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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書獃子野崎六助

第四章 書獃子野崎六助

「去你的吧。六助君,別瞎猜了。別看你天天泡在劇場里,可是凈在後台獃著,對舞台上的演出一點也不知道。柳綠子找拳擊手套是要參加『拳擊表演』!」一位姑娘搶白了六助一通。
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正熱鬧,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大家嘎然而止,一下子靜了下來,如同被水澆滅的火。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姑娘。
「我爸爸。不,幽谷先生說誰也不準到舞台上去,連我都不行。他好象成了大偵探,什麼指紋呀、腳印呀,認真得很!」
「傻瓜,她早就有追求者啦?」
「就是剛才,在舞台上發生了殺人案,可怕極了!」
「啊,真遺憾!」
「啊?真的嗎?」
「啊?殺人啦,誰被殺了?在哪兒被殺的?」
「我想,大概細木原龍三吧?」
「離開這裏去幹什麼?」
「……這是我的觀察,也可以叫做推理。」
A子等一些姑娘對柳綠子丟拳擊手套的事並不怎麼在意,仍在繼續做自己的事,只有野崎六助湊到了柳綠子的跟前。柳綠子問了一句:
「喲,您天天都來我們這裏,是不是看中了哪一位姑娘?」
「什麼,是你的猜測?」
「噢——」在休息室里的姑娘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好象看完一場驚險的電影。她們又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了。
「A子,你也太激動啦,也許這正是人家的深謀遠慮呢……你們的嘴也太厲害了,我剛剛說了我的猜測,你們就一窩蜂似地沖我來了。」
「那麼是田代信吉?」
「為什麼?柳綠子既可愛又有前途……」
「啊?是她呀!六助君真可憐!」
「你天天都來劇場,要是拿出這個勁兒在報社裡好好乾,不早就飛黃騰達了嗎?」
恭子繼續說:「被殺的是石丸君,他剛打開『潘朵拉匣子』,就從裏面飛出一把刀……」
「很好。」
「是的,這大概是頭頭們對她的栽培,如果紅花子一旦有個閃失。她好上場擔任主角。」
「啊,原來如此!你找他幹什麼?」
「沒一定。他常常不是馬上回家,一般要在銀座一帶的小酒館里喝酒。所以請你先到那裡去找找看。請你注意,千萬別說是我找他,因為我們倆有仇,他恨我,你要是說出我的名字來,說不定他會吃了你。他的身體雖然比較弱,可牙齒還是蠻厲害的呀!」
①「アソラ」是鄉下姑娘常用的感嘆詞,也https://read.99csw.com就是「哎呀」的意思。比如說:「哎呀,這事不行呀!」
「一隻拳擊手套。」
六助囁嚅著,好象青菜遇上了鹽,一下子蔫了。他耷拉著腦袋,膽怯地站在恭子的面前,好象判了死刑等著執行的囚犯。A子那些姑娘頭一次看到他的這副狼狽相,感到十分好笑,湊在一起擠眉弄眼,忍俊不止。
「他是我爸爸,不,是幽谷先生的前任舞台監督。已被我開除……」
「明白了,我這就去。可是,您呢?恭子小姐?」
「六助君,你到底在哪兒工作?是報社呢,還是劇場?」
「喲,你連這個也不知道?也太傻了!」
「我在來劇場的路上,看見他往回去,我想他一定到劇場來過。」
「不,不,我沒看到。你找拳擊手套幹什麼?象你這樣年輕的姑娘……」
