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力警部的目光，變得更加迫切了，直勾勾地盯著金田一耕助。忽然，他語調強硬地喊道：「不！……絕對不能讓那種事發生！……我們絕對不會容忍，那種事情的出現！必須趕在那之前，把那傢伙抓住……」

「他說他想跟我們一樣，做這行生意，畢竟他手上，還有幾個錢。但要做這種生意，必須得以女人為主。他問我能不能幫他找些女人……要是知道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任何人都會避之唯恐不及，但我不能跟他這麼說話。當時我跟他說，不如做些更穩當的生意……但他不願意。」老闆娘邊說邊皺起了眉頭，「他來找我商量，今後他的去向，卻還做出那種事來。或許那已經成了他的一種本能吧。」她誇張地顫了顫肩頭。

「那他與被害者河野朝子，或者與Blue Tape酒吧之間，是否存在什麼聯繫？」

「他出獄后的行蹤呢？」

金田一耕助一直在仔細打量著這個女子。阿繁在女人當中，個頭也不算高，但手腳纖長，身材也很勻稱，所以，讓人很容易忽視，她的身髙問題。而且，她穿著一件合身的長袖黑緞子旗袍，看上去也顯髙。

「這麼說，你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樋口的？」

沒過多久，Blue Tape酒吧的老闆娘水木加奈子，便帶著兩個女子趕到了現場。自不必說，那兩人就是她的養女阿繁，和女服務員原田由美子。

「嗯……是的。當時我和阿瞳關係不錯。所以，阿瞳和他結婚之後，我也到這裏來，玩過兩、三次。現在這個家跟當時相比，簡直就是兩副模樣。」

金田一耕助目光黯淡地，看了看那可憐的死者的臉，肩頭忽然顫動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畢竟那傢伙，如今已經自暴自棄到了，要暴力襲警的地步。看樣子，那傢伙在這方面的慾望，極為強烈、殘暴啊。」

「呃……那個，我……」由美子扭扭捏捏地說，「樋口曾經到店裡來過兩、三次，我見過。」

「對！……」由美子害怕得渾身一顫，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屍體。

金屏風的背後，醫生和鑒定人員，正在不停地忙碌ｈttps://reａｄ•99ｃｓｗ•ｃom著，刑警們不斷出入，―會兒向搜査主任等等力警部請示，一會兒又慌慌忙忙地跑出去。工作室外邊，聚集了大批新聞記者。

十一月六日上午十時許，天空中暗雲涌動。金田一耕助一直對天命堂醫院的竊屍案頗感興趣。不知為何，從―開始，他的心中，就有一種感覺。他預感這件案子，絕不會就此終結，之後還將發展成一起更可怕的案件。

「哇……那是假髮吧？」

「嗯……認識。」

「不……那個，我倒是留意到了。」說著，她看了看老闆娘和阿繁的臉色，「但他的腳，確實跛得很輕……」她趕忙補充道。

「二號的晚上，那人到店裡去的時候，你不在吧？」

「是銀座的Lantern夜總會？」

「呃，關於這個嘛……」老闆娘一臉詫異地，盯著金田一耕助的臉，「有關這一點，今早我也和阿繁聊過。樋口的腳跛了嗎？……可是我認識他的時候，感覺他的腳沒有問題呀。」

等等力警部一邊說，一邊啐了一口唾沬。就連他這樣一位幹練老到的警部，也不由得感覺到，心口有些發悶噁心。

「那傢伙會不會想到，自己動手製造屍體呢……」

在井川警部補的帶領下，三個人一起走進了工作室，一臉緊張地看向屏風后。看了一眼屍體的臉，三個人立刻把頭扭向了一旁。

「呃……對，所以我覺得，咱們必須多加留心。在最初的案件中嘗到了甜頭，養成了習慣以後，說不定他今後，還會再次做出這種事的。」

「是啊，確實有這種可能啊。」

河野朝子的屍體，和昨晚發現時的一模一樣，依舊橫卧在絹布寢具上，但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已經被掀起，穿著華麗的火紅縐綢長和服襯衫的身體，和工作室里的荒涼氛圍，形成了一種異樣的對比，讓人心裏直發毛。

「那他出獄之後，你是否還見過他？」

「樋口已經在一個月前出獄了吧？」

「嗯……那個，我應該去洗手間了……」

「他為什麼要到你店裡去？」

「對了，老闆娘。」等等力警部說道，「之前樋口去九_九_藏_書店裡，找了你好幾次，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金田一耕助放下電話，立刻照做，和警部一同來到了這個令人作嘔的現場。

