聲。說起來也有點奇怪,觀眾們竟然沒有記住他的尊姓大名,這大概是因為「蘆原小群」這個名字早已女性化了,一聽到這個名字,人們往往會認為是某位漂亮的小姐。後來電影中取消了男扮女裝的旦角,蘆原小群只得改行,在新派悲劇《宮中浪人》一類戲中扮演四處雲遊的浪人。如今這樣的角色也不時興了,他又重返影壇。演員表上又出現了蘆原小群的名字,不過,他扮演的不再是婀娜多姿的旦角,而是滑稽有趣的丑角。在一段時期內,小群演的丑角很有名,很https://read•99csw.com受觀眾們的歡迎。順便說一句,小群很喜歡杯中之物,一有空就喝上幾盅。不過,他並不是那種喝得酩酊大醉、面無血色、直翻白眼的酒鬼。他有個怪毛病,一喝酒就不停地打嗝。這個毛病越老越厲害。在排電影的時候,他胡亂地打嗝,影響電影的效果。所以後來哪家公司也都不再聘用他了。幽谷卻很喜歡小群,對他以禮相待,經常拉他一起參加演出。
「別說這種喪氣的話,幽谷先生。常言說,暗箭難防啊,找們要是早點看清對方的臉,也不至於遭此毒手,被打得這樣慘。」半紙晚鍾插嘴說。
「可是,熊谷久摩吉先生,」幽谷的語調里充滿著怨忿,慢條斯理地說。象他這樣溫和敦厚的人居然遭人暗算,他真想大發雷霆,可是那漏了風的牙齒卻使他怎麼也無法威嚴起來。他只得嗚嚕嗚嚕地說著,「眼下我們這一伙人都遭到了襲擊,這可奇怪極了。我們不能不由此想到,您的劇場里有人對我們很反感,甚至抱著敵對的情緒……」
「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發生,至少到現在為止沒發現這種事。他一犯病,只是一個人獃獃地在那裡發愣,並不打人。如果他一犯病就打人的話,我們早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共事了。」
「不,不,這裏又不是精神病院,哪裡會有凶暴成性的?……」熊谷久摩吉說到這裏,猛地閉住了嘴,臉色陡然一變,顯得心慌意亂。幽谷發現他的神色有些不對頭,便湊到跟前又問了一句:「看起來您好象想起什麼事情來了,你們劇場里誰是那種凶暴成性的人?」
「唉呀!您誤會了。不,不可能,劇場里絕對不會有人對您懷有敵意,您誤會了!」
「是啊,他看上去是個很和順的年青人,不象是凶暴成性的人……」
「也許如此。您沒有來得及施展本事就被打倒在地,真是干載恨事。熊谷久摩吉先生,這麼多人一起挨打,恐伯不能是沒有原因的,請問,您的劇場是不是有那種凶暴成性的怪人?」幽谷問了一句。
「奇怪,實在是奇怪,劇場的後台怎麼會有游擊隊?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