「就算我是傻瓜。行了吧?那麼,你告訴我六助君的情人到底是哪一位,好嗎?」
「真不愧是舞台監套,了不起!」六助說著,轉身就走。他剛來到門口。忽聽A子在背後喊:「六助君。我想問你一句話。請稍等一下!」
「標題是:劇場里的怪事。下面是正文;《潘朵拉的匣子》在東京演出后,引起觀眾的轟動,紛紛前去觀看。今天,剛剛開演,劇場的後台曾出現一陣混亂,接著,舞台上就有人被殺害……這樣寫行嗎?」
「瞧,六助君吃醋啦!」
「不行,不行!」
「等一下,書獃子,你以為我找你就這點事嗎?」
「你忘記了你的職責了嗎?你趕快給報社打電話,發頭條新聞。好,我說給你聽——
「唉,告訴你吧,是這麼一回事。舞台上的『拳擊表演』可與運動場上的拳擊比賽不一樣。打個比方說,A子為一方,柳綠子為另一方,我當總裁判,三個人一起走上舞台。A子是健壯型的美女,肌肉很發達,柳綠子是瘦弱型的美女,身材苗條。兩個人都戴著拳擊手套做一些拳擊的動作。向觀眾展示她們的體型美,並不真的動手打對方。書獃子,你明白了嗎?……啊,對不起,失禮了。以前這個節目很受歡迎,現在可有點過時了。」
「為這事大家都不大高興。你知道這是誰出的主意嗎?」
演員休息室亂作一團,身材高大的野崎六助張開雙手撲捉著女孩子們,屋裡響起一片「爹呀」、「媽呀」、「救命呀」九-九-藏-書的叫喊聲。
「什麼『拳擊表演』?柳綠子在舞台上……」野崎六助還是弄不明白。
「真吵死人啦!」
「非常可能,我在路上遇見他時,發現他同平常不一樣,一邊走,一邊傻笑,好象著了魔似的,連和我走了個對面,都沒有注意到。我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當然不能肯定人是他殺的,可是他好象與殺人案有關,至少可以提供一些情況。所以,我請你務必找到他,把他帶到劇場來。」
「你在這裏到底看中了哪一位?」
「你不知道嘛?在《潘朵拉的匣子》中,紅花子的替補,不就是柳綠子嗎?」
「古川萬十是誰?」
「噓——靜一靜!說誰,誰就到。閑話少說。」
聽完他的回答,主考啼笑皆非,不由得說了一句:「唉,象你這樣的書獃子可別再有了!」
「田代信吉君。」
「什麼大亂子?失火了吧?」
正在這個時候,走廊里傳來「吧嗒,吧嗒」瘸子走路的腳步聲。大家似乎都警惕起來,相對而視,不再說話,只有柳綠子聽到這聲音很高興。她心裏一亮:「啊,對了,我為什麼不找叔叔商量商量?也許他會幫助我找到手套……」
「你還有心在這裏胡鬧,不知前台已發生了大亂子?」
恭子的表情十分嚴肅,不象是開玩笑的樣子。這時,大家才感到問題的嚴重,一下子都靜了下來,想聽聽恭子詳細地介紹情況。那些女演員們的神情比野崎六助更緊張。
「有點貼邊,可是沒有猜對。」
「為什麼?」
女演員都很緊張,慌作一團,只有六助還算鎮靜:「恭子小姐,看來這是真的啦,對不起!」說著,他要走出門去。
「誰?」
第一道題是解釋「アソラ」的意思;第二道題是解釋「ララ」的意思;第三道題是解釋「ェネスコ」的意思。這三個詞都是用片假名表示的英文縮寫詞,第一個詞的意思是聯合國救災署;第二個詞的意思是亞洲救濟聯盟;第三個詞的意思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野崎六助沒有弄懂題意,按著這三個詞日文的字面意思作了下面的解釋:
「真是個書獃子,殺人啦!」恭子沒好氣地說。
「噢,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嗎?剛才後台有好多人遭到突然襲擊,」六助一邊說,一邊握著拳沖自己的下巴做打人的姿式,「聽說那個打人的兇手也戴著拳擊手套。」