「對了，那個被認定為兇手的樋口邦彥，之前也有類似的前科吧？」

聽到金田一耕助忽然插嘴詢問，加奈子和阿繁都吃了一驚，扭頭看了看那個長著一頭鳥窩般亂髮的、奇怪的小個子男人。

「嗯，樋口是在監獄里傷到左腿的，之後才變跛了。」等等力警部插嘴道。

「什麼可怕的事情？……」

醫生屍檢，鑒定人員收集指紋，之後又對現場進行拍照備案。這―切都結束了以後，金田一耕助被等等力警部催促，第一次來到金屏風背後。

「見過。他到家裡來過兩、三次。但是我不知道，以前竟然發生過那種事。因為媽媽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蹲過大牢。」

「目前正在全力調査中。那傢伙手裡還有不少財產，這一點讓人覺得很棘手啊。」

「啊……噁心，噁心死了。這根本就不是人乾的事嘛！……」

「嗯……這件事情嘛，看到今天早晨的報道裏面提到了他，我也大吃一驚……」

「嗯，媽媽說得沒錯。是朝子沒錯吧……由美子？」

「對！……」

「嗯，感謝幾位。我們還有一些情況，想找幾位詢問一下。這裏實在不大方便，咱們就到對面的角落聊吧。」

「呃……關於這一點，目前也還在調査之中。估計再過不久，Blue Tape酒吧的老闆娘。就會到這裏了。找她打聽一下，或許還能問出些什麼。」

等等力警部催促著三個女子，帶著她們走向工作室另一個角落。金田一耕助和他們稍稍保持一些距離，不動聲色地觀察三個女子。這是他在準備插手案件時的一種習慣。不管如何細微的關係，但凡和案件有關的人，都無法躲避他敏銳的目光。

加奈子看看周圍，誇張地聳了聳肩。她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像在演戲。

「對。」

「老闆娘你不覺得他變態嗎？」

「不……我不是舞|女。畢竟我也上了年紀。當時我在那裡，是管理舞|女的大班，是招人怨恨的九_九_藏_書老太婆……呵呵。」

「混……混蛋，金田一先生！……」等等力警部一愣，向金田一耕助投去了激動的目光，「照此說來，這案子的嫌犯，遲早會動手殺人的……」

老闆娘說話時，臉上的表情，依舊那樣豐富。

「嗯，那個……」加奈子用手帕捂住嘴，再次看了一眼那具可怕的屍體，「嗯，是朝子沒錯。阿繁和由美子你們看呢？」

「啊……是嗎。那我和阿繁，都沒有看出來呢。估計也不是特別嚴重吧。」

「嗯，現在回頭想想，當時他大概也是，想來打探媽媽的情況吧。具體的我也記不清楚，是在什麼時候，應該就是九點到十點之間。他走進了店裡……」

雖然這類女子的年齡，很難準確把握，但看樣子，水木加奈子大概三十五、六歲，或者還更老一些。她身材高大，相貌出眾，臉上厚厚的胭脂白粉，和她那豐|滿的身材頗為協調。她的動作和表情，也跟她的外貌呼應，看得出來，她凡事都喜歡誇大。

「沒什麼。警部，聽了您剛才那番話，我不由得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當然覺得。我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做出那種事來……可我也不能把人做得太絕吧。所以，我就聽了下他的話……」

「嗯，老闆娘你認識他？」

「啊，是嗎？……由美子你留意到了？那我們也確實夠呆的呢，呵呵呵。」

「金田一先生，你怎麼了？」

「要是阿繁能把這些事都告訴我，或許我還會想起，他之前做過的事，推測出竊屍的人就是他……」

「之前你見過樋口邦彥嗎？」

「啊……是嗎？」等等力警部猛地睜大了眼睛，重新端詳加奈子的臉。

「那你能想到什麼線索嗎？」

她年紀約莫二十歲……不，或許還不到二十歲吧。身體的曲線，看起來還不算成熟，劉海遮住額頭，臉蛋雖然長得挺漂亮，但還沒有成熟|女人的姿色，看起來像中性的少年。

「你說的『他』，指的就是樋口邦彥嗎？」

「結婚？……」等等力警部瞥了一眼金屏風，「嗯，的確如此啊。畢竟那個傢伙，還愛撫過屍體呢。」

「是的！……」阿繁吃力地點ｒeaｄ•9９cｓｗ.cｏm了點頭。

「見過。有關這件事，我還得向警部你道歉呢。你看，朝子的……」加奈子再次把她那充滿感情的目光，投向了屏風背後，「屍體失蹤的時候，我怎麼就沒有立刻想到，樋口邦彥的事情呢。」