「我一進後台,不久就https://read.99csw.com發現拳擊手套不見了。」
「什麼跟差的,是狐狸嗎?」
「可是,我上哪兒去找呢?」
「你們隨便去說吧!」六助沒心思同她們扯淡,咂了咂嘴,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便急忙抓起帽子,往頭上一扣,飛也似地沿著搖搖欲墜的樓梯跑齣劇場。
「柳綠子小姐,您在找什麼東西?」有人問。
「哪兒都找了,只找到一隻。另一隻怎麼也找不到了。」
「還有這位『書獃子』六助先生!」
在舞台凶殺案發生之前,大部分舞蹈演員都到前台去了,等著出場,留在休息室里的人已經不多了,大約只有四五個人。我們權且把這幾個人叫做A子、B子、C子……吧。
「什麼?剛進後台不久?……請等一下,或許……或許不是吧?」
「拳擊手套?」那個年青小夥子從略有些髒的踢榻米上一躍而起,似乎對拳擊手套很感興趣。他就是剛才被姑娘們戲弄得狼狽不堪的野崎六助。他是一六報社專派到劇場來採訪的新聞記者。
「喂,六助君,這回你該相信了吧?」
六助聽後為之一震,獃獃地愣了一會兒,不錯眼珠地盯著恭子。忽然他嗤嗤地笑起來:「笑話!恭子小姐真壞,你別耍弄我啦,別開玩笑!」
「連你也不準去,那就算了吧。」六助只好作罷。
「啊?還有什麼事?」
「就是因為這個,才絕對不行呀,她早就有跟差的了。」
「那還用說,要不怎麼會來得這麼勤!」
「不是猜測,是推理。」
「這個,這很難說……」
「真了不起,那麼,你的根據是什麼?」
「六助君,你的情敵真不少啊,田代信吉先生,還有劇場怪人……噢,討厭的怪人,真叫人噁心。」
「噓,小聲點兒,這可是絕對可靠的情報,可以當作頭條新聞。」
「請你幫我找一個人。他叫古川萬十。」
「柳綠子真有本事,特別能吸引一些特殊人物。田代信吉也不一般啊,聽說他隨時都可能精神失常,還有那位劇場怪人……」
「不過,你可以做點別的什麼事,等警察一來就麻煩了。你最好現在就離開劇場,待一會兒警察來了,你可走不成啦。」恭子吩咐說。
「D子,你幹嘛嘆氣呀?」
「都27啦,還那麼不知好歹,象個傻瓜似的胡鬧,也不看是什麼時候。還和她們……啊,對不起,我不是說你們的壞話,請原諒!喂,六助君,read.99csw.com我說的是你……」恭子施展她那慣用的軟硬兼施的手法,對姑娘們關懷備至,簡直能使人感動得落淚。而對六助卻聲嚴厲色。
③「ェネスコ」是一種長頸燒瓶,在製造青霉素時用它。
「去你的吧!別瞎址。田代信吉想追求柳綠子,誰也管不著。不過,他應當堂堂正正地去追,也不能在舞台上做文章呀!這麼干太無禮、太卑鄙了!」
「野崎六助君,你出什麼洋相?」一聲嚴厲的斥責聲突然在門口響起。頓時,野崎六助那興奮的神經一下子都鬆弛下來,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了。他的臉色也由白變紫,變化之快就連變色龍也望塵莫及。
「唉呀,是不是戴著柳綠子丟的那隻拳擊手套?」
「喲,A子,你怎麼啦,難道你對田代信吉先生也……」
「啊,我,27歲。」
「您說什麼呀,六助君,什麼或許、或許的?」
剛說到這裏。臉色蒼白的柳綠子慌慌張張地跑進屋:「不得了啦,殺人啦,舞台上殺人啦。一會兒警察就要來,誰也不準離開!」
柳綠子臉色很不好,沒有同任何人打招呼,眼睛向四周巡視,好象在找什麼東西,嘴裏還叨念著:「真奇怪。哪兒也沒有。」
「呃,原來如此!請問柳綠子小姐,您的拳擊手套是什麼時候丟的?」
「你?你幾歲了?」來人柳眉倒豎,腳步噔噔地奔六助走來,發出一聲氣沖沖的質問。她,就是幽谷的獨生女、舞台監督深山恭子。