「你不知道嗎？……就是樋口的前妻阿瞳，任職過的那家夜總會。」

「什麼意思？」

「那兇手在這裏，和屍體結了婚啊。」

「剛才警部您說，那傢伙的慾望，看起來極為強烈、殘暴，但竊走屍體，並非一件輕鬆、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他下手的目標，還限定於年輕女屍。那麼，他無法弄到屍體的時候……」

「請幾位再好好看看吧。是河野朝子嗎？」

「呃，不管怎麼說……畢竟他曾經做過那種事，大伙兒都覺得，他有些變態，不願搭理他。所以，他來找我，就是想打聽一下，我這裡能不能讓他安身？」

「嗯……是的。記得那天是二號。在天命堂醫院里，看著朝子過世之後，我回家的時候，在道玄坂遇到了樋口。當時他問我，晚上能不能去我店裡玩，我回答說不行，晚上得提早關門，到醫院去認領屍體，還得通宵守靈。聽我說過情況之後，他便問過世的是個怎樣的人，多大歲數，長得是否漂亮之類的。朝子畢竟是我的妹妹……雖然她和我，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我一直都把她當做妹妹看待。這樣的妹妹離世，不管是誰，都會找我多問兩句的。所以，看到今天早晨的報紙，我也沒覺察他話裡有話。聽說那天夜裡，他也到我們店裡去了。直到剛才，我才聽阿繁跟我說了這事……」

由美子是那種沒有什麼特點、獃頭獃腦的女孩子，站在天生聰穎的阿繁身旁，更讓人感覺平庸。她一身肥肉，目光怯懦，有如羔羊一般，肉鼻頭圓圓的。金田一耕助只是隨口問了兩句，她就滿頭大汗，看樣子十分膽小。

此外，已經開始腐爛的青黑色屍體，還梳著文金高島田髮型，再加上鮮艷的長和服襯衫，看起來就像木乃伊一樣瘮人。

看過報道，金田一耕助立刻就給警視廳的等等力大志警部打了電話。幸好，當時等等力警部還在。警部在電話里告九九藏書訴金田一耕助，他準備立刻起程前往S町，金田一耕助要是有什麼事，就立刻到警視廳來。

等等力警部面帶慍色，絲毫不理會加奈子的玩笑。

「老闆娘，你是否認識一個，叫做樋口邦彥的人？」

聽到等等力警部這出其不意的問題，阿繁的心裏，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那個，記得當時，應該是九點半左右。由美子大概去拉大便了，並沒有看到樋口。當時樋口進到店裡，問我媽媽桑是不是去醫院認領屍體了。我什麼都沒有察覺，回答說媽媽今晚，因為忽然胃痙攣，就躺下休息了，應該不會去認領屍體了。之後，他又跟我隨便聊了幾句，就回去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情況確實有些奇怪。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那樣的人。所以，在看到今早的報紙之前，我不知不覺地，就把這件事給忘了，更沒有跟媽媽桑提起過。」

「我以前在銀座的Lantern夜總會上過班。」

老闆娘一臉誇張的表情，向等等力警部拋了一個媚眼。

「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那老闆娘你，當年也在那家夜總會裡當過舞|女？」

「況且，昨天晚上，他已經幹掉了一名警官。」金田一耕助陰沉地喃喃道，聲音就像從屋檐滴落的雨滴。

「嗯，聽說只是輕微的……」

「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加奈子似乎早就料到了等等力警部的問題，故意皺起眉頭。

「那你呢？……」金田一耕助扭頭看著由美子，「之前你有沒有見過這個樋口邦彥？」

「可是，在看到報上說竊屍者的腳有些跛時，你難道就沒有，聯想到樋口邦彥嗎？」

一看今天的早報，竊屍案果然發展成了一起，殘殺警察的血腥案件，而且，背後還暗藏著一個沉睡的新娘……

「嗯……那麼，二號晚上……」

一邊像籠子里的獅子一樣，在散發著惡臭的工作室里來回踱著步子；一邊皺著眉頭，喃喃自語的並非別人，正是金田一耕助。他的身上，依舊還是那身皺巴巴的和服，再加上一條皺巴巴的裙褲，頂著一頭亂得跟鳥窩一樣的頭髮。

「哦，是嗎？……對了，你是不是也沒有留意到，那人的腳有些跛？」