「什麼話?」
「我得留在這兒。如果我不在。我家的幽谷先生不知要干出什麼蠢事呢!」
「沒一定,我想到現場轉轉……」
「這個嘛,我說六助君,您趁早死了心吧,柳綠子絕對不行!」
「咦,照你這麼說,台上出事的時候,古川萬十很可能就在現場?」B子插嘴問道。
「照你們這麼說,我得想法幹掉她!」
這位姑娘大約二十一二歲,滿臉稚氣,俊美清秀,天真可愛,看上去還象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她就是剛才大家議論的柳綠子。她近日被提拔起來做紅花子的替補。
「這個嘛,嗯,當然是柳綠子啦。」
「沒到別處去找找嗎?」
「混蛋!哪個希罕耍笑你?要耍笑也得找一個精明點兒的人,信不信由你。」
「叔叔,請等等我!」聽到柳綠子的喊聲,走廊里的腳步聲停止了,一個人站在門口向休息室里看了一眼。他就是劇場怪人劍突謙造。從他九-九-藏-書那醜陋的臉龐上射出的目光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恐怖感,如果一般人受他一瞥,也許會嚇得發抖,可是柳綠子卻不以為然。她同劍突謙造很親近,附在他的耳朵旁邊低語著什麼,然後又拉著怪人的手走下樓去。
野崎六助的綽號叫「書獃子」,他剛到一六報社就得了這麼個綽號。他是今年從學校畢業后,報考一六報社的。主考給他考試時,出了三道題:
「唉喲,不得了啦,書獃子要發瘋啦!」
這裡是劇場三樓的演員休息室。劇場的歌舞團除了幾個頭頭之外,都是一些姑娘。除了演出之外,她們一般都在休息室里休息。因此,這裡是她們的天地。玩具箱翻倒在地,玩具扔得到處都是,牆壁上紅紅綠綠的,塗滿拙劣的畫圖,這大概都是女孩子們的「傑作」。室內亂七八糟,一塌糊塗,自不多說。不過,這裏的氣氛卻是輕鬆和自如的。
「真沒意思,什麼猜測呀、推理呀什麼的,又不是寫偵探小說,你也太……」
②「ララ」是卡秋莎的祈禱詞。
「謝謝,你說的這些就足夠了。好,我這就走……」
「嗯,是拳擊手套。六助君,你看到了嗎?」
「六助君,你要到哪裡去?」
「是這話!一點也不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啊,對不起。請問六助君,您到底瞧上哪一位啦?」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在演出序幕時,扮演厄庇墨透斯的男演員石丸啟助在舞台上剛打開匣子,突然從匣中飛出一把刀,正中他的心臟,當場斃命。令人奇怪的是,打開匣子這個動作應當由譽滿京都的女明星紅花子小姐來完成,因為她飾潘朵拉,可是今天卻由石丸啟助代勞,真是令人莫名其妙。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奧秘……怎麼樣,這樣寫可不可以?要是你覺得不夠,還可以加上幾句,寫一寫劇場台上、台下、台前、台後混亂的情況,管保你的這條新聞一鳴驚人。」
在演員休息室里,除了幾個姑娘之外。還躺著一個小夥子,他就是一六報社的記者野崎六助。姑娘們一邊用粉撲修飾著自己的臉龐,一邊嘰嘰喳喳地拿野崎六助打趣:「六助君,你好自在呀,大模大樣地往那一躺,就象大老闆似的!」
為了鬆弛一下過分緊張的神經,讓我們把注意力稍微轉移一下。
「也許早都當上主編了。不過報社裡可沒有他這麼可愛的主編。喂,六助君,一六報社的主編是不是都留著